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諒解者
「如果老師死了,我也死。」百合說:「不行。你不能死……」
「原口小姐……不在?」
「喂。」男人說:「我想喝東西。有沒有啤酒?」
「謝了——嗯,好味道!」
城戶里沙子慢慢抬起頭來。
「不可思議啊。」男人說。
「總之,現在先要找到石津先生所見到的屍體。那麼大件物體,大概不能在客人出入的時間搬走的,我猜會等到入夜後。在那之前藏在某處……」
「唔,妳去吧。」貴子點點頭。
但,無論怎麼看,男人都非常冷靜並鎮定。看起來完全沒有尋死的意思。
佐和子怒目而視,渾身哆嗦。
「難得的東京遊也泡湯啦。哎,我也有苦衷的。多多見諒才好。」
「過勞?」男人笑了。「那位阿婆會比妳更長命哦。」
「不……不太清楚,聽說以他女友的喜好為優先。」
「結婚時,說好和他母親分開住的。可是外子從一開始就沒那個意願,剛結婚不久,他就說他母親因『過勞』而病倒,畢竟需要照顧甚麼的。」
「不要緊,是本社營業員。她忙著向客人說明,用不在乎的表情看她就行了。」
「嗯,我從剛才起就在找了。」貴子聳聳肩。「早上的會議她好像也沒出席。好奇怪。」
這裡是浴缸的陳列場。在並排的眾多浴缸中,其中一個有薄薄的塑膠蓋蓋住。
「搞甚麼玩意?浪費。」男人笑了。「喂——那邊的媳婦。」
——中堂百合和水野初坐在前面靠近男人的位子,一動也不動www.hetubook.com•com。
「石田小姐——有沒有見到原口小姐?」
「幹甚麼?趕快照他的話去做!在這裡磨磨蹭蹭的幹嘛?」
「是嘛——怎麼搞的?」恭子說。
啤酒「咯啦咯啦」地滾著,一直滾到片山的腳下。
「呃——啊,那位客人嗎?他——他說他會再來……」
「妳回去好了。」
——里沙子沉默地聽男人說話,然後突然回過神來,說:
「有頭緒嗎?」
塑膠蓋被推開,石津站起來。
「常有的模式。」貴子點頭。「懂嗎?這種客人的情形,要告訴他說下次務必請帶她一起來。向他打聽有關『她』的事。最好問到她的地址和電話號碼。不過,即使問不到那個地步,起碼知道她的工作地點甚麼的,就能聯絡上了。明白嗎?」
片山搖頭。
「像妳這麼好的女人,幹嘛嫁給一個有那種母親的男人?」
「請慢慢挑選!顏色和顏色的組合最重要。這點是我們當色調搭配師的專長……」
男人在電話裡說著:「——好,我相信你——嗯,目前一個也沒受傷哦。不用擔心。」
「也不是我願意身體穿洞的。不過……如果要犧牲別的乘客時——」
「不曉得……」片山搖一搖頭。
他愉快地說,突然看看里沙子。
「這可能是為我而發生的事件。」
男人骨碌骨碌一口氣喝了半杯,嘴巴周圍還黏著白泡就嘆息。
里沙子一言不發。
由紀正要上樓時,貴子喊住她。
到了緊要關頭和圖書,能不能射殺那男的……片山的確沒自信。
「如果見到她,轉告說我在找她吧。」
「我想這是我的宿命——早點死掉的話,就可以少吃點苦了。」
巴士繼續往前駛。
「別擔心。不會馬上做的。」他重新握好散彈槍。「對了,難得妳待我如此親切,為了表示謝意,我死的時候,就帶那位阿婆一起吧。」
「多謝。」里沙子接過空杯放回箱子中。
里沙子把啤酒倒在杯裡遞給男人。
「——公司打來的。好像有話跟你說。」司機把話筒交給男人。
可是,有點怪異的聲音。嗡嗡作響,聽起來似乎很遙遠的感覺。
由紀一時答不上來,反問:
「可以呀,慢慢走吧。還有很多空位哦。」男人叫里沙子坐在附近的空位上。「妳也不想留在那種奶奶身邊吧。」
「我可以回去了嗎?」
「是嗎……」里沙子彷彿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語。
「午休早就結束啦。」
「是。」石田由紀說:「呃——我要去茶水供應室了。」
「怎麼回事?」百合悄聲對水野低語。
「啊——妳怎知道?」
「做人真辛苦啊。」男人說:「——嘿,萬一我被警方圍困開槍打死的話——」
「我可以回去了嗎?」里沙子說。
石津伸個懶腰。
男人的聲音含有淒厲的味道,巴士乘客間興起一陣騷動。男人笑了。
「不可能吧。」他喃喃自語。「巴士公司不會拿出一億圓來交換沒有可能收回的東西。」
兩人連忙躲在家庭桑拿室的陳列和*圖*書品背後。先上來的是一名中年紳士,以及他太太和兒子夫婦的組合。他們後面有聲音說:
「不曉得……那男的在想甚麼。」水野也低聲說:「不過,我突然想到了——」
「我在尋求死的地方,而死亡正向我主動跑過來了。」
「我有做事呀。」由紀勾住石津的手臂。「我在幫刑警的忙。不是嗎?」
石津慌忙跟在快步走的由紀後面。
「是……甚麼事?」她回頭。
被人當眾嘲諷的佐和子,拚命裝作沒聽見。
「唔……噓,有人上來了。」
里沙子飛快地望了一眼她的奶奶。
「石田小姐。」
很奇妙。「挾劫」巴士的男人手拿散彈槍,向巴士公司要求一億圓的贖金。假如拒絕的話,他就連同巴士和乘客一起燒死。
里沙子拿出罐裝啤酒,問:
巴士上的乘客都在聆聽這個「劫持犯」和「被虐待的媳婦」之間的奇妙對話。反正沒有別的事好做,儘管處於如此狀況,畢竟好奇心受刺|激吧。
「在公司的宴會上呀,她一喝醉了就有脫衣的習慣。」由紀說:「跟我來。」
「攻陷對方堡壘時,不是從單一方面,而是前後兩邊一起攻?——妳呀,只要這樣子抓住客人,說不定有一天也能穿上跟我同樣的制服哦。」
「居然躲在那種地方呀。」
「老師——不能!」
「——有人的心受了傷,很疲倦。那可不是我做的哦。」男人說:「——好,那就五點鐘吧——知道。懂嗎?不准通知警察哦。」
女導遊慌忙從小
和-圖-書冰箱拿出罐裝啤酒來,卻因手抖的關係,啤酒掉在地上。
「如果妳肯這樣做最好。從罐子直接喝也不壞,雖然不夠美味。」
巴士依照男人的指示,走向郊外的幹線道路。巴士上意外的安靜,沒有太大的緊迫感。當然也有像城戶佐和子那樣隨時會暈倒的。
他們大概四目交投了吧,片山想。
「是,是吧。」
「有!有!」
「石津先生——你在哪兒?」
「不行!」百合緊緊握住水野的手。
只要道歉,她就不會再埋怨甚麼。
「甚麼事?」
「是嗎……但不能留在這陳列室中吧。」
「是。」
「我……嗎?」
「嗯……暫時不會。」
水野用力地握住百合的手。
「如果長久做下去,工作也會變得有趣的。也不會像某人那樣被討厭的前輩欺負了。」大塚貴子有點嘲諷地說:「對了,剛才那個大個子怎麼啦?」
「嘿!」
「看看情形吧。」片山說。
「——我在這兒。」聲音說……
「妳好囉唆呀,阿婆。」男人皺眉頭。「我呀,最討厭尖叫聲。」
「唔。」由紀想了一下。「——那個人呀,自稱是甚麼色調搭配師,卻穿沒品味的粉紅色內褲哦。」
「想到甚麼?」
「算啦。總之,好好幹活吧。」大塚貴子用比較平靜的語氣說:「我們公司不會增加人手,只有減少的份兒。石田小姐,妳不會辭職吧。」
「我有心理準備的。」
貴子回到正門的接待處去了。
和-圖-書「我不會一個人死的。我一定會帶你們當中的一個一起陪葬。」
「是嗎?」
里沙子無言地致意一下,回到原位。
由紀窺望了一下。
男人掛斷電話,站起來。
「哎,聽見剛才大塚小姐的聲音麼?談話內容是新人教育哦。」
「對不起。」石田由紀只說這個。因她知道,倘若說藉口的話,反而捱罵。
「現在就來。」里沙子站起來,走到巴士前面。
「不……」
「那樣可靠不住哦。有無具體的建議或購買計劃?」
里沙子看看她的奶奶。城戶佐和子的臉色比她的更蒼白,她尖聲說:
「——抱歉哦,讓妳捲入荒謬事件。」
「他想幹甚麼?」佐川恭子低聲說。
「嗯。妳,妳很鎮定吧。拿啤酒出來,幫我開。」
男人慢慢地把啤酒喝光。
由紀走上二樓後,低聲呼喚:「石津先生——石津先生——在哪兒?」
「可是——是她自己殺的話,她會故意詢問受害者的事嗎?」
這時,巴士上的電話響起來。司機接聽。
「可能是故意的。為了轉移別人的視線。」
「倒在杯裡嗎?」
「妳,不做事不要緊嗎?」
「甚麼意思?」
傳來大塚貴子的聲音,石田由紀嚇得立刻止步。
「百合——」
「不過,本來就沒有她可疑的根據。」石津說:「我以為她要上來,所以慌忙躲起來——唉,全身都很痛。」
「你準備這樣?」
「好辛苦!」石津嘆息。
「喂,放心吧!對方願意交錢出來咧。」他大聲說:「在那之前,大家兜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