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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之眼

作者:威廉.高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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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馬帝 第五章

第一部 馬帝

第五章

馬帝還是什麼都沒說。
馬帝到了醫院。他的雙腿都被捆綁起來,所以不感覺痛了。之後雖然還是會痛,但馬帝倔強的個性總是可以度過去。哈利.布梅爾——如果真是他的話——並沒偷走馬帝的車子,所以車子和馬帝的衣服、褲子和第三隻襪子都被送還給他了。他的木封面聖經被放在床頭的夜燈下,馬帝也繼續逐章研讀。有一段時間馬帝發高燒,以至於語焉不詳,但等到他的體溫降到正常之後,他就不再說話了。馬帝很冷靜,時常探視馬帝的護士發現馬帝的冷靜不太尋常。他們說他常像一根木頭一樣躺著,不管多痛都忍下來,他臉上的表情不變,也不發一語。病房的修女曾給馬帝一種液化氣體好讓他的下體保持低溫,她向馬帝仔細地解釋使用方法和器材,但馬帝從來沒用過。最後馬帝的腳終於被解開了,接著他也可以起身坐著,再來是可以被推出病房去,然候是可以拄枴杖走,最後終於可以走路了。在醫院的這段日子裡,馬帝養成了面無表情的習慣,以至於他那變形的臉像是畫上去的。在僵硬很久了以後,任何表情反而顯得造作了。馬帝的腳不再跛了,但他走路時雙腳分得較開,就像被釋放的囚犯身體仍記憶著腳鐐。警方拿了十幾張土著的照片讓馬帝指認,但馬帝只說了句白人會說的話:
在黑夜中這地方看起來更詭異了,就像以前的攝影師將自己的頭埋在黑色絨布中一 樣,而感官卻變得更加敏銳。人們的腳步會感受到地面上半水半泥的鬆軟,路上的石塊和碎石都逐漸消失,且鬆稠的土壤愈來愈深直到腳踝。鼻子會感受植物與動物的腐敗,而嘴和皮膚在這種情況下則都能品嚐到因為水氣而溫暖且沉重的空氣,使得自己不知道自己的身體究竟是站著、游著,還是飄著。耳朵中會充滿青蛙如雷的嘶喊和夜鶯苦惱的歌聲。除此之外人們還會感覺到風的吹拂,感覺昆蟲們的觸角和肢體,感覺到牠們的哭訴,因而體會這裡竟是一個充滿生命的地方。
當馬帝走上甲板前只帶著一個提箱,裡面有他刮右邊鬍子的器材、一條褲子、一件上衣、一隻黑襪子、一件法蘭絨外套和一塊香皂。馬帝站在那裡看著船的另一端,最後又失神地看著自己的腳。然後他舉起左腳甩了三下,再舉起右腳甩了三下。他轉身看向碼頭邊的建築物、看著遠處的山腳,這就是整個澳洲大陸前來向他告別的所有成員。馬帝似乎想看清幾千哩外的山坡,這些他曾旅行過,也遇見過幾百個人的地方;就算不是都認識,也算見過了。馬帝再看著碼頭,在繫船樁的下風處;他看到一堆灰塵,於是便彎下腰抓了一把撤在自己的鞋子裡。
「這樣做是不對的,我相信像你這樣的人一定都不知道這樣是不對的。不,我指的不是你要表達的內容。我們知道狀況,知道跟氣象賭的危險和愚昧;但是,我們可是上帝的選民。你錯了,你以為沒有人會了解你要表達的訊息,你以為沒有人會轉譯你的語言;我們當然可以。諷刺的是,受過教育、資訊充足的人都能預估災難,只有那些卑和圖書微、無知又無助的販夫走卒不知道。你懂嗎?法老王的軍隊……或是更早一點,那些無知農民的後代……」
「他們看起來都一樣。」
他的顫抖逐漸緩和,當他穩定後,便沿著湖走向自己的車子,幾乎是莊嚴而有條不紊的。他小心地向四方舉起依然亮著的檯燈四次,然後才吹滅燈蕊。世界又回到原來的樣子。他將檯燈、鍊子和垂掛的東西都放回行李箱,然後穿上衣服,整理他奇怪的頭髮,再戴好帽子。在寂靜中一隻螢火蟲飄盪過來,在閃爍的水光上和自己的影子跳舞。這時他也坐上駕駛座,但車子啟動了三次才成功;這大概是野外最奇怪的聲音,隨後引擎也動了起來,車子慢慢開走。
「蘿博拉太太、包威里太太、克魯登太太、包羅達小姐、列文斯基先生、偉曼先生、曼多薩先生、布納羅帝先生……你看你燒到這麼多人,他們都非常氣憤……你絕對不可以再這樣了!」
秘書向前靠,他的雙手仍在前面交握著。
待了夠久後,馬帝的眼睛逐漸適應了黑暗;要看清每一件事的代價可能是得犧牲生命或至少犧牲一隻手或一隻腳,好讓眼睛知道哪些事是為他而存在的。那些為他存在的事可能是樹幹上散發著螢光綠的青苔,或是沼氣偶爾在蘆葦中燃起的火燄顯露溫柔搖曳的藍色,以及昆蟲搬運中或漂流在緩滯水面上的植物,如一座座漂游的島嶼。有時會突然像燈被扭開一樣,在樹木間有火光飛閃、舞動,接著轉進它自己的煙霧裡並隨之破滅,變成一縷光暈。當它離去時,卻留下比原來更不可思議的黑暗。這時如同一個睡者翻動身體一般,一個巨大的東西在看不見的水面上翻動,並向稍遠處遊移了一些。已經在水中站立許久的雙腳此刻陷在泥中更深了,那些從來不被容許的隱晦秘密和無意識的創造力,現在都浮現在脆弱的皮膚上。
穿著黑衣的男人則會回來跪坐在地上,從他黑帽子的寬沿下掃視四周發笑的觀眾。由於他彷若雜色木頭的臉上帶著深不可測的莊嚴,此刻站在濕草地上的人們因而一一陷入沉默。
「我要回去。」
馬帝爬上梯子,從此告別他待了許多年的澳大利亞。他得和其他十一個人一起睡在大通舖裡,但其他人都還沒到。當他放好箱子,便又回到甲板上站著,文風不動地看著這地方最後一眼。一滴淚水從他好的那隻眼睛裡流出,經過他的臉頰滴落在甲板上。他的嘴動了動,但什麼也沒說。
半明半滅。接著他滅掉燈蕊、將漏斗形的燈罩放回去,並確定這盞燈穩穩地站在凹地上,然後取來第一次從行李箱拿的東西。這些叮叮咚咚的東西看來高深莫測,只有這個人自己知道他要幹什麼。當他再站起來時,已經不是全|裸了,他腰上纏了一圈鍊子,而那些東西就吊掛在鍊子上,其中最重的剛好擋住他的生殖器,算是顧及了禮貌卻有點荒唐,因為這裡只有大自然中的生命看得到他,而牠們是不會在乎的。戴著這些,當他彎下腰的時候必須抓著車門才能平衡,這些東西讓他很難跪下來。無論如何他還是跪下和-圖-書來並重新點亮檯燈燈蕊,讓發亮的燈罩代替剛才那兩道光線,照亮樹木和地上的樹葉。這時地上的凹痕、青苔和泥巴變得具體,讓人相信即使天亮了它們還在那裡,而薄如白紙的飛行物則發狂似地穿梭於白色燈罩和發光卻死寂的水面之間。一隻青蛙用一雙鑽石般的眼睛盯著燈看。這時這人的臉也貼近檯燈,但他的左臉,他半閉的眼睛和扭曲的嘴角並不是這光線造成的。
然後停止不動。
馬帝的冒險事件公諸於世之後,他獲得了一筆捐款。人們以為他是一個傳教士,但和馬帝接觸過的人都為他的寡言、他了無生氣的臉孔和看來沒有意見也沒有目標的模樣感到挫折。然而在馬帝心中那個問題仍然壓迫著他;問題雖有改變,卻愈來愈緊迫。這問題從「我是誰?」變成「我是什麼?」到他歷經一個土著從天而降,跳到他身上,帶給他這般如同被釘在十字架上的苦難之後,這迫切的問題變成:
馬帝在走前處理掉他的車子,但留下幾項東西。他原本希望能當個船員,但沒有工作可以給像他那個年紀,打過雜、當過捆工、掘過墳、開過車,而且還精通聖經的人。更何況許多人都替他寫過推薦信,說他廉潔、可靠、老實、忠誠、勤勞(斯威特太太說的)、謹慎,然而這些特質其實都是惹人討厭的。
他站起身走向窗戶,他站在那裡望向窗外,雙手在背後交握著。
「你不能這樣做。」秘書說。
他把石頭放下,回到房間,拿出聖經來翻閱。接著他又到市政府去,但他無法進入。第二天早上馬帝又去了一次,這次他在服務台前獲得極有禮貌的招待,卻沒人懂他的要求。馬帝離開市政府之後,便去買了一些火柴盒,然後日復一日地在市政府門口堆,一天比一天堆得更高。有時馬帝會堆出高過一呎的東西,但最後總是會倒下來。這是生平第一次馬帝吸引了群眾:小孩子、遊民,有時甚至公務員都會佇足看他的表演。後來警衛將他帶離市府門口,讓他到草皮和花床邊表演。也許因為在這邊更遠離官僚味,所以孩子們笑得更大聲。馬帝會跪著堆他的火柴盒塔,有時他會把堆出來的東西吹倒,就像土著們對著卵石喘氣一樣。這個舉動讓大家發笑,所以小孩子們也跟著笑。有時會有小孩子靠近,然後一口吹倒火柴盒,也會有淘氣的小孩子將火柴盒踢倒,這時觀眾們會笑,但也會叫著替馬帝抱不平,因為他們是站在他那邊的,都希望馬帝有一天能如願以償地堆好所有火柴盒。調皮、精力旺盛的男孩子們會叫道:「加油,禿子!」——雖然他們不知道馬帝帽子底下是什麼。但還有更搗蛋的男孩會拳打腳踢,甚至在火柴盒上吐口水,這時大人們會叫、笑或被嚇一跳,而出門購物的善良女士們或老人家則會斥喝道:「該死的小鬼!」
當馬帝揀回他的陶罐、樹枝和火柴盒時,觀眾都走光了,馬帝自己也離開了,留下公園管理員目送他們的離去。
又過了一會兒,這趟飛行的原www.hetubook.com.com因和方向顯得更明確了。一道光,然後是兩道光在最近的森林裡穩定的移動著,照亮了樹幹、葉片、青苔和殘枝的側影,一時之間它們就像火光中的煤炭和木材,起初是黑的,然後在焚燒中被消耗成兩道側光,並由森林向沼澤飄去。兩道光都帶著一股舞動生命的雲團,雪白如紙的雲團。車子的引擎聲嚇跑了所有事物,連青蛙都沉到水裡不再發音,只剩飛行的生物還在那裡。現在車子停在距離那神秘黑暗水面邊緣兩棵樹的位置,引擎已經熄火,而那兩道光已經不像剛才那麼強了,卻還是足以照亮飛行中的事物,以及一、兩碼外泥地上被某種東西輾過的凹痕。
「我真是高興!你並不是真的……就像我們為那些土著,那些所謂的原住民感到最不幸的事……你知道他們堅持被稱為原住民嗎?就像他們是形容詞而非名詞一樣……但我覺得我們可能真的欠你什麼……」
馬帝走了,但不是經由飛機。現在的他只付得起單程船票。飛行對他而言也許仍是一種過於誇張放肆的活動;然而還留在他記憶深處的也許不是新加坡機場那個穿著閃亮衣服的女孩,而是一點點不屬於任何事物的邪惡,讓整個新加坡機場都籠罩在不愉快的氣氛中。現在馬帝在女人或男人之間已經可以自在活動了,不必擔心任何人的反應,他內心的平靜也不會再被那些放盪|女人對他的嫌惡所打攪了。
馬帝看著他,嘴卻緊緊閉著,而秘書卻眨著眼:
馬帝一動也不動地站了半個小時。
接著他靠著車門的支撐,慢慢地舉起檯燈並站直身來。腰上的玩意兒互相敲擊著。他舉著檯燈座,將它舉到自己頭上,然後轉身慢慢地走向水面。泥土開始感覺到人類的腳步,溫暖的泥在一隻腳踏下去時逃竄而去,當這隻腳陷下去後另一隻也跟上來。這時這人的臉上顯出一種因痛苦而扭曲的表情。他咬緊牙根,眼睛閉上又張開,而檯燈則因此搖顫。他愈走愈深,先是腳,然後是小腿,接著是膝蓋。水中奇怪的生物有的碰到他,有的因水波而驚散;這會兒水已從他的腰到胸膛了。剛才那隻青蛙則終於打破檯燈的催眠,潛入水中。水大約到他的下巴,但在某一刻時水突然變深了,他奮力地掙扎著,但水卻不斷湧上。他想他剛才已在水中走了一碼左右的距離,沒有人會看得到的地方,就算有也只會看到一隻手臂、一個白色發亮的燈罩和一個瘋狂掙扎的人影。他拚了命往沼澤地移動,好讓頭可以抬起來吸到空氣。不久後他開始穩定地升高,水流過他的頭髮和腰際,但沒淹到他的檯燈,最後他終於站起來了。雖然空氣是熱的,水面也有蒸氣,他還是不停地顫抖著,甚至抽搐;他必須用雙手抓著檯燈,免得它掉到泥中。而他的顫抖似乎是一種宣示,所以三十碼外的一隻大蜥蜴調過頭去潛入黑暗之中。
「我感受!」
「你是從英國哪裡來的?南部?當然,倫敦嗎?我想你最好回家鄉去。我了解你很難停止現在正在做的事,一向都是這樣的。對,你最好回家鄉去,畢竟……」他突然開始哄馬和圖書帝:「那兒比這裡更需要你的語言。」
他有一撮銀色的頭髮被小心地梳整在頭上,就像一艘銀色的船一樣。馬帝聽出他的口音和許多年前的皮迪葛利先生一樣。秘書溫和地說:
有片刻時間馬帝什麼也沒說。接著他帶著一種戲謔,從桌子的另一頭站起來,然後盯著秘書腦袋上方的窗外。他抽動著身體但沒發出聲音,他用拳頭拍打自己的胸膛,然後兩顆高爾夫球從他變形的嘴唇中迸出:
七天以後馬帝又在他的遊戲中加新花樣。他買了一個陶罐,又揀了幾根樹枝;當圍觀的人開始笑他的火柴盒時,他就將樹枝放在陶罐下,假裝要用火柴點燃樹枝又辦不到。當身穿黑衣的馬帝蹲在他的樹枝、陶罐和火柴盒旁時,一個淘氣的男孩踢倒了陶罐,接著所有的大人都叫道:「喔,別這樣,可惡的小子!真是調皮,你會把它踢倒的!」
逐漸康復的馬帝在城市中一遍又一遍地遊走。他也造訪了幾所教堂。當他在教堂裡時,總會有人過來請他摘掉帽子,但看到他的臉之後便立刻打消主意了。當馬帝可以走得更遠時,他喜歡走到城市最邊緣處,去看土著們的小茅屋。大多時候土著們的行動都不難理解,但有時卻會有些超出解釋的行為,深深吸引著馬帝。有時是滑稽的,例如以棍子進行的遊戲,或投擲做了記號的卵石,然後是他們專心一志地檢查結果時的屏氣凝神或氣喘吁吁。
然後轉身離開這裡一間又一間的辦公廳,經過大理石的大廳然後走下台階離開。馬帝去買了一些奇怪的東西和一份地圖——地圖倒是不奇怪。馬帝把他所有的東西都放進他的老舊車子裡——這個城市將不再認得他了。事實上整個澳洲對馬帝的認識都不過是他的怪異;在他短暫的停留中,人們只記得他的黑衣和他可怕的臉孔。如果澳洲人和他有多一點的互動,馬帝就會是另一種人物了。馬帝帶著他所有奇怪的財產開了好幾哩路,策劃著某件對他重要的事情。他想躺下來,他想找一個水邊可以躺下來,而且是一個又熱又臭的地方去。馬帝不是不知道哪裡有這樣的地方,只是車子很難開過去,所以他選了一個陌生曲折的路走,而他也常睡在車裡。馬帝曾找到一個只有三戶頹圮房舍的小村落,這些房子已經皺起的鐵屋頂在熱空氣中發出噼哩啪啦的聲音,而數哩之內都沒有任何一棵樹。他也經過一棟在幾棵大樹下的帕拉第歐式建築,那裡還有不斷啼叫的雄雞和池塘裡被小心照料的蓮花。馬帝還經過人們駕馭著兩輪馬車輕快踏行的路徑,最後他終於找到一個絕對沒有人想去的地方。這裡即使是中午時刻,強烈的陽光也無法穿透水面。馬帝看著水面上像木頭一樣的東西一個接著一個浮現,從未出現在他臉上的恐懼顯露了出來。所以馬帝找了一個較高的地方等待,並拿出那本木封面的聖經讀著。接下來的一整天他都有點顫抖,所以他盡量讀一些他熟悉的章節,因為這樣應該可以帶給他寬慰。馬帝大部分的時間都盯著那本聖經看,而且似乎首次發現它黃楊木封面的價值。他懷疑為什麼需要用木頭做封面和_圖_書,因為神諭應該是不需要被保護的。馬帝坐在那裡好幾個小時直到太陽逐漸退出天空,星星出現。
這裡沒有其他人,而且即使是在白天,這種地方也不會有人來的;自有人類以來這裡就沒人來過。生命的熱力彷彿被追逐而飛回這裡,然後又如一縷縷流動的光暈般逃離。
「我的意思是說,你有沒有覺得被召喚,要對這個懈怠的世界傳達訊息?」
那秘書輕鬆地坐回椅子裡。
他放下那份報告並將一支銀色的鉛筆放在上面,然後看著馬帝:
「相信我,龍捲風不會颳到政府機構的,你的炸彈也炸不到。」
「我是為誰而存在?」
第二天馬帝將樹枝移到草地另一頭靠近市政府處,不會被灑水器弄濕的地方。那裡接近中央停車場處有一條小路,有茂密的草和陽光下盛開的小花。在這裡要聚集觀眾得花更多時間,事實上馬帝已經花了一小時堆他的火柴盒,而且全是往上堆的。雖然這樣的遊戲只要有耐心,花時間去做最終總是辦得到,然而今天有點風,所以馬帝頂多只能堆八、九個火柴盒。不過最後終於有小孩子來了,接著大人們也來了,馬帝又得到關注和笑聲,以及淘氣的男孩與「喔!這個壞孩子!」的驚叫。當馬帝將樹枝排好,將陶罐放在上面並用火柴點燃樹枝時,他得到更多的笑聲和掌聲,就像一個小丑突然做出聰明的動作般。在笑聲和掌聲中,樹枝燃燒的聲音傳了出來,突然間草也燒起來了,接著花種子也「啪!啪!啪!」地爆開,一道巨大的火蛇吐向垃圾場,人們尖叫著,推擠地往外逃。當小孩和大人們衝向街道時,一陣陣叫罵和詛咒聲隨著緊急煞車尖銳的聲音起落。
於是馬帝逡巡於那個神秘的熱帶城市。他穿著黑衣走在路上,臉部就像被雜色木頭削過一樣。當他經過公園時,坐在橘子樹下鐵椅上的老人家們會突然陷入安靜,直到馬帝走到公園的另一頭。
開車的人一動也不動地坐了好一會兒,而當車子的聲音和行動都消失了一陣子之後,這地方的喧鬧又開始了,於是他拉開右車門下車去。他將行李箱打開,拿出一堆叮叮咚咚的東西,然後沒關行李箱就走回駕駛座旁,盯著看不見的水面。又過了一會兒他突然忙起來,他脫下衣服讓自己瘦削、蒼白的身體被兩道光映照著,也讓那些細小、嗡嗡發聲的飛行物可以看到他。接著他又從行李箱拿出一個奇怪的東西,然後蹲在地面凹洞旁開始拆卸那東西。玻璃敲擊的聲音。這人點燃一支火柴,火光亮過那兩道光線,他所做的事也就一目了然了。他面前有一個古董檯燈,現在燈罩被拿掉了,只剩細細的燈蕊燃燒舞動著,或在不完全的燃燒中。
馬帝第二次看到土著扔卵石後,便急忙趕回他住的天良飯店。他直接走到飯店院子裡撿起三顆石頭……
馬帝沒有說話。秘書拿出幾張紙唸道:
這是許多年來馬帝講過最長的一句話。
「你能承諾不再做這樣的事了嗎?」
「……在我們告別之前,告訴我……你有沒有一種,一種特殊的感知力,一種超出感官的感受力,或者說超能力,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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