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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月來，吉里雅特就靠吃這種寄生蟲生活。

當他醒來的時候，他餓了。

他趁退潮的時候，在岩礁間轉來轉去，想找到一些龍蝦。礁石有許多地方露出水面，所以可以指望捉到不少。

他注意到，比這個凹進的洞更加近的，在花崗岩上有一個橫的裂縫，它在水面上面，伸手就能碰到。螃蟹多半在那兒。他的手盡可能地向裡面伸進去，在這個黑漆漆的洞裡摸索。

第三條帶子從岩礁裡搖擺著出來，碰碰吉里雅特，又像一根繩子一樣鞭打他的肋骨。後來它牢牢地貼住了。

他離西爾克呂班消失的地點不遠了。

走了十五步左右，頭頂上的拱頂沒有了。他走出了過道。這兒空間大了，因此光線也更充足了。此外，他的瞳孔變大了，他能看得很清楚。

這哪兒是一個裂縫。這是一種門廊。

海水進入門廊底下，不過不深，能看得到水底蓋滿了卵石。這些卵石披滿剛毛藻，成了青綠色。這說明它們從來沒有乾過。它們就像長著綠頭髮的小孩的頭頂。

就是在這兒，十個星期以前，「杜蘭德號」撞到了暗礁上。

要切斷或者拔掉這些一個點一個點地緊貼在吉里雅特身上的發黏的帶子是不可能的。每一個點都是可怕的、奇怪的疼痛的中心。如果一個人覺得自己同時被許多張極小的嘴吞下去，就和*圖*書有這樣的感覺。

他的眼睛已經習慣了。他越來越看得清楚。他驚得呆住了。他又見到了這個奇特的陰暗的宮殿，這個拱頂，這些石柱，這些血紅色或者這些紫紅色，這些寶石般的植物，在最裡面的，幾乎像聖殿似的地下小教堂，以及差不多像祭壇的石頭。

吉里雅特緊緊抓住岩礁突出的地方，將頭伸出去朝它下面看。

吉里雅特往後一閃，但是他很難動彈了。他好像給釘住了。他的左手還能活動，把牙齒咬著的刀拿下來。他用力靠在岩礁上，用左手捏著刀，拼命地想抽出他的胳臂。他這樣做卻只能略微驚動縛住他的東西，將他纏得更緊了。那樣東西柔軟得像皮革，結實得像鋼，冰冷得像寒夜。

吉里雅特打定主意只好吃海膽，正在這時候，他的腳底下發出了啪啪的響聲。一隻大螃蟹被他走過來的聲音嚇得剛剛跳到水裡去。螃蟹沒有沉得很深，吉里雅特還能看得見。

他又看到在那個尖形拱頂旁邊的那些低矮陰暗的岩洞，就像是洞穴裡的小洞穴，以前他已經遠遠地看見過了，現在他離它們很近。靠他最近的是沒有沾上水的一個，很容易走近。

螃蟹藏到岩礁底下的某個裂縫裡了。

他不僅不口渴，而且肚子發脹了。

雖然飢餓折磨著他，吉里雅特卻先把衣www•ｈｅtｕｂook•ｃoｍ.ｃoｍ服脫|光，這是使自己身子暖和的唯一辦法。

光線相當亮，使他能夠看清楚貼住他的令人厭惡的東西的外形。第四條帶子，像一根箭一樣迅速，圍住他的腹部，緊緊裹牢。

此外，鼓風機壞了，鍛鐵爐的爐床上的擋雨板也掉下來了。暴風雨洗劫了工場。用那些倖免於難的工具，吉里雅特在迫不得已的時候還能夠做木工那樣的工作，不過鐵匠工作無法做了。但是吉里雅特眼前並沒有想到他的工場。

吉里雅特認出了這是一條章魚。

大海平靜下來了。但是在外洋面上還有波浪起伏，立刻動身還不可能。此外，天已經大亮了。載著這樣重的東西的小帆船要在午夜以前到達格恩西島，應該一清早動身才行。

有一個薄薄的、粗糙的、又平又滑、冰冷黏糊的動著的東西，在黑暗中纏住了他的赤|裸的胳臂，又向他的胸膛伸上來，像一根皮帶那樣壓他，像一個螺旋鑽那樣鑽他。不到片刻時間，不知道是什麼螺旋形的東西伸到了他的手腕和肘部，後來碰到了他的肩膀。一個針一樣的東西刺到他的腋下。

忽然間什麼也看不見了。

又一條狹窄的、銳利的長帶子，從岩石縫中鑽了出來，它彷彿是野獸嘴裡伸出來的舌頭。它用力地舔著吉里雅特光著的上半身。忽然它變得非常和*圖*書細，非常長，貼在他的皮膚上，繞住他的身子。也就在這時候，一種從未感受過的、無法相比的疼痛，刺|激他的肌肉，使它收縮起來。他感覺他的皮膚裡被什麼可怕的圓圓的東西刺了進去，好像有無數的嘴唇緊貼在他的肌肉上，要喝他的血。

然後他想到要吃東西。

只是他沒有考慮到他再也不能燒熟牠們。如果他花點時間去他的倉庫看一看，便會發現它在大雨中倒坍了。他的木材和炭都給水淹了。他儲存的代替火絨的廢麻，沒有一根纖維不是溼的。生火的方法一點也沒有了。

第五條長帶子從洞裡冒出來。它和其它的帶子疊在一起，壓在吉里雅特的橫隔膜上。焦慮又加上身體受到壓迫，吉里雅特連呼吸都有些困難了。

吉里雅特要弄到果腹的東西，在狹道外邊比裡邊方便得多。退潮以後，螃蟹習慣出來呼吸空氣。牠們都樂意曬太陽取暖。這些難看的動物喜歡中午。牠們在明亮的陽光下從水中爬出來，那可是很奇怪的現象。牠們擠在一起移動叫人看了有點討厭。牠們笨拙地橫行，遲鈍地一層一層爬，爬上岩礁下面的石級，那好像是樓梯的梯級一樣，我們不得不承認海洋裡也有寄生蟲。

突然他覺得胳臂給抓住了。

這對眼睛望著吉里雅特。

那兒果然有一個洞。螃蟹很可能躲在裡面。

突www.hetubook.com.com然間，一個又圓又扁的、很大的黏糊糊的物體從裂縫底下出來，這便是那些帶子的中心。五條帶子都連在它上面，好像車輪的輻條連著車轂一樣。在這個可惡的圓盤的另一面能夠看到伸出另外三條觸手的地方，它們還留在岩礁的深洞裡。在這個黏糊糊的物體當中有兩隻張得大大的眼睛。

吉里雅特只穿了一條長褲，他把褲腿捲到膝蓋那兒。

餓著的肚子把他向另一邊拉，他沒有更多的想法，又專心尋找起食物。他不在礁石的狹道裡走來走去，而是走到狹道外邊——岩礁的背面。

於是吉里雅特求助於他那把刀了，他一向非常留心把它磨得很快，隨時能夠使用。他從花崗岩上挖下幾隻帽貝，這是和地中海的綴錦蛤幾乎同類的軟體動物。人們知道這是可以生吃的。但是，在做了那麼許多艱苦的工作以後，這點食物太少了。他沒有餅乾了。水呢，他卻不再短缺。

他的衣服在暴風雨裡全溼透了，不過雨水沖掉了海水，這樣，衣服現在可以乾了。

他在四周的岩礁凸起的地方晾開了他的襯衫、粗布短上衣、油布外套、腿套，還有羊皮，都用卵石壓牢。

只是現在他是從海裡進去的。

吉里雅特開始在礁石的腳下追趕那隻螃蟹。螃蟹沒命地逃。

吉里斯特用牙齒咬住刀，手腳並用從峭壁上面向下降，跳進水wｗｗ.ｈｅtｕｂoｏｋ.coｍ.coｍ裡，水幾乎淹到了他的肩膀。

他走進了那個古怪的洞穴，一個多月以前他曾經到過這個洞穴。

他感到很驚訝。

他又看到在他的對面，在峭壁相當高的部分，那個他上一回爬進來的裂縫，從他現在站的地點看，它好像是無法進去的。

他剛剛走過的拱門，上一次他看見它被海水淹沒了。在乾潮的時候，有時它是可以通過的。

可是這一天，螃蟹和龍蝦都躲開了。暴風雨將這些單獨居住的動物趕到牠們藏身的地方，牠們至今還沒有放下心來。吉里雅特手上握著打開的刀，不時地在海藻底下挖出一個貝殼。他一面走一面吃下去。

他不大清楚這些細小的地方，但是在他的頭腦裡，他記住的是一個整體。他又一次看到這個整體了。

劇烈的痛苦到了極點是發不出聲音來的。吉里雅特沒有叫出一聲。

他從那個門廊往裡走，走到一個勉強可稱做過道的地方，頭頂上是粗糙的尖形拱頂，兩壁光滑。他看不到螃蟹了。他在水裡站住後，又向前走，光線越來越暗。他漸漸辨認不清眼前的一切。

這些狹長的帶子的末端是尖的，向前越來越寬，好像劍身向著劍柄那樣。五條帶子明顯地屬於同一個中心。它們在吉里雅特的身上移動，滑行。他感覺得到這些暗中進行的壓力在挪動，好像是一張張嘴。

這時候他的感覺是無法形容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