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受難
「請到這邊來。車子馬上開動了。」
啊……對減肥有好處吧！
「甚麼嘛？」握住方向盤的男子怒吼。
可是，天氣很清爽，加上那個清潔組的女孩的「爽朗」感染了他，現在的感覺並不差……
——簡直像是第四空間一樣。
「哎，你在想甚麼？」被恭子捅了一下，回過神來。
「好的。可別勉強哦。」
不過，卻有甚麼令片山耿耿於懷。他總覺得，好像在通緝的嫌犯中見過那一類型的臉。
片山開始覺得，這個東京遊的旅行團似乎會有風波。不過——當然不至於「波濤洶湧」，目前片山的心情還能保持平靜……
「如果爬樓梯上去的話，我會死掉！」
「那麼，走吧。」片山舉步向前。
「哪裡，小意思。課長沒問題嗎？」
片山這才察覺——這部是觀光巴士。
超級市場的後門。今天似乎和超級市場很有緣。
突然的出差，十分疲倦。
不會的！不要，克彥君！
現在回想起來，克彥是因為「女孩為他擔心」而難為情吧。
「真不幸呀。」
「啊，不必急。車子不會馬上開的。」那個穿著可愛制服的女孩說。
——片山和佐川恭子不由對望一眼。
「上班的人擺在這兒的吧。」晴美說：「不過，今天是禮拜六，算少的啦。」
「是嗎？」片山笑出來。
「不慚愧麼？那個男人年紀比你大哦。」
似曾在哪兒見過，而且是「跟工作有關的」。最近的事？是的。
「東京車站。睡得好熟哇。廣播員應該重複地播了幾十遍『終點』了的。」
片山回座把咖啡喝光，離開咖啡室。
「因你不可能出人頭地。」
「是——請問，有甚麼喝的沒有？」她問導遊。
「歡迎光臨。」
「是的。」女孩馬上說。
「不一定是偷情吧。」
於是，如此事先確定地點，以策安全。
昨晚沒睡好確是事實，有點頭昏腦脹。
「哦……」
「哎，這部巴士可以嗎？」
由於從斜後方看過去的關係，片山看不太清楚，好像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和比他年輕十歲以上的寫字樓女郎。
解款車——他想搶劫？
由於巴士開動的關係，片山望向窗外。
車子停了。
片山從車窗窺望時，見到一個六十開外的老婦人，一點也不著急似地走過來。
「呃——」他敲門。「對不起。」
他到甚麼地方去？
片山慌忙離座。
「這兒嗎？」
他自己有懼高症的事……
「喂，妳還有工作吧。」
「我去喝咖啡了。」片ｈtｔps://ｍ•ｈetubｏoｋ•ｃｏｍ.ｃom山說。
「如果事先查好地圖，就不必走冤枉路了。我的膝頭好痛哪。」
片山噘起嘴而坐，哀嘆不已。
石津抬頭望望那幢大廈。
追越他——到時可以更清楚地見到那男人的長相吧。
時間還早的關係吧，沒有其他參觀的客人。石津走在陳列品的行列間，差點迷路。
晴美覺得困惑不已。
她好像是那種想說甚麼就說出來的類型。
「叫醒睡過頭的客人的負責人。」她笑。「清潔組的，這列車廂的。」
車子避開路邊並排的單車陣往前行駛。
「喂，慢慢走。」那男的笑說。
「我也有同感。」
這邊是比較寬大的類型。
的確，有從鄉下上京來的老年夫婦，有年輕情侶，也有清一色女人的團體。
打開其中一扇門時，有個穿制服的女子坐在裡面。
「——嗯。」片山點點頭。「我一直想坐一次！」
「但……」
「對不起，可以上車嗎？」年輕女子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算啦，大庭廣眾的。我口渴啦！」
從一樓起是陳列室，看樣子是浴室和瓷磚等製造商的陳列室。幾名客人正在鋪上七彩地磚的樓層四處參觀。
由於晴美叫一聲，車子緊急煞停了。
「可不是？儘管如此，聽說由於不是在工作時死去的關係，公司只給了一點慰問金罷了——我好氣呀。」
「是啦是啦——對不起哦，給大家添麻煩。」
片山嚇了一跳。
「嗯——哦。」
「嗄？回去大阪？」
「來，走吧。」
「請。一個人嗎？」
搞不好，那男的是——
「好，走吧！」片山開始一鼓作氣往上爬。
他是來預先「視察」今晚的「中獎大食會」會場的。
「用樓梯？」片山瞪大眼。「開玩笑吧！」
「怪女孩。」
起碼，從他叫自己拿槍的地方來看，就知他並非單單為了購物或搬行李。
說完，拔腿就跑——
石津慌忙關門，正要走開時……
愈往上走，片山早已開始氣喘。
「甚麼事？」
「可以嗎？」女孩低聲說。
「對呀，加油！」
大家去叫救護車，引起大騷動。
沒法子！片山落得不情不願地付出兩人的費用。
突然被喊，石津連忙鞠躬說：「你好。」
片山笑出聲來。
「最近有結婚的打算嗎？」
見到結木克彥從他自己腳下的袋子掏出一把短小的散彈槍時，晴美頓時呆若木雞。
被人拍肩膀，片山想說：「甚麼嘛……讓我再和-圖-書睡一會……」
「是嗎——好像是。」晴美說。
巴士開出車站前的交通圈後，在那裡等訊號。然後，傳來「咚咚咚」的拍門聲巴士導遊站起來，走過去開門。
「免費的好了。」老婦人說：「別浪費金錢啦。錢是我兒子賺來的！」
因為她的胸膛一帶插著一把刀，制服下面的襯衫染上了鮮血。
「嗯，可以。」片山點點頭。「妳是不是去別的地方？」
「啊，失禮。」
穿制服的女人笑口盈盈地對應著，感覺並不厭惡，但石津很難啟齒說「我只是來看下面的餐廳地點的」。
對——他被單車撞過，還是幼稚園的「中班」時，四歲左右吧。
「當然！叫殺人犯等我吃完飯再辦事。」栗原笑了。
「那麼，太太在等著囉。」
「待會我先回一下公寓，再去第一課。」
他並不知道是誰。
「片山先生，多多指教——這個行程費時四小時左右哦。」
嘻嘻笑著的，乃是已經沒穿制服的那個清潔組的女孩。
「大阪？」
晴美趕快去叫老師，邊走邊叫：
石津的情形是減少食量比較快，但那關乎「人生意義」問題。
「冷靜——別慌！」他告訴自己。
「若是那樣，浴缸和盥洗台等陳列品在二樓，務必參觀的好。」
神啊，請你救救克彥。
片山走過去時，冷不防「嘩」的一聲被人猛捶了一拳，嚇得呆住。
片山仰望那兩個先上去的人。男方的臉只是驚鴻一瞥。
「唷，那麼年輕，好沒出息。」佐川恭子說。
那是家庭用的桑拿室。
並不是沒有上過東京塔，但每次都是搭電梯的。
「啊……」
「所謂的『過勞死』囉。事後那人的太太來看那個座位。她哭啦。怪可憐的……」女孩感慨地說：「好像就是你這個位子。」
晴美所指定的餐廳，在這幢大廈的地下室。這間餐廳的午餐時間是上午十一時半開始，當然現在是關閉著。
「不……沒甚麼。」
「總之，上去吧！腳要鍛煉一下才是，對不？」
片山走到月臺上。
「好極啦。」晴美鬆一口氣，說。克彥反而哼一聲，冷漠地跑開。
有幾部巴士停在那裡。那邊就是巴士站吧。
「奶奶，好像不要緊喎。」
那小孩被撞得騰空飛起，頭破血流，大哭大叫。
「對不起，請上車。」導遊說。
有些設計奇特，有些金光閃
https://www.hetubook.com.com閃令人目眩，有些是大到可以讓大象洗澡的大理石浴缸。「不曉得。」
以女孩為對手時，平常一定生硬不自然的片山，這次似乎很特別。大概因為鄰座的女孩很年輕，尚未令人感覺到「女人味」的關係吧。
「哪裡——可以啦。」
——若是噩夢的話，趕快醒來吧！
男孩——結木克彥說。
穿著跟樓下接待處的女人同樣的制服。不過，這邊這個沒有對石津露出親切的笑容。
「對呀。悠悠閒閒的話，會捱可怕領班的責罵的。」
「誇張啦。瞧，那對偷情的情侶也用樓梯哦。」
「啪」地睜開眼睛時，見到一個女孩吃吃笑著，俯視著他。
恭子發出愉快的聲音。
再打開門一看——
那對「偷情」的男女已先一步開始爬樓梯了。
「——所謂的婆媳之爭吧。」恭子小聲說。
「哈哈，抱歉。」女孩笑了。「你想逃避，反而上錯車，對不？」
「呃……」
「待會再去公司？好累。」
「我叫佐川恭子。你呢？」
「他太太說呀，他一個禮拜內有五、六天要出差，而且不是去大阪，就是北海道、九州甚麼的，經常要當天來回那種。聽說從來未曾在家好好地睡一覺。她說他死之前，一直希望能夠好好地睡一覺……」
搭巴士回去吧……搭計程車太浪費。
誰要去大阪？不——去過了。對，我去了大阪……做完工作就回來啦。
「啊。」片山把網架上的袋子拿下來。「是不是喝醉了？」
「先回家。待會才去公司。」
「可是……」
「烏龍茶是免費的。其他的要收費。」
「哦？都是妳，沒查清楚！」
「再過五分鐘，解款車就會來到。」結木克彥說：「準備。」
「是嗎？抱歉。」片山甩甩頭。
石津鬆一口氣，同時肚子「咕」了一聲。
「是嗎？」
「是啦是啦。」
女孩認真地生氣了。
「請問——是兩人參加嗎？」
他試著打開桑拿室的門。桑拿室只可容納兩個人，空間很窄，大概太大也不方便吧。
「我是單身漢。」片山說：「還有個囉唆的妹妹。」
片山跳上巴士，女孩也跳上來了。
「總算趕得及。」男孩說。
幾十、幾百種顏色的盥洗台排列在那兒。地方很大，各種奇形怪狀的浴缸啦馬桶甚麼的應有盡有，叫人瞠目結舌。
「妳是——大學生？」
走過去一看，果然相當有趣。
「嚇人一跳。」
和_圖_書
「死了。」
「算了。」片山聳聳肩。「偶爾偷偷閒也不壞。不過——妳不是有事做嗎？」
「不，沒甚麼。」晴美說。
「請進來參觀吧。」
晴美之所以能夠保持「滋油淡定」，乃因她已習慣這種事，以及為福爾摩斯的事擔心而分散了注意力，而且也因置身人多的地方，有必要時可以逃跑的情緒作祟所致。
最前面的位子上，有個男人獨自坐著。他的大衣仍舊穿在身上，眼睛一直看前面。
因為今晚是說好的「中獎大食會」——晴美說的——所以不得不趕回來。
「甚麼呢？」
搭了好多趟的，然而他是方向盲，完全不懂地點。
以驚人的速度衝過來的單車。在小孩眼中，那更是「風馳電掣」的驚人速度了。
「甚麼？」
「——壯觀。」
「不……沒甚麼。」
「對不起，奶奶，我不習慣……」
老師……學校的老師嗎？
「嗯。已經大學三年級了，時間好空。哎，陪我一下，好不好？」
總之，對石津來說，沒有比晚上來到時因迷路而吃不到大餐的事可怕的了。
「不……沒甚麼。」片山搖搖頭。「不可能的……」
「多謝了，再見。」
「不，呃……找東西。」
「妳是誰？」
腳步聲作響——片山完全忘記了一件事。
巴士坐滿一半的人。
「這裡是哪兒？」
「等等！喂！」
「不，還有一個，現在……」
「真是抱歉。」老婦人用全車可以聽見的聲音說：「都怪我媳婦沒用。在車站裡迷了路，還四處亂跑哪。本來可以提早出門的，但這人在家磨磨蹭蹭的，時間都給耽擱了——現在不是給大家添麻煩了嗎？平常說了多少次呀……」
「克彥君——克彥君受傷了！」
剛才的女人……有點古怪。
「唔，哼——」
「無論怎麼加油——」
「也不是沒有。這邊比較好玩嘛。」
「歡迎光臨。」穿藍色制服的女郎親切地說：「多謝各位參加本公司的『東京名勝遊』。」
「桑拿呀……」
「你似乎沒問題吧。」
「你在發甚麼呆？」
不可能……
「喂……是妳呀！」
「不行呀。振作些！追越上面那兩個人嘛。」
「東京遊嗎？我是第一次。」
「喂——先生。」
車子開進車站前的商店街，途中轉入窄小的後街。
實際上聽起來只是說夢囈而已。
片山被她強拉著，來到樓梯的入口處。
出到車heｔubooｋ.coｍ.coｍ站外面，好了——巴士在哪兒？
「希望你別『過勞死』哦。」她對片山說：「死掉的話，甚麼都完啦。」
女孩開始迅速地摘下座位的頭蓋布。
晴美氣了好久……
當然，時間尚早。他是來吃晚餐的，但現在不過是上午十時。
可是當時晴美很生氣，發誓永遠不再幫他……
「嗄！」
「要睡也無妨。你要回大阪嗎？」
「——他媽的！礙手礙腳！」
「我討厭單車。」那男的說。
「那兩個——哎。」
老婦人先上去了。
上面傳來女聲：「已經累了？不行啊，老師！振作些！」
「啊！」
他手裡拿著便條，仔細地確定。
確實，在這種時間坐觀光巴士是不可思議的事。
「前面算起第二個位子那兩個人。偷情嗎？你覺得呢？」
「嗯？」
片山一震。對於「陪伴」之事，他總想「逃避」。
「哦……對不起。昨晚幾乎通宵的關係……」片山打哈欠。
「不稀奇呀。有人在我打掃時繼續睡。上次還有人怎麼搖都搖不醒哪。」
晴美好擔心——克彥，會不會死？
那晚，晴美祈禱了。擔心得睡不著——沒有的事，她睡得很好。然後，第二天，上幼稚園時，克彥雖然頭上綑著繃帶，但很精神地跑出來了。
女孩追上去。
「唷！那你可能一輩子單身啦。」
「噓。聽得見的。」
一個人坐這種巴士，也許容易打發時間吧，片山想。
小小的箱型房間並排著，附設有窗的門。
總不能一直被人目送而不移動，於是石津拾級走上二樓。
晴美望向窗外。
「小心哦。」
「呃……我有事。而且——啊，巴士開啦！再見！」
「幫妳按摩好嗎？」
有個善解人意的好上司，也是可怕的事。
「呃——啊，是……不久以後，最近，總有一天吧。」唐突被問之下，只好作出莫名其妙的答覆。
形勢所趨，他走進陳列室中。
那張生氣的臉很豪爽。
巴士開動了。年輕女子掏出錢包付費用。
「是否在找甚麼？」
「你也是怪人。」
因為中獎的十萬圓在今晚的大食會一餐即報銷的緣故，現在不能浪費。
世上竟有如此色彩的廁所？眺望馬桶行列時，不由大表欽佩。
「片山先生，走吧。」恭子催促著。
「打工完畢。」女孩說：「你還在蹓躂？」
「我叫片山。」
他先走進車站中的咖啡室喝咖啡趕走睏意，然後打電話去搜查第一課。
「——噢，片山嗎？」栗原接聽。「今晚過意不去哦。」
「坐了形形色|色的人哪。」佐川恭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