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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可是我已經洗手不幹很多年了。」卡里容小心翼翼地婉拒道。

「再加五萬美元，我保證我們以前的事情絕對沒人知道。」

鮑曼被派到當地幫助清剿一幫祕密恐怖分子，於是碰到了當時化名為赫庫拉的拆彈專家——一個曾為比利時警方工作過的雇傭兵。

現在的卡里容已經完全恢復常態，對鮑曼的話只是聳聳肩表示聽見。

「哦？」

「一點沒錯。」鮑曼說。然後他開始當著這個比利時人的面，編造出一個離奇卻又可信的經歷。他謊稱自己背叛了南非政府，之後又投靠澳大利亞，最後又投奔英格蘭。現在他的身分是倫敦一個祕密組織的情報保安人員。「我的老板讓我接手一個很敏感的項目。」鮑曼繼續天馬行空地胡編亂造，最後終於說到自己的工作需要引爆裝置。

卡里容聽到這話立即變得面無血色。「我很專業，」他口氣馬上也變軟了，「我不會洩露商業機密的。」

聽到這個報價，鮑曼的眉毛挑了起來，顯然是有點吃驚。一般來說，這種精密複雜的引爆裝置市面價也就是一萬美元一臺。他很討厭被人騙。

一家文具店的老板把他引到里格市卡賓槍械公司所在的現代磚砌式複式樓，這家專門生產步槍以及相關組件的小公司搬到哈伊有一段時間了。鮑曼其實對步槍沒興趣，但是他先前約了這家公司的市場部主管卡里容見面。

不過，引爆的導火裝置——就是在固定時間或者特定條件下引爆炸彈的裝置——就比較麻煩了。一般來說，每個炸彈都有獨特的引爆裝置和_圖_書。因為操作時必須在高度的安全條件下進行，而且同時還需要很高的操作技巧。因此，和自己動手製造汽車比起來，恐怖分子倒是寧願裝配自己的引爆裝置。人嘛，總不可能是全才。

「嗯。」卡里容迅速在腦子裡心算一遍之後，竟然報出了一個天價。

卡里容使勁地搖頭保證道：「我絕不說一個字，」口氣甚至有些絕望了。「求你了，就當我沒說過五萬美元。那就是句蠢話。」

「你也別站著，」鮑曼坐到沙發上。

「你不需要什麼解除裝置嗎？」

「了解。」鮑曼說，「不過請清楚一件事情。我在警方有很多關係，他們很樂意以有償服務的方式提供任何我感興趣的消息、傳言、關於我在這裡出現的報導，隨便什麼。我不會虧待你的，而且還有紅包。但是我不希望我們之間這次的談話，還有關於我過去的一些事情，出現在這個辦公室以外的地方。一丁點都不能有。不然的話，你和你的家裡人會遭遇什麼事情，那就很難說啦。」

要弄到精密炸彈的組件並不是一件難事。而且不僅不難，隨便到一家經營電子設備的鋪子都可以買到保險絲、電線還有其他裝置，炸藥和引爆的雷管在大多數建築工地也都能找到。

「非常好。你是知道我的脾氣——從來不會手軟。」

「說得也是，可是……」卡里容邊一面聽鮑曼說著一面在手裡記著什麼，話剛開了個頭就沒往下再說了。

「當然。」

幾乎有十秒左右的時間，只見卡里容一個人在那裡喋喋不休，兩眼直hｅtuｂｏｏk•ｃｏm•coｍ愣愣地盯著前方，臉上布滿了恐怖和不安。他的祕書站在門口進也不是出也不是，直到卡里容抬起胳膊有氣無力地揮了一揮手，她才離開。

卡里容的祕書在外面恭候鮑曼多時，見他一到立即笑臉相迎，一面幫著拿外套一面又端茶送水地忙得不亦樂乎。不多會兒，祕書把鮑曼引進了主管狹小的辦公室裡。

兩個人握手後，卡里容才終於顯得放鬆了一些。鮑曼拿出兩萬五千美元放在桌子上。「剩下的一部分一個星期之後給你。這附近的郊區有沒有什麼空置的倉庫可以用來測試炸彈的？」

「當然有，」卡里容說。「不過那就得另外再算了。」

卡里容點點頭，只是眉毛微微驚訝地挑了一下。

他們兩個人多年以前就認識，不過用的都是化名。面對眼下即將發生的一場災難，鮑曼的大腦開始飛轉。

這個卡里容聽到這樣的請求，自然是非常樂意，告知說只要方便，他願意在任何時間接見這位英國商人。生意對商人來說總是極具誘惑力的。

到鮑曼完成任務必須從安哥拉消失時，他在首都羅安達郊外故意製造了一次事故，讓別人誤以為自己遭到突然伏擊導致意外身亡。所有其他的雇傭兵都對此深信不疑。赫庫勒——只知道鮑曼的化名——一直相信他已經死了，因為在戰爭年代，這種意外身亡的事情早已成為家常便飯了。

「那萊斯．戴維斯是化名，我猜得沒錯吧？」

安排這次會面，鮑曼並沒費多大功夫。他以一個名叫安東尼的英國人身分電話連絡到這家公司和_圖_書，告知對方自己是專門供應皇家軍火的商人。

「但你……盧安達……老天……」

十多年前，卡里容和鮑曼同時都在安哥拉待命。這個前葡萄牙殖民地從一九七六年開始內戰，由古巴支持的ＭＰＬＡ黨和南非資助的ＵＮＩＴＡ黨之間衝突不斷。

「好，」卡里容坐到辦公桌後面。「重新看見你真的是太奇妙了！」他說話的聲音很響亮也很親切，不過帶著明顯的敬畏，「可是我沒明白。你……那，看來傳聞你死了的消息是搞錯咯，是嗎？」

鮑曼意味深長地點點頭，好像在和一位老戰友分享什麼祕密似的。

「你看，」卡里容解釋說，「問題在於很難弄到呼叫器。你要三個，可這三個都得去美國買。你知道有多麻煩了吧——每個呼叫器都配有固定的電話號碼，而且還有繁瑣的註冊手續。可是我們又得私下交易。加上我可不希望呼叫器上的序列號給生產公司留下什麼線索，所以我得多買幾個再動些手腳。」

這些拆彈高手生來就是怪胎。他們常常為了給政府從事拆彈工作，在沒有任何合同的保障下就跑到了世界的某個無名部落或者角落。七〇年代，就有許多人被帶到高棉去掃雷。安哥拉地區的掃雷工作主要是由德國人負責的，不過其中還有一小部分是比利時人。海灣戰爭之後，科威特政府就和皇家軍火部簽訂合約，目的是邀請一大批拆彈專家過來清除戰後餘留在地下的危險武器。這份工作的壓力相當大，所以很多人——其中有一部分中途就做了逃兵——一找到好的工作就立刻宣hetubook.com.com布退休不幹了。鮑曼現在才了解到這個赫庫勒——或者稱卡里容——早在八〇年代就從這種噩夢一樣的日子裡面脫離出來洗手不幹了，當時他正好在這家名叫里格卡賓槍械的比利時小公司謀到了一份差事。

皇家軍火商是英國軍隊最大的小型武器生產商。鮑曼解釋說自己在做有關軍事史的旅行，現在正好在比利時著名的戰地觀光。他說自己喜歡把娛樂帶到工作中來，所以想和卡里容先生見一面並商討一下貴公司與皇家軍火建立貿易連繫的可能性。

「天啊，見到你太好了。」卡里容終於恢復了常態，發出感嘆說，「這真是……真是太奇妙了！請，請坐。」

「需要，不過我想要一個一旦啟動就可以自動開啟的電子計時器。」

「這樣，」卡里容拍了一下手掌，——「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就這樣。」

「要三個，」鮑曼說，「一個測試，兩個實用，分開給。」

就在鮑曼上前要和卡里容握手時，他驚呆了。這個世界真是太小了。

「還有一件事，」鮑曼說，「裝置必須安個微波傳感器，一旦有人靠近就會自動引爆。」

後來到了六〇年代，鮑曼得知這個赫庫拉開始為傳說中的南非主管、第五突擊隊負責人、綽號野鵝的邁克．歐霍製造炸彈。可是在鮑曼眼裡，這個傢伙就是一個懶鬼，雖然身懷絕技可是卻懶散成性，甚至把一身的技術當成累贅。不過不管怎麼說，他的炸彈製造術絕對無人能及。

「現在談談價錢。」

卡里容的反應更強烈——彷彿見到了鬼一樣，氣都喘不過來了：「和*圖*書你……你，我以為你已經死了。」

「好吧，」鮑曼說，「那就是四萬五千美元。算了，來個整數，就五萬。」

「我覺得這門手藝很像騎自行車，」鮑曼不以為然地說，「學會了根本忘不掉。而且現在的技術在過去幾年也沒變多少。」

按照計劃，鮑曼在黎明之前趕到了里格西南部工廠區的小型工業城市——哈伊。

「但是對老朋友……」鮑曼用揄揶的聲音說道。做生意時討價還價是理所應當的，卡里容也早預料到這一點了。「一萬五千美元一個。如果低於這個價，我就不值得冒這麼大的風險了。我得親自到紐約去買呼叫器，所以路費總得算進去吧。而且你要得還很著急，這樣……」

「五萬？」鮑曼裝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重複了一句。

「別緊張，」鮑曼和顏悅色地說，「我早不記得了。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只不過，千萬別再犯低估我能力的錯誤了。」

「繼電器，」鮑曼說，「要連上呼叫器。呼叫器只要接到信號就能通過電池和雷管之間的線路關閉繼電器。」

「求你了。」卡里容的聲音都快聽不見了。當年他還是個拆彈專家時，每天都有可能缺胳膊少腿。可是那種恐懼卻抵不過面前這個在消失了十年後突然降臨在自己辦公室的南非人。他很清楚也從來沒有懷疑過一件事，這個冷酷無情的人從來不會心慈手軟。

還是鮑曼先恢復了表面的平靜，笑道：「有時連我自己也覺得自己死了，可我現在還不是活蹦亂跳的？」

這種藉口對一個身著休閒西服、度假中的英國商人來說，再正常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