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死者的賭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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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差點——被殺啊!」
「不曉得呀……多半是男的吧。因他可以揮動那把重劍的關係。」
在樓梯上面窺望一下,見風低吼著倒刮,知道多半出到外面去。
「上面誰也不在呀。」
「好像成了電影主角似的。」石津心情大好。
跟著,用清晰的女聲唱出的「夏日惜別的玫瑰」傳了出來。
她凝目聚神,但已甚麼都看不見。
沿著走廊走到深處,是螺旋梯的盡頭——出到甚麼地方去呢?
「不是沒道理……」晴美邊下樓邊喃喃自語。
男人嚇得把頭往左右扭動。由於他戴著鐵面罩的關係,大概視野很窄吧。
「好大的劍啊。」
全都毫無掩蓋地靠在牆上。
走廊上到處有真正的燭台,蠟燭的火光隨風旌搖。在視野的邊端捉住自己的影子也在晃動時,不禁嚇自己一跳。
晴美仰望那座聳立在夜空裡的石塔。它的樓頂部份並排著為了與敵人戰鬥而設的窗,其他地方幾乎沒有窗戶。裡頭是個黑暗世界嗎?從前的人困在這個石壁中想甚麼?
「喂,危險哦,不要玩啦。」片山臉青青地說。
「拒絕的人,可能被認為是兇手吧。應該不會不來的。」
「沒錯。」晴美一躍而起。為了這個時候的到來,她把襯衣、牛仔褲擺在旁邊。
可是,目前的瞭望樓完全沒使用……
「甚麼呢?」英哉在精緻的血紅色玻璃杯裡斟滿葡萄酒。
有人擋在她的前面。
「哥!」她喊。
——有個女人,住在那塔上。她被幽禁著,還是隱居在那裡?
陽台上,被石津、片山、晴美三個站滿了。
「喂,怎麼啦?」兩個都是睡衣打扮。「福爾摩斯怎地吵吵鬧鬧的——」
總之,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會有甚麼發生。
晴美以飛奔的速度衝下螺旋梯。
抑或只是錯覺。
宛如搗年糕的臼似的木台上,扎著一把寬刃的斧頭。
片山和石津直眨著眼。
「可是——他和圖書確實在這裡——」晴美環視四周。
「嗯,我要用這把劍來判兇手的罪。」英哉說。「智美非常喜歡中世紀的東西。因此,我也必須以中世紀的形式來復仇。」
「福爾摩斯,來!」
「請。」
「石津,真的沒人在?」晴美呆住了。
「假如不來的話?」
「請坦白告知。」晴美「咕」地把酒一飲而盡。「好酒——兇手是誰,你知道了嗎?」
「這是——真東西?」片山問。
「交給我辦!」石津話一說完,就往樓梯奔去。
然後,石津打了個老大的噴嚏。
當然晴美知道,那些事並非不可能,可是英哉本人長期居住在這種遠離人煙的山中城堡內,他會不會有點顛狂?外表正常的殺人犯,晴美早已司空見慣(!)。
石津好奇地伸手向長劍,問:「可以拿拿看嗎?」
然後——一瞬而已,白色身影在窗中晃了一下。
「那可不行。復仇——」
「怎麼回事?」片山呆若木雞的。
歌聲又乘風而傳至。那是高調的女高音,聲音像流水般慢慢追隨旋律而去——究竟是誰在唱?
對方的劍擊中剛才晴美所站的地方,發出尖銳的「噹」一聲響。
然後——窗口的燈光突然消失。
片山盯住英哉的臉。
被幽禁在古塔裡的白衣女子——似乎太戲劇化了些……
牠長長地叫了一聲「喵」。
「可是——捉到了嗎?」
「啊!」晴美說。
片山的話叫晴美啞然。
可是,豎耳靜聽時,卻只有風聲呼呼在響。難道聽錯了?可又如此清晰……
男人沉重的腳步聲慢慢上來了——那個木無表情的鐵面罩,出現在陽台上。
「好好好,知道了!」
出現在陽台的男人握好劍,緩緩地高高掄起……
「這也是用來砍頭的。把頭擺在這裡,用這斧頭一下子斬掉。」
正確地說不能稱面具。那是從頭套下的鐵面罩。眼睛部份有細細的裂hetubook.com.com縫,鼻子部份就像鳥喙般尖尖地突起三角形。手工相當拙劣,反而令人懼怕。
歌聲又停了。可是不能再說是心理作用。風聲豈能如此清晰地唱「夏日惜別的玫瑰」?是有人在唱著的。
片山慌忙追在石津背後——晴美按住胸口,邊喘邊跑——不可能的事,她東歪西倒地跟著片山上樓梯。
片山不知說甚麼好。他想,當妻子遇害時,這人已經把命豁出去了。
「斬首用的哦。」
福爾摩斯抬頭看英哉。剛才牠一直閉起眼睛,好像睡著似的。
如果突然說出來,她怕被人取笑說「是否做夢」?
「這次來旅行的人,都是你挑選的嗎?」
「嘿,這把短劍!好漂亮的裝飾——來吧!嘿!」
「開燈吧。」英哉說。「電的接線很費心哦。因為這是石壁,不讓電線露出表面乃是最麻煩的事。」
難道全被幹掉了?
「不要!」晴美轉身奔上樓梯。
英哉的語調堅決不能動搖。片山和晴美對望一眼。看來,他們無法改變這男人的決心。
晴美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上陽台。
那不是慘叫,而是類似長長的嘆息。如此悲哀的聲音,晴美從未聽過。
頭上出奇地平靜。
就像有個人——不,機械人站在那裡一樣。中世紀的鎧甲。然後是長度一點五米左右,重甸甸的劍。
「不要……」
「那你來看看吧!」
單憑石津一個人,絕不可能空手和劍搏鬥。
現在!晴美不會放過機會。
往上走著走著,冷不防,出到了外面。
片山排至最後,表示可信賴程度之低。
血色從她臉上褪去。從這裡已無處可去。
英哉手拿酒杯站起來。然後,再把一根柴加進暖爐裡,說:
劍劃空而過。晴美為閃避而絆倒。劍從頭上掠過,猛烈打中牆壁。火花四起,石塊飛濺到晴美的臉上。
這裡恰好等於是居館和那個眺望樓的大塔之間的交界線。m.hetubook.com.com
下完樓梯的晴美,嚇得霍然止步。
一切都不清不楚的。英哉的話可真?他說智美遇害時,連這個圭子也來了歐洲。
浮現在朦朧照明中的是——那個死刑執行人的面罩。
「劍、槍……也有鎧甲咧。」
「所謂斬首——」
「甚麼?」石津的臉色一變。
「石津呢?」
「真兇心裡有數吧。大概知道你察覺了。」
「對方拿著好大的劍啊!趕快阻止石津!」
「福爾摩斯!石津!哥哥!」
那裡是從屋頂突出來的陽台,三個人站在一起就動不了那般小。從欄桿往下俯望,可以一眼望盡中庭。
「你是誰?」
「那傢伙是誰?」
晴美拾級而上時,背後的蠟燭被風吹熄了。
「在上面呀——像陽台的地方。」
不知堅持了多久?晴美放棄了,聳聳肩,從陽台開始下樓梯。
風從四面八方吹來,把頭髮吹亂了。
「為了甚麼目的而收集的?」晴美問。
對方一言不發。晴美見到那人慢慢掄起手中那把又重又長的劍。
「是誰?你幹甚麼?我叫人囉!」
她不顧一切地從那人的身邊衝過去。
那個預感宛若蜘蛛網般佈滿了這個城堡的每個角落……
「殺人哪!甚麼人來呀!」晴美拚命跑。她出到陽台上。
獨有石津一人,渾然不覺當場的氣氛,就如中世紀的浪漫騎士般把短劍揮來揮去。
梶本端酒給片山他們。片山怕喝了酒不能說話,所以沒喝。
外面的風吹進冷颼颼的走廊,厚重的窗簾在搖動著。
晴美凝目去看。窗口有人影在動。
「中世紀的法律簡單明快。殺人者人皆殺之,以眼還眼,以牙還牙——這城堡乃是我的時光隧道。進來這裡的人,等於踏入中世紀的時代一樣……」
衝出走廊時,片山和石津正跑過來。
如此一來,即使是晴美也一籌莫展。
晴美問
和*圖*書
:「這個像面具的是甚麼?」「這是死刑執行人戴的面罩哦。他們相信在斬首的瞬間和罪人的眼睛相望時,會有災難到來,為了避開那個才戴上的。」
這件事,先和哥哥商量之後,才想怎麼辦好了,晴美想。
那裡開了一個入口。有房間。
「我知道哇。」晴美說。「可他真的在這裡哦,然後不知消失在哪兒啦。」
「戴面罩的男人呀,那還用說!」
「可是,從這裡逃走可不容易哦。」
「我花了好幾年時間,從各城堡收集回來的。」英哉說。
英哉的話,不能照單全收。是的。也許應該質疑才對。
「你覺得自己可能被殺吧。」片山說。「換句話說,你把他們叫來,是為了給兇手下手的機會……然後從中找出真兇,是不是這樣的想法?」
「不可能的事!」
「會不會是做夢?不,我收回!」見晴美作狀想撓他,片山連忙改口。「對了,你在這個地方幹甚麼?」
迅速穿好衣服,出到走廊。
「福爾摩斯說危險哦。」晴美作翻譯(?),英哉輕笑。十分愉快的笑。
「住手!甚麼人——救命啊!」
燈亮後,片山悚然一驚。
「嘎!」福爾摩斯的叫聲插入二人之間。
然後,這次毫無疑問地、清清楚楚地聽見了那個歌聲。
「那個呀,」晴美抬眼望那座如今一點光線也沒有的黑塔。「我是來聽歌的。」
男人戴好面罩,兩手握劍,上樓梯來了。劍鋒碰到牆壁。火花四濺。
「嗯,我是一口氣跑上來的……」
兩幢建築物相連著,卻都沒有出入口。要到瞭望樓去的話,必須先下去,出到外面,然後把梯子之類的靠在正中央的入口爬上去。
然後——晴美瞠目。
總之,去了再說。
突然,歌聲中斷了,這回聽見類似揪緊胸口的哀傷悲鳴。
來自哪個方向?晴美邁步向前。
「當然。實際上全都是使用過的東西。」
總之,肯定有人在那裡沒和-圖-書錯。
「——給你們看一些有趣的東西。」英哉說。「請到這邊來。」
「對了,可以請教一件事嗎?」晴美說。
片山不由下意識地伸手摸摸脖頸。
大家放下玻璃杯站起來。只有石津覺得可惜似地把酒一口氣乾了,嗆得喘不過氣來。
「恐怕知道吧。」
福爾摩斯一直坐在發出鈍光的鎧甲前面一動也不動……
即是說,一同來旅行的某人殺了智美。這種想法並不造成任何衝擊。令她不安的是,今後將會發生甚麼。
「我不知道。只是覺得,目前在這裡留宿的一夥人中,肯定有兇手在內。」
「在這兒。」片山倏地探臉出來。
如果沒看錯的話,是個穿白衣的女子——晴美認為不會看錯。她彷彿看到她的黑髮,以及飄動的白色裙襬。
「石津——哥哥——沒事吧?」
黑暗的房間裡,只有一盞小長夜燈發出微光——由谷圭子在隔鄰的牀上發出平靜的呼吸聲。
眺望樓的最高一個窗有燈光閃動。沒錯!窗子照出黃色的光。
有相當深度的房間,像個小博物館,左右兩邊擺滿各種物品。
「死刑執行人在斬首時用的東西。大概是個有氣力的大漢吧。」
晴美坐起身來。
英哉走到房間深處掛花氈的牆邊,用手把它推到一邊。
聽見了——千真萬確的。
「那個——戴面罩的男人——在樓梯——」晴美也氣喘不休的。
「怎樣呢?」英哉採取謎樣的說法。「總之,讓我事先請求,假如我被殺的話,希望你們親手找到兇手,如何?」
可是,晴美的直覺——她最信任的東西——告訴她,英哉的話好像是真的。
晴美邊跑邊叫。男人不慌不忙地握劍追來。
「啊……」
——有人。
「捉誰?」
「外表看來,好聰明的貓哪。」
「嘩,這個好重咧。」石津兩手握劍,「嘿」聲揮舞起來。
「是我邀請的哦。」
傳來圭子的呼吸聲。晴美再躺下,蓋上毛氈。風又轉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