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
第二場 貴族家中臥室
僕甲 在她沒有因為您的緣故而讓滔滔的淚濤流滿她那可愛的面龐之前，她是一個並世無儔的美人，即以現在而論，她也不比任何女人遜色。
斯賴 謝謝你們，等會兒我重重有賞。
——一僕人上。
小童 他們表演的是一樁故事。
小童 是的，這許多年來我不曾和您同床共枕，在我就好像守了三十年的活寡。
僕甲 啊，老爺，您話是說的，不過都是些胡言亂語；雖然您明明睡在這麼一間富麗的房間裡，您卻說您給人家打出門外，還罵著那屋子裡的女主人，說要上衙門告她去，因為她拿缸子賣酒，不按官家的定量。有時候您叫著西息莉．哈基特。
——小童扮貴婦率侍從上。
斯賴 什麼！是家裡擺的玩意兒嗎？
斯賴 不錯，那是酒店裡的一個女侍。
斯賴 怎麼！你們把我當作瘋子嗎？我不是勃登村斯賴老頭子的兒子克利斯朵夫．斯賴，出身是一個小販，也曾學過手藝，也曾走過江湖，現在當一個補鍋匠嗎？你們要是不信，去問曼琳．哈基特，那個溫考特村
和-圖-書裡賣酒的胖婆娘，看她認不認識我；她要是不告訴你們我欠她十四便士的酒錢，就算我是天下第一名說謊的壞蛋。怎麼！我難道瘋了嗎？這兒是……
——斯賴披富麗睡衣，眾僕持衣帽壺盆等環侍，貴族亦作僕人裝束雜立其內。
貴族 夫人就是夫人，老爺們都是這樣叫著太太的。
僕乙 您愛觀畫嗎？我們可以馬上給您拿一幅阿都尼的畫像來，他站在流水之旁，西塞利婭隱身在蘆葦裡，那蘆葦似乎因為受了她氣息的吹動，在那裡搖曳生姿一樣。
小童 老爺，今天安好？
僕乙 老爺要不要嚐一嚐這些蜜餞的果子？
斯賴 夫人太太，他們說我已經做了十五年以上的夢。
斯賴 我知道。我應當叫她什麼？
斯賴 看在上帝的面上，來一壺淡麥酒！
小童 老爺，請您恕我這一兩夜，否則就等太陽西下以後吧。醫生們曾經關照過我，叫我暫時不要跟您同床，免得舊病復發。我希望這一個理由可以使您原諒我。hetubook.com.com
斯賴 你是我的老婆，怎麼不叫我丈夫？我的僕人才叫我老爺。我是你的親人。
僕丙 哎喲，老爺，您幾時知道有這麼一家酒店，這麼一個女人？您還說起過什麼史蒂芬．斯賴，什麼希臘人老約翰．拿普斯，什麼彼得．忒夫，什麼亨利．品布納爾，還有一二十個諸如此類的名字，都是從來不曾有過、誰也不曾看見過的人。
斯賴 喝好酒，吃好肉，當然很好囉。我的老婆呢？
斯賴 我是克利斯朵夫．斯賴，別老爺長老爺短的。我從來不曾喝過什麼白葡萄酒黑葡萄酒；你們倘要給我吃蜜餞果子，還是切兩片乾牛肉來吧。不要問我愛穿什麼，我沒有襯衫，只有一個光光的背；我沒有襪子，只有兩條赤|裸裸的腿；我的一雙腳上難得有穿鞋子的時候，就是穿起鞋子來，我的腳趾也會鑽到外面來的。
僕甲 唉！太太就是看了您這樣子，才終日哭哭啼啼。
貴族 我們可以給您看那處女時代的伊俄怎樣被誘遇暴的經過，那情形就跟活的一樣。和*圖*書
小童 不，老爺，比那要有趣得多呢。
斯賴 我是一個老爺嗎？我有這樣一位太太嗎？我是在做夢，還是到現在才從夢中醒來？我現在並沒有睡著；我看見，我聽見，我會說話；我嗅到一陣陣的芳香，我撫摸到柔軟的東西。哎呀，我真的是一個老爺，不是補鍋匠，也不是克利斯朵夫．斯賴。好吧，你們去給我把太太請來；可別忘記再給我倒一壺最淡的麥酒來。
斯賴 感謝上帝，我現在醒過來了！
僕人 啟稟老爺，那班戲子們聽見貴體痊癒，想來演一齣有趣的喜劇給您解解悶兒。醫生說過，您因為思慮過度，所以血液停滯；太多的憂愁會使人發狂，因此他們以為您最好聽聽戲開開心，這樣才可以消災延壽。
僕乙 唉！您的僕人們就是看了您這樣子，才個個垂頭喪氣。
僕丙 或是在荊棘林中漫步的達芙妮，她腿上為棘刺所傷，看上去就真像在流著鮮血；傷心的阿波羅瞧了她這樣子，不禁潸然淚下；那血和淚都被畫工描摹得栩https://www.hetubook.com.com栩如生。
貴族 您的親戚們因為您害了這種奇怪的瘋病，才裹足不進您的大門。老爺啊，請您想一想您的出身，重新記起您從前的那種思想，把這些卑賤的惡夢完全忘卻吧。瞧，您的僕人們都在侍候著您，各人等候著您的使喚。您要聽音樂嗎？聽！阿波羅在彈琴了，（音樂）二十隻籠裡的夜鶯在歌唱。您要睡覺嗎？我們會把您扶到比古代王后特製的御床更為溫香美軟的臥榻上。您要走路嗎？我們會給您在地上鋪滿花瓣。您要騎馬嗎？您有得是鞍韉上鑲嵌著金珠的駿馬。您要放鷹嗎？您有得是飛得比清晨的雲雀還高的神鷹。您要打獵嗎？您的獵犬的吠聲，可以使山谷響應，上徹雲霄。
僕甲 您要狩獵嗎？您的獵犬奔跑得比糜鹿還要迅捷。
斯賴 那真太委屈了你啦。喂，你們都給我走開。夫人，寬下衣服，快到床上來吧。
貴族 您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貴人；您有一位太太，比世上任何一個女子都要美貌萬倍。
貴族 夫人。
僕甲 老爺要不要喝一杯白葡萄酒？
斯賴 這十五年來！哎呀，這一覺可睡得長久！可是在那些時候我不曾說過一句話嗎ｈeｔｕbｏok.com.com？
小童 在這兒，老爺，您有什麼吩咐？
僕丙 老爺今天要穿什麼衣服？
小童 您是我的夫君，我的主人；我是您的忠順的妻子。
僕乙 請老爺洗手。（數僕持壺盆手巾上前）啊，您現在已經恢復神智，知道您自己是個什麼人，我們真是說不出地高興！這十五年來，您一直在做夢，就是醒著的時候，也跟睡著一樣。
眾僕 阿門！
斯賴 艾麗絲夫人呢，還是瓊夫人？
斯賴 我實在有些等不及，可是我不願意再做那些夢，所以只好忍住欲火，慢慢再說吧。
貴族 但願上天給您掃除這一種無聊的幻想！真想不到像您這樣一個有權有勢、出身高貴、富有資財、受人崇敬的人物，會沾染到這樣一個下賤的邪魔！
斯賴 很好，就叫他們演起來吧。你說的什麼喜劇，可不就是翻翻筋斗、蹦蹦跳跳的那種玩意兒？
斯賴 好，讓我們瞧瞧。來，夫人太太，坐在我的身邊，讓我們享受青春，管他什麼世事滄桑！（喇叭奏花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