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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蠅王

作者:威廉.高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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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獵手的狂叫

十二、獵手的狂叫

他或許還有別的選擇,例如爬上一棵樹,但似乎太冒險了。倘若被發現,他們只要守在樹下就行了。
這意味著什麼呢?一根兩頭削尖的木棒,到底代表什麼?上次他們投出那麼多長矛,只射中一根,或許他們下次也會投偏吧。
「糟了。」
艾瑞克抬起頭拍著自己張大的嘴,小聲地發出嗚嗚聲。接著他又緊張地回頭瞥了一眼。
「你們打算怎麼辦……」
拉爾夫又點點頭。在他身後,整座島嶼在大火中震顫不已。軍官知道拉爾夫說的是實話,輕輕吹了聲口哨。
也許在大火的嘈雜聲中他依然能聽到我的心跳吧。別出聲。做好準備。
拉爾夫暗暗嘆口氣。他雖然很累,但由於害怕那些野蠻人,也無法安下心來好好睡覺。他總不能大膽地走進他們的堡壘,對他們說:「我不跟你們吵了!」然後微笑著和他們一起睡覺吧?他們已不是過去那些戴著帽子,說「是的,老師」的學生了。如果是大白天,他還願意嘗試,但夜晚和死亡的陰影卻讓他裹足不前。拉爾夫躺在一片漆黑之中,感到無處可去。
軍官仔細看了看面前這個蓬頭垢面的小孩。這個小孩該好好洗個澡,剪個頭髮,擦擦鼻子,還有治療傷口。
拉爾夫躺在樹叢裡,確認自己的傷勢。右肋上有個幾吋大的瘀青,還有被長矛劃破的血紅疤痕也浮腫著。他的頭髮骯髒不堪,一束束的就像藤蔓。由於在森林飛快地穿梭逃跑,他被刮得遍體鱗傷。他漸漸喘過氣來,決定等一段時間再清洗傷口。因為沖洗的水聲會掩蓋赤足的腳步聲,況且得在小溪邊或開闊的海灘上沖洗,太冒險了。
「用用腦子。」
拉爾夫側耳傾聽。其實他離城堡岩不遠,起初因為驚慌失措,他以為聽到後面有人在追。但獵手們只有跑到樹叢邊緣,或許是為了撿回長矛,然後就退回陽光普照的城堡岩上了,他們似乎也害怕森林裡的陰暗。拉爾夫有瞥見其中一個,臉上塗著褐、黑、紅三色條紋,他猜那是比爾,但又不是比爾,拉爾夫想。這個野蠻人,跟過去那個穿著襯衫和短褲的比爾很難聯想在一起。
別出聲。
拉爾夫披頭散髮,雙手緊捏著被啃咬過的長矛。從城堡岩那頭,不過幾碼遠的地方,有人在說話,但聽不清楚。他只聽見一個野蠻人驚呼道:「不!」接著是隱忍的悶笑聲。他往後坐到自己腳跟上,對著樹枝形成的牆咧了咧嘴。他舉起長矛,低吼著,嚴陣以待。
「山姆艾瑞克。」
「還得發出像這樣的信號。」
「哦!」
有人興奮地大笑著;另一個聲音高喊:
這麼說他們全知道了。
從離他不遠的地方傳來聲響,拉爾夫抖了一下。有野蠻人正往峭壁頂端爬去,拉爾夫聽見他們的聲音。他悄悄往前爬了一段距離,看到峭壁頂端的人影增加了。島上只有兩個孩子會那樣移動,那樣說話。
「我不曉得。還有拉爾夫,傑克,也就是首領,說你很危險——」
他偶然瞥見自己的胸腔起伏,沒想到呼吸竟如此急促,彷彿能在左胸前看見心臟的鼓動。拉爾夫又把長矛放下。
「從這一頭出發——」
令人窒息的寂靜持續了好長一段時間,等拉爾夫回過神來,嘴裡居然有從長矛上啃下來的樹皮。他站起來,仰頭窺探著城堡岩。
從紅色峭壁頂端傳來轟隆隆的響聲,隨即大地震動起來,隆隆聲也越來越大。拉爾夫被彈到空中,又摔到灌木叢上。在他右手邊,不到幾呎遠的地方,整片灌木叢都被壓扁了,樹根悲鳴著從土中被拔起來。他看見一個紅色的東西像水車那樣慢慢滾動著,經過他身邊,笨重地朝大海方向消失不見。
「是啦,是啦!哎喲!」
「我還以為……」軍官腦海中浮現剛才孩子們獵捕拉爾夫的情景,「我還以為英國孩子……你們都是英國人,對吧?我還以為英國孩子可以表現得更好……我是指……」
「他們抓到我以後打算怎麼做?」
「是的,先生。」
他們想起自己新的效忠對象並感到羞愧。艾瑞克不吭聲,山姆卻打算盡他的職責。
拉爾夫小心地把木棒拖在身後,鑽進橫七豎八的枝條中。等來到最深處,便躺下來傾聽。
「啊!」
「我做了什麼?我喜歡他;也希望大家得救……」
「聽著,拉爾夫。別再嘗試講道理了,行不通的——」
終於他來到被摘得七零八落的野果樹林,貪婪地吃了起來。兩個小鬼頭看到他,尖叫著逃走,他感到納悶,卻沒想到自己看起來有多嚇人。
「對,羅傑——」
軍官點點頭,彷彿問題已經獲得解答。
沒人回答。他得說大聲一點,雙胞胎才有可能聽見,但這也會驚動那些正在火堆旁大吃大喝、塗著花臉的敵人。他咬緊牙關往上爬,摸索那些可以攀附的岩石一步步向上。那根從豬頭下拔來的木棒妨礙了他,但他不願意丟掉這唯一的武器。拉爾夫一直爬到接近雙胞胎的高度,才又開口喊道:
話音剛落,便響起一陣喘氣聲和痛苦的嚎叫。拉爾夫本能地趴到地上。在灌木叢外面,雙胞胎中的一個跟傑克和羅傑在一起。
一開始他還有些說不出口,但隨後恐懼和孤獨感逼得他不得不說。
羅傑把一根木棒的兩頭都削尖了。拉爾夫竭力思索這句話的含意,但就是想不出來。他氣憤地把所有知道的髒話都罵了一遍,並漸漸打起哈欠。一個人能熬多久不睡覺?他渴望有張鋪著白色被單的床,然而這裡唯一的白色,是四十呎下彷彿牛奶般www.hetubook.com.com的浪花,緩緩圍繞在那塊礁石四周,閃著微光;那是小豬摔下去的地方。小豬無所不在,揮之不去,因為黑暗和死亡而變得恐怖萬分。要是此刻小豬從海裡走出來,帶著他那掏空的腦袋……拉爾夫像個小鬼頭一樣嗚嗚哭了起來,邊打哈欠。突然眼前一陣天旋地轉,拉爾夫趕緊把手中的木棒當作拐杖支撐著。
四周又安靜下來。
拉爾夫感到一大塊肉塞到他懷裡,連忙一把抓住。
又安靜了下來。
終於,他聽到一個聲音,是傑克,但說得很小聲。
「殺野獸喲!割喉嚨喲!放牠血喲!」
拉爾夫鑽進蕨葉中。他把木棒放在身旁,在黑暗中縮作一團。為了騙過這群野蠻人,他天一亮就得醒來。不知不覺間他睡著了,滑入沉沉的夢鄉。
「羅傑把一根木棒的兩頭都削尖了。」
「快點走開!」
「當然,聲音會更大。」
天上的星星依然閃爍。艾瑞克搖搖頭,誠懇地說:
「首領什麼的就別再想了——」
「說真的,拉爾夫,你最好還是走吧。」
「至少我還有點理智。」
嗚嗚的叫聲顫抖著漸漸消失了。
然而他再也說不下去。帕西佛.威密斯.麥迪遜拚命在腦子裡搜尋已被遺忘的咒語。軍官再度轉向拉爾夫說:
他從地上猛地抬起頭,側耳傾聽。有另一種聲音引起他的注意;一種深沉的隆隆聲,彷彿森林也在怒吼。在這陰沉的聲響中,野蠻人的呼嚎聽起來就像在黑板上刮寫一樣刺耳。他知道自己曾在什麼地方聽過這種聲音,但沒時間細想。
他們還有什麼手段?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豬頭看著拉爾夫,彷彿牠知道一切的答案卻不肯說。恐懼和憤怒讓拉爾夫作嘔,他狠狠揮拳擊打面前這個醜陋的東西。豬頭像個不倒翁似的,倒下去又彈回來,仍然齜牙咧嘴地笑著。拉爾夫邊打邊大聲咒罵。不久後,他舔舔自己青腫的指關節,看著光禿禿的木棒;豬頭躺在六呎外,摔成兩半,依然嗤嗤笑著。拉爾夫用力扭轉著仍在抖動的木棒,把它從岩石縫裡拔|出|來,握在手上,就像一根長矛,擋在自己和白色頭骨之間。接著他往後退,視線始終沒有離開躺在地上朝天嗤笑的豬頭。
最後情急之下,他選擇了一處看似合適的地方躲藏。在這裡,矮灌木叢和藤蔓緊密糾纏成一塊「毯子」,把陽光完全遮蔽。在這塊「毯子」下有個大約一呎高的空間,其中橫七豎八地長滿細枝。要是鑽到裡面,距離灌木叢約有五碼遠,相當隱密,野蠻人得趴下來才能看得到;就算對方真的趴下來,黑暗也能掩護他。要是不幸被敵人看到了,他依然有機會衝出去,突破包圍,讓他們重新再找一次。
有人在叫喊。拉爾夫急忙把臉抬起來,朝黯淡的光線下看去。想必是他們逼近了,拉爾夫的心怦怦直跳。躲藏、突圍、上樹,到底哪種方法才是最好的?麻煩的是,他只有一次機會可以證明。
那響遍全島的尖銳嗚嗚叫聲再度逼近。拉爾夫一聽,立刻像匹受驚的馬般跳起來,再度飛奔,直到喘不過氣。他撲倒在蕨草旁。上樹,還是突圍?他屏住呼吸,抹抹嘴,強迫自己鎮靜下來。山姆艾瑞克也在搜索隊中,他們痛恨這種行為……對嗎?假如不是碰到他們,而是碰上了要置自己於死地的傑克或羅傑呢?
「誰是這裡的頭?」
「只有兩個,屍體已經不見了。」
叫喊聲突然變得很近,拉爾夫猛地跳起來。從茂密的綠葉叢中急匆匆鑽出一個畫著彩色條紋的野蠻人,手持長矛朝他藏身的「毯子」走來。拉爾夫緊緊扒住泥土地,要是有什麼萬一,他必須做好準備。
「山姆艾瑞克。」
「你確定?」
一群咿咿亂叫的野豬從野蠻人後方的綠樹叢中竄出,一下子衝進森林裡。鳥兒喳喳驚飛,野鼠吱吱逃散,還有一隻小東西跳進「毯子」底下,嚇得渾身發抖。
「要是你敢耍我們……」
這是什麼?
但真的是這樣嗎?
在爬下峭壁之前,拉爾夫把握最後機會,希望這次會面多少能對他有點幫助。
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全身僵硬地準備承受更恐怖的攻擊,沒想到一抬頭卻看見一頂軍帽。白色的帽頂,綠色的帽簷,上面還鑲著皇冠、船錨和金色的葉片。再往下是白色斜紋布的軍服,上面有一整排鍍金鈕扣,還有肩章和左輪手槍。
大火燒得更近了;那些炮擊般的聲響是大樹枝,甚至是樹幹爆裂的聲音。真是笨蛋!一群笨蛋!大火一定燒到野果樹林了,那明天他們要吃什麼?
斜射的陽光消失在濃密的樹林裡,拉爾夫來到一塊林間空地。那裡的地面都是岩石,植物無法生長,在這種時候只有鬼影幢幢。他瞥見空地中央有什麼東西站著,差點躲到一棵樹後面,但很快他看出來,那張白色的臉原來是個骨頭;一個插在木棒上的豬頭,正對他露齒而笑。他慢慢走到空地中央,盯著那個豬頭。豬頭像海螺一樣閃爍著微光,似在譏笑他、挖苦他。一隻好奇的螞蟻在眼窩裡忙碌,除此以外豬頭毫無生氣。
他的聲音沙啞,雖然喉嚨沒有受傷,卻疼痛不已。
「我是來看你們的……」
拉爾夫被樹根絆倒在地,追逐者的喊叫聲更近了。在他右手邊的茅屋陷入火海,火舌向他逼來,而閃亮的海水就在眼前。他滾下溫暖的沙灘,並縮起身子,用雙手保護頭部,祈求上蒼憐憫。
城堡岩後方傳來聲響。拉爾夫把思和-圖-書緒從海潮聲中拉回;他仔細地聽著,認出那熟悉的節奏。
「你不了解羅傑,他非常恐怖。」
「不過羅傑——」
還是小心躲藏,讓他們過去?
突圍?
要是真有人會從矮灌木叢下窺探,他只希望是山姆艾瑞克,因為只有他們即使看到他也會裝作沒看見,一聲不吭。拉爾夫把臉頰貼到赭色的泥地上,舔著乾裂的嘴脣,閉上雙眼。在灌木叢中,大地微微顫動著;在大火熊熊燃燒的隆隆巨響和野蠻人的尖銳嗚叫聲之外,似乎還有一種幾不可聞的聲音。
雙胞胎一聲不吭。在拉爾夫下方,那塊死亡礁石又飛濺起浪花。
灌木叢外有人在哀嚎,同時響起嘰哩咕嚕的交談聲。那夥人爭論起來,而那個受傷的野蠻人則不停呻|吟。不久,他們安靜下來,只剩一個人在說話,聽起來不像是傑克的聲音。
蒼白的光從天際消失,夜幕完全降臨,拉爾夫又回到城堡岩前面的灌木叢裡。他從樹叢中向外窺視,看見峭壁上仍有人在看守,無論那個人是誰,他的手裡都拿著長矛。
「他們打算……哦,天哪!我餓了!」
雙胞胎又默不作聲。
不久,拉爾夫又緊張起來。城堡岩上傳來說話的聲音;山姆艾瑞克在跟什麼人吵架。但蕨葉和草叢就在眼前,他應該鑽進去躲起來,到了明天再躲進濃密的灌木叢裡。他伸手碰觸草叢,這裡是過夜的好地方,離那夥人不遠,要是有什麼恐怖的怪物出現,至少他還能混在其他人當中,即使這意味著……
他不確定他們是會來找他,還是會乾脆放逐他,任他自生自滅。他突然想起命運無常;海螺砸得粉碎,小豬和西蒙的慘死有若陰霾,籠罩著整座島。但這些畫著花臉的野蠻人只會越來越無法無天,再加上他和傑克之間難以釐清的關係,想來傑克是不會放過他的,絕對不會。
「他們人多勢眾——」
雙胞胎之一虛弱地吭了聲,接著又嚎叫起來。
「兩個?被殺掉的嗎?」
就在這時,他聽見城堡岩頂端傳來傑克的聲音。
羅傑開口了。
拉爾夫大叫一聲,其中夾雜著恐懼、憤怒與絕望。他伸直雙腿,長聲怒吼。他往前一衝,衝出了灌木叢,在林間空地上狂吼。他揮舞木棒,將野蠻人打倒在地。其他野蠻人也大叫大嚷地朝他衝來。一枝長矛射向拉爾夫,他忙側身閃過,也不再喊叫,只想盡速逃去。然而就在這一瞬間,原本在他眼前閃爍的光影融合成一片,森林的怒吼變成有如雷鳴般的隆隆巨響,擋在他正前方的高大灌木叢倏地燃燒起來,熊熊烈焰就像一把巨大的扇子。他向右一轉,拚命飛奔,熱浪從他左面襲來,烈焰像滾滾潮水迅速蔓延。他的身後又響起嗚嗚叫聲,並傳遞出去,短促而尖銳的叫聲此起彼落,告訴所有人發現獵物了。一個褐色的人影在他右邊出現又消失。他們邊奔跑,邊像發瘋似的喊叫。拉爾夫聽見他們在低矮樹叢間穿行的聲音;而左側則是隆隆作響的熊熊烈火,熱氣騰騰。拉爾夫忘記疼痛和飢渴,心驚膽顫地飛快奔逃,絕望和恐懼充滿了他。他衝過森林,直奔開闊的海灘。光花在他眼前跳動,迅速便化成火焰,蜷曲著向前大口吞噬,直到目光所及盡是火海。拉爾夫的雙腿彷彿不是自己的,越來越沉重,令人絕望的嗚嗚聲就像一把充滿威脅的利刃直劈而來,幾乎就要砍到頭頂了。
「我們要帶你們走。你們有多少人?」
「到底怎麼樣?」
他輕聲喚道:
他從樹枝下鑽過去,一拐一拐地跑著,然後又停下來傾聽。
「嘿呦!嘿呦!嘿呦!」
另一個認不出是誰的人來到羅伯特身旁,給了他某樣東西,隨後轉身走開,隱沒在岩石後。羅伯特把長矛倚在身邊的岩石上,用兩隻手將剛剛拿到的東西放進嘴裡咬。宴會開始了,看守者也有份。
拉爾夫又仰起頭。
拉爾夫覺得如有芒刺在背。他站在那裡,雙手撩起自己的頭髮,豬頭的高度大約到他的頭。牠齜牙咧嘴地笑著,兩個空洞的眼窩吸引住拉爾夫全部的目光。
看不見的野蠻人又嗤嗤笑了起來。拉爾夫先聽到一陣奇怪的窸窣聲,接著是噼噼啪啪的碎裂聲,就像有人展開一大卷玻璃紙。一根枝條啪地折斷了.他忙搗住嘴咳嗽。黃色、白色的濃煙從枝葉的間隙竄了進來,頭頂上的一方藍天也變得灰暗,接著滾滾濃煙包圍了他。
從高聳的峭壁頂端傳來令人不解的答覆。
軍官聽著周圍的哭聲,也不禁被感動,而有點不知所措。他轉過身去,等他們慢慢鎮定下來;他看著遠處那艘完美的巡洋艦,等待著。
快回去。
軍官開心地笑著對拉爾夫說:
吃完以後,拉爾夫朝海灘走去。此刻陽光斜照在坍塌茅屋旁的棕櫚樹林上,再過去就是平臺和洗澡水潭。現在最好別去想人心的陰暗面,相信他們也是有理性、有良知的。既然他們吃飽了,就再去試試看吧。無論如何,他總不能整夜待在這裡,待在空蕩蕩的茅屋裡,面對無人的平臺。在夕陽餘暉中,他感到寒毛直豎,渾身打顫。沒有火,沒有煙,也沒有人會來救他們。他轉過身去,一瘸一拐地穿過森林,朝傑克所在的那一邊走去。
想來暫時不會有危險,拉爾夫一瘸一拐地走向野果樹林,一想到自己只能隨便弄點東西果腹,而那夥人卻有肉可以吃,就不由得一陣心酸。他們天天都有大餐可以吃……
拉爾夫跪在陰影中,品嘗著形單影隻的苦楚。他們確實是野蠻人,但總還和-圖-書是人吧,潛藏在黑暗中的恐懼漸漸襲來。
「我們會散開成一排搜查整座島——」
終於,雙胞胎傾身向前,注意看他的臉。
「但我什麼也沒做!」拉爾夫著急地悄聲說道,「我只是想要升火罷了!」
受傷的野蠻人又在呻|吟了。
但並不完全沉默。野蠻人在外面耳語著;忽然在他右側有兩處樹枝猛烈搖動,矛尖刷地冒了出來。拉爾夫驚恐萬狀,他使盡全力把自己的木棒從縫隙刺出去。
拉爾夫邊胡亂想著,不知道野豬會不會同意他的看法,邊做了個鬼臉。他或許可以找個島上最深的洞穴躲起來,洞穴前還有島上最茂密的灌木叢。他邊跑邊窺探四周。太陽的光影從他身上掠過,骯髒的身上汗水流淌,一道道閃閃發亮。漸漸的,叫喊聲越離越遠,變得模糊不清。
「你們沒有畫花臉,怎麼會……要是在白天……」
那就躲起來吧。
軍官疑惑地上下打量拉爾夫,隨後把手從槍托上移開。
「我是。」拉爾夫響亮地回答。
拉爾夫把亂糟糟的頭髮往後一撥,抹去沒受傷的眼睛上的汗水,大聲說道:
一個頭上戴著一頂破爛的黑帽子,腰間繫著一副破碎眼鏡的紅髮男孩走向前來,但隨後又改變了主意,停下腳步。
嗚嗚叫聲傳遍整個海岸。那野蠻人在灌木叢邊跪下,光線在他身後的森林裡閃爍。他一隻膝蓋碰到鬆軟的泥土,接著是另一隻,然後是兩隻手、一根長矛。
下午就要過去了;太陽光影慢慢滑過蕨葉和鬚根,但城堡岩那裡並沒有傳來任何聲響。最後拉爾夫鑽出蕨草叢,偷偷溜到石橋前那片濃密的灌木叢邊緣。他透過枝葉十分小心地窺視著,看到羅伯特在懸崖頂上站崗。他左手持著長矛,右手則拋接著一塊小石頭。在羅伯特身後,一股濃煙冉冉升起,拉爾夫深吸一口氣,垂涎欲滴。他用手背擦擦鼻子和嘴巴,經過一整個早上,直到現在他才感到飢腸轆轆。想必那夥人正圍著開胸剖膛的野豬席地而坐,緊盯著融化的油脂滴在火堆上滋滋作響吧。
還有一種方法就是他小心躲藏,不要讓往前推進的搜索隊發現。
峭壁頂端傳來一陣慌亂驚叫的聲響。雙胞胎緊緊抓住彼此,嚇得語無倫次。
拉爾夫啃咬著手指。峭壁頂端上只剩下一塊岩石了,他們或許會再去推吧。那塊岩石有半間茅屋那麼大,大得像汽車、像坦克。他十分清楚巨石會怎麼滾下來,所以也很苦惱。剛開始是慢慢的,從岩壁上的一角彈到另一角,然後就像特大號的壓路機般隆隆滾過石橋。
「是我,拉爾夫。」
這時,有連續兩聲吶喊從同一個方向傳來,拉爾夫多少猜到他們的意圖。任何在森林裡受到阻礙的野蠻人連叫兩聲,搜索隊就會暫停下來,等他擺脫了障礙之後再繼續向前。這樣就可以確保搜索行動滴水不漏。拉爾夫想起那頭野豬非常輕易地就衝破了他們的包圍。要是真被追上的話,他可以趁分散成一排的搜索隊集中包圍之前,衝過去往回跑。但又能跑去哪裡呢?搜索隊會不停來回掃蕩,而他總得睡覺、吃東西吧?到時候難保不會在睡夢中被抓住;搜索行動也就此結束。
「你得離開,拉爾夫,馬上離開!」
言語無法表達他沉痛的心情,拉爾夫沉默下來。明亮的星辰卻不停閃爍。
他用前臂擦著臉頰,聞到一股刺鼻的氣味;又是鹽味,又是汗味,還有汙垢的酸臭味。從左側傳來大海的浪濤聲,不斷上漲又退落,在礁石上翻騰著。
「是我呀,是我,拉爾夫。」
「有沒有成人……大人跟你們在一起?」
「我來看看你們。」
他看見你了,只是還不確定。手裡拿著削尖的長矛。
但卻沒有聽到任何聲響;在綠叢中,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勝利的喜悅也漸漸消失。
拉爾夫搖搖頭。軍官看向他身後那群塗得五顏六色的孩子。
到底該怎麼辦?爬到樹上?還是像野豬那樣強行突破?不管哪一種都沒有好下場。
「他來查哨了。快走,拉爾夫!」
「我們無可奈何——」
「抓住我以後你們打算怎麼辦?」
「看吧,我就說他是個危險的傢伙。」
他們俯身靠近拉爾夫並降低音量。
「為你自己好,你趕快走。」
他停頓下來。
拉爾夫跪在被翻起的泥土中,等待大地恢復平靜。不一會兒,白色、碎裂的斷枝殘幹和纏繞著灌木叢的藤蔓又回歸原位。拉爾夫覺得四肢沉重,脈搏也跳得飛快。
他摸索著拿起長矛,並把矛尖對著前方,這才發現這根木棒也是兩頭削尖的。
「為你自己好。」
山姆不自在地動了動。
「我知道了。你們表現得很好,就像《珊瑚島》那樣。」
拉爾夫在灌木叢中扭動著朝森林的方向爬去,他盡量壓低身體,好離濃煙遠一點。很快他就來到灌木叢邊緣,眼前是開闊的空地。一個塗著紅白兩色、手持長矛的矮小野蠻人擋在他和森林之間。野蠻人邊咳嗽,邊用手背揉著眼睛,他想看清楚這片濃霧裡有什麼,卻反而把眼睛上弄得都是塗料。拉爾夫像隻貓似的竄了出去,一邊咆嘯,一邊用長矛戳刺;野蠻人痛得彎下了腰。從灌木叢另一邊傳來叫喊,拉爾夫恐懼地飛奔進森林,來到野豬小徑。他沿著小徑跑了一百碼左右,然後轉向另一邊逃跑。在他身後,嗚嗚叫聲再一次響遍全島,有其中一個野蠻人獨自叫了三次,他猜那是前進的信號,於是更加快腳步。狂奔讓他的胸部灼熱,彷彿有火在燒,隨後他躲到一個矮灌https://m.hetubook•com•com木叢下,稍事休息,喘口氣。他用舌頭舔舔自己的牙齒和嘴脣,注意聽著遠處追逐者的嗚嗚叫聲。
「原本我們是一起的……」
雙胞胎還是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
「你們打算……」
「他們明天要追捕你。」
「我就躲在附近;就在下面那個灌木叢裡。」他低聲說道。「別讓他們到那裡去,他們絕對想不到我會躲在那麼近的地方。」
又一聲叫喊嚇得他心驚膽跳,他一躍而起,朝大海和密林衝去。他一直跑一直跑,直到被藤蔓擋住去路。他停下來稍事休息,小腿直發抖。要是能夠休戰,休很長一段時間,把事情想清楚,那就好了!
真希望有時間仔細思考。
那個野蠻人停在十五碼外,叫喊起來。
怎樣做才好呢?
「叫人害怕——」
他好害怕腦中又會一片空白,讓他變成一個傻瓜,失去警覺。
這時,其餘的孩子們也跑了出來,其中有些是小鬼頭,他們挺著圓鼓鼓的肚子,像褐色的小野蠻人。有個小小孩走到軍官身旁,仰起頭說:
拉爾夫把長矛放下又拿起。他煩躁地把頭髮往後一撥,在小空地上踱起步子,然後又停下來凝視殘破的枝梗。
最後是一張臉。
拉爾夫木然地看著他。一瞬間,他又看到那幅曾為海灘蒙上神奇魅力的景象。然而現在這座島被燒成焦炭,西蒙死了,而傑克也……拉爾夫忍不住潸然淚下,全身抽搐地嗚咽起來。這是他來到島上後,第一次盡情哭泣;莫大的悲痛使他不斷抽搐著,身體幾乎要扭成一團。天上黑煙翻滾,拉爾夫在被燒毀的島嶼前嚎啕大哭;其他男孩被他的情緒感染,也顫抖著抽泣起來。拉爾夫站在孩子之中,披頭散髮,全身骯髒不堪,連鼻涕也沒擦;他失聲痛哭,為童心的泯滅和人性的黑暗而悲泣,為忠實而有頭腦的朋友小豬,墜落慘死而悲泣。
拉爾夫慢慢向前移動,像瞎子般摸索著高低不平的地面前進。右側綿延數哩的海岸線依稀可辨;左側下方則是躁動不安的大海,從上往下看,就像是垂直的洞穴般,讓人望而生畏。海水圍繞著小豬死亡的那塊礁岩起伏,不時激起一片白色的浪花。拉爾夫慢慢爬著,終於他的手摸到了石橋的起點。崗哨就在他上方,他能看見從岩石邊緣露出的矛尖。
「可是,為什麼?」
上面沒有人吭聲。他覺得自己好蠢,一邊爬下峭壁。
「我們以為——」
看來躲起來比爬上樹好,至少被發現了還有機會突圍。
拉爾夫呆愣地搖搖頭。他半轉過身,看到一群小孩默不作聲地圍成半圓形站在海灘上,他們身上用彩色黏土塗得五顏六色,手中都拿著削尖的木棒。
他怕他們會跑去通報,便奮力撐起自己,把頭和肩膀露出岩石外;而下方就是圍著礁石四濺的白色浪花。
拉爾夫拿起長矛,準備開打。但他們會怎麼做?要是想在這個灌木叢裡開出條路,搞不好得花一個星期;而誰要是鑽進來,誰就要倒楣了。拉爾夫用大拇指摸摸矛尖,咧了咧嘴,卻笑不出來。誰敢進來就試試看,他會刺得他像野豬一樣咿咿亂叫。
身下高聳的岩石彷彿搖晃起來。
近處傳來一聲叫喊,拉爾夫跳了起來,拔腿就跑,在多刺的荊棘叢中飛奔。他突然一頭撞進一塊空地裡,就是之前那塊空地。死豬頭的嘴咧得很大,在那裡笑著,但這次不是嘲笑湛藍的天空,而是譏諷漫天的濃煙。拉爾夫在樹下奔跑,他明白樹林裡的隆隆聲是怎麼回事了。他們想用煙把他燻出來,所以放火燒山。
「你一定得走,這樣不安全——」
「在玩遊戲啊。」軍官說道。
「你好。」
「我們看到你們的煙。你們在做什麼?打仗嗎?」
「我想應該沒有人被殺吧,有嗎?」
拉爾夫再度開口,聲音很低,似乎還有些喘。
「我們不曉得是什麼——」
小豬再也不會給他建議了,也不可能召開莊嚴的大會來討論,海螺的威信已不復存在。
「首領和羅傑——」
腳步聲還有一段距離。
「一開始是的,」拉爾夫說,「但後來……」
拉爾夫知道自己渾身髒兮兮的,因此忸怩不安地回答道:
「他們強迫我們;他們打我們——」
拉爾夫蹲坐在高高的草叢裡,想起山姆給他的那塊肉,便貪婪地撕咬起來。他吃著吃著,突然聽到尖叫聲,是山姆艾瑞克發出的痛苦叫聲,還夾雜著驚慌和憤怒。發生了什麼事?除了他以外,雙胞胎中至少有一個遇到了麻煩。不久,說話聲消失在城堡岩後方,他也不再去想了。拉爾夫用手摸索著,碰到了冰冷、細嫩的蕨葉,再過去就是灌木叢。晚上就睡在這裡吧,等天一亮他就爬進灌木叢中,隱蔽在糾結的枝葉深處,只有像他一樣匍匐在地上才能找到他;然而要是有人爬過來,他就刺死他。明天他就坐在那裡,等待搜索隊跟他擦身而過,繼續去島上其他地方搜尋,那他就自由了。
「這給你!」山姆突然說。「拿著!」
「嘿呦!嘿呦!嘿呦!」
野蠻人往灌木叢下的陰暗處窺視。他看兩側都是亮的,唯獨拉爾夫藏身的地方沒有光線,漆黑一片。野蠻人皺起眉頭,想看清楚黑暗裡有什麼東西。
之前的看守者終於爬了下去。沒有離開的兩個身影與黑色岩石融為一體,彷彿岩石變大了一般。他們身後出現一顆星星,隨即又被人影遮住不見。
軍官鼓勵地點點頭。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拉爾夫也直視著野蠻人的雙眼。
「嘿呦!嘿呦!嘿呦!」
烈火熊熊,他www.hetubook.com.com一度以為遠遠甩開的隆隆聲又漸漸逼近。大火會比千里馬跑得還快嗎?從他躺的地方望出去,可以看到約五十碼外的空地上布滿斑駁的光影。他注視著那塊空地,一塊塊光影不斷閃爍。就像他腦中一片空白時的情景,一時間他甚至覺得那光影就在他的腦海裡一明一暗。接著光影越閃越快,漸漸變得黯淡,最後消失不見。島上升起滾滾濃煙遮蔽了太陽。
「非找到你不可。」
「他們恨你,拉爾夫。他們打算幹掉你。」
拉爾夫停下腳步,斑斕的光影灑在他身上,他托起一根樹枝,打算從下面鑽過去。一陣突來的恐懼使他渾身顫抖,失聲喊道:
拉爾夫點點頭。
「煙!」
「山姆,我不會有事的,對嗎?」
「你們要不要跟我走?我們三個……還能拚一拚。」
「我們還以為是——」
「你們升了煙,卻不知道自己有多少人?」
烈火已經燒到海邊的棕櫚樹林,畢畢剝剝地吞噬著它們。一簇火焰像空中飛人般一晃,獨自竄到平臺上的棕櫚樹梢。天空黑壓壓的一片。
「他們強迫我們——」
拉爾夫停頓片刻,痛苦地想著明天,突然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浮現在他腦海。
軍官傾身看著拉爾夫。
那夥人在跳舞。在這堵岩石城牆的另一側,他們想必正圍成一個黑色的圓圈,旁邊還有光亮的營火和烤肉。他們可能正津津有味地吃著,享受安適的氣氛。
「我是、我是……」
峭壁頂端的那塊紅色岩石突然消失不見,像布幕被拉掉般,顯露出後方的人影和藍天。不一會兒大地震動起來,空中傳來巨大的嗖嗖聲,灌木叢頂端像被一隻巨手掃過。大石彈落下來,一路碾壓著滾向海灘,捲起的斷枝殘葉像下雨般嘩啦啦落到拉爾夫身上。在灌木叢的另一邊,那夥人正在歡呼喝采。
他把長矛稍稍一轉,然後拔了回來。
要是在白天的話,他們會因為自己的所作所為羞憤而死。但現在夜色深沉。艾瑞克接著說話,隨後山姆也加入,跟著一搭一唱:
「快走吧,拉爾夫——」
樹林裡響起一陣清脆的笑聲。
另一個野蠻人沒作聲,也許他比了個手勢。
最後,他仔細查看四周,沒有敵人在附近,而且他的運氣還不壞,砸死小豬的那塊巨石彈進了這個灌木叢裡,在正中央砸出一個幾呎見方的空地。他一鑽到這裡便覺得很安全,頭腦也靈活起來。他小心地坐到被壓扁的枝幹中,等待敵人經過。他透過周圍的枝葉縫隙往上看,瞥見一樣紅色的東西。那一定是城堡岩的頂端,離得很遠,已不再具有威脅性。他鎮靜下來,懷著勝利的喜悅,等待搜索隊的聲音慢慢遠去。
「誰?傑克?」
「躲遠一點,盡量躲遠一點。」
「不,他們不會那麼壞的。那只是巧合。」
「要我們小心行事,要像獵殺野豬那樣用長矛刺你。」
「還有首領……他們兩個都——」
「仔細想想。」
一陣歡聲雷動。
「就像這樣——」
站在沙灘上的是一個海軍軍官,他驚訝地俯視拉爾夫。在軍官後方的海灘上有一艘小汽艇,艇首被兩個海軍士兵拖上了海灘,艇尾則有個士兵手持衝鋒槍。
拉爾夫把頭伏在前臂上,傷心地接受了這個事實:山姆艾瑞克也加入他們那一夥了。他們正守著城堡岩,背叛了他。他再也不能把他們救出來,在島的另一側組成新的隊伍過日子。山姆艾瑞克像那幫人一樣變成了野蠻人;小豬死了,海螺也碎了。
「你確定他打算躲在這裡?」
拉爾夫醒了,但他閉著眼睛,傾聽附近的聲音。之後他睜開一隻眼睛,看到自己的手指樞進臉頰旁的鬆軟泥土裡。陽光從蕨葉縫隙篩進來,他又聽到了聲響,這才意識到那些盡是墜落和死亡的漫長夢魘已經過去,早晨來臨了。海岸邊傳來嗚嗚嗚的叫聲,接著有一個野蠻人呼應,又一個野蠻人呼應。嗚嗚聲像飛鳥驚鳴,越過他,越過島狹窄的一端,從大海掃向潟湖。拉爾夫想都沒想,立刻抓起他削尖的木棒,扭動著身體鑽出蕨草叢。幾秒鐘後,他已衝向灌木叢,但還來不及爬進去,就瞥見兩條腿;一個野蠻人正朝他走來。蕨葉被重重踩踏、拍打著,長長野草中也傳來腳步聲。某個不知名的野蠻人嗚嗚叫了兩次,左右兩邊都響起相應的嗚嗚叫聲,隨後就消失了。拉爾夫蹲伏在蕨葉和灌木叢之間,好一陣子都沒再聽見聲響。
拉爾夫在那狹窄的藏身處不安地騷動著。他豁出去了!他們又能怎麼樣?揍他?那又如何?殺了他嗎?一根兩頭削尖的木棒。
寂靜再度降臨。
傑克一夥人走開了,回到高聳的城堡岩。拉爾夫聽見他們離去的腳步聲,還有人嗤嗤笑著。搜索隊中又響起一陣尖銳的嗚嗚叫聲,像鳥鳴一樣,代表還有些人留守在這裡,等他出來。但,有些是多少?
野蠻人繼續往前走,拉爾夫只看得見他腰部以下。那是他的矛柄。漸漸的,只能看見膝蓋以下了。千萬別出聲。
「你好。」
「他打算藏在這裡嗎?」
他晃動著長矛,做出凶狠的樣子。
艾瑞克點頭表示同意,並揮出長矛。但拉爾夫依然撐著,沒有離開。
兩個孩子突然僵住了。有人正從岩石後方爬上來。
野蠻人停在五碼外,就站在灌木叢邊,再次大叫起來。拉爾夫屈起膝蓋,蹲伏著,手裡拿著兩頭削尖的木棒劇烈地顫抖,一下子伸出又收回,放下又拿起,拿起又放下。
在片刻的沉默之後,山姆彷彿透不過氣來似的說道:
上樹?
「你得馬上離開,拉爾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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