０７、意外的公開
對講機響了。
這種事情……是真的嗎？這是現實嗎？
「太太……」
「是？——不覺得古怪嗎？像企鵝似的。」
「不，真的。我的宗旨是不跟畫家的家人深交。不管怎樣的天才，總有才華枯竭的時候。把那種事說出來是很難堪的。尤其想到畫家的家人時，更加不敢說多餘的話了。」
信忍奔上前去，解開繩子，撕開包裝紙。
被人緊抱著，嘴脣被封著——她連心跳也忘了。
「你好，先生。」向井站起來。「畫室方面的佈置，我想過了。我想可以容納相當的人數。」
「真是的……只有這種事安排得周到。」有貴子露出無奈的表情。
「我自己開門進來的——晚上好。」
「脫下來吧，老公。禮拜天以前弄髒了就麻煩啦。」
「嗄？可是——」久美子嘟起嘴巴。「人家已經說好要借衣服給我了。」
「是。」好子慌忙出去張羅。
「那個人真是……畫家都是這副德性的嗎？」
「穿上這種緊身腰帶，人才夠直挺呀。」久美子說。「我穿上晚裝，不知怎麼樣？」
「那就一起去吧。」
「我來開燈……」
「我對那個不太懂的。」
塚田穿的是燕尾禮服。有生以來第一次。當然是向人借來的。
「拜託了——好了，給我預備吃的。」
「呃……這是我畫的。」
信忍似乎不想進房間的樣子，站著等候。
向井看看那些隨隨便便擱著的畫。
「在這種地方試穿的關係。去到會場就沒事了。到時就很自然了。」久美子有力地說。
「衣服尺碼都仔細肯定了嘛。」
好子覺得怪難為情的。蓋因所有菜餚都是鐘點女傭加代做的。
意想不到的事，超越了震驚，好子以為自己在做夢。
「老公。」好子說。「我也想看哪。在這裡打開好？」
「那我要先節食了！」有貴子說……
「好哇。」向井也以專家的眼光來看畫。「鑲上好的框額吧！」
——暫時無人說話。
說到一半，戶並發現信忍也在，馬上噤口不語。
「對呀。」久美子也很開心。「媽應該打扮一下的嘛。你還很年輕咧。」
少女的裸體在中央，亞當只畫出伸出的指尖影子。
「唔，好吃。」向井輕敲飯桌。「很好的味道。先生為何不每天在家吃飯呢？」
「其中有幾幅價值幾千萬，甚至幾億。這是個不可思議的世界。」
「唷，歡迎回家。」母親好子站起來。「怎沒聽見對講機的響聲？」
「可是……」
好子的心蹦蹦跳。「可是——可以嗎？」
「是。」
「不過，野上先生是例外的。他是個了不起的人。」向井點點頭。「儘管年紀大了，但畫風依然不衰老，很偉大。」
「有啥關係？」塚田說。「我不認為自己的畫會當選，總之，也許人生再也沒有第二次這種機會了。何況久美子做了我的模特兒？」
「你太急性子啦。」
好子模模糊糊地仰視畫室那幽暗的天花板。
「我有點……頭暈。」
「怎麼可以取笑父母呢！」有貴子苦笑。
「先生也真是罪過，讓如此出m•hｅｔubooｋ.cｏm.com色的太太獨守空閨。」
「唷，是嗎？務必見識一下。」
「我也要看！」信忍說。
「可是——」好子欲言又止。
向井回頭說：「太太，要不要進畫室？」
打開畫室的重門，向井走進裡面。
她沒想到向井會安慰自己。
「哎，老公……」有貴子有點遲疑不決似的。「我們還是不去的好……雖然人家叫我們去，也許只是普通的客套話而已。」
好子只能說：「厲害！」
「好吧。」野上說。「戶並，在這裡打開來看看。」
聽見母親和向井發出愉快的談笑聲。
塚田似乎豁出去了。「好吧。就穿這個。」他說。「換作是我，絕對不用這種模特兒。」
「唷，向井先生，今天怎麼啦？是不是喝醉了？」
戶並的臉泛紅暈。
「我來幫忙。」
「你好。」
「謝謝——說來失禮，竟不知道太太是如此家庭主婦型的妻子。」
「爸爸回來啦——戶並先生也在一起。」
「嗯！」
「辛苦你啦。」好子說，開始收拾餐具。
戶並累垮了似地坐倒在地，信忍連忙上前扶住那幅畫。
「喂！別鬧！——那麼，禮拜天幾點鐘出門？」
她向向井致意。
「是幅好畫哪。」向井說。「如何？野上先生。」
「——不錯。」他突然說。「戶並，你居然有那個時間哪。」
「假如我和媽媽的裸體像上報的話，多棒啊！」
出其不意地，向井從背後抱緊好子。
「事前未經允許，萬分抱歉。」戶並垂下和-圖-書頭去。
向井按了某個地方的掣，慢慢地燈亮了，眼前出現一個大得驚人的空間。
信忍迅速接聽。電視畫面上，出現父親和戶並的影子。
「信忍的手脖子應該再細一點。」野上打量著。「不過，畫得很好。」
「歡迎回家。」好子上前迎接野上。「戶並先生，那幅畫怎麼啦？」
戶並把畫豎在地上，退到旁邊扶著。
「——怎樣？」向井再問。
「幹嘛這麼大聲？」
「——『亞當與夏娃』。」
母親明明很討厭向井的。為甚麼？
「對呀。」久美子點點頭。
「唔。」野上的臉色很難看。「——戶並。」
有貴子笑了。「你自己這樣說，有甚麼法子？」
好子嚇了一跳。她以為向井是個重利的畫商，只懂做生意而已。
「老公——」
「——怎樣？」向井問。
「謝謝。」好子微笑。
「嗯——我去洗澡。」信忍欲行又止。「噢，回來了嗎？」
宛若隱藏心中動搖似的，她往深處一幅掛在牆上的畫像走前去。
「爸爸還沒回來哦。大概很快就回到的。」
「是不是很棒？我覺得戶並先生的才華被埋沒了，是很可惜的事。所以，我想盡力為他做一點事。」
「媽媽那一份，我也向朋友拜託了！」
「——真是驚奇。」向井開口了。
「——向井。他是我的弟子，當然不能讓他入選，所以，跟栗原先生的畫一起，當作『選外作品』展出吧！」
好子震了一下。「可是——外子禁止我進去的。」
「那麼……你和久美子去吧。媽媽又沒衣服可以穿出去的。」
「放進畫室去吧。」
「
https://m.hetubook.com.com你成功了。」向井對信忍說。戶並抱起綑包的畫，準備跟在後面。
「不，沒有的事。還不到可以展示的地步——」
「不曉得……他應該尊重太太的感覺的。」
「你怎麼可以……」
「——我回來啦。」信忍走進客廳，困惑不已。
「評審將在八點鐘結束的關係，他們說七點鐘左右到最好。應該早一點到比較好吧？」
「剛剛好！」久美子說。
「嗯……這腰帶……好拘束。」
戶並看看信忍，有點心不在焉似地嘆息。
少女那被帶往未來的不安表情，活生生地浮現在昏暗的背景裡。
「信忍！」好子啞然。「這是……」
不知不覺來到畫室深處的好子說：「啊，怎麼走到這種地方來了。不好了，萬一外子突然回來——」
「——女人？」
「成功啦。」久美子跳起來。
「怎麼樣？」塚田不安地說。
少女的畫——是誰呢？某些地方很像信忍，不過肯定是另外一個人。
野上一直盯著那幅畫，彷彿畫快要冒出火來似的。
「——那幅畫，好美啊！」
——好意外。
「——這樣一來，久美子贏啦。」塚田也笑了。「別想得太嚴重，有貴子。」
「是嗎？」野上點點頭。「筆法很好。」
「那麼，五點半鐘左右從家裡出發好了。白天時，我去上一趟美容院。」
「別這麼說……」好子臉紅了。「請用茶。」
「向井先生！」
「啊……可是，你怎知道合不合身？」
「不，怎會……」
「是嗎？以畫家來說，他是偉大的人物，而人格方面——」向井聳聳肩。「是個無賴。」
「是和*圖*書真的？」嘴裡說著，好子把一切交給自然。
在那個稱作畫室的異次元空間裡，好子很簡單地在向井的懷裡失去氣力，被他壓倒在地。
「嗯……」好子不懂得畫。可是，看到這個跟日常生活隔離的空間時，不管那些畫的價值如何，她都覺得那裡有個奇異的宇宙。
「讓向井也看一下吧——拿過來。」他往畫室走去。
「模特兒是我。」信忍說。「放學回家的路上，我轉去戶並先生那裡好幾次了。不過，這是我主動提出的。我說讓我當模特兒。」
「好吧。」她點頭。
「沒關係呀。假如事前提出要求的話，爸爸肯定說不行的。」
「沒關係。他今晚應該相當晚歸才是。」向井的語調，把好子拉回現實。
「嗯。不曉得是哪一個……」
「——好了，該去畫室了。我有工作要做。」
「話不是這樣說的！」
「目前為了擺設『亞當與夏娃』的畫，空出許多空間來，所以畫室看起來更寬敞。不過，禮拜天會有許多人來，必須空出更多地方才行。」
好子呆了一瞬，接著噗哧而笑。
真的……是真的！
「是……」
「信忍小姐來的時候，我把她的影子烙印在腦海中，半夜才畫的。」
「對呀。太好了，戶並先生。」
「假如他知道的話，把責任推給我就是了。太太也有進畫室的權利。」
有貴子放棄似地嘆一口氣。
不過，難得人家稱讚自己，總不能故意否認甚麼的。
向井笑了一下。「你大概以為我是一部會走動的電算機吧！」
好子用彈跳的步伐跟著向井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