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期而遇
高級公寓大廳響起一陣喀噠喀噠的腳步聲，姊姊綾子穿著拖鞋走了過來。
「姨媽！」綾子說，「那是彪菲特，不是白金格！」
「我不幹！我要出走。我吸大麻，去賣春，當流氓！」珠美說。
夕里子走進廚房一面洗手，一面說：「姊姊，你想吃點什麼？」
「國分寺的姨媽。」
夕里子走進大廳，朝著綾子打招呼，然後又說：
「姍姍來遲，十分抱歉！」男士點頭致意。
珠美縮起肩膀。
「上次安排綾子去相親，我弄了個天大的誤會。不過，人嘛，也不能總把過去那點事記恨在心裏啊。」
開夜車、睡懶覺的珠美還穿著睡衣呢。
對綾子來說，這就是她「憤怒表現」的極限了。
「姨媽……該不會……」夕里子傻呆呆地說。
「有人來了！姊姊，你出去一下！」
「已經走了呀。你一看就會清楚的。」夕里子顯出驚愕的神色。
「不，什麼也不要說了。」
「啊，對。反正很像。」宮本加津代臉也不紅地說。
「沒有食慾……」綾子依舊是睡眼惺忪的樣子。
「那個姨媽本身就是一件……包裹嘛！」
「啊，什麼事兒？」
低血壓的綾子還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樣子。
「我要回去。這也太過分了！」綾子說著就抬起了屁股。
「我說呀——」夕里子顯出一副要打架的氣勢。稍停了一會兒，又像泄了氣似的說：「是這樣啊！」
「那麼是姨媽付錢嘍？」
「有客人到！」
西崎不知為什麼顯出十分激動的樣子說：「請多關照！」
「唉！」珠美應了一聲就穿著那身又肥又大的睡衣去洗臉間了。
「啊……」
「怎麼了，夕里子？」
夕里子剛拿出拖鞋，就響起了咚咚的敲門聲。
西崎這樣說了一句，突然拉住了珠美的手：「宮本太太，您讓我見到了這麼出類拔萃的女孩子。我心裏全明白。」
「付款的事是弄明白了。」夕里子點了點頭，「不過，你事先也不說一聲……他是來這裏嗎？」
母親去世以後。精明能幹的二女兒夕里子便挑起了母親這副擔子。父親因為工作的關係經常出差，漸漸地連父親這個角色她也扮演了起來。
「咦？是從近處打來的電話。既然不是包裹，你怎麼還說『果然是』呢？」
「哎，是啊！」加津代也表示理解，「你們那麼想也難怪。不過，事情可不是那樣。」
沒有什麼該不該的！當然夕里子也知道，這個姨媽是難以理喻的。
服務員把門打開。
進來的是一個年約四十左右，穿著一套十分合體的西裝的企業家派頭的男士，頭髮雖已稍許染上了白霜，但體態瀟灑，給人的總體印象是朝氣蓬勃的。
「啊，西崎先生，她們的父親突然出差，所以……」
「不過，姨媽！那次是我頭一回相親，我前一天夜裏緊張得連覺都沒睡著。可是第二天去了一看，卻來了一個女的，您讓兩個女的相親，總有點說不過去吧。」綾子說。
「嗯……是包裹吧？圖章放在哪兒和*圖*書了？」
「喂，慢慢品嘗吧！」
「我明白了。」宮本加津代顯得很彆扭地說，「不能相信別人，那是一件可悲的事喲。」
「這位就是珠美啊！」
「不用圖章。」綾子說，「是國分寺姨媽。」
夕里子嘆一口氣，拍著姊姊的肩頭說：
「哪兒像？」珠美低聲說。
「夕里子，你在家嗎？快開門呀！」
「不過，真可怕呀！這樣的事，可不同尋常啊！」這回，綾子是大聲說的。
「嗯，走了。誰打來的？」
「爸爸呢？」
宮本加津代是已故母親的乾妹妹。雖然沒有血緣關係，卻像「打鼴鼠」農俗中的鼴鼠一樣是一個不時出現的角色。
「這是我一生中最後的日子。」
「西崎先生……」加津代剛開口說話，西崎便把她的話打斷，凝神注視著珠美。
夕里子心想，「這頓飯誰掏錢」，卻沒有說出口來。
綾子是二十歲的大學生，夕里子是十七歲的女高中生。她下邊還有一個妹妹叫珠美，是初中三年級學生——回到房間，便會知道這一切的。
「你總是那麼說，可吃得比誰也不少。」
「是，請！」綾子一邊回答對講機，一邊說：「果然是。」
「你出去看一下就知道了。」
珠美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是咱爸爸呀！」
「我給你做點，你還是快換衣服吧！」
夕里子也只好站起身來說：
這喊聲簡直響徹了整座公寓。夕里子趕緊穿起涼鞋去開門。
「不是你們爸爸！今天光臨這裏的是一位……」加津代剛說到這兒，便響起了敲門聲。
「剛才我正要說給你們的。」
飯菜端了上來。夕里子三姊妹互相交ｍ.ｈｅtuｂoｏｋ•ｃｏm.ｃom換了眼神，但這種場合，還是只有夕里子開口說話。
「喲！你們看我有那樣的居心嗎？」姨媽顯出一副大感意外的神色。
兩人一走進房間的大門，小妹珠美就從房間裏走了出來。「剛才有電話打來。爸爸已經走了吧？」
「是這樣嗎，姨媽？您是要給父親找一個新太太？是讓我們先跟她見見面？」
「說哪裏話來！若是夕里子，人家就跑掉了。」
「姨媽，您說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夕里子把語氣稍微緩和下來，「您不會讓我們姊妹來付這裏的飯錢吧。」
「不是姊姊？那麼，該不是我吧？」夕里子睜圓了眼睛說。
「你好晚哪，姊姊！」
她剛拿出炒鍋，準備炒飯，對講機的蜂鳴器響了起來。
綾子這句新穎的挖苦話逗得夕里子忍俊不禁笑了出來。
「所以，我剛才說了嘛。千不該萬不該，她不該取那個名字，讓人也分不出是男是女。」
「包裹？什麼東西呢？圖章嘛……」
這就是佐佐本家的長女綾子和次女夕里子。
珠美？來相看珠美？而且，讓這個「叔叔」相看？珠美除了茫然無措還能有什麼表示呢？
「不要說那種電視劇裏的話！」夕里子瞪了珠美一眼，「姨媽！如果父親說要再婚，我們也會考慮。不過，我以為父親是想自己選擇對象。」
「如此說來，這三位小姐就是佐佐本家的千金嘍？」叫做西崎的男士微笑著說，「我是西崎敦夫。請多關照。」
「不清楚。」
夕里子重新坐下說：
雖說她還在懵懂，但時間已靠近晌午，早已經十一點多了。因為是星期日，所以她睡得比平素從容得多，這不，https://www.hetubook.com.com剛剛才從床上爬起來。
「姊姊，你還沒有領悟過來？」
「姊姊綾子，這就是小妹珠美。」
說起來，連夕里子也覺得事情有點「不同尋常」。
夕里子邊說邊向父親招手，只見父親從出租車裏微微地招手回應。
「我是佐佐本夕里子。」點頭致意後又介紹說：
夕里子是打算自己動手做吃的。
「那怎麼會呢？」加津代皺起眉頭說，「姨媽再怎麼小氣也不會那樣說呀。」
「有。」
「我說，這不有點可怕嗎？」珠美悄悄地說。
夕里子一臉苦笑，真想說：你說得好呀！
綾子這樣一說，珠美先笑了起來。
「彼此彼此呀！」
如此豪華的飯店裏一家法國大菜餐廳，而且是小包間，雖說是一頓便餐，但畢竟不同於「米飯一滿碗三百日元」吧。
「姨媽！承蒙您這樣破費請我們姊妹吃飯，真是受寵若驚。不過，您是不是找我們有什麼事啊？若有，請您趕快講明。否則，我們姊妹三個心裏總懸掛著，也吃不出法國大菜的味道來。」
但，這個姨媽也並無惡意。這一點，夕里子心裏也明白，但照樣感到碰上這種人怪膩煩的。
「別那麼武斷！」加津代嘆口氣說，「跟你們談話怪累的。」
「自己做點什麼好嗎？」
「您走好啊！」
如此說來，如果沒有什麼企圖，她是不會把她們三姊妹拉到這家豪華飯店來的。
「啊——？」綾子一邊揉著眼睛一邊說。
珠美和綾子面面相覷。
夕里子一邊急匆匆地朝門口走去一邊說。
夕里子三姊妹的姨媽宮本加津代面露和藹可親的笑容說：「這家餐廳，很受美食家推崇。再說，那兒不是掛著一幅畫嗎？那可是正宗的白金格呀！」和*圖*書
「肚子餓壞了。姊姊，有什麼吃的嗎？」
「是相看對象啊。結賬也由人家出錢。這回弄清了吧？」
「這兒是大廳？我還以為在門裏呢？」
夕里子歪起頭來思忖：自己對繪畫雖然說不上內行，但從未聽說過一個叫做「白金格」的畫家。
夕里子打開了電冰箱。「昨天的米飯……做點炒飯吧。雞蛋嘛，這裏有。好，這就做！」
綾子雖然迷迷糊糊的，但有時卻會運用她那令人難以置信的直覺。
「啊，夕里子姊姊！」
「噓！會聽見的。」夕里子捅了珠美一下。
「您說，不是那樣？」
「不過，人家又不是硬性推銷，咱們總不能把她趕回去吧。」
「大概是包裹。」
「別躺在電梯裏睡覺了，我求求你！走吧，回去吃早飯！」
「慢著！今天相看的可不是綾子呀！」加津代慌忙地說。
「多麼漂亮啊！」
到海外出差，攜帶的行李也多。車座上，膝蓋上全堆滿了旅行箱、大衣之類，以致父親好不容易才能那樣輕輕地向她招手。夕里子一直目送那部拉著父親的出租車拐過街角消失在視線外為止。
「什麼？」
「真讓人沒辦法。」
「哎呀，冷啊！刮著北風。還是不出門的好！」
西崎的眼睛看上去已被激動的淚水潤濕了。夕里子聽到了西崎的喃喃自語：
況且，她很吝嗇。上次綾子相親時，她竟然給安排在麥克唐納飯店二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