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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出兵，斜卯阿里率五千人馬在前，烏延蒲盧渾率五千人馬居後，而完顏牙吾塔所帶的一猛安生力軍作為先鋒，歸屬斜卯阿里。他頭戴只露雙目的鐵兜鍪，身披重甲，手持烏黑發亮的鐵棍，騎一匹烏騅大馬，走在隊伍的最前列。

完顏粘罕說：「不可，我須與你會師開封，方是上策。」完顏訛里朵不同意，說：「去冬攻開封，只因趙氏少主孱弱，將相無能，方得成功。如今有宗澤鎮守，便是兩軍合力，亦難攻取。」完顏粘罕發怒說：「訛里朵，你休得滅自家底威風！」他又模仿去年平定軍會議的動作，將貂皮帽往地上一扔，又站立起來，隨手揀起，說：「我取宗澤底首級，便如取此帽！」完顏訛里朵也不退讓，說：「粘罕，你可取得貂皮帽，卻斷難取得宗澤首級。」他的話更加激怒對方，完顏粘罕大吼道：「便是你不出兵，我自率一軍，亦可破得東京！」

岳飛率本軍夜行，抵達侯兆川，會合王敏求的少量留守部隊後，稍事休整，立即啟程南下。由於戰鬥的損耗，這支隊伍已不足二千五百人，卻因繳獲敵人的戰馬，組成了清一色的騎兵，從敵人屍身上剝取的羊裘，也解決了全軍的冬服。岳飛與眾將商議，軍隊已不可能再按原來的編制，就臨時編組為五將，岳飛與王敏求率第一將，寇成率第二將，郭青率第三將，舒繼明率第四將，王經和沈德率第五將，每將各約五百人。軍隊沿山路行進，依次是第一將前行，第五將斷後。

第二天早晨，軍隊全裝集結，正準備啟程，有軍兵報告說：「今有一個道士，另帶一個隨從，策馬前來，言道雁翅口忠義民兵遭虜人圍攻，特來急切求援。」岳飛料到那個道士必定是李娃，不免臉上流露出幾分窘色，卻只能與眾將出外迎接。

完顏牙吾塔的部兵都是新徵的女真壯丁，他們萬沒料想到，悍勇無敵的黑風大王竟在一霎時喪命。他們在驚呆之餘，再也不顧金朝嚴厲的軍法，紛紛回馬逃命。岳飛單騎追奔，連連發箭，先後射死五名敵人。

完顏撻懶搶白說：「聞知你避暑後，曾下河東，遭紅巾軍夜襲，騎得一匹無鞍馬，方逃了性命。」原來完顏粘罕過於躊躇滿志，他在露營之時，還同幾個擄來的女子尋歡作樂，不料竟樂極生悲，險些成了紅巾軍的俘虜。完顏粘罕被人揭短，一時也有幾分尷尬，而無言以對。完顏谷神出面，為他解脫說：「此是粘罕一時疏虞，險遭不測，非是不善用兵。」

完顏粘罕說：「去冬斡離不不願南下，唯是我執意南下，方擄得趙皇父子。此回出兵，亦須先取開封，破了宗澤，然後直下淮南，擒捉康王，以成大功。」完顏訛里朵說：「用兵須是避實擊虛，開封難攻，又有河北諸州堅守，急切不易佔取，我與撻懶當先渡河取京東。」

來客的目光又注視到旗旁的鋼槍，只見錚亮的槍尖直刺青天，槍頭下有一個小孔，其中穿了一條皮繩，皮繩上套著一顆絲線紅纓，紅纓下又有兩條一尺長的紅綢飄帶。韓清說：「此槍相傳是五代時虎將王彥章所用，竟有三十六斤重，山寨中無人使得，卻用作鎮山之寶。此回與番人交戰，先以酒酹槍。」寇成wｗw.hetｕｂｏｏk•cｏm.ｃｏｍ得到韓清允許後，試著舉了一下，說：「此槍煞是打造精緻，卻是沉重。」

韓清陪著來客說話時，有兵丁進入通報說：「今有王都統率援軍前來，已至山下。」韓清又與岳飛等將出寨迎接。王彥接到韓清的急報較遲，他又是率步兵進援，所以在下午申時方才趕到，已近傍晚。岳飛與眾將都向王彥唱喏，稱「小將參見王都統」，王彥對岳飛等人也是客氣的寒暄，至少當著韓清的面，誰都不願顯露彼此間的齟齬。

韓清領來客在一間草頂泥牆的簡陋廳堂中坐定，眾人只見李娃已改換裝束，全身縞素，走進堂內。她首先與岳飛四目相視，雙方僅是短暫的一瞥，而李娃已經通過岳飛的眼神，明白了對方要說而未說的話。李娃畢恭畢敬地向眾人行禮道「萬福」，然後說：「蒙鵬舉與眾太尉救助，全寨老小委是感激不盡。山寨雖是貧乏，亦當聊表感恩之意。奴須與全寨婦女為眾將士執爨，犒勞眾將士。」她說完，又彬彬有禮地道了「萬福」，以不快不慢的步伐退出廳堂，顯示了她特有的上層有教養女子的莊重風度。岳飛只能呆呆地望著李娃的身影，李娃的眼神和舉止已經給了他明確的回答，堅決拒絕退回玉環。岳飛原先還盤算著找一個與李娃私下談話的機會，現在他終於明白，李娃是決不會給他以可乘之機，而在眾人廣坐之中，岳飛自然羞於向李娃提出單獨談話的要求。

完顏谷神也站起身來，伸出有力的巨手，將完顏粘罕按倒在椅子上，然後說：「訛里朵與撻懶願先破京東，未為不是。自家們亦可渡河，先破京西各州。然後東、西兩軍相機會攻開封，縱然未能攻取，摧破東京四圍底藩籬，亦是大功。」完顏粘罕的地位雖然高於完顏谷神，而對於完顏谷神的主意，向來是言聽計從的，完顏訛里朵和完顏撻懶也同意完顏谷神的折衷方案。

岳飛身上穿著李娃送他的絲綿袍，披戴鐵盔和鐵甲，除了隨身的弓箭和鐵鑭外，又手持韓清贈送的丈八鋼槍，與王敏求、于鵬並馬而行。于鵬見岳飛陷入沉思，就問道：「岳太尉所思甚事？」岳飛用沉重的語調說：「自去冬奉老母之命，刺字去相州從軍，已有兩年，如今卻不知老母與妻兒底音問。數月之間，張招撫得罪，貶責廣南，八六太尉與趙幹辦又是生死不明。但願上蒼有目，庇佑忠良，他日得扶助大宋中興。」于鵬和王敏求聽岳飛提及張所、趙不尤和趙九齡，也激起了心中的共鳴，于鵬也感嘆說：「自去冬虜人圍開封城以來，我便追隨張招撫，如此忠心赤膽、足智多謀底國士，不料反遭黃、汪二相底陷害！——」言猶未畢，有探騎飛馬急報，說是有金軍萬人，自東向西，進入山區，距離第一將不過十餘里。

李娃說：「鵬舉，聞得你曾隨陳廣學槍法，湯陰一縣無敵。今日可一試此槍。」岳飛用眼神向韓清詢問，韓清親自從架子上拔出鋼槍，交付岳飛。岳飛用手掂了一下份量，說：「此槍甚長，委是馬戰底利器。」他擺開一個架勢，就開始舞槍，雖然鋼槍重而過長，而岳飛舞槍，卻仍是得心應手，舞到妙處，人們只m.hetubook.com.com看見陽光照射下的片片寒光，只聽得嗖嗖的響聲，卻看不到槍形。岳飛舞罷收槍，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喝采聲。李娃向韓清使了個眼色，韓清說：「岳太尉武藝高強，正宜用寶槍殺敵，我願以此槍相贈。」岳飛說了聲「感荷」，就向韓清作了個長揖。

拓跋耶烏揮舞雙刀，向岳飛劈頭砍來，岳飛以雙手持鐵鑭架開雙刀，將拓跋耶烏打下馬來。他高舉鐵鑭，大聲喝道：「你是西夏國底好漢，我今恕你不死！」拓跋耶烏本已緊閉雙目等死，聽到岳飛的呼喝，急忙從地上爬起，向岳飛行党項人的叉手展拜禮，說：「男女畏伏太尉神勇，感荷太尉不殺之恩！」

完顏兀朮召集了完顏余列、完顏聶耳、大撻不野、斜卯阿里、烏延蒲盧渾和韓慶和六名萬夫長，還有韓常與完顏牙吾塔，共同會商。他說：「若是便回燕京，自家們煞是無顏得見訛里朵與撻懶。不如在回兵之前，先破王彥一寨。余列、聶耳，我勾抽一萬人馬，命你們前去立功。」不料完顏聶耳立即稍退一步，跪左膝，蹲右膝，拱手搖肘，連著用袖自肩拂膝三次，最後用雙手按右膝，邊哭邊說：「王都統寨堅如鐵石，如何可攻？我寧願在此請死，不敢出兵！」完顏余列也跟著行女真跪禮，說：「我亦不敢出兵！」氣得完顏兀朮舉腳將兩人跌倒在地。

軍事會議結束後，完顏訛里朵命令一個族侄，名叫完顏牙吾塔，號稱黑風大王，率領一猛安九百精騎，南下黎陽縣傳令，調遣完顏兀朮軍北上，以便部署進攻京東。牙吾塔的女真語義是瘍瘡。女真人取名不像漢人，並不講究語義的好壞和褒貶。

晚飯時，李娃與幾名婦女為眾將端來飯菜，岳飛見到李娃，不免起身，叉手站立，以表示禮貌和敬意，李娃笑著說：「鵬舉是殺敵底英雄，不須如此拘禮！」岳飛聽出她一語雙關的弦外之音，臉上微露尷尬神色。岳飛的全軍將士吃了多少天的淡馬肉，這頓以粟麥為主的晚食，就成了十分珍貴的佳食。

但敗退的敵軍仍據守雁翅口，準備依托石牆抗擊宋軍。石牆前約二百步有一驍將，騎一匹青灰色駿馬，手持雙刀，此人有意不戴頭盔，頭頂禿髮，頂下有環狀短髮，兩耳各帶戴雙環，一望便知是西夏党項人。他對著追擊的宋軍，用漢語大喊：「我是大夏國承宣使、統軍拓跋耶烏，今奉皇帝詔命，助大金征戰。何人敢來受死？」寇成正要出馬，不料岳飛的逐電驃先已飛馳直前。

韓清下山寨，迎請岳飛等將上山。身穿道服的李娃也在寨門迎候。當時河東的忠義民兵一般都是頭裹紅帕，作為標誌，人稱紅巾軍，而河北的忠義民兵一般在山寨樹立一面白絹旗，由全寨男女老幼刺血寫成一個「怨」字。韓清所部的民兵是由河東遷到河北，所以除頭裹紅帕外，也另外立一面血寫的「怨」字旗。岳飛等進寨後，只見那面「怨」字旗已有幾處箭穿的窟窿，卻仍迎風招展，而旗桿上還插著金軍的五支箭，旗邊有一兵器架，上面插著一桿丈八鋼槍。

岳飛回到侯兆川，也不顧夜路辛苦，當即向眾將提出南下開封的建議。眾將都表示贊同，于鵬翻開曆日，說：「事不https://m.hetubook.com.com宜遲，明日十一月初一，便是吉日。」於是岳飛傳令全軍，明日啟程南下。

岳飛說：「番人此回進軍，必是攻王都統底山寨，我軍正可攻其不備。」他叫于鵬通知後面四將人馬，迅速分路穿插。自己和王敏求率第一將騎兵向前急馳。嗯，這裡需要先交待一下金朝方面的動靜。十月下旬，左副元帥完顏粘罕、元帥右監軍完顏谷神和元帥右都監耶律余睹來到燕京，與新任右副元帥、三太子完顏訛里朵，元帥左監軍完顏撻懶會商攻宋事宜。當時元帥左都監完顏闍母臥病。

岳飛返回北岸，郭青、王經、沈德、舒繼明等將正在指揮軍隊踏冰過河，見岳飛等人回來，也是迷惑不解，舒繼明問道：「岳太尉意欲何為？」岳飛並不答話，他選擇一處稍高的地面，蹲下身來，用手扒開積雪，取出一小片凍土，用手帕小心翼翼地包裹好，然後對眾將說：「自家們全是河北人，此是自家們底故土，尺寸不可讓人！」王經憤憤地說：「然而黃、汪二相公意欲與仇敵媾和，劃河為界，置河北山川百姓於不顧。」岳飛慷慨激昂地說：「待他日直取燕京，我當以此河北故土，封於燕山之上！」舒繼明激憤地拔劍插地，說：「我若不能重歸此地，誓不為人！」經岳飛的啟發，王經等將也各自包了一塊河北岸的泥土。將領的行動又啟發了軍士，不僅尚在北岸的軍士紛紛包了一塊河北的泥土，然後過河，連已經踏冰過河的軍士也聞訊陸續返回。最後，除了于鵬等五十一名先行者外，每一個官兵都保留了一份對故土最珍貴的紀念品。每一包泥土，都代表了他們對故土最深摯的懷戀，對克復故土最莊嚴的誓願。

完顏牙吾塔年少氣盛，說：「兀朮，如聶耳、余列如此怯戰，如何做得忒母孛堇。我不須統一萬人馬，只須統本猛安軍馬，便可踏平王彥底山寨。」完顏兀朮說：「牙吾塔，你亦不可輕敵。此回命阿里與蒲盧渾統兵一萬，你率本猛安為前鋒。你雖是勇猛，亦須服阿里與蒲盧渾底號令。你若能立功，我去燕京，當薦舉你為忒母孛堇。」

會商的地點是在原遼朝行宮的嘉寧殿，按原來的慣例，完顏粘罕等三人坐西邊，而完顏訛里朵和完顏撻懶坐東邊。前面說過，完顏訛里朵與完顏兀朮同母，身材高大魁梧，外貌威嚴，他首先說：「此回兀朮用兵不利，損折了多少兒郎。河北各州堅守難攻，太行山中，又有王彥所率民兵數十萬人，據守各處山寨。近日又有一個岳飛，煞是敢戰，竟斬馘了蒙適孛堇。」完顏粘罕笑著說：「此是兀朮不善用兵，若是我統兵，必不至如此。」

雁翅口是河北路衛州共城縣往河東路澤州陵川縣的交通要衝，路邊有兩塊雁翅形的大石，因而得名。韓清的山寨設在雁翅口的東南，另外又在雁翅口修築了一道石牆，只留下一個狹窄的進出口。這次攻擊雁翅口的金軍不是來自河北，而是來自河東，是左副元帥完顏粘罕的部屬。時過正午，當岳飛率軍趕到時，金軍不僅佔領了雁翅口，而且已突破了山寨的一角，韓清指揮男女老幼拚死抵抗，形勢相當危急。

岳飛說：「西夏自來臣服大宋，如今大宋ｗｗｗ.hｅｔubｏｏk.cｏｍ.cｏm受金虜侵凌，西夏不可趁火打劫，助紂為虐。官兵乃仁義之師，不得已而用兵，唯知保家衛國，勝殘去殺。你回西夏，當以此曉諭國主。」拓跋耶烏說：「男女理會得，我當率部兵獻出雁翅口，然後收兵回夏國。」原來拓跋耶烏所部有八百人，金軍使用他們奪取雁翅口，又使用他們抵擋宋軍追擊。岳飛說：「既是如此，我亦當感荷拓跋太尉。切望你們收兵歸國途中，善待大宋子民，不可姦淫擄掠。」拓跋耶烏說：「會得。」於是西夏軍當即撤退，而宋軍兵不血刃，重新收復了雁翅口。

王彥進入廳堂，佔據首座，韓清以部屬的身份，向他報告了戰鬥的經過。王彥由於赴援來遲，心中不免自恧，但在表面上，卻尤其注意保持矜重的神態。岳飛說：「此回番人捨馬攻山，官兵奪得敵馬甚多。除小將所部自用外，尚餘六百餘匹，悉聽王都統處分。」王彥感到，這分明是岳飛借此揶揄自己赴援不及時，但軍中缺馬，白送的馬匹，也不能不要，就吩咐韓清說：「可將敵馬分為三分，一分歸韓寨主，二分由我帶回。」

晚飯過後，岳飛與寇成等將就向王彥、韓清等人辭行，王彥問道：「鵬舉等哪裡去？」于鵬回答說：「本軍乏糧，在此難以持久，決計前往開封，投奔宗留守。」王彥說：「甚好！你們此去宗留守處，如龍歸大海，日後定能成就大功。」王經說：「但願日後殺過大河，與王都統會師，克復失地，共成大業。」韓清對岳飛說：「表姐李十孺人言道，她不能送行，切望岳太尉前途小心。待宗留守舉兵北伐，再得相會。」岳飛聽後，更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經過與李娃的短暫接觸，這個豪壯的男子，初次學會了如何體驗上層女子細膩的心理和感情。李娃在前天夜間送別時的淚容，又立即在岳飛的腦海裡復映著，岳飛完全領悟到，李娃所以不肯出面送行，是不願在眾人面前暴露愛慕、留戀和惜別之情，更不願為玉環的事產生糾纏。

李娃還是身穿男子道服，只是腰間懸掛一口劍，那個隨從執一口手刀。幾十里快馬，兩人喘息未定，額頭流淌著汗珠。她見到岳飛和眾將作揖，仍然依女子的方式拱手退身道「萬福」。岳飛說：「請李孺人進屋敘話。」李娃卻說：「不須，虜人以四個千戶圍攻山寨，山寨中唯有壯年男子五百餘人，軍情緊急，只求鵬舉速發援兵。」岳飛詢問敵情和雁翅口一帶地形，王經說：「我曾去乞糧，蒙韓寨主捐助得十五石粟麥，故知得雁翅口底地形。」岳飛當即命令王敏求留守侯兆川，又吩咐于鵬說：「于幹辦且護衛李孺人，隨後行進。」他本人和王經等眾將由那個隨從作嚮導，率領騎兵急速行軍。

宋軍在此次戰鬥中俘殺敵人百餘人，從俘虜的口供中，得知了岳飛所殺敵將的姓名。直到多少年之後，岳飛單騎刺殺黑風大王，退金人萬騎的戰績，仍然一直在軍隊和民間廣泛流傳，成為英雄的傳奇故事。

完顏牙吾塔年方十八，血氣方剛，仗著武藝高強，卻目空一切。到黎陽之初，就把叔父輩的完顏兀朮連同眾將，一併奚落一通，說：「久聞兀朮驍勇，原來卻是飯囊酒甕！」女真社會的習俗是貴壯賤老，ｈｔｔps://m•hｅtubｏｏk•ｃom•ｃｏｍ不講究長幼尊卑，完顏兀朮發怒說：「你又未經戰陣，有何能為？」完顏牙吾塔取過一條粗鐵棍，當場賣弄，掄動如飛，最後，又將鐵棍扔在地上，說：「此棍重四十斤，戰場之上，何人敢敵？」完顏兀朮到此也有幾分敬服，無話可說。

韓清指著這面旗對岳飛等人說：「此回虜人攻寨，寨中男女老幼面對此旗設誓，須戰至最後一人，決不降敵！然而幸得岳太尉等相救，自家們委是感恩不淺。」岳飛等人聽了，都十分感動，郭青用手撫摸旗桿，感嘆說：「壯哉此言！壯哉此旗！」

鴨子口的山路兩邊是峭壁，岳飛馳馬衝上制高點，正好與金軍狹路相逢。他當即大喊一聲，藉著坡度，飛騎直下。另一方面，完顏牙吾塔見到敵人，也催馬登坡直上。岳飛看清敵人手中的粗鐵棍，知道必定是一員悍將，他憑藉自己槍長之利，先發制人，迎面就是一槍。完顏牙吾塔急舞鐵棍架格，不料岳飛竟是虛幌一槍，他趁著完顏牙吾塔的鐵棍架空，就向敵人當胸猛刺。丈八鋼槍藉著飛馬下坡的慣性，貫穿完顏牙吾塔的重甲，槍尖直透後背。岳飛大喝一聲，持槍用力一挑，便將完顏牙吾塔的屍身扔出幾丈遠。

再說岳飛在急行軍中，對王敏求說：「虜人行師，必經鴨子口。鴨子口山路甚是險峻，僅能容得一人一馬。若是官兵佔得鴨子口，便是先得地利。我在前急馳，你可在後揮兵策應。」他說完，就單身跨下逐電驃，搶在隊伍的最前列。由於逐電驃的馬速，他又同本軍逐漸拉開了一段距離。

金軍的大部分女真正兵捨馬登山，與忠義民兵進行步戰，而漢兵等組成的阿里喜們則散處在山寨周圍的開闊地觀戰。岳飛率領騎兵到達戰場，首先就輕而易舉地擊潰了金軍的阿里喜。宋軍的增援，戰爭形勢的劇變，使山上的忠義民兵鬥志倍增，韓清大喊說：「官兵前來救援，你們當努力殺敵！」他指揮眾人奮力作戰，將金軍逐出了山寨。逃下山的女真正兵們卻是身披笨重的盔甲，而往往人不及鞍，只能進行步戰。岳飛與眾將指揮騎兵們縱橫馳騁，來回砍殺，只有半個時辰，就將金軍殺個落花流水。

在一個彤雲密佈、大雪紛飛的下午，岳飛所率的近二千五百名鐵騎，終於來到黃河岸邊的游家渡。河面結冰，已無須渡船。但岳飛還是擔心冰面不結實，他親自牽著逐電驃，于鵬和二十名兵士也各自牽馬，先分散過河。他們到達對岸後，大批軍士才各自牽馬，三五成群，組成疏散的隊伍，分批過河。岳飛對于鵬說：「于幹辦，你可率五十騎先去東京，告報宗留守，備述曲折本末。」于鵬奉命，當即率五十騎士先行。岳飛站立黃河南岸，仰望蔽天塞空的大雪，下瞰冰封雪埋的河面，心有所思。他突然又獨自牽著逐電驃，重返北岸。王敏求和寇成感到奇怪，也牽馬隨行。

斜卯阿里聽到完顏牙吾塔頃刻間陣亡的消息，也大吃一驚。此時王敏求與寇成等將也都先後趕到戰場。各支宋軍的喊殺聲，山鳴谷應。斜卯阿里再也不敢戀戰，下令撤退。他與烏延蒲盧渾率軍逃出山區，進入平原，方才得以稍定驚魂。他們回到黎陽縣，發怒的完顏兀朮將他們用柳條一頓抽打後，也只能收兵回燕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