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三姊妹的磨難
一回到安東家,帶著的面具就被擊得粉碎,綾子衝進鋪著六張榻榻米的房間裡,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這種說法真可悲呀。」
敦子衝進家中大叫著:「爸爸!媽媽走了!」夕里子也緊隨其後跟了進去。
兩人出了大門,在漸黑的路面上走了一會兒後敦子問:「鞋子,怎麼啦?」
「佐佐本夕里子在家嗎?」
「她說不知道。好像是受到奇怪電話的邀請就去了酒店,房間裡一片漆黑,冷不防就被抱住了……回過神來的時候,那個男人已經不在了。」
「你是什麼意思?」
再加上:
「你認為我做不到嗎?我就是那樣的男人喲。反正殺死一個人和殺死三個人都不過是個死罪。」
「別裝糊塗了。你大概以為我沒有發覺是你吧。可是,那天在你走的時候你掉的東西被我撿到了。那個時候雖然還不是很清楚,不過後來偶然的機會讓我看到了同樣的東西。於是我終於知道了那個人就是你。」
家中異常地安靜。——沒人在家嗎?但是大門沒有上鎖呀。
「我,沒有……」
「對不起……」
「幹什麼?」
「是。」
夕里子和國友到了水口淳子家,但是因為沒有人,所以沒能見面。夕里子打算明天再去……
宛如靜止的畫面一般,敦子、敦子父親和她母親各自分開沉默地坐著,沒有了往日和睦的氣氛。這種場合沉悶到令人一旦進入就有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夕里子覺得自己什麼也不能說,就默默地從起居室退了出來。
「我回來了。」推開起居室的門,夕里子驚呆了。
敦子接起了電話。「這裡是片瀨家。——喂喂?」沒有人說話,「喂喂?——您是哪位?」對方的電話明明有人,可是好像並不想說什麼。
「嗯。」
紀子推開電話亭的門飛奔而出。
「嗯。」敦子緊緊抱住夕里子的手臂,「——夕里子。」
「哪個女人?」
「現在的學生都在學什麼呀?連個帶子都打不好嗎?」
「我也不清楚呀!」敦子大叫說完,呼出一口氣來說,「——對不起,這又不是夕里子的錯。」
「我媽媽,她有外遇。」敦子說,「這件事敗露了。」
「完全正確。把屍體放進壁櫃裡,再點著火。算那些小丫頭們命大,還活著。」
片瀨探出頭來。「——哎,是誰?」
「嘿,你。」一個人關上門,靠在了上面。另兩個人慢悠悠地靠近過來。
珠美望著筆記本喃喃自語:「共計……二萬四千零八十日元呀……」原來她隨身攜帶著的是家用計賬本。
「可是——為什麼你母親不肯說出那個男人的名字呢?」
老實說珠美並不勇敢,和普通孩子一樣怕挨打,更沒有和hetubook.com.com像這樣的傢伙們打架的膽量。但是,珠美卻是個愛財如命的小氣鬼。書包裡面的確是有一萬五千日元左右的現金,是為夕里子保存的「資金」。
「那麼,你就做這些吧,因為我很忙。」那個男人說完就扔下綾子急匆匆地走了。
「是被不良團夥毆打的。」救助了珠美的醫務室的男人說。「她的腹部遭人毆打,膝蓋也擦傷了……不過,骨頭好像沒有大礙。我想照一個X光片比較保險。」
「這個……錢。」珠美敲了敲書包,「他們讓我交出來。」
「您說的話我聽不懂呀。」
夕里子什麼也不能說了。「您要去哪兒?」
「啊,珠美同學在學校受傷了。」
過了片刻,傳來對方迷惑的聲音,「請問您是哪裡?這裡是——」
「我們知道你帶了錢。你不是總在算錢嗎。」
「你!——沒事吧?」
望著珠美,夕里子不禁驚呆了。
「我回來了。」夕里子進了片瀨家的大門。
這份溫柔再次刺|激了綾子的淚腺。「我……我……」她已是泣不成聲了,投身於安東的懷中又哭了出來。
「什麼?」
「不要呀!為什麼——?」
對方沉默著不做聲。
「好像,但是怎麼知道的我就不清楚了。」
「哎?啊,那雙繫帶的靴子,後跟壞了。對不起。」
「這個混蛋……」
「不知道。什麼也不說。」
「啊,老師。」
「什麼,打工的?」
衝進中學醫務室的夕里子幾乎說不出話來。
「就這樣吧。自己做過的事是抹不掉的。」敦子的母親說著就這樣快步離開了。
「打起精神來。——嗨,要堅強喲。」安東撫摸著綾子的頭說。
「——哎,怎麼啦?」是安東。
「這是誰幹的!打出這樣的包裹!」怒吼聲響遍了公司,綾子聽說過這是好嘮叨的課長。「這麼鬆鬆垮垮的,看呀!」一拎起帶子,包裹就掉了出來,確實是太鬆了。「就像這樣送給對方嗎?是誰,是誰幹的!」
「媽媽要是能做得天衣無縫也好呀。對吧?」敦子自暴自棄地說。
綾子在電車中、在家裡、在回去的路上一直這樣想著。昨天培養的良好感覺一掃而光,今天是遇到的最灰暗的一天。到五點鐘響起下班的鈴聲為止,綾子覺得彷彿已經過了一年那麼久。
拳打腳踢還在持續著,珠美眼前一片漆黑。她清楚地感覺到撕裂的嘴角正在淌著血。想著自己也許會就此死去吧。但是,不交出書包的決心已定。為財而死本來就是她的理想。
「有這樣的https://m.hetubook.com.com事嗎?是你太多心了吧。」
「我已經厭倦了,不想回家了!」敦子咬著嘴脣,淚水順著臉頰流淌下來。
夕里子倒吸了一口氣。——忘記了!是那通電話!兩點。之前的酒店。不來的話告訴你丈夫……
珠美的眼睛周圍青黑一片,嘴角淌著血,臉頰高高地腫起來,像鬼怪似的坐在那裡。
「想要錢嗎!想要錢的話就去工作呀!」珠美兩手緊緊地把書包摟在懷裡。
「謝謝,給您添麻煩了。」夕里子點頭致意,「——到底因為什麼被打呢?」
「媽媽!等一下。再和爸爸談談吧。」
「借點兒零錢來花花。」
安東向裡面看著。「回去嗎?一起走吧。」
因為下午的發送業務,於是公司又讓她打包裹。而這又是綾子的弱項,她大體上是那種笨手笨腳的女孩,連繫鞋帶也要適當地反覆才可以繫好。所以選鞋子絕對是選擇不繫帶的。讓這樣的綾子打包裹簡直是強人所難了。
夕里子則不斷地自責著。
就是我的錯呀,夕里子在心中自責,卻怎麼也說不出口。「回去吧。」夕里子說。
真是萬幸呀!
「不管怎樣,暫時是這樣……夕里子,對不起,以後的事拜託你了。因為你很堅強。」
「一心在學勾引男人的方法吧。」
「為什麼要做這麼殘忍的事……」紀子臉色蒼白地問。
「你真傻,醫藥費不是更貴嗎。」
「竟會有這種事嗎?」
綾子心中暗想:「你又沒教過我怎麼做」。但實際上卻只是低著頭說了聲「對不起」。為此綾子已是十二分的消沉了。
「幹,幹什麼呀……」珠美想「大事不妙」。
「把歲入和歲出分一下類。」
綾子雖然感到為難,但還是不敢怠慢,不管怎樣先依照著「出」和「入」兩個字把文件和單據全部分開了。可是接下來就被狠狠地責備了一通。
「嗯,是朋友買給我的。」
「他們知道嗎?」
「片瀨紀子。你是不會忘記的吧。」
「是真的……大家都把我當傻瓜來取笑……」
「讓我告訴你吧。」男人的聲音裡帶著笑意。「那個女人是我殺的。」
「快跑!」吧嗒吧嗒的一片雜亂的腳步聲後,一切又恢復了寂靜。
就在書包將要被奪取的瞬間,珠美又猛地清醒過來,大叫一聲,「不要!」拼命地抱緊了書包。
「就好了,沒什麼。」珠美笑著搪塞過去了。
「對。在佐佐本那傢伙的家裡發現的女人呀。」
敦子立刻追了出來,流著淚說:「夕里子,我們出去吧。」
「我沒錢……」
「這是紀子自己決定的。讓她去吧。」片瀨說。
「敦子……對不起。因為媽媽必須離開。」
不能永遠寄宿在安東家。這一點珠美也明白。所以,她把和綾子www.hetubook.com•com兩人在安東家的花費大體上都記了下來。除伙食費外還有洗澡的煤氣費、水費、買替換內衣的費用等等,共計是二萬四千零八十餘日元。像這樣夫婦共同賺錢養家的家庭並不富裕,作為寄宿的人還是應該有相應的貢獻的。綾子雖然開始工作了,但打工掙的錢實在微不足道,而且能持續到幾時心裡也沒底。還是不要太指望她為好。說起來,夕里子是高中生,自己還是中學生,即使去打工也是不被允許的。「也許會淪落到要去賣身吧……」珠美收拾著課桌喃喃自語地說。
「——嗨,佐佐本,還在學習嗎?」教室的門開了。
「我試試看。——喂喂!——是誰呀?」
「怎麼……知道的呢?」
「你要去找警察的話,就隨便你去找好了。我無法阻止,因為我也不知道你在哪裡打的電話。不過,我要怎樣做你也阻止不了。在這段時間裡,我會把你的家人全部殺死,然後放火燒光。」
——對方不覺有點兒愣住了。大概原本認為只要稍加威脅就可以立刻拿到錢的吧。
夕里子無言以對。——都是自己的錯。那個時候如果能想辦法告訴敦子的母親就好了……
「你就做好心理準備等著吧。或者自殺的話,也許還能獲得寬恕。」紀子舒了口氣說,「那麼,我現在要去警察局了——」
「但是我不會喲。」安東說。
關閉了教室裡的燈,珠美來到走廊上進了更衣室,穿好鞋正準備回去。——不知從哪兒飄來了香煙的味道。是誰在偷偷地吸煙吧。浪費,現在的香煙也是很貴的。她拿起書包正要走出更衣室,冷不防門被推開了,珠美又被推了回來。
「爸爸問她對方是誰,可是媽媽就是不肯說。就像剛才那樣已經僵持了一個小時了。」
「您好,這裡是片瀨家。」
「那種事——」
綾子感到自己臉上的血色已經退盡了。她慢慢地起身上前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是我。」
「再稍微算一下就走。」
「您的丈夫和女兒變成那樣也無所謂嗎?」
「喂。」是男人的聲音。
「你在說什麼呀。當然是啦。」夕里子非常理解敦子這樣說的時候的心情。
「姊姊……」珠美嗤地一笑,令夕里子打了個冷戰。
「對不起……」哭了足有十分鐘以上的綾子總算抬起了頭,「我很難過……我……真是沒用。無論做什麼……都遭人嘲笑。」
珠美得意地說:「沒給他們!」
回家的路上,綾子一直這樣想著。這世上大概根本沒有了解自己的人。——是呀。大家都在取笑我,覺得我像傻瓜一樣有趣。我再也不會出現在這家公司裡了。她的內心蒙上了強烈的羞恥感。——也許一切都已經完了。
片瀨家的電話鈴聲響了。
在微微暗下來的房和圖書間裡,綾子一個人不停地哭泣著,隔扇門被拉開了。
「怎麼啦?發生什麼事了嗎?」安東在綾子身邊坐下,抱住了她的雙肩。
這是夕里子第一次聽說敦子母親的名字。電話的鈴聲響了,夕里子出去接聽。
紀子的額頭上冒出冷汗來,她舔了舔嘴脣說:「你不過是在故弄玄虛而已。警察馬上就會趕去的。」
綾子抬起頭來。之後的瞬間裡,安東強而有力的臂膀緊緊地抱住了綾子,綾子的嘴脣與安東的嘴脣緊貼在一起,全身如同被火點燃似的熱起來。——綾子在夢中用手臂環住了安東的身體。
電話中傳來了粗重的呼吸聲,男人說:「你以為你可以辦得到嗎,太太?」
「老師……」綾子想止住哭泣,但與水龍頭不同的是不能想停就停。
「——沒事吧?」好像是辦公室裡的男人的聲音。之所以說好像,是因為珠美的視線模糊無法看清的緣故。但是,她依然緊緊地抱著書包。
我要死了。
兩人又陷入了沉默中。
「是你?」紀子睜大了眼睛。
珠美一個人留在了教室裡。
「等等。」
「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我們永遠是朋友吧。」
紀子問:「——你在聽嗎?」對方依然不說話。於是紀子繼續說,「怎麼樣都可以。反正,能絞殺你的繩索就握在我的手上。」
公司裡頓時哄堂大笑起來。——綾子覺得自己大概是這世界上最悲慘的人了。
「我就是。」
「辛苦了。」有人端了杯茶給她,「現在到五點之前的時間都不會有事了喲。」聽了這些話,綾子終於露出了笑容。
「給錢!」
「你在幹什麼呀?」
「這個……先試試去朋友那裡吧。」敦子的母親帶著落寞的笑容說,「那麼,再聯繫吧。」走了出去。
珠美的腹部被踢,身體縮成了一團。接著是頭部被踩,頭髮被拉扯,臉部也被毆打,過度的疼痛使得意識漸漸離她遠去。
「知道了。可別太晚回去喲。」安東沒再說什麼走了出去。
「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喲!」珠美個子瘦小體力不支,被對方猛地一推就掀翻在地了,「老實把錢交出來。」
「好像是有人把電話打到了爸爸公司裡。然後對他說你的太太有外遇……還說了很多媽媽身體上的細節。所以媽媽連狡辯的機會都沒有。」
「——媽媽!」來到家門前,敦子停住了腳步。敦子的母親提著一個小手袋正從家裡出來。「你要去哪裡?」
若說到綾子有什麼專長的話,那大概就是哭了。總之就是個愛哭蟲。一旦哭起來,一時是止不住的。連夕里子她們也取笑說:「大姊即使是徘徊在沙漠中也會獲救,因為儲存的水分多呀。」
「受傷?」夕里子的臉色頓時變得蒼白了。
聽到對方換成了那種腔調,紀子的嘴邊浮現www.hetubook.com.com出了勝利的微笑,接著說:「辦不到又怎樣?我會讓你失去一切的。反正我已經失去一切了,所以沒有什麼好怕的了。」
雖說是文件整理的工作,但對於既沒工作經驗,又沒讀過商業學校的綾子來說,僅是區分單據和筆記的不同就已經是勉為其難了。
「怎麼樣呀?」
「是嗎?」
「可是,如果給了一次,以後就會被盯上了。——想想那些先例,還是這樣比較好。」
「是我。」片瀨紀子說。
「從這裡穿過去,在這裡綁好打結,這樣做就可以了。」女負責人示範給她看的時候,她想,「啊,很簡單嘛。」可沒料到自己試著一做,就完全變了樣,帶子糾纏在一起結成了奇怪的繩扣,連同手指也綁在了裡面。儘管如此,她花了近兩個小時的時間終於還是記住了打結的方法,之後就進展順利了。四點半時終於回到了座位上,已是筋疲力盡了。好在心情比上午好了許多。
「那麼,錢呢?」
「是哪位?」
「沒關係呀。這個,是買的嗎?」
「大概要花點兒時間吧。還是我去你家比較快喲。」紀子咬著嘴脣說不出話來。「——怎麼樣呀,太太?」
「我不會去的!」掛斷電話後的紀子猶豫了瞬間後又馬上回到了電話旁,再次拿起話筒,塞入了十日元的硬幣。
「這傢伙……」不良團夥竟然沒有帶刀或鏈條等物,已是不幸中之萬幸了。大概他們也沒有想到珠美這麼棘手。
「怎麼會這麼亂七八糟的!算了!你回去後什麼都別做我就謝天謝地了,真是的!」
聽到這樣的命令後,綾子首先是不能確定「suiru」和「suichu」是怎樣的漢字。是「入」和「出」吧,她終於找到了這兩個漢字。接下來是要怎樣分類的問題。其實問一聲:「要怎樣分類呢?」就可以解決了,但由於生性懦弱的關係而不敢這樣聲張。
「哎,你們在幹什麼!」傳來男人的聲音。
「你的家人變成怎樣都無所謂嗎?」
「你認為應該不會被發現吧。——你這個像惡魔一樣的混蛋。把我的家庭攪得亂七八糟。」
終於習慣了複印機的工作,綾子充滿自信地到公司去上班,可是今天的工作內容卻變成了文件整理及打包裹。
片瀨紀子進了公用電話亭,思慮良久後像是下了決定的樣子,把三枚十日元的硬幣塞入了投入口,按下了按鈕式電話上的按鍵。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是夜裡剛過十一點鐘。她微微顫抖著拿起了話筒。——對方接起了電話。
「嗯?」
珠美不是被特別留下的,而是自動留下來的。有一點是必須強調一下的,珠美的領悟力很強,雖說沒有太用功地學習,但成績卻並不壞。
紀子聽著電話中占線的聲音,想著糟了。馬上掛斷後再次重撥,依然是在通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