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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斷北京城

作者:賽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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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罪惡的源頭?

第二十七章 罪惡的源頭?

他又沉默下來,對這,我不要讓我自己成為一個懦弱的人。
「皮膚白或黑?個子高或矮?」
「等等,」我說:「我必須解釋一下。」
「它們是類似的,」雷尼說:「它們要求同樣的精確和抽象的概念。」
「我並沒有因反對他而作決定,我是為了妳而作決定的。」雷尼說。他彎下腰,吻我的面頰,然後離開。
「到我房間來,雷尼。」當聖誕夜結束之後,我說,我漫不經心,我讓我的聲音愉快起來:「你和我沒有機會談話,讓我們點燃爐火,好好兒地聊一聊。」
說完,我站起來;我取來他祖母的照片,告訴他關於她的事,以及韓愛蘭的故事如何嵌入中國的歷史和我們所處的時代之中。
「坐下來,雷尼。」我說。
他的心智和肉體上的成長令我震驚。「你要以音樂為生嗎?」我問。
「我不知道,我不想知道,我想,我不願再受到傷害。」
雷尼沒有看我,他的目光凝注在爐火之上。「關於她的什麼事?」
「噢,」雷尼說:「我仍然要問,他如果愛我們的話,那他為什麼要作那種選擇呢?我還要繼續問下去。但我是不會得到答案的。」
「曉得自己不被丈夫所愛的她,反過來,將她的生命奉獻給她的國家和她認為是她的責任的事情。而她兒子——你的父親則吃到那個酸澀的果實,並且,你,雷尼,你的牙齒也正放在那種果實的邊緣。」
「他可以離開中國呀?」雷尼說。
他迅速地瞥了我一眼,衡量著,比較著,然後又看著爐和圖書火。「不像。」
「你知道,」我說:「你知道,而且,你不需要問。那是因為我,因為我是個美國人,因為你父親是半個美國人,不過,我們任何一方都沒有錯,錯的是使我們分離的世界破裂,它就像浪潮一般,從我們中間衝過來,而以相反方向將我們推到海邊。」
「你太年輕,」我說:「你不會了解,你將會責備他。」
聽到這話題,他擡起頭,似有興趣,卻又不願。
「雷尼,我想談有關你父親的事。」
「我要為你父親辯護,」我說:「他不在這裡,他不能替自己說話,此外,你一定要責備某個人不可,那麼,你應責備爺爺,他娶你的中國祖母,卻不愛她,這便是罪惡的源頭。」
「妳接到信了嗎?」
「我一想到玫瑰就想到你。」他低聲道。他鄭重地說出這句話,但我卻不能報之以微笑,因我的心在我胸腔內砰然作響,我在想究竟要如何告訴雷尼那件事,而能讓他不去怨恨他父親呢?
「我已允許了那個中國女人,」我說:「我說我了解,我說我要他在他的房子裡過舒服的生活……所以,我還要把她其他的信拿給你看。」
他轉身面向我。「媽媽,我也有件事情要告訴妳,所有關於雅莉格塔的那些事……那幾乎促使我跑回北京,如果我是因為我祖母是個中國人而遭到拒絕,我想,那麼,我最好返回中國,不過,現在我再也不要回去了,我要和妳留下來,這將是我自己的國家,我沒有其他的國家。」
「這是一www.hetubook.com.com項完美的結合,雷尼,那是孔子對文明人的要求,優越的人和紳士必須具備數學和音樂的修養。」
「現在是我把那封信拿給你看的時候了。」我說,我站起來,打開那個上鎖的盒子,取出那封密封的信,然後,遞給他。他拆開封套,打開信,閱讀。我坐在我的椅子上等待。他若有所思地讀了兩遍之後,摺起來,放回信封內,然後置放在他旁邊的那張小桌上。
「或許這是真的。」雷尼同意說道。
「告訴我,你在大學裡面最喜歡那門課程?」我說。
「我父親也拒絕了妳。」雷尼殘忍地說。
「我不習慣你現在的樣子。」我說,真的,我不能習慣他的長相,他的面龐已經失去了孩提時代的圓臉蛋,頰骨明顯地呈現出來,下頷堅實穩定,如果他對我而言是位陌生人的話,我將很難說雷尼來自何方,西班牙?義大利?巴西?還是北印度?然而,他卻是我的兒子。
現在,我相信,他視我為其他的某一個人,而不是他的母親,他把我當做一個戀愛中的女人,他沒法答話;他從未見過一個戀愛的女人,他的眼睛在我面前低垂下來。
「數學,數學和音樂。」
「他不能。」
「嗯,她迷人嗎?」
雷尼急躁起來。「妳到底要跟我說什麼呢?」
當雷尼離開我之後,我在逐漸熄滅的爐火前面坐了許久,一項重擔從我身上卸下了,我,在我自己的國家裡面,不再孤獨了,我兒子和我在一起,有一天,我將再度快樂起來。
我不m.hetubook•com•com去追他,我很了解我的兒子,他並不是倉卒作抉擇的,他深深地受到不決定的痛苦,他被撕在他的兩個國家之間,以及他父親和我之間;而且,他選擇了我和我的國家。噢,傑洛德,原諒我!我祈禱你能再生幾個兒子,真的,我確實這麼作禱告。如果我從你手中搶走了我們的兒子,那我又能怎麼樣呢?那是雷尼有權利決定他自己的生命,就如同我跟隨你到北京的時候,以及你不跟我一塊兒回家時一樣。是的,這便是最後的家,這個佛蒙特峽谷,這些山巒,這幢我祖先留下來的房子。
「不像我……」
於是,我開始從頭說起。我告訴他,我們——傑洛德和我如何相遇;我告訴他我們如何相愛,但我不能告訴他我們在一塊兒的第一個夜晚,那屬於傑洛德和我,一項鎖在記憶裡的寶藏。我把北京和以往的那些年裡我們的愛——這分愛開始於這個佛蒙特峽谷——如何加深、拓展而成為純摯的情誼生活告訴他。
我坐在那張曾屬於我的波士頓祖母的老舊、紅色、天鵝絨製而有把手的椅子上,他則坐我對面的那長木製溫莎椅。他把我房裡的爐火點燃,木材是乾燥的,火不久之後便熊熊地燃燒起來。
「我確定她愛他,因為,她如果不愛他,那麼她就永遠都不可能完全地將自己的生命投注到其他的地方,她並不期望去愛他,但她卻真的愛著他,而且被他拒絕。這個世界上再沒有像愛被拒絕那樣地深具爆發性了。」
「我首先要告訴你,已經發生和圖書的事情並非你父親的錯,也不是我的,如果這個世界不在我們的腳下分裂開來,那麼,現在我們還是生活在北京的那幢房子裡,而不是這兒。」
「他做了什麼事?」
「世界上有一些這樣的婚姻,雷尼,」我說:「我母親跟我說我和傑洛德在一起是永遠都得不到快樂的,但她錯了,我生活得很快樂,他也是,我們彼此愛著對方,祖先方面的事是無關緊要的,好,事實是他們也許關係重大,因他們增加了特殊而令人迷惑的差異性,我記得你父親和我有時候會討論他們的事,我記得你父親有一次曾說我們的婚姻格外的完滿,因為對於它的那分責任單獨落在我們的肩上。我們的祖先不會同意。」
「你父親將會非常高興。」
「我要做一個科學家,科學結合了抽象概念和精確性。」
我強烈地反對這。「他並沒有拒絕我,只要我們愛著對方,他就不可能拒絕我。愛依然留我們的心中。」
「它寄來的時候,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她愛祖父嗎?」雷尼低聲說。
「你愛你父親的程度不夠,所以你無法原諒他。」我說。
對我這句話,雷尼沒有反應。每當我談到他父親,他便不回答我。
「還有很多時間嘛。」我說。
「那我們為什麼不是呢?」他問。
這時,我打開我的梨木書桌的抽屜,把美蘭寄來的信交給他。他讀著它們,他的臉沉著、鎮靜。他很快地讀完,摺起來,然後把它們還給我。
「不算迷人,但是很漂亮。」
我忘了說雷尼總是喜愛音樂,這或許是m.hetubook.com.com我遺傳給他的,我年輕時代有好多時光都花在樓下客廳的那架方形鋼琴之上,但從我回到家裡至今,便不再能彈它了,我甚至沒有教雷尼彈,誠如我可能教他的那樣;生活在與傑洛德即將永遠仳離的邊緣,我著實沒法忍受音樂這種東西,但我從未禁止雷尼去彈鋼琴,他想彈的時候,就去彈。
「你很喜歡她嗎?雷尼。」
「高,白,而且十分嫻靜。」
「她和我沒有任何關係,」他說:「我不能了解他為什麼讓她進入我們的房子。」
「喬治.波文的妹妹怎麼樣?」我半開玩笑地問,現在,談這問題將會是沒有什麼用的,我只是在避免他的沉默,我實際上並不介意有關喬治妹妹的事情。
「不是最近,也不是他寄來的,但我確實收到了一封……一封非常特殊的信。」
他突然站起來,走到窗臺邊,站在那兒看外面的夜色;燈光透過玻璃而映在正飄落下來的雪花之上,爐火忽然變藍,一枝木柴掉進灰燼之中。
「為什麼不能?」雷尼堅持說道,我從他那張痛苦的臉上明白他很氣他父親。
他的聲音如此地無情,以至於我沒法忍受。「以前,他選擇留在北京的時候,我們不曉得他曾受到多大的壓力。」
我們向站在前門的布魯斯和樓梯口的山姆道晚安。布魯斯握了我的手一會兒;我不能表現出熱情的態度。「謝謝你的粉紅玫瑰花。」我愚蠢地說。
我叫了出來。「噢,雷尼,雷尼,不要決定得這麼快,不要因為反對你父親而作決定。」
「謝謝妳,媽媽。」他說。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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