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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始皇:從戰國到一統天下(下)

作者:王立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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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回 沙丘政變 利誘降胡亥宮廷政變 皇權交接班節外生枝

第三十四回 沙丘政變

利誘降胡亥宮廷政變 皇權交接班節外生枝

但是,胡亥能接受趙高篡改秦始皇遺詔的想法嗎?這取決於兩點:一是胡亥是個什麼樣的人,二是胡亥從中能夠得到什麼。
世事滄桑,皆源利害。人世間光怪陸離的萬象其實都緣於「利害」二字。人要生存,都希望自己有一個好的生存環境,但是,獲得好的生存環境有兩種途徑:一是正道,二是邪道。
什麼叫事關重大?胡亥當皇帝和當公子,對於趙高來說,事關重大。如果胡亥當了皇帝,趙高就可以一步步掌控胡亥,大秦帝國的江山可以一步步變成趙高的江山。扶蘇當了皇帝,不但趙高掌控不了朝綱,而且連現有的位置都保不住。扶蘇對趙高至少沒有多少好印象,中車府令兼行符璽事的兩種機要官肯定做不成了,更遑論掌握朝綱,做夢去吧!所以,這兩位公子誰當皇帝對趙高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他不能坐以待斃,必須為自己的權益奮鬥!
利害關係往往最能打動人。趙高說了這些還不算,他還從正反兩面講了一番利害。正面講了兩點,一是「大行不小謹」,二是「盛德不辭讓」。什麼意思?做大事就不要被小節約束,有能力就不要辭讓,這是正面講;反過來講,「顧小而忘大,後必有害。狐疑猶豫www•hetubook.com•com,後必有悔。斷而敢行,鬼神避之,後有成功,願子遂之」。趙高鐵齒鋼牙,完全從利害上誘導。趙高認為,胡亥是顧小忘大、猶豫不決,最終會為害自己,徒留悔恨。只有「斷而敢行」,才能「後有成功」。
趙高要篡改秦始皇的遺詔,就要廢掉秦始皇立皇長子扶蘇的詔書,改立一個對自己有利的人當皇帝,這個人當然非胡亥莫屬。如果胡亥做了皇帝,趙高將是最大的受益者。
什麼叫話未說絕?
胡亥是個什麼樣的人呢?他是秦始皇非常喜愛的排行十八的小兒子。胡亥的啟蒙老師是趙高,主要教授「決獄」斷案,兩人私交甚篤。
趙高怎樣破解胡亥的理由呢?
將神聖的靈光打在小丑的嘴臉上,藉以行其奸,這似乎成了歷史上一些奸邪小人遮蓋其醜行的常規做法。
胡亥僅僅是拒絕,但是,並未警告趙高再說這類話必將稟告丞相,加以嚴懲。這一點趙高心知肚明。所以,趙高兩次碰壁之後,並不灰心。
遊說一個人成敗的關鍵在於擊中對方的軟肋。胡亥兩次反對都有自己的理由,趙高要說服胡亥必須有針對性地破解胡亥的理由。
因為事關重大,胡亥的話並未和-圖-書說絕。
趙高的陰謀是讓胡亥當皇帝,這雖然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但是,胡亥聽說後立即拒絕。胡亥為什麼會反對呢?因為觀念支配行動。胡亥深受儒家思想的影響,秦始皇要立皇長子扶蘇,趙高不懷好意地問胡亥,你大哥要當皇帝了,你卻沒有一點封賞,你怎麼辦?這是引誘胡亥不滿,然後步步為營,好讓胡亥同意篡改秦始皇遺詔。但是,胡亥回答得很乾脆:「明君知臣,明父知子。父捐命,不封諸子,何可言者?」這等於說父皇的安排是天經地義之事,毫無不妥。明君最瞭解他的臣下,明父最知曉他的兒子。父皇下世,不封諸子為王,沒什麼可說的。言外之意是這本來就是應該的。胡亥的這一套說辭說明兩點,一是他深受儒家思想影響,一切按照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規矩來辦;二是胡亥原先並無弒兄篡位的想法。
人生的決定往往取決於片刻之間對利害的權衡。胡亥聽了趙高這番話肯定動心,為君為臣全在自己與趙高、李斯手中。但是,胡亥又拒絕了。這是什麼原因呢?
所以,趙高在這兩個方面大力忽悠胡亥。一是「方今天下之權,存亡在於子與高及丞相耳」,二是「臣人與臣www.hetubook.com.com於人,制人與制於人,豈可同日而道哉」。這等於明白無誤地告訴胡亥:遺詔可以篡改,當皇帝和當臣民差別太大。
歷史最有說服力。趙高非庸才,他講的這兩個歷史故事對胡亥影響重大。因為這兩個歷史故事一是臣弒君,二是子弒父。以臣弒君「不為不忠」,以子弒父「不為不孝」。弒君弒父都能做,何況殺兄稱帝呢?胡亥能聽不進去嗎?這些堂堂皇皇的歷史事件,為其政變蒙上了一層正義的遮羞布,使胡亥不致做賊心虛。
知道秦始皇病故和召皇長子扶蘇回京主持喪事的僅有三個關鍵人物:胡亥、趙高、李斯。既然秦始皇的這封詔書沒有發出,這條詔命就可以改變。製造詔書所需的皇帝玉璽就在趙高手中。換句話說,只要趙高、胡亥、李斯聯手,秦始皇的遺詔完全可以改變。
趙高為了個人的利益託蔭,為了傍上一個能夠控制的政治「大款」,使出了渾身解數,搖唇鼓舌,胡亥第一個敗下陣來。
一個「不義」,一個「不孝」,一個「不能」,再次見出胡亥深受儒家思想的影響,再次彰顯秦始皇「焚詩書阬術士」並沒有廢除儒學。胡亥的拒絕沒有讓趙高退卻,趙高仍然堅持不懈地勸說胡亥。為m•hetubook•com.com什麼呢?
胡亥原先並沒有篡改秦始皇遺詔自己當皇帝的意圖。所以,趙高要實現自己的陰謀,第一步就要過胡亥關。他怎麼樣說服胡亥呢?
於是,趙高第三次遊說胡亥。
胡亥最終同意了趙高篡改遺詔的陰謀,沙丘政變由此拉開了序幕,開始進入實際的操作階段。
趙高講了幾個歷史故事:一是商湯殺夏桀,周武王殺商紂王;二是衛君弒其父。商湯滅夏,殺其亡國之君夏桀,周武王滅商王朝,殺暴君商紂王,但是,天下人並無異議,反而稱讚商湯和周武王的所作所為符合道義。衛君弒其父,但是,衛國卻稱讚衛君的盛德,連孔子評論此事時都不認為子弒其父不為不孝。
趙高的出身不好。他生於「隱官」,母親是囚犯,這在當時是一件令人終生恥辱的事;但是,他靠一大優勢、兩手絕活當上了秦始皇身邊的機要官員,這已經是獲得榮華富貴了。不過,欲壑難填,人的貪欲永無止境。
原因不外乎三點:
歷史有時會玩弄一個惡作劇,讓一個平庸可笑的人物去扮演一個英雄的角色。於是,在一個短暫的時期裡,善惡、忠奸、美醜一下子都被顛倒,這樣的錯位甚至成為一個社會或者一個王朝分崩離析的重要原因。
但是,人https://www•hetubook•com•com對誘惑的抗拒是有限度的。趙高看出的這個巨大政治漏洞足以改變秦國歷史,實際上最終也改變了中國歷史。趙高怎麼可能輕易放過這個大好時機呢?他扣下了秦始皇沒有來得及發出的詔書,就是要決心廢棄這個詔書,改變秦國的歷史。所以,他並沒有因為胡亥的第一次反對而停止運作,而是繼續對胡亥採取攻心戰術,一是向他灌輸天下可以改變的想法,二是讓他明白為君與為臣地位差別極大。這兩點都有巨大的蠱惑力。
一是「廢兄而立弟,是不義也」;二是「不奉父詔而畏死,是不孝也」;三是「能薄而材譾,強因人之功,是不能也」。所以,胡亥認為:「三者逆德,天下不服,身殆傾,危社稷,不血食。」意思是,篡改遺詔,「天下不服」,不但自身危險,而且會危及國家社稷。這時的胡亥認識倒是很清楚的,而這一清晰的認識並沒有能夠阻擋住權力的巨大誘惑,大秦帝國的前景也正是依照著巨大的誘惑發展的。
但是,僅有趙高和胡亥兩個人的合謀,此事斷斷難以完成,還有一個關鍵人物——李斯。李斯是左丞相,手握大權。如果沒有李斯的首肯,誰敢篡改秦始皇的遺詔?李斯在沙丘即可抓捕趙高。那麼,李斯會同意趙高的這一陰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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