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第二場 公爵宮門前草地
西莉婭 也許這也不干命運的事，而是造物的意思，因為看到我們天生的智慧太遲鈍了，不配議論神明，所以才叫這傻瓜來做我們的礪石；因為傻瓜的愚蠢往往是聰明人的礪石。喂，聰明人！你到哪兒去？
奧蘭多 我要請你們原諒，我覺得我自己十分有罪，膽敢拒絕這麼兩位美貌出眾的小姐的要求。可是讓你們的美目和好意伴送著我去作這場決鬥吧。假如我打敗了，那不過是一個從來不曾給人看重過的人丟了臉；假如我死了，也不過死了一個自己願意尋死的人。我不會辜負我的朋友們，因為沒有人會哀悼我；我不會對世間有什麼損害，因為我在世上一無所有；我不過在世間占了一個位置，也許死後可以讓更好的人來補充。
西莉婭 你怎樣用你那一大堆的學問證明他不曾發假誓呢？
查爾斯 來，這個想要來送死的哥兒在什麼地方？
西莉婭 好。再見，好先生。
西莉婭 年輕的先生，照您的年紀而論，您的膽量是太大了。您已經看見了這個人的無情的蠻力；要是您能夠用您的眼睛瞧見您自己的形狀，或者用您的理智判斷您自己的能力，那麼您對於這回冒險所懷的戒懼，一定會勸您另外找一件比較適宜於您的事情來做。為了您自己的緣故，我們請求您顧慮您自身的安全，放棄了這種嘗試吧。
羅瑟琳 哦，對了，請把你的聰明施展出來吧。
羅瑟琳 你的口臭病大概就好了。
羅瑟琳 我的父親寵愛羅蘭爵士，就像他的靈魂一樣；全世界都抱著和我父親同樣的意見。要是我本來就已經知道這位青年便是他的兒子，我一定含著眼淚諫勸他不要作這種冒險。
羅瑟琳 赫剌克勒斯默佑著你，年輕人！
試金石 您兩人都站出來；摸摸你們的下巴，以你們的鬍鬚為誓說我是個壞蛋。
勒．波 要是你們不走開去，那麼不看也得看；因為這兒正是指定摔角的地方，他們就要來表演了。
查爾斯 殿下，既然這頭一個回合您已經竭力敦勸他不要參加，我包您不會再有第二個回合。
西莉婭 去吧，姊姊。
勒．波 要是我們照行為舉止上看起來，兩個可說都不是他的女兒；但是那位矮小一點的是他的女兒。另外一位便是放逐在外的公爵所生，被她這位篡位的叔父留在這兒陪伴他的女兒；她們兩人的相愛是遠過於同胞姊妹的。但是我可以告訴您，新近公爵對於他這位溫柔的侄女有點不高興；毫無https://m.hetubook.com.com理由，只是因為人民都稱讚她的品德，為了她那位好父親的緣故而同情她；我可以斷定他對於這位小姐的惡意不久就會突然顯露出來的。再會吧，先生；我希望在另外一個較好的世界裡可以再跟您多多結識。
西莉婭 叫他過來，勒．波先生。
西莉婭 假如我的眼睛裡會打雷，我知道誰是要被打倒的。（查爾斯被摔倒；歡呼聲。）
弗萊德里克 來吧；那年輕人既然不肯聽勸，就讓他吃些苦楚，也是他自不量力的報應。
奧蘭多 不，美貌的郡主，他才是向眾人挑戰的人；我不過像別人一樣來到這兒，想要跟他較量較量我的青春的力量。
勒．波 三個漂亮的青年，長得一表人才……
試金石 以我的壞蛋的身分為誓，要是我有壞蛋的身分的話，那麼我便是個壞蛋。可是假如你們用你們所沒有的東西起誓，你們便不算是發的假誓。這個騎士用他的名譽起誓，因為他從來不曾有過什麼名譽，所以他也不算是發假誓；即使他曾經有過名譽，也早已在他看見這些煎餅和芥末之前發誓發掉了。
試金石 不，我以名譽為誓，我是奉命來請您去的。
西莉婭 玩意兒！什麼花色的？
勒．波 老大跟公爵的拳師查爾斯摔角，查爾斯一下子就把他摔倒了，打斷了三根肋骨，生命已無希望；老二老三也都這樣給他對付過去。他們都躺在那邊；那個可憐的老頭子，他們的父親，在為他們痛哭，惹得旁觀的人都陪他落淚。
奧蘭多 稟殿下，我是奧蘭多，羅蘭．德．鮑埃的幼子。
西莉婭 我希望我有隱身術，去拉住那強徒的腿。（查爾斯、奧蘭多二人摔角。）
羅瑟琳 再會。求上天但願我錯看了您！
羅瑟琳 可是把那場摔角的情形講給我們聽吧。
弗萊德里克 算了，算了。
試金石 本來嘛，如果我說的話不夠味兒……
西莉婭 說得好，極堆砌之能事了。
勒．波 就是他，小姐。
西莉婭 姊姊，假如我在我父親的地位，我會做這種事嗎？
西莉婭 一點不錯，因為她給了美貌，就不給貞潔；給了貞潔，就只給醜陋的https://m.hetubook.com.com相貌。
奧蘭多 請殿下准許我再試；我的一口氣還不曾透完哩。
奧蘭多 我以做羅蘭爵士的兒子為榮，即使只是他的幼子；我不願改變我的地位，過繼給弗萊德里克做後嗣。
弗萊德里克 我希望你是別人的兒子。世間都以為你的父親是個好人，但他卻是我的永遠的仇敵；假如你是別族的子孫，你今天的行事一定可以使我更喜歡你一些。再見吧；你是個勇敢的青年，我願你向我說起的是另外一個父親。（弗萊德里克、勒．波及隨從下。）
西莉婭 真的，你說的對；自從把傻子的一點點小聰明禁止發表之後，聰明人的一點點小小的傻氣卻大大地顯起身手來了。——勒．波先生來啦。
試金石 或者按照著命運女神的旨意。
弗萊德里克 啊，吾兒和侄女！你們也溜到這兒來看摔角嗎？
羅瑟琳 憑著您的聰明和您的機智吧。
羅瑟琳 啊，出色的青年！
西莉婭 以我們的鬍鬚為誓，要是我們有鬍鬚的話，你是個壞蛋。
西莉婭 我的父親歡喜他，他也就夠有名譽的了。夠了，別再說起他；你總有一天會因為把人譏誚而吃鞭子的。
勒．波 他說不出話來了，殿下。
西莉婭 我可以把這開頭接上一個老故事去。
奧蘭多 已經預備好了，朋友；可是他卻沒有那樣的野心。
西莉婭 願您的希望成全！
西莉婭 管不了嗎？造物生下了一個美貌的人兒來，命運不會把她推到火裡去從而毀壞她的容顏嗎？造物雖然給我們智慧，可以把命運取笑，可是命運不已經差這個傻瓜來打斷我們的談話了嗎？
奧蘭多 敢不從命。
西莉婭 那再好沒有，塞得胖胖的，更好賣啦。
奧蘭多 我不能說一句謝謝您嗎？我的心神都已摔倒，站在這兒的只是一個人形的槍靶，一塊沒有生命的木石。
羅瑟琳 那邊就是那個人嗎？
羅瑟琳 我但願我所有的一點點微弱的力氣也加在您身上。
羅瑟琳 頭頸裡掛著招貼，「特此布告，俾眾周知。」
試金石 小姐，快到您父親那兒去和-圖-書。
勒．波 我可以把開場的情形告訴你們；假如兩位小姐聽著樂意，收場的情形你們可以自己看一個明白，精采的部分還不曾開始呢；他們就要到這兒來表演了。
西莉婭 您好，勒．波先生。有什麼新聞？
——試金石上。
羅瑟琳 親愛的西莉婭，我已經強作歡容，你還要我再快活一些嗎？除非你能夠教我怎樣忘掉一個放逐的父親，否則你總不能叫我想起無論怎樣有趣的事情的。
西莉婭 真的，他們從那邊來了；讓我們不要走開，看一下子吧。
羅瑟琳 年輕人，你向拳師查爾斯挑戰了嗎？
勒．波 有一個老人帶著他的三個兒子到來……
——喇叭奏花腔。弗萊德里克公爵、眾臣、奧蘭多、查爾斯及侍從等上。
——羅瑟琳及西莉婭上。
羅瑟琳 傻瓜，你從哪兒學來的這一句誓？
——勒．波重上。
西莉婭 你作起差人來了嗎？
西莉婭 羅瑟琳，我的好姊姊，請你快活些吧。
羅瑟琳 可是還有誰想要聽自己脅下清脆動人的一聲嗎？還有誰喜歡讓他的肋骨給人敲斷嗎？妹妹，我們要不要去看他們摔角？
羅瑟琳 含著滿嘴的新聞。
西莉婭 讓我們坐下來嘲笑那位好管家太太命運之神，叫她羞得離開了紡車，免得她的賞賜老是不公平。
羅瑟琳 不，現在你把命運的職務拉扯到造物身上去了；命運管理著人間的賞罰，可是管不了天生的相貌。
試金石 這就可發一歎了，聰明人可以做傻事，傻子卻不准說聰明話。
勒．波 先生，我為著好意勸您還是離開這地方吧。雖然您很值得恭維、讚揚和敬愛，但是公爵的脾氣太壞，他會把您一切的行事都誤會的。公爵的心性有點捉摸不定；他的為人怎樣我不便說，還是您自己去忖度忖度吧。
勒．波 好郡主，您錯過一場很好的玩意兒了。
西莉婭 唉！他太年輕啦；可是瞧他的神氣倒好像很有得勝的希望。
勒．波 什麼花色的，小姐！我怎麼回hetubook.com.com答您呢？
西莉婭 他會把他的新聞向我們傾吐出來，就像鴿子哺雛一樣。
羅瑟琳 我希望我們能夠這樣做，因為她的恩典完全是濫給的。這位慷慨的瞎眼婆子在給女人賞賜的時候尤其是亂來。
試金石 所以人們每天都可以增進一些見識。我今天才第一次聽見折斷肋骨是小姐們的玩意兒。
——勒．波上。
羅瑟琳 真的，那麼命運太對不起造物了，她會叫一個天生的傻瓜來打斷天生的智慧。
西莉婭 你知道我父親只有我一個孩子，看來也不見得會再有了，等他去世之後，你便可以承繼他；因為凡是他用暴力從你父親手裡奪來的東西，我都要懷著愛心歸還給你。憑著我的名譽起誓，我一定會這樣；要是我背了誓，讓我變成個妖怪。所以，我的好羅瑟琳，我的親愛的羅瑟琳，快活起來吧。
羅瑟琳 那麼我們要塞滿一肚子的新聞了。
試金石 是您的父親老弗萊德里克所喜歡的一個人。
羅瑟琳 妹妹，從此以後我要高興起來，想出一些消遣的法子。讓我想想看；你想來一下子戀愛怎樣？
弗萊德里克 你怎樣啦，查爾斯？
弗萊德里克 好吧，我就走開去。（退至一旁。）
羅瑟琳 噯喲！
試金石 從一個騎士那兒學來，他以名譽為誓說煎餅很好，又以名譽為誓說芥末不行；可是我知道煎餅不行，芥末很好；然而那騎士卻也不曾發假誓。
羅瑟琳 是的，年輕的先生，您的名譽不會因此受到損失；我們可以去請求公爵停止這場摔角。
奧蘭多 什麼一種情感重壓住我的舌頭？雖然她想跟我交談，我卻想不出話來對她說。可憐的奧蘭多啊，你給征服了！取勝了你的，不是查爾斯，卻是比他更柔弱的人兒。
勒．波 兩位小姐，你們叫我莫名其妙。我是要來告訴你們有一場很好的摔角，你們錯過機會了。
西莉婭 好，就把那個已經陳死了的開場說來聽聽。
弗萊德里克 我可以斷定你們一定不會感到興趣的，兩方的實力太不平均了。我因為可憐這個挑戰的人年紀輕輕，想把他勸阻了，可是他不肯聽勸。小姐們，你們去對他說說，看能不能說服他。
西莉婭 請問你說的是誰？
西莉婭 我和-圖-書也是第一次呢。
羅瑟琳 你先走，我跟著你。再會。（羅瑟琳、西莉婭下。）
奧蘭多 你要在以後嘲笑我，可不必事先就嘲笑起來。來啊。
西莉婭 好姊姊，讓我們到他跟前去鼓勵鼓勵他。我父親的無禮猜忌的脾氣，使我十分痛心。——先生，您很值得尊敬；您的本事確是出人意外，如果您對意中人再能真誠，那麼您的情人一定是很有福氣的。
西莉婭 我看出你愛我的程度比不上我愛你那樣深。要是我的伯父，你的放逐的父親，放逐了你的叔父，我的父親，只要你仍舊跟我在一起，我可以愛你的父親就像我自己的父親一樣。假如你愛我也像我愛你一樣真純，那麼你也一定會這樣的。
西莉婭 好的，不妨作為消遣，可是不要認真愛起人來；而且玩笑也不要開得過度，羞答答地臉紅了一下子就算了，不要弄到丟了臉擺不脫身。
奧蘭多 我非常感謝您的好意；再會。（勒．波下）才穿過濃煙，又鑽進烈火；一邊是專制的公爵，一邊是暴虐的哥哥。可是天仙一樣的羅瑟琳啊！（下。）
試金石 但是，先生，您說小姐們錯過了的玩意兒是什麼呢？
勒．波 哪，就是我說過的這件事啊。
羅瑟琳 那麼我們作什麼消遣呢？
西莉婭 我也願意把我的力氣再加在她的力氣上面。
弗萊德里克 你們鬥一個回合就夠了。
羅瑟琳 他在叫我們回去。我的矜傲早隨著我的命運一起丟光了；我且去問他有什麼話說。您叫我們嗎，先生？先生，您摔角摔得很好；給您征服了的，不單是您的敵人。
羅瑟琳 先生，（自頸上取下項鏈贈奧蘭多）為了我的緣故，請戴上這個吧；我是個失愛於命運的人，心有餘而力不足，不過略表微忱而已。我們去吧，妹妹。
勒．波 挑戰的先生，兩位郡主有請。
羅瑟琳 好，我願意忘記我自己的處境，為了你而高興起來。
弗萊德里克 把他抬出去。你叫什麼名字，年輕人？（查爾斯被抬下。）
奧蘭多 謝謝您，先生。我還要請您告訴我，這兩位小姐中間哪一位是在場的公爵的女兒？
羅瑟琳 是的，殿下，請您准許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