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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人遺囑

作者:約翰.葛里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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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這些文件是給那個女人的?」雅維問。
雅維一時還理解不了。他眯起眼睛望著河面,陷入了沉思。
「我想有六個。」
內特坐在艙裡的床鋪上,從手提箱裡拿出遺囑的文本、承認書和棄權聲明,把它們折疊在一起放進一隻信封。是斯塔福德事務所的辦公信封。由於在船上找不到密封塑膠袋,他只能用一塊從雨衣下襬處剪下來的十二英寸見方的塑膠布把信封包好,再用導線捆緊。一番檢查之後,他確信這包裝能防水。他把塑膠小包繫在胸前的T恤外面,再套上一件細布的外衣。
行駛了一個小時後他們才遇見第一幢住宅——一間泥砌的紅瓦屋頂的小茅屋。房子浸在三英尺深的水裡,不像有人或動物。雅維放慢了速度以便說話。
律師的嘴巴越來越不緊了。
雅維滿臉堆笑地問:「會說葡萄牙語嗎?」
他們回到船上。雅維急著清洗火星塞。內特脫掉襯衫,檢查了一遍臨時做的防水袋裡的東西。文件沒有被浸濕。
他們隔著二十英尺在相互打量,雅維思考著下一步該怎麼做,印第安人身後的灌木叢裡有動靜;沿著一排樹木又出現了一個他的夥伴,幸好都沒帶武器。眼看人數上處於劣勢,又是闖入別人的領地,內特準備溜之大吉。那些印第安人長得並不太魁偉,但他們有主場的優勢,這些人顯得並不怎麼友好,臉上沒有笑容,也不打招呼。
「是的。」
鱷魚沒有攻擊他們,只是望著小船慢慢地經過。
「為什麼?發生了什麼事?」
「等等。」他說著站到一個油桶上,觀察著四周的洪水走向,船靜止在水面。
「他認識印第安人嗎?」
「他們也遷移。」
「他們從外來人的身上感染了疾病,」雅維解釋說,「所以他們很小心。」
「那個小個子漁夫,」內特問,「認識印第安人嗎?」
「夠長了。」
「她知不知道父親死了?」
他懷念喝酒的快樂,但對宿醉卻不堪回首。
他們帶的油可以開十五個小時,內特計算著每一分鐘。他們從一個入口處又進入了卡比夏河,它和其他的小河一樣從湖中岔了出去、河面越來越寬,他們開足馬力向前駛去。內特在放食品盒和油桶的船底當中找了個座位,背靠長凳坐下。坐在這裡不會被水濺到。他正想打個盹,突然馬達發出了一陣噼噼啪啪的爆響,船身便慢了下來。他盯著河面。不敢回過頭去看雅維。
有一個印第安人正在注視他們,是個男的,褐色的皮膚,光著上身,下面繫一條類似草裙的東西,和圖書沒看見帶了什麼武器。見對方沒有武器,內特這才鬆了一口氣,他起初很害怕印第安人留著長長的黑髮,頭上描著紅色的條紋。要是他手裡有支長矛的話,內特二話不說就會投降。
雅維也離開船走了過來。「他看上去是個食人生番。」他輕聲說。但幽默沒起作用。
印第安人想了好半天,顯然,他不會說葡萄牙語。他看上去很年輕,也許還不滿二十一歲。他像是剛巧在河邊,聽到他們船上的馬達聲。
「他為什麼要把這麼大的一筆錢留給一個不愛他的孩子呢?」
「你得等著。」她說。
「不,他給他們很少一點。」
「是的,他們去巴拉圭河同一條船做買賣,一個月去一次。他見過他們。」
「不知道。」
船從房子前向漂了過去。他們沒看到門和窗戶,叫人有些納悶。
「離這兒三小時有一個居住區。」
「我問了,他沒著見。你是他看見的第一個美國人。」
「沒人知道這事,很令人吃驚。」
「我可不想碰他們。」
「也許他瘋了。他是從窗口跳下去的。」
他們朝印第安人走了過去,印第安人也朝他們的方向走了幾步。三個人相隔一定的距離站住了,內特試探地舉起手掌說:「你好!」
「為什麼給她這麼多?」
「放鬆。」
有一隻雄雞在啼叫。他們在一間農舍的附近泊了船,把平底小划船繫在一根木樁上。在他們左邊向西處有一條小河匯入巴拉圭河。
「雨季時,許多潘特納爾人都要遷移到高地去,他們帶上孩子和牛要離開三個月。」
內特還不曾擔心引擎出故障。一路上遇到的小風險已經夠多了,但萬一引擎壞了他們就得傷筋累骨地划上幾天才能回到韋利那兒。他們只能睡在船裡,吃帶來的那些東西,直到食品耗盡。遇到大雨還得舀水,然後指望能再碰上一個打魚的給他們指條道。
男人們商議結束後,他們把商議的結果告訴那女人;她隨後對闖入者說,他們必須在河邊等,他們會去報告首領的。內特覺得這麼做很妥當,可雅維有點著急,他問是否有個女傳教士和他們在一起。
早飯是簡單的白包捲加黃油,就站在甲板上吃。他邊吃邊望著雲層在巴西,四個小時就可能意味著六到八個小時,內特急著想出發,雅維最後裝上船的是一把帶長柄的閃亮的砍刀。
漁夫好奇地望著他。
河面上起了一層霧,很涼爽。自從離開科倫巴後,內特一直是在安全的www.hetubook.com.com甲板上觀望著河面。現在,他幾乎就坐在河面上。他環顧四周,沒看見有救生衣。河水拍打著船體。內特警覺地注視著霧濛濛的河面,留神是否有漂流物撞過來,要是碰上一棵有著犬牙交錯的底部的樹根,小船就完蛋了。
「幾十億?」
在喬希嚴格的授命上,瓦爾德只告訴雅維說是一樁重要的法律上的事需要去找雷切爾.萊恩。
「是的,是藏身的好去處。他死的時候知道她在哪兒?」
他們說了再見,船又開動了,在微風中向前划行。「他的母親是印第安人。」雅維說。
他注意到了一排盤根錯節的矮樹,他用手指指,自言自語地在說什麼。到底有多少亂猜的成分,內特也說不上來——雅維研究過地圖。而且從小就生活在這一帶,這些河道都通往巴拉圭河,即使他們走岔了道,迷了路,水流也會把他們沖回到韋利那兒的。他們跟著這排矮樹和灌木叢向前行駛,很快到一條很淺的溪流的中心,溪流的上方被樹枝掩蓋著。看上去不像是卡比夏河,但船長的表情仍很自然。
漁夫很有耐心地坐在一隻自製的獨木舟裡,那個獨木舟是用一棵樹鑿成的,已經有了些年代。一頂破舊的草帽遮住了他大半個臉。等他們相距只有幾英尺、完全能看清對方時,內特注意到他並沒有拿釣魚杆之類的工具。繩子就繞在他的手上。雅維用葡萄牙語跟他交談,還遞給了他一瓶水。內特光在一旁笑,聽著他們發出含糊不清的奇怪的聲音。他說的葡萄牙語要比西班牙語慢一些,幾乎跟法語一樣帶有鼻音。
三個五加侖的油桶整齊地放在小船的中央。
就在他們三彎九轉地穿行於沼澤時,前方隱隱約約地出現了地平線——玻利維亞的山脈聳立在遠處,似乎離他們越來越近。水面開闊起來,樹蔭也消失了。他們駛進了一個有幾條小河交匯的大湖。他們先慢慢地繞著湖兜了一圈,然後再放慢速度兜了一圈——所有的支流看上去都一模一樣——卡比夏是其中的一條,現在連船長也犯難了。
「高地不太多。但每一個潘特納爾人都有自己要去的地方。」
每天早上都這樣,沒有例外;在他最近一次崩潰的最後階段,他一連幾個星期天天如此。他在絕望中找了醫生。醫生問他是否還記得哪天是清醒的,他承認他已經不記得了。
他們現在面臨的問題是怎樣不讓小船超載。他們即將進入的水域都處在泛濫期,好幾處河岸沒入水中。如果小船吃水太深,他們就有https://m.hetubook.com.com可能擱淺,甚至更槽的是撞壞船頭。小船上只有一臺馬達,沒有備用的;幾支划槳也是內特在甲板上喝咖啡時臨時想到的。他覺得划槳可能有用,尤其是碰上野蠻的印第安人或飢餓的野獸時。
雅維格格笑了:「我們會找到他們的!」
「這倒不錯!」內特回答說,他一個勁地在驅趕蚊子。
「我不太清楚,」他指著那間屋子,「那個農民說有四個小時的路程。」
引擎的熄火聲弄醒了內特,天還是黑乎乎的。他下意識地去摸左手腕,但馬上想起並沒有戴手錶。他聽見韋利和雅維在下面走動。他們在船尾處輕聲交談著什麼。
「聖洛拉」離他們已有兩小時的路程了。
「Falo。」她說。
他們開始用手在比劃,基本上是朝山巒的方向指,但那個小個子所指的範圍幾乎覆蓋了整個湖面。他們又聊了一會兒,內特覺得雅維是在盡量搜集每一條信息。也許要走上好幾個小時才會遇見人。在這片沼澤和河流縱橫交錯的地區航行是十分困難的,他們才走了兩個半小時就已經迷失了方向。
「她愛她父親嗎?」
「多少?」
但緊接著一切又正常,機器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似的轟鳴起來,後來這成了家常便飯:每隔二十分鐘左右,正當內特想小睡一會兒時,引擎正常的運轉就會突然停下,緊接著船身往下一沉。內特就趕忙去留意身邊是否有野生動物出沒。雅維用葡萄牙語咒罵幾句,再擺弄一陣子阻塞門和風門,然後一切又恢復正常。
「你覺得怎麼樣?」等他們離開後內特問。他和雅維都沒有移動一下腳步,他們站在齊膝深的草叢裡,望著前面茂密的樹林,內特肯定有人在監視著他們。
「別走遠了,」雅維邊關油箱邊警告他說。內特看看雅維,兩人的目光對在一起,雅維衝著樹林的方向點了點頭。
「我情願保險點。」
「我想是的。」
印第安人消失在叢林裡。
「他有其他的子女嗎?」
「也許三小時。」
「居住區離這兒有多遠?」
韋利把平底小划船繫在了大船的左舷處。當內特走下樓梯時,他們正在往小船裡裝東西。探險就要進入一個新的階段了,內特做好應付環境改變的準備。
「你是否問他有沒有見到過一個女傳教士?」
起初他們是逆流而行,直到進入那條通往印第安人部落的支流後水勢才平緩起來。馬達發出突突的震響,船尾留上了一條泡沫四濺的尾流。巴拉圭河在船後消失了。
雅維只顧聽,把手裡的火星塞也忘了和-圖-書。他有許多問題要問。
「他友好嗎?」內特眼光沒離開那個人問。
雅維把他們來這兒的目的告訴了她,並要求見他們部落的首領。她把這話翻譯給了幾個男人,他們於是聚在一起,神情嚴肅地交談起來。
「這傢伙真幸運。」
「這是用來對付大蟒蛇的!」他大笑著說。內特沒有留意,他揮手向韋利告別。然後在順水漂出的甲板船上喝完最後一杯咖啡,直到雅維發動了馬達。
「這些油夠開十個小時的。」雅維說。
「幾個小時?」
為當事人保密的嚴格紀律此刻顯得無足輕重,他們現在是在潘特納爾,風雨同舟,生死與共,再說附近也找不到第二個美國人。儘管把這些紀律拋之腦後。有什麼關係?內特又能告訴誰?幾句閒話不會惹禍的。
雅維準備的行李中有一項小帳篷、兩條毛毯、兩頂蚊帳、一頂防雨外帳、兩隻舀取雨水的桶以及雨衣。韋利又加了一盒食品和一箱瓶裝水。
突然,有一個年輕的女子從樹後閃了出來。她站到了第一個印第安人的身邊。她也是褐色的皮膚,光著上身。內特的目光盡量不朝她看。
內特突然感到了恐懼。
「我對此很懷疑,她是個私生女,好像一直在躲避他,你說呢?」他指著潘特納爾說。
黑壓壓的一片蚊子越過他們的頭頂,內特急忙去拿驅蟲劑。
在雅維的河流圖上,這條支流名叫卡比夏河。雅維以前從未在這條河裡航行過,因為沒有這個必要。它宛如一根細線從巴西一直蜿蜒到玻利維亞,然後就見不著一個明確的走向了。河口最寬的地方有八十英尺,再往裡走河面就只有五十英尺寬,在某些地方,河岸被水淹沒了;其他地方生長著灌木叢,這些灌木叢要比巴拉圭河的茂密。
「我沒見到什麼高地。」
「不知道。」
「有的想現在就吃掉我們,有的想留到明天再吃。」雅維低聲說。
「印第安人呢?」
他為自己又神智清醒地迎來了一個早晨、迎來了新的一天而感到自豪。六個月前,每天早上醒來時他都眼睛虛腫,口乾舌燥,滿嘴的臭味,腦袋也昏昏沉沉的,心裡想的是「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近七個小時後他們才望見了小村落的影子,內特在靠近山腳下的樹林上方看見了一縷細細的青煙,雅維肯定那地方是玻利維亞。地勢越來越高,他們正在接近山區。泛濫區已經在他們後面了。
「好幾十億。」
「他說葡萄牙語嗎?」
「知道得不很確切。只知道她是個傳教士,在這一帶為印第安人工作。」
已經開了十五分和圖書鐘了,內特看了看手錶。他準備用時間來做記錄,到達第一個岔道時雅維放慢了速度,像這樣的岔道有成百上千個。一條相同的支流向左岔去,船長得做出判斷:哪條岔道是卡比夏河,他們選,右面那條。速度更慢。不一會他們開進了一個湖,雅維關掉了引擎。
天空中布滿了陰霾,似乎又要下大雨了。六點左右,太陽終於破雲而出,內特重又戴上手錶,所以他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手提箱裡還有一些文件,他不打算帶走。「聖洛拉」顯然要比小划船安全得多,他決定把衛星電話也留下來。他等檢查了文件和電話後便鎖好箱子,把箱子放在床鋪上。可能就是今天了,他暗想——想到終於要見到雷切爾.萊思了,他有一種忐志不安的興奮感。
「她父親幾個星期前死了,他留給她一大筆錢。」
「是的。」
「沒錯!」
「他很有錢?」
他們停在一個小岔口的樹蔭下吃午飯——奶酪,鹹餅乾和甜餅乾。這時下起了雨。
在以後的二十分鐘裡他們沒再遇到任何動物。河道又變窄了,兩邊的河岸靠得越來越近,交錯的樹枝搭成大篷,覆蓋在河的上方。光線突然暗下來,他們猶如行駛在隧道理,內特看了一下錶。
他們來到一個被樹林環抱的山口,一塊空地上放著兩隻獨木舟。雅維將船駛近空地,內特迅速地跳上了岸。他急著要舒展一下雙腿,讓腳感受到結實的地面。
「幹嘛不上去問問呢?」
「不,他不喜歡印第安人。他說從未在河上見過他們。」
「好極了,他們東搬西搬的,我們上哪兒去找呢?」
「他們也得到幾十億?」
「真有趣。」
又行駛了九十分鐘,內特完全忘記了被鱷魚吃掉的危險;船這時拐了個彎,駛近了一群在六英尺深的水下睡覺的鱷魚。船嚇著了牠們,打破了牠們的美夢。只見尾巴一陣擺動掀起了不少的水花,內特瞟了一眼砍刀:需要時得用它,但他馬上又嘲笑起自己這愚蠢的念頭。
他經常在沖淋時嘔吐不止。有時他是故意這麼做的,好讓自己清醒過來。沖淋後,他面臨著早飯吃什麼的困難抉擇;是讓熱乎乎的油膩的東西去填胃呢,還是用該死的大麻來定神呢?然後他去上班,總是在八點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開始又一天。為他的訴訟人工作。
不知道那漁夫見到有人闖進這不毛之地是否高興,至少他臉上沒有表露出來。這傢伙會住在哪兒呢?
雅維站到油桶上觀察水勢,內特一動不動地坐著。湖那邊的草叢裡有個漁夫,看來他們今天的運氣就靠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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