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交換傳真
出玄關一看,沒有丈夫的鞋子。那麼,他還沒回來。
算了。過不久,她會諒解自己的。
那是一種想法。但總算逃出生天了。
找了就近的空椅子坐下,片山開始讀信。
那道橋只容一部車子經過。當橋上一剎那間亮起車燈時,這才發現它出奇地接近。
「你問石津吧。他已經花了五個小時去製作報告書了。」
「別用家長的口吻說話。對了,有關今晚心理輔導會的事。」
村井繼續站著無法動彈——真的動不了。
——江田美香。
我的酒量那麼好?
片山先生跟那件事一點關係也沒有。
「福爾摩斯呀。他對這次的輔導會好像有點在意哦。」
如果媽媽回來的話,我會講給她聽,不過到時就忘了。為免忘記,我把要說的話都記下來。可是每次當我想告訴媽媽甚麼的時候,她都在講電話,而且一講就兩個小時。她完全不聽我的……
讓你擔心了,抱歉。明天學校放假。真的!上個禮拜天,學校有節目,所以明天補假。
村井在橋上停步。他從欄杆俯視下面的流水。流水沉澱在漆黑的夜裡,只有靜靜的水聲飄上來。
「怎麼,是你呀。」
晚上好!
會被媽媽罵的!明天上學遲到怎麼辦?
不過,從校長先生的談話就聽出來了,雖然校長先生是他的學生,但也看不見他怎樣尊敬創辦人。
晚上好!我所愛的義太郎!
——有時間?
然後,電話中傳來一聲「喵!」,嚇得石津魂飛魄散。
「片山兄!不好嗎?」說話的是石津。「搜查一科收到那種傳真,是太平的證據呀!」
然而大家還是帶著奇妙的表情,聽現在的校長先生說話。不久,一個睡著了,兩個睡著了,最後幾乎所有學生都睡著了。事後,我們被班主任罵了一頓。
——讀完那封長www.hetubook.com.com長的傳真後,片山有點遲疑。見到石津還在跟晴美講著電話時,他從那張桌子拿出白紙和簽字筆,寫了一封信,傳到美香那裡。
窺望一下明亮的客廳或飯廳時,好像媽媽就在那裡似的……
若是那樣,我就死到你身邊去!
美香
村井知道,自己是故意這樣做的。
伏在廚房的桌面睡著了的敏江,站起身時有點頭暈。
我們不能熱切地聽人家講假話呀。睡著也是沒法子的事。我是這樣想的。當然,這種想法不能告訴別人。
喂……不可能是……
終於爬到岸上,村井把喝到的河水吐了出來。
「村井貞夫.敏江」的文字,只有「貞夫」兩個字被紅色簽字筆劃掉。
車燈「啪」地照住村井,村井目眩地瞇起眼睛。
義太郎?
車子「吱」一聲擦過欄杆直衝過去。
「你等我一下。」他對晴美說,放下電話筒,來到傳真機面前,把自己所寫的傳真出去。
「你說甚麼?」片山連忙一把將傳真搶過來看。
知道你有看我的信,我好高興!
回家……回家吧。這樣下去一定會凍死的。
那是怎麼回事?
片山
「那種事不要你管!趕快把報告整理出來!」
這個號碼,沒問題了吧?
片山像吃了黃連似地板起臉孔回到座位,埋怨地說,「我是為你才留下來的!快點!」
你怎不回應我愛的呼喚?
「怎麼啦?」
也許須要直接打電話罵她一頓才行。
「是!」石津搖搖頭。「畢竟對女孩子有過敏反應哪。」
「哦。那麼,有動機要殺太川的人是誰?」
車子齜牙咧齒地向他衝過來……
可是,那聲音並沒有傳進沉在冰冷流水中的村井耳裡。
「——我老啦。」片山喃喃自語著。「咚咚」地
https://www•hetubook•com•com敲著腰骨時,傳來「咯噠咯噠」的聲音,傳真機有信進來了。
希望你母親早點回來就好了。
「那樣可以治療麼?」
聽起來有點像猛獸在攻擊前發出低吼聲般。
回去問晴美好了。
「幹甚麼?」
讓對方知道真相,對方反而因此恨你。
村井看到車燈急促地朝向自己——怎麼回事?
你的 美香
所以,現在家裡只有我一個人。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是獨生女?
我不覺得寂寞。習慣了嘛。不過,不管學校發生了任何有趣的事,都沒有人與我分享就是了。
「她說用傳真講話比電話清楚嘛。不是很可愛麼?」
我還沒睡。女孩子在臨睡前要預備一番的!
我的房裡有傳真機,號碼是(××××)××××——等你回音。
喝了好多水,全身濕透,身體很重。因為不顧一切,這才爬得上來,可算是從死裡逃生吧。
我要睡啦。不打攪你了。
片山取出一張白紙,用簽字筆潦草地寫道:
還在工作?不要感冒才好。
「片山兄!緊急傳真!」
我也要回家了。
如果抱住我的話,很溫暖,不會感冒哦!
至於甚麼節目呢?你猜。叫做『學校創辦人追思會』!在我出生之前卅年死去的人。我該怎樣追思他?
村井回到了原來的道路。
折磨敏江並不快樂。他也不認為當敏江知悉真相後,會像電視劇那樣馬上知錯並表示懺悔。
「有甚麼可愛的?」片山再看美香的傳真。「你還沒睡?即使沒工作,也該好好睡覺。」
幾乎不假思索地,身體作出反應了。村井沒有選擇餘地,他越過欄杆,縱身躍進那黑暗的流水中。
可是,寒風透骨,就像酒精從丹田把身體凍僵了似的。
「所以怎樣?殺太川的不是南原。事發當日,南原去了老朋友那m.hetubook.com.com裡託人幫他找工作。」
家裡有妹妹和三色|貓在等著。不,也許她們沒等我,總之她們在家就是了。
「你講誰?」片山噘著嘴巴說。
片山瞪著那名笑滾在地的年輕刑警。
好冷……而我在路上走著。
「哥哥?」
他以為那車子要從身邊過去,然而它在橋頭前面停下——幹甚麼?
可是,到底是誰?
他蹲在原地,全身動彈不得。風很冷,吹在濕透的身上仿如針刺般,胸口很辛苦,只有等候那種痛楚平息下來。
村井貞夫佩服自己——喝了那麼多,居然一點也不醉。有這種事嗎?
走在黑暗的路上——在寒風中,回家的路好像遠了一倍的感覺。
「甚麼好久不見,嘖!」片山咕噥著。
看到那帶圓的字體時,片山嘆息——真是的,搞甚麼玩意嘛!
聽見晴美的笑聲。片山離開座位,隨便走來走去。
「不過嘛,片山兄。」
「寫給片山兄的——殺人預告!」
「——這樣可以了。」他回位,拿起電話筒。「喂?好了。還有甚麼?」
「甚麼?是你把號碼告訴她的?」
謝謝。
「我知道!我聞到晴美小姐的味道嘛!」石津從片山手中把電話筒搶過去。「喂!我是石津!晴美小姐,好久不見!你好嗎?」
好,這回真的晚安啦。
「發生甚麼事?」他甩甩頭,望望牆上的時鐘。半夜兩點。
不過,今晚沒關係。看到傳真機時,我知道片山先生就在另一邊。
「失禮了!我不曉得是福爾摩斯小姐!」
如果還要給我傳真的話,改用另一個號碼(××××─××××)。過去你用的號碼要接很多外面的消息,萬一有緊急聯絡時,被私人佔用了不太好。
其實我是很膽小的。說出這個祕密,片山先生是第一個知道的吧。
也許是我沒有談話對象的關係。一定是。
小孩子要早睡!
傳來引擎的聲音。
片山用嘲弄的眼光望著正在用食指敲打文字處理機的石津。
美香和*圖*書
明明可以截停一部計程車回家的。然而,我在路上走著。
「喂,晴美說了甚麼?」片山問。
「老公?」敏江喊,趿了拖鞋,開了門鎖,打開門一看。
「那叫相良一的小男孩,因著把心事告訴大家,開始很有把握地找到自己啦。」
「何不給人家回個信呢?」
多謝回信!
門上的名牌?為何會掉下來呢?
電話響起,隨手接聽。
石津霍地站起來。
媽媽從昨天起,跟朋友去四日三夜的溫泉旅行了。我不太清楚是怎樣的朋友。我媽媽有許許多多的朋友哦。
現在的小孩怎麼搞的?在自己房裡有傳真機?我家沒有哦。
目前,我爸爸人在紐約。他去了好幾個月了。我的房裡有傳真機的原因,是為方便我爸爸有空就寫信給我的關係。
我有時間讀你的傳真的。
看到丈夫的臉,敏江會露出怎樣的表情?
我一個人在家時,家裡的燈都開著。一方面是謹慎起見,不僅如此,更因為我害怕黑暗。
「甚麼也沒有。」
「啊——甚麼?」隨即有一張傳真送到他面前。
門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是晴美小姐!」他跑過來。
今晚也是。我把每個角落的燈都開啟了,浴室和廁所的燈也亮著,亮一整個晚上,也許浪費電費,可是這樣做時,我才不會有只是自己一個人在家的感覺。
敏江彎身拾起來,在玄關的燈光下看看名牌,嚇了一跳。
路上沒甚麼街燈,好暗。很快就要過河了。當然是從橋上過去。平時不知不覺就走過了,突然從腳下傳來水聲,然後察覺了。
那部車不是幻覺。它真的衝向我而來,準備撞死我!
唉……片山見到石津終於講完電話了,他也回到自己的位子。
「哦,又有事發生了?」
那燈的其中一邊被打破了。
我寫到哪裡去了?
接下去,總有辦法走回家的。
石津笑瞇瞇地:「她用溫柔的聲音對我說『m.hetubook.com.com晚上好』。」
抱歉。你那麼忙,而我讓你看這些無聊的東西。
馬上浮起敏江的臉,但她不會駕駛。那麼——是瀨川嗎?
「你怎知道?」
片山先生:
敏江大概在家吧?她說她在接受心理治療專家的輔導,那個應該不是謊言。
片山義太郎
燈光熄了一下,然後再度點著,一口氣提高引擎聲往前開動。
村井不顧一切地抓住他手上碰到的物體。
「喂!」
——把那個叫瀨川的男人的底細完全向敏江揭露的事,使村井覺得內疚。
紙張「嗶」一聲切斷。接收完畢。片山悄悄打量一下周圍,把它拿起來。
這樣子傾聽水聲時,使現在的村井有某種心平氣靜的感覺……
片山搖搖頭,開始重讀太川的驗屍報告。
這是搜查一科事務室的關係,還有幾名刑警留下。即使不在這裡,也有好些人在外面做監視工作。
幸好那是攀上河岸梯子的一部份,連自己也覺得難以置信地幸運。總之,當他攀上去的時候,做夢也想不到自己如此「幸運」。
我重讀剛才的傳真,覺得好羞愧!請把它扔掉!
敏江赫然抬頭。「老公?」
片山
在自己位子上打盹的片山,聽到那句不可思議的說話時,居然完全理解。
「收到傳真沒有?」
冷風迎面吹來,那裡誰也不在。可是——腳下有甚麼掉在那裡。
給美香君:
片山打著呵欠,喝了一口冷茶,太苦了,完全清醒過來。
「是嗎……」
美香
正在邁步的村井,被車頭燈打從正面照住,不由停步。
玄關好像發出聲響。
好不容易才站起來。能走嗎?一步,再一步,踉踉蹌蹌地總算能走了。
對……聽見了。
還是心理作用的關係?
「我聽到一些有趣的事嘛。」晴美把相良一和村井敏江的事概略地說了一遍。
「對不起。」石津正在整理他造訪K電機所問到的口供,須要費功夫。
我也相當認真的嘛,他逕自佩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