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切拉德的變化
三 意外相遇
從他的臉上可以察覺到他內心正在激烈鬥爭著,只見他指著大門喊道:
現在我一切都清楚了,切拉德就是劊子手,法院工作的執行人員、君主命令的執行者。一個切拉德的職務在東方是一種名譽職務,而有此職務的人常常具有比大臣更大的權力。
事情就這樣說定了。東方式的房屋我已看夠了,而促使我陪伴他去的理由只是對朋友的安全的擔心。
當然,我住在這裡只是為了每天有一到二小時能觀察一下一家突尼斯理髮室的活動,其餘時間我就消耗在附近或到城裡去散步,而在夜裡我則回到船上睡覺。
「是的。」
「本尼西,今天我很幸運,一個很大的運氣,我將會看到一位伊斯蘭的女眷。」
「我隨時都能成行。但你不是想和一位女眷交談嗎?」
就是在前一天晚上我到船上時,圖納斯蒂克十分高興地告訴我:
「你叫什麼?」他問道。
「誰告訴你的?」
那位總督住在西部的巴多宮內,距城區有半小時路程的距離。要到那邊去,需穿過一座曾一度為卡塔格供水的、令人讚歎的導水管道的穹隆。這個巴多宮是各種各樣建築物的集合群,其中不僅有總督的住處,而且還居住著許多高層的顯貴、官員和僕役。
「阿布德.埃爾.法德爾。」
「不僅僅是一個女眷,而是一家子,與我交往的那些商業老板都是按法國人方式佈置安排的。現在這些東家中的一位有個會計是摩爾人,後者住在他的姐夫處。那位姐夫有座美麗的,按東方佈置的房子,會計想在明天上午帶我去看。」
多麼奇怪!這是基督教的主禱文呀!這位婦女是個女基督教徒嗎?我也從長沙發上站起來。她從臉上看出了我的問題,因為當那小傢伙禱告完畢,她就像我問了她似地說:
「你必須這樣稱呼我!」他補充說,「你說!」
「我的統治者。」
「可以嗎?」他熱情地點著頭問道。
「如果你能做到就打死我們吧!」我說完就放了他,並拔出了左輪槍,「我們決一生死!」
「他是穆斯林嗎?」
「那麼,女眷呢?」
「一個基督教徒,一個基督教徒!」
至於卡塔格廢墟,則來源於較晚期的大多數倒塌的建築物。人們能看到的早期卡塔格的真實遺跡,只有那個十八座卓越的地下貯水池組成的供水工程。
他動了一下,就像要打她,於是我趕忙抓緊了他的雙臂,牢牢地抵住他的胸部並問道:
「啊,聖母瑪利亞;呀,耶穌基督;啊,彌賽亞,住手,住手!」
「走近一點,到這裡來!」他帶著豐富的臉部表情小聲和我說,就像是他要告訴我世界上最重大的事情那樣。其間他彎曲著食指,頻頻招著小手示意。
「是的,但只是由於你的緣故。」
那男孩擺脫了我,站起來,交握左右手禱告說:hetubook.com.com
「在房頂上。我們的屋頂與鄰居房子的屋頂毗連,那裡住著一位法國婦女。我每天和她交談,而她總是告訴我她從聖經知道的一切,後來我告訴我的統治者這些聖經故事,但從此以後他就不許我再和我的女友在屋頂相見,而且她的丈夫必須離開突尼斯。」
於是他就蹦跳著過來了,兩條小手臂抱著我的膝蓋並再次叫道:
我和他表示親近並向他打聽:
「納斯拉尼,納斯拉尼!」
「我的主人。」
「是的,我的主人要想做的,突尼斯的統治者都同意。」
這是說:一個基督教徒,一個基督教徒。我轉過身來,看見現在開著的過道裡有一個討人喜歡的、約為六歲的男孩。他的黑眼看著我,雙頰紅潤,唇邊顯出一種可愛的、狡黠的微笑,與通常人們在東方看到的、冷淡遲鈍的孩子們相比,這是一種怎麼樣的差別呀!
「我們在天上的父親,願人都尊崇你的名……」
「他有這種權力嗎?」
這些建築物幾乎都有一個開放的庭院,庭院中間有一口井,四周則被房間和其它偏房包圍著,那些房間之間的差異只是在設施的貴重性大些或小些,在於它們可見到的坍塌程度多些或少些上,但外貌上則保持不變。
「呸!那個年輕的會計是個誠實的人,陷阱是完全不可能的,而且弗里克.圖納斯蒂克船長也不是能讓人隨便就抓住的人。」
圖納斯蒂克想過來幫我,但剛剛拿了他的小費的傭人卻狠揍了他,致使這個強壯的水手無法保衛自己。我的對手拔出刀,想要再次進攻我,此時從內宅通向庭院的一扇門打開了,那位聽到槍響的婦人走了出來。當她看到她的丈夫拔刀刺向我時就驚恐地大叫起來:
「納斯拉尼,」我回答說,「那麼你呢?」
「當然沒有問題。」
然而突尼斯總是要比阿爾及爾甚至比開羅更要東方化些,當人們到達內城時會首先有此感覺,旅行者在碼頭上首先遇到的是海關職員,他們並不太嚴格,在看到一個或幾個法郎時不再會有人為的刁難了。歐洲人應小心注意那些拿起行李就逃跑的搬運工,並盡可能快地讓人帶到東方飯店或法國飯店去,儘管那裡很少會有適口的飯菜和乾淨的床單,但如果他知道小費這個字在東方的含意,就會隨時找到樂於介紹情況的人。
「是她打發你來這裡的?」
「你是在哪裡學到你教給那個孩子的禱文的?」
「是的。後天傍晚有條輪船從這裡開出。在此之前你把一切都準備好!」
這裡也是如此。建築物四邊的門都是朝向庭院開的。井裡有水,這是很少見的。因為水管大多數由於某種原因已經不起作用。房內設施由地毯和軟坐墊組成。東方人沒有更多要求了。由於周圍都可以從一個房間到和_圖_書另一個,所以這就使我們也很容易進入婦女的住處。為了我們在參觀時能看到這些住處,只要打開最近的一扇門就可以了。再上一層樓有幾個小房間,那是僕役們住的地方。
她很快抓住那男孩並和他一起消失在內宅,因為外面響起了腳步聲。
「不是,是我自己來的,她已經走了。過來,坐在我旁邊。我要告訴你許多東西。」
「德文的意思是財富的奴僕,一個漂亮的名字,會有一些好看的東西的。那他同意參觀他的房屋了嗎?」
「這也是我想看到的,當然指給我們看的只能是房間,因為婦女是禁止接觸的。」
「別說廢話!對一個玩肥皂沫者的曾祖姨母我才不羨慕你呢。另外,我們談到了肥皂,我已把我的肥皂賣出了。別的貨物也有了銷路,而這裡無人問津的那些我將帶到斯法克斯,那裡我會有好市場的。為了事先打聽到準確情況,我想到那邊去一次。你一起去嗎?」
我們走了。
於是我們就從一個房間進入另一個,而且最後踏入了內宅。這裡也一樣,除了地毯、長沙發和幾個軟墊之外沒有什麼值得一提的東西了,這是一間和其它一樣的房間,只是在顏色上顯出一些不同。從最後一間女眷房出來我們又回到了最先進入的那個居室,也就是說轉了一圈,圖納斯蒂克想什麼都看到,他要求也允許到上面去看看,而我們的導遊者也同意了。對於參觀幾間黑人住過的房子,我根本不感興趣,因此我就猶豫了片刻沒有隨他們去走,此時我聽到在我後面有扇門開了,並有童聲在說:
這個名字的意思是褐色,用於這個男孩十分合適。他頗具東方型的臉和稍黑的膚色使我想起了聖經中後來大衛王寫下的話:「一個男孩,褐色,漂亮。」
他把我拉向靠牆的長沙發。為什麼我不能幫那麼可愛的小傢伙的忙呢?我現在已經不在內宅了,在這裡就像在外面庭院中一樣等候圖納斯蒂克和他的陪同。於是我就坐下了。小傢伙就坐在我的腿上,用一種值得稱讚的勇氣摸玩著我的鬍鬚。
「媽媽,她看見你們了。」
第二天早上那個會計來到了船上,一個年輕的摩爾人,他的出現自然使人感到他是可靠的。他表現得極有禮貌和謙虛,並且解釋說,雖然他的姐夫對這次參觀房子的事並不知道,因為他正旅行在外,但如果他在家的話,肯定是會同意的。用這種令人信服的話作保證,也就使我放心了。我們去了,但事先我還是帶上了一支左輪槍。
「先生,原諒我沒有走開!當我看到男孩坐在你膝上時,我就無法走開了。而且我留下來還有另一個原因。我曾聽到一個基督教婦女的說教而且相信了她。但一個女人不是學者或教師,而一個男人就會較好地知道什麼是錯的或是對的。我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主人已習慣於別人的痛苦,因為他是我們總督的切拉德。他的靈魂是屬於我的,但我的靈魂也應只屬於他而不是耶穌基督,因為……快走,快走!再見,先生,感謝你!」
「你,那你是總督的劊子手?」
「這可能是個陷阱,而我必須把你解救出來。」
「穆斯林中最嚴格的。」
她哀求地伸出了她的雙手。刀從他手中掉了下來。他的女人出現在我們這些外來人的面前。她蒙著面紗,嘴裡唸叨著平時嚴禁她使用的一些名字。他心不在焉地望了她一會兒,然後命令她:
「那個漢子是幹什麼的?」
「你到我這裡來!」我要求他,因為他還在內宅的最後一間房中呢。
在如此相對短的時間後,今天是多麼不同啊!摩洛哥困於內部爭鬥並因此而耗盡了國力,更不用提的黎波里了,阿爾及利亞已被「熏死」。而現在法國還將它的手伸向了突尼斯,那裡法國的「文明」已在闊步前進。人們甚至鋪下了鐵軌,火車頭刺耳的鳴笛聲打斷了從高高寺院尖塔上呼喚伊斯蘭信徒去祈禱的報時人的聲音。
「為什麼?」
關於城市本身倒沒有什麼可說的,它和其它東方城市一樣,並無任何長處。穆斯林當然對它評價極好,稱它為帶來幸福的城市。歐洲人,當他從稱做望景樓的油橄欖樹山上看到了在落日的餘暉中的細長的伊斯蘭教寺院的塔尖,以及在其白色上閃爍著金光的房屋平頂時,也會附和這種觀點,然而當他步入內城,他的觀點肯定會改變。小巷彎曲狹窄,到處堆滿瓦礫碎石和難聞的垃圾;一排排的住房常是相互離得那麼近,致使人們從街一邊的房頂上跨一小步就可到街另一邊的房頂上;破舊的建築無人修繕,任其倒塌,並且因為不缺地皮,就在附近建立新房屋,就這樣,殘存的房屋、裝飾一新的建築、快速架起來的帳篷、還有沒有公墓的小教堂就並立在一起,代表著該城市從最老的到最新時期的歷史和發展。查理五世皇帝在克拉赫之戰勝利後建了城堡,為此居民要拆除並運來卡塔格導水管的石頭,還要用卡塔格的大理石柱燒製石灰。這些城堡今天同樣已成瓦礫。唯一值得一提的建築是在卡斯巴廣場的總督的宮殿,但它很少使用。
「滾開,滾開,你們這些狗,狗崽子!我先要弄清楚你們到這裡要幹什麼,然後我會對付你們的。如果你們沒有生到世上來或許對你們會更好些!」
「他的姐夫叫什麼?」
我的這個住處每個月要付四個法郎,也就是說每星期八十芬尼,這是我應預付的錢。當我給了那老者兩個法郎,同時聲明我只能留住一星和-圖-書期時,他把我當作是《一千零一夜》中的王子了,而且自告奮勇為我免費刮臉,但我卻明智地放棄了。
在前五天中並未遇到那位懷有敵意的伊斯蘭教徒。只要他想搜尋我,他總會在法國人居住區找我的。但在第六天我卻在完全未預料的情況下遇到了他。
「他是誰?」
當他注視我們時,先是由於震驚愣了幾秒鐘,然後就爆發了憤怒。他突然怒吼了一聲,用左手掐住了我的咽喉,用右手拔出了手槍,把手槍指向我的胸口並扳動——當然,沒有打中,因為在最後一瞬間,我把武器從他手上打落了,而且快速閃到一旁。
時代在變化,而人類和民族則隨著時代變。當人們的腳踏上北非的大地時就可立刻認識到此話是真理。還在不久前,歐洲的航海民族在柏柏爾人國家的海盜船前發抖,他們被毫無憐憫地洗劫一空,或是被殺害,或是被拖去當奴隸。除用極高數目的贖金去贖回外沒有其它辦法。這樣一個小小的國家的統治者或領袖嘲笑強大的君主和國王,而後者則糾集軍隊去征討。
那個會計領我們到一條去卡斯巴廣場的小巷,那裡矗立著一所房子。那房子靠街一面是一垛高牆,牆的唯一開口就是門,會計敲響了門環,立即就有個非洲黑人讓我們進去了。我在等候時看到,房子的內部就像人們在所有較好的東方建築物中所看到的一樣或相似。
「在我的理髮藝術家那裡。」
「不,不,」她反駁道,「先讓這些人走,不應發生謀殺!」
「是的,我是切拉德。你們必須死亡。」他回答道,並企圖掙脫出去。
「我不是納斯拉尼,我很願意成為基督教徒,但我不許這樣。」
「那麼你看看理髮匠的顧客又有什麼意思呢?我將豐富我的知識,正像你所做那樣,好吧,你一起去嗎?」
「阿斯馬爾,祈禱!」
圖納斯蒂克和那個會計現在來接我了。會計又一次把我們引向了庭院,因為那裡還聚集著渴望得到小費的僕役呢。我們分給他們一些硬幣,而在正想走時,前面的過道門敲響了。黑人快速上前去開門,而我們還在庭院的角上時與新來的人相遇了。
「那麼你知道我是一個基督教徒了?」
我用名字稱呼他,並把他的臉舉起來向著我,此時他的嘴唇擦到了我的小鬍子,就像在摩刮鬍刀時能看到的那樣,無論如何可視為一個吻。可惜我未能完全享受這種感覺,因為我聽到了一聲婦女的喊叫,而當我注視時,看見在通往隔壁房間而不是內宅房間的門邊站著一個年輕美麗的女人,她的眼睛半驚半喜地看著我們。她的臉沒有蒙住,面紗在後腦勺向下懸掛著。現在她表現的是一個婦女的舉止,她不知道是應當跑開呢還是走近。她這兩種都沒有做,而是把厚厚的面紗拉向前面,致使別人不再能認辨她的面貌,然後和*圖*書她舉起食指示意並說:
「誰禁止你這樣做呢?」
「這我也說不上來,你自己也知道,在這裡詢問親戚關係會要觸怒別人的,那位會計會到船上來接我們。」
「當然你可以。」
這些名勝古蹟外來人很快就可以看完。我偏愛的卻是該城的現狀。現在居民熙熙攘攘的情景,要比這裡被禁止對古代文物的搜尋和挖掘,更能引發我的興趣。因此我就同忙於做生意的圖納斯蒂克分開,並在中城租了個住處,房子為理髮師所有,它由兩個精美的客房組成,中間用一個和建築物高寬相等的引人注目的掛簾相互分開。整個「宮殿」長八步寬六步,房頂只用麥桿,但牆則由麥桿和粘土築成。為了節省門的建材,乾脆有一面的牆完全拆除了。掛簾是極巧妙地由不同種類、大小和顏色的紙片粘連而成。地面為親切的土地。然後我就坐在牆角的長沙發椅,也就是我的旅行袋上,這就是房內的全部家具了。我可以通過掛簾上的許多小洞看到另一間房內那位老理髮師的活動,但絕不只是一個人,而是和他的女眷,一個約為七十歲的美杜莎,她唯一的工作看來是煎洋蔥頭。他的房間從來沒有空著,他有極為可觀的顧客,可是我看到他們中沒有人付錢。觀察他如何實展他的技能確實是一種享受。特別使我感動的是那種忠誠,他把從臉上和腦袋上刮下來的肥皂沫收集起來,為了將其再次塗抹在別的腦袋上和臉上。
「究竟在哪裡?」
「是卡拉達。」
「呵,我整天都能看到。」
「參觀一個居所而看不到女主人對你有什麼意思呢?」
「是誰強迫他這樣做的?」
這是——那個穆斯林,那個向我射擊的穆斯林。
「阿斯馬爾。」
根據這些話,她的丈夫阿巴德.法德爾應當是總督的一位大臣或是其他什麼高級顧問。我真想知道這些,然而我對向她發問有所顧忌。多麼大的區別呀!她把她的男人稱作主人和統治者,同時她把她的女友的男人稱作丈夫。但是,儘管伊斯蘭教內宅的條規十分嚴格,這位婦女怎麼會敢於在我身邊逗留一會兒並和我說話呢?她好像猜到了想法,因為她又一次做對了,她要求說:
「當然!我們是否可以利用魯巴蒂諾公司的航線?」
「進去,進去,立刻進去!」
從前居民是嚴格地按種族和信仰相互分開的,現在情況已非如此了,然而城市的下面部分和郊區居住的主要為基督教徒和猶太人;城市上面部分居住的是稱作庫盧利的土耳其人後裔,而住在中部的則是摩爾人,他們大多數是從西班牙被趕出來的摩里斯科人的後裔;還值得指出的一件事是,晚上天黑時每個人有責任帶上一個燈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