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謠言
４
「喵！」
片山的話使芳江嚇了一跳的樣子。
「懂嗎？好好想一下。妳不覺得奇怪嗎？」
片山提心吊膽地把上下眼瞼撐開。
膝頭還在哆嗦打顫。現在的桌子離窗很遠，而片山是背窗而坐的。
「對不起，我不知不覺運力的。」石津搔搔頭皮。
「為甚麼？」
走進廚房一看，見石津不知從哪兒找來的長釣竿，上面纏住繩子，前端做成套環。
「石津！加油！」晴美也喊。
石津把芳江拉了上來。為了表示感謝，廚師們特別為石津安排「專用全餐」來激勵他。
「自稱是內田太太打電話來這裡的，是她。」
片山嚇一跳——從那個窗口探身出去說話？光是想到就不寒而慄。
「片山先生。」芳江說。「我死了的好。」
「別鬧彆扭啦。」
「這樣做，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贖罪……我走呀走的，發覺廚房中有扇窗口開著。然後就變成這樣……」
興起哄然鼓掌聲。
「哎，怎樣？過來這邊好嗎？如果移動不方便，我現在就給妳繩子。妳只要用它綑住身體就行了。」
「怎樣呢……」
「拜託了。石津，你幫忙捉住。」
「哥。你非去不可。」晴美說。「不要緊。石津會捉住你的。」
當然片山等人也一起吃，但石津的份量是別人的兩倍。石津大大感激，自是不在話下。
「振作些。」片山不由探出身子。「不關妳的事！」
「——怎麼啦？」
「來，毛巾。」晴美替片山擦汗。
「但——」
「當然，她和公司的上司是有過一點瓜葛，現在都成為過去啦。」
片山等人奔過去，頓時啞然。
「她想和你說話。」
「阿義呀，那女孩怎樣？」
「是內田太太打來的。」她說。
片山走到她身邊，蹲下來。
「內田科長承認了和妳之間的事。但妳之所以做這和圖書種事，不光是為了他吧？」
「說得也是。又不是魚，不可能自己自動上鈎的。」
「於是妳就——」
嗚呼——這樣的話，他不可能說服芳江的了，片山想。
他以為芳江掉下去了。
「妳準備跳下去？」
片山拚命告訴自己「不看下面」，好不容易把肩膀探出了外面。
片山轉對石津說：「喂，拉我回去一下。」
「內田太太是從公司大廈的樓頂跌死的。但她怎知妳在這個地方相親？還有，她明知妳來相親，為何跑去公司？她連丈夫也沒見哦。」
「對不起。是我不好……」
「但以他太太的立場來看，我是壞女人——當然我是。」
「誰也沒鬧彆扭。」
「好極啦。」片山說。
「是妳打的電話吧。」他說。
片山猶豫了一下。可是，現在還是不要隱瞞一切的好，他想。
「知道啦！現在張開眼睛了。」
「雅代剛剛走去大堂了。」玉木良子說。
芳江目不轉睛地盯住片山，說：「片山先生人真好。」
「她大概已經——」
片山等人出到外面的大堂，見到井口雅代以踉蹌的步伐離去的背影。
石津面臉紅耳赤地——終於把最後一口甜品擺平。
「好吃！」
「會獲救嗎？」井口雅子說。
「走！」他們往前衝。
「是嗎？我最怕高了。」
在片山說話之前，芳江主動地轉頭看他。
「啊，姑媽。她怎樣了？」
片山發現芳江的父親早瀨龍一就站在旁邊。
「看不見。」
「我沒告訴芳江小姐所發生的事。」晴美說。
「我去過妳的公司——芳江小姐，打到這裡來的電話，是誰打來的？」
「首先嘛，她本身要重新調整自己才是。」片山說。
「妳也喜歡他？」良子啞然。
「甚麼嘛，我是說老實話。」片山說，m.hetubook.com.com然後偷偷向腳下的福爾摩斯打個眼色。
「聽人說，內田先生過去曾經對公司的好幾名新職員染指，且已出了名，他太太不可能不知道。對不對？」
芳江處於半昏迷狀態，石津也滿面漲紅。
走進大堂時，見到晴美奔過來，片山心頭一震。
「哥——怎樣？」晴美在後面喊。「看到芳江小姐嗎？」
「聽我說——今天妳來相親的事，有跟誰提過嗎？」
「但她這樣責怪我——」
「不，沒有人死了會更好的。尤其是妳，那麼年輕，不是一切才剛開始嗎？」
「我想死。」芳江說。「只是……走到這裡時，突然想到，從這個高度掉下去，萬一有人在下面的話，肯定和我一起死去。我猜不到從這裡跳下去會怎樣，因此遲疑不決。」
片山嘆息。
衝進廚房時，其中一名廚師說：「差點掉下去了……那位刑警——」
「加油！再一下下來就好！」晴美激勵。
「是嗎……」片山點點頭。「芳江小姐，妳有見過內田太太嗎？」
「嘩！」片山跌在地上。「不要那麼用力拉好不好！」
「哥哥！」
然後似乎筋疲力盡的樣子，再也站不起來。
「我打無聲電話去他家……這一個月來，每天不停地打。」雅代說。「他太太也知道事不尋常吧。於是暗中調查，知道是我做的。她跑來找我……」
「她說她知道我和她丈夫的事。還說『因為妳的關係，我們家變得亂七八糟了』，以及『我要殺了孩子然後自殺』……想到自己的所作所為，我不曉得怎辦是好……」
「不要鬆手！馬上拉你上來！」片山再喊。
「加油！再一下下來就好！」
「看不到？奇了。應該看到的。」
「於是？」
「妳把她帶到樓頂，殺了她，對不？」
「是。這邊的窗和圖書口。」石津把玉木良子帶去。
「內田先生的太太去世了。」
「姑媽，吃點甜品和咖啡如何？」
「知道。內子也知道——因職業上的關係，我們做成是對感情良好的夫妻。其實——」早瀨搖搖頭。「已經四、五年了。我和一名年輕的女教師——」
芳江嘆息，閉上眼睛——
「是……我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
「嗄？」芳江一面困惑。「我做這種事，不是給大家添了麻煩嗎？」
——她怎能站在那種地方呢？
「是嗎——她的同事。」
「不……我沒資格。」早瀨用沉重的表情說。
「你說公司的人？等等。」芳江想了一下。「對——跟接待處的井口小姐說了。」
片山站起來問：「井口雅代呢？」
「你怎知——」
「是？儘管如此，為何她非要因妳而死不可？妳不覺得奇怪嗎？」
就等於把一對戀人勉強拉開的痛苦感覺。
「她說了甚麼？」
「他大概是玩玩的吧。可是我——真的，我想從他太太手中把他搶走……」
「石津，加油！」片山喊。「大家幫幫忙！」
「你說甚麼？」良子瞪大了眼。
「——是的。」雅代垂下頭去。
「但要她本人捉住才行呀。」
「嗯。」雅代點頭。「可是，來到這裡，見到芳江小姐時……還有見到內田科長的哀哭時——我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是為甚麼。」
「知道。」玉木良子點頭。
「妳指妳和內田科長的事？」
「這樣應該套得到了。」石津說。
「內田太太到接待處，不是為了找芳江小姐，而是找妳吧。」
「是……」她喃喃地說。「我……真的喜歡內田科長。」
「妳居然在那個地方站了那麼久。光是那樣就很了不起了！只要妳有信心，甚麼都沒問題的。」
「喵。」福爾摩斯叫。
「可是——」和_圖_書
熱鬧的聲援，一點也不輸給五十樓高猛刮的強風。
一直捉住片山的褲帶不放的石津，馬上用力把片山拉進來。
石津的身體探出外邊，右手捉住芳江的手。芳江懸吊在空中，全身重量掛在石津的右手上。
「早瀨先生。請跟你女兒說點甚麼吧。」
「原來如此。」片山點點頭。「如果心中有所遲疑就沒問題了。妳能從頭來過哦。內田先生那方面也有責任。」
（全書完）
那就趕快回來吧，片山在心中說。
「片山先生……」聲音意外地清晰可聞。
「井口雅代？」
「雅代！」良子喊。井口雅代想跑，不料摔倒。
「那……你都知道了？」
「為甚麼呢？」
芳江倒抽一口涼氣。
「不太好。」芳江說。「不過，你也面色蒼白的。」
一探臉，風就迎面刮了過來。
片山望住自己的相親對象，站在那個難以置信的地點一動也不動的光景。
「阿義！」
「讓我先說。」玉木良子說。
「我和她扭打起來，把她推下去了！但她掉在樹叢中，幸好沒人察覺。於是想到設法做成她是自殺的樣子……」
「不用客氣。」
所有人都有過某種「瓜葛」，不可能沒有「過去」。假如有人甚麼也沒有的話，那人一定不能理解別人的痛苦，可能是個冷酷無情的人。
「芳江小姐？唔，她好像不怕高的地方哪。」
「不過——我很尊敬妳。」片山說。
廚師們也嘩然跑過來。
「嗯。」
「芳江小姐。」片山欲言又止。「請妳不要太衝動。」
「為甚麼？」
「嗯，必須瞞住她——總之，跟她談談看吧。」
「甚麼呢？」
汗水直流。如果伸手去抹的話，就必須鬆開捉住窗框的手了。
「那個……內田先生也告訴過我，說『我和-圖-書太太諒解我』。」
「那麼，妳連她的聲音也沒聽過囉？」
「好吧。」他說。「如果我暈倒了，其後變成怎樣可不關我的事哦。」
「可是——」良子說。「剛才有電話來，說是內田太太在樓頂等妳……」
「沒有。」
「你呀——」
「哥哥也居功不少哇。」
「好哇。」她立刻拿了一張椅子過來加入。
「被你順利過關啦。」晴美捅他一下。
片山把玉木良子和井口雅代介紹給晴美。
「因我閉上眼睛了。」
「因我自己也有情婦。」這位中年校長用擠出來似的聲音說。
「我連答的時間也沒有。因為她收線了。」
「呃……感覺如何？」片山問了一個自覺無聊的問題。
「怎麼啦？」
「片山先生。」玉木良子走回來。「芳江她……」
「已經……甚麼都完了。」
「沒有人讚我。」
「嗯。」
「他太太打來的？她說了甚麼？」
「好像沒事了。她叫我向你問好。」
在晴美的邀請下，光枝沒理由拒絕。
「總之，這件事算是單方面解決了。其後是要把芳江小姐平安無事地帶回來。」片山說。
這時——廚房方面傳來呼叫聲。片山和晴美面面相覷。
「嗄？」
「找她出來。」
「是嗎？」
「那是別的電話呀。」片山說。「她先接通外線電話，其後只要說是太太打來的就行了。在那之前，她先下去樓下，把太太的屍體移去引人注目的地點。」
「請等一下。」片山說。「然後——妳怎麼回答？」
這時，兒島光枝走了過來。
「芳江小姐知不知道？」
「然後想起今天芳江小姐在這裡相親的事，而妳知道她和內田先生之間的關係，這才假扮內田太太打電話給她，叫她去死。」
「芳江小姐還是老樣子。石津正在設法把繩子遞給她。」
這個不成感想——片山自己也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