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曲
現在立石在意的是自己所穿的拖鞋帶子快斷了,正在擔心是否能夠穿著回到家門口。
「那麼……給我蘇格蘭的。」
「媽媽……」
「平栗先生,怎麼啦?」
「甚麼事呀?」
江梨子說:「噢,有客人——你只要在家等爸爸就好了。先睡吧,明白嗎——歡迎光臨!」
他的胃不好,年近三十時,曾因胃病而入院。從那時起,平栗就跟「出人頭地」四個字無緣了。
——同行業者如此批評S出版社社長武居努對部下的責罵方式。
可是,穿著三件頭西裝、戴著有色太陽眼鏡的男子態度親暱地說:
「是?他已經起來啦。」
他很了解那些去學校前說肚子痛的孩子的心情……
「請讓我做你的助手。」
說是早餐兼午餐,其實已是下午四時,不如說近黃昏的好。
立石呆然注視眼前那輛大得離譜的房車——他以前也有車,故障以後就不用了。
「喂,媽媽?」
「事情太突然,大概嚇一跳吧。」男人掏出名片。「我是這個……」
「別擔心。即使是那樣,對方要的也只是錢。不管怎麼恐嚇都好,你爸爸是半分錢也拿不出來的了。沒事的。頂多挨兩三拳的揍,就會回來的。不會殺掉他的。」
他怕自己不早點問清楚的話hetubook.com.com,就會醉得不省人事。
「哦……」立石如墜五里霧中。「你們準備出版漫畫周刊嗎?」
「他先將所有出口堵住,就像貓捉弄老鼠般百般欺凌。」
立石回頭一看,看到一名不相識的男子向他走過來,一瞬間以為是「追債的」。
平栗把心一橫,伸手敲門。
到處翻弄我的漫畫,壓根兒找不到半點「藝術」的碎碴兒。
誰也不笑——現實裡,有過中間管理層從屋頂跳下來自殺的事。
根本一點也不忙。最近一份定期的差事也沒有。
聲音顫抖。
知道啦!媽的,事不關己!
隔了半晌,江梨子說:
「社長室」的金屬名牌換上了新的,每天早上,祕書親手擦得閃閃發亮。所以,當平栗悟士站在那道門前面時,他一時提不起勇氣去敲門,也是真實的事。
「你是漫畫家立石三嗣先生吧!」
一按鈕,桌面就打開,一層一層的威士忌酒瓶,仿如摩天樓的模型般推轉出來。
她開始按電話的鈕。
當然,他的車是只有這輛房車的三分一或四分一左右的小型車……
不過幾年功夫,工作量就日漸減少了。
「來,請到這邊來。我有車,那個裝扮不要緊的。」
全是近來未曾沾唇的高級品。
和-圖-書她急急打開記事簿。「——這個。」
千惠一時乏力,癱坐在變了色的榻榻米上——
對客人招呼的話傳進千惠的耳朵,然後掛斷電話。
鮫田悠一笑了。
「不,我——我在整理領帶而已。」
武居努本身聽到了這種批評,非但不擺在心上,甚至有引以為豪的跡象。
他只敢在心裡說他想說的話而已!
十六歲的新娘,很快就生下女兒。
「幾時的事——謝謝……」
大房車順滑地開動了。
穿著這雙爛拖鞋可逃不了。怎辦?
「對了。」
在對方的催促下,立石不知所以地穿過馬路,隨他走進旁邊的路巷裡。
「老師——」
「——請。」對方說。
男人有點嬉皮笑臉似地伸手搭住立石的肩膊。「知道你很忙,可以給我一點時間嗎?」
「沒關係沒關係。像藝術家,不是很好嗎?」
「好棒的車……」
妻子名叫江梨子——當年唸高校中途輟學的她毛遂自薦:
「——老師。立石老師。」
總之,知道對方不是討債的人時,立石頓時鬆了一口氣。
聲音提得很高。
「哦……」
可是,立石的漫畫本m.hetubook.com.com來就缺少創新力,一旦江郎才盡時,就完全失去趣味性,很快地由其他品種的漫畫取代。
江梨子才三十三。女兒千惠也到了跟她母親結婚那年一樣十六歲的妙齡。
發展商R企畫代表
「外國車?」
「我是立石……」
——將近廿年前,立石三嗣尚未三十時,相當受歡迎。擁有五、六個漫畫連載,手下也有幾名助理,徹夜作畫,然後夜夜笙歌,在風月場所喝到爛醉為止——而且是出版社付的錢。
平栗聽了女祕書的話,霍地站起來時,四周傳來溫言暖語:
今天也是中午過後才爬起來,老婆早已出去了不在家——看了廚房,甚麼吃的也沒預備,只好離開公寓,走到附近的麵店去。
目前居住的公寓,是他受歡迎時期用現金買下的,跟妻子和獨生女同住。
「待會慢慢再聊吧——喝點甚麼?」
「媽!不是談那個的時候。」
母親江梨子在酒廊做事。時間尚早的關係,好像很空閒的樣子。
甚至有人說:「我會照顧嫂夫人的,毫無顧慮地從屋頂跳下去吧!」
這句話已成為武居努的口頭禪。他的父親武居是也,S和圖書出版社的會長,竟也沒有出面干涉。後來這位父親患上心肌梗塞,幾乎不在公司露面,更是武居努一人君臨天下了。
「有沒有遺言?」
「剛才呀——放學回家的路上,我見到爸爸。」
以漫畫家來說,那是沒出息的台詞。
名片上寫著:
沒錢換新車,況且也沒忙到非要用車不可的地步。
被人這麼一叫,立石首先沒想到對方是在叫自己也不是沒道理。
況且,立石是作運動衣和拖鞋的剛睡醒的裝扮。鬍子沒刮,禿頂的頭髮也亂蓬蓬的。
嗯?我嗎?
「我之所以罵他們,是要給予他們畢生難忘的衝擊。可以省卻為同一件事罵了又罵的時間。」
「嗯。車身好長……差不多有巴士那麼大。那個肯定是黑社會的人!爸爸是不是向甚麼麻煩的人借了錢吧?」
「虛榮罷了。」男人笑說。「這麼長的車,在日本十分不便——喂,開車吧。」
武居社長要把這個平栗叫去說些甚麼?
「——平栗先生。社長叫你。」
平栗悟士是一名四十九歲的編輯。在S出版社中,屬於「冷板凳一族」,負責製作目錄之類的部門。
「時間是有的。可我這幅裝扮,即使要去哪裡也——」
剛才過來叫自己的祕書柳井尚子喊他一聲。平栗著慌了。
坐上www.hetubook.com.com去後,裡頭是面對面的豪華沙發座位,舒適地承受著他的身體。
「——喂——片山先生,在嗎?片山義太郎先生——我叫立石。立石千惠——嗄……我是片山先生的『女朋友』,是的。」
「爸爸他——被一部大大的外國車載走了!」
穿著校服的千惠,甫衝進公寓房間就連忙掛電話去母親做事的酒廊。
千惠語結。
「——好了。」立石一轉眼就乾了一杯,問道:「找我有何貴幹?」
任誰都不以為有可能是「好話」。站在門前,平栗只覺得胃在一陣陣作痛。
如今立石五十歲——疲憊不堪的印象,說他六十歲也不奇怪。
「千惠?怎麼啦?」
「真令人傷心。」
鮫田悠一
「快點。社長最討厭等人哦。」
她來了。工作半年後,有一日,當她一個人留下來時,立石把她推倒在地板上……
她知道父母之間的感情冷淡,卻沒想到冷淡到如此地步……
「果然!喔,以前我時常拜讀老師的作品哪。」
「其實有件事,我想誠懇地拜託您。」
開了車門站在一邊的,是戴上白手套的司機。
立石目瞪口呆——搞不好,這個男人會不會在找一個完全同名同姓的天才畫家「立石三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