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病魂
然後,靈巧的護士做成圈狀,只要從頭套在令子身上,那麼即使她鬆開了手也不會掉下去,就有救了。
然後,他手裡拿著從窗口伸展出來的繩子,一步一步地往橫走。
然而,現在的令子進退兩難。
如今,令子面向牆壁,攤開兩手,緊貼著外牆站在那裡。
「冷靜點,並沒有認定你是兇手。」片山說。
晴美不解地跟在片山後面。
「明天再叫充子餵你吃東西吧。」晴美取笑著,走進病房。
光是他把充子誤認是死去的女兒這件事,已叫充子覺得沒趣。
「——奇怪了。」
片山和晴美對望一眼。
「沒法子,我只好下去櫃台,說我把鑰匙留在房間裡……這種粗心的客人大概不少吧。酒店的人和我一起上來,幫我開了房門就走了。而我就直直走進裡面去——」令子打個寒顫。「涼子小姐就倒在那裡!」
「振作些。」他總算懂得鼓勵她。「現在有人來救你了!」
「——多謝你們。」
「呃……」
說著,玉木令子全身哆嗦。
話雖如此,我甚至不能伸出自己的手。
片山用滲汗的手握住令子的手。
總不能甚麼也不做。病房裡的病人們一直盯著他看。
她是怎樣去到那個地方的呢?
片山往令子更接近了。
「——令子小姐。聽到嗎?」晴美喊。
片山、晴美和福爾摩斯,一同守候在病房那樓的護理中心裡。
然後親手把水管的環圈掛在令子頭上。
「那個人也做得太過了。只會挖揭他人的不幸作為自己的工作材料。」
「先進去再說吧。」片山催促。
「哥哥!」
「等等!」
「不在?可是……」
「片山先生你們倒沒關係……但有充子小姐在。」
「不是我要用的。」令子說。「是受野口涼子小姐所託……」
「不過,希望片山先生相信我。不是我。我不是兇手。」
「——你說在哪兒?」
「不是你做的吧。」
「慢著……」
「對呀。通常是不會在自己所租用的房間裡殺人的嘛。」晴美說。「不過,你若逃走,就被懷疑啦。」
「——那就是我和充子聽到的內容了。」片山說。「當時你是叫安娜女士到酒店房間去找你的吧。」
「謝謝。」充子轉向福爾摩斯。www.hetubook•com•com「晚安,福爾摩斯。」
她揮揮手,走進須貝的病房去了。
在片山的扶助下,玉木令子終於從行李廂爬了出去。
「於是叫她到房間去。」
這種想法,跟她對於自己為了當「市川安娜的女兒」所產生的不滿重疊,逼得她喘不過氣來……
確實感覺不太舒服。不過,就跟坐上「在安全中享受驚慄感」的過山車一樣無甚差別。
事出突然,警員們栽倒在地。
「搞不好……」
「不是下面——是旁邊。」晴美說。
令子把鑰匙擺在酒店茶座等候的野口涼子面前。
片山咬牙切齒——
片山悄悄開了門——病人們全都坐起身來,彼此對望。
「——令子小姐,聽到嗎?」晴美重複再喊。令子微微點頭。
晴美從窗口後退,說:「你往左邊看。」
大家沉默地指向正面的窗口。
不,不單單是發牢騷。甚至從中可以感覺到話裡滲雜著更深沉的仇恨。
「可是,想到總有一天我會被懷疑時……我覺得好怕,所以逃了出來。」
可是,當他告訴自己「反正只有半年命」的時候,那種令人遍體生寒的恐懼突然消失了。
在沙發坐下後,玉木令子嘆息。
「嗯。」涼子垂下眼簾。「如果做這種事,被他母親知道的話,不曉得會講甚麼……」
那警笛聲——確實是消防車。
好幾下的踉蹌,打了無數的寒顫,二人終於爬到病房的窗口,一起滾進裡面去。
「不,是我要求躲在行李廂的。」
晴美的話中斷了。
「——哥哥!」
片山出到醫院外面,走向停車場,急急打開栗原的車後行李廂。
蓋因片山有懼高症——如果從窗口探出身體,想跟玉木令子談話的話,他怕自己會頭暈跌下去。
「是的。涼子小姐他們在茶座碰頭,然後一起去吃飯。所以,在他們回來使用房間為止,我應該有一個小時左右的時間。」
在等候升降機期間,突然傳來呱嗒呱嗒的腳步聲。
「你自己看吧。」
「不要!」
「那是甚麼?」
「我們了解你的心情,但你逃走的話,嫌疑就更加重了。」片山說。
「你還在這裡逗留一下的吧。」
「我好怕……所以跑出來。」
晴美在口裡唸唸有詞:「快點快點快點……」
畜牲!你是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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囊廢!可是——現在的充子做不到。
——片山從窗口爬了出來,站在僅僅十公分寬的突出物之上。
晴美望向六樓的窗口時,懷疑自己的眼睛。
玉木令子已經處於相當危險的狀況。
是的——如果在這裡死去的話,比起因病而痛苦死去要輕鬆多了。
「——這裡!」晴美說。
「噓。跟我一起來吧。」
「謝了。」
她沒有去處。
「沒甚麼……是不是有病人突然病情惡化呢?」充子說著,把門關上。「我以為爸爸睡著了哪。」
充子困惑了。
沒法子。片山輕輕把頭伸出窗外。
「片山先生……」令子閉起眼睛。
怎麼回事?哥哥真是!
「甚麼意思?」
「甚麼也不要——你也無須如此熱心看顧我了。反正我也活不久了。」
那裡並沒有露台之類。窗外突出來的地方,寬幅只有十公分左右——玉木令子就去到那個狹窄的突出位置上,恰好站在〈608〉和隔壁病房的窗口中間一帶。
「那麼……是個畫時代的夜啦。」令子說。「我也得劃清界線,跟市川安娜斬絕關係才行。」
「在〈608〉,有個女人要跳樓!」
片山硬著頭皮往下看——
難道他本來就是個愛發牢騷的人嗎?
片山就如在舞蹈會上邀請女性跳舞般,用沉著的手勢引導令子往窗口移動。
片山赫然。
充子決定不跟他搭訕。他睡醒時,總是拚命發牢騷。
「這是舉手之勞。」令子說。「只要能為兩位盡一點棉力就好。」
不如回去吧。回去母親身邊。
令子的緊張已達極限,身體僵住了。相當危險的狀態。
「是沒有呀。」晴美搖搖頭。「可是從這裡能去哪……」
「振作些。再努力一下就好。」
「——來,把這個從頭套下去。」片山說。
「對。」令子點點頭。「安娜如果來了,她那把嗓子一定吵嚷不休的。在酒店大堂或茶座甚麼的吵起來……因為工作的關係,我經常在酒店出入,所以希望避開那種騷鬧。」
「對不起……」她嘆了幾口氣。「躲在行李廂——電影上常看到的,沒想到那麼辛苦……」
「左邊?」
「原來如此——可是安娜遲到了。」
「片山先生……拜託,幫我轉告……雖然我不想死在這種地方…m•hetubook•com•com…」
「萬一她沒逃走呢?」晴美說。
窗口開著,窗簾隨風搖動。
「嗯。我在意時間,就出到走廊去窺望。可是一時大意,把房門關了,而鑰匙在房間裡。我被關在門外了。」
「玉木令子是不是在這裡?我們接到線報,說你們窩藏她。」
「甚麼騷動?」床上的須貝說。
「珍惜你們的初夜吧——你們從來沒有一起過夜過?」
晴美啞然注視在六樓的窗外所展開的光景。
須貝依然糊裡糊塗的樣子。
換句話說……即使死在這裡,我的壽命只不過有半年的不同而已。
充子坐在椅子上。
片山瞠目。
留下片山在那裡……
「是呀。」
片山拉著的是用硬布做的緊急消火栓的水管。
「——玉木小姐——張開眼睛!」片山說。
「不在。」
憑令子現在的樣子,恐怕支持不了那麼久了。
忘了!我「還有半年命」。
「這樣下去,不久就會掉下去了。我去叫人來救。」晴美對片山說。
「〈608〉嗎?——走樓梯上去。」
「叫消防車來好了。用雲梯車,不然就在下面張網——哥哥,你在這裡看住她吧。」晴美說。「不看也沒關係,但要讓她知道你在這裡。」
「好冷!」站在病房前面時,片山對充子說。「你也回去休息吧。」
「六樓——六樓現在——」護士跑過來說。
片山爬起來發出指示。
令子的臉慢吞吞地轉向她這邊。
「一時沒留意到——樓頂嗎?」
「我……不行了!」聲音打顫。
「等一等。我現在就來。」
「怎麼啦?突然說這個。」
並不是自己有危險,但光是看到處於危險境況的人就會雙腳發軟。這是所謂的正統派(?)懼高症。
「誰?」
「再努力一下子!」
「冷靜點,令子小姐。沒有人要拘捕你的,請放心。」晴美跟她搭訕。「沒事了。你回來這兒吧。」
「喵。」福爾摩斯在腳畔叫著。
「那麼說,就在那幾分鐘之間的事?可是,涼子小姐不是沒有房間鑰匙嗎?」晴美說。
從六樓跳下去的話,首先救不到了。
晴美取代他,窺望了下面。
令子下定決心,現在就給安娜電話。
令子叫了咖啡。
「上去看看。」
「片山先生……」聽見聲音。
「你說怕……」
「已經沒事了。」
晴美出到醫院外面。
「福爾摩斯……應該怎辦是好?」片山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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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聲說。「我是不行的。光是看到她在那種地方我就冒冷汗了……」片山聽起來,福爾摩斯好像是這樣說的。那是對自己有利的解釋吧?
「真的。不過,那是用我的名義訂房間的,萬一她打來這裡也沒關係。」
「那個我明白……」
「我們又不想用假名登記。好像偷偷摸摸似的。」
「啊——難道她跳下去了?」晴美說。
他明知是無理的要求,可是只能這樣說。
「那男的……你說片山先生?對呀。不過,有點事情要辦。這樣而已。」充子走到須貝的床邊。「爸想要甚麼?」
「怎會——」
片山走出病房,靜靜地關上房門。
充子在沉思著,怔忡地望著地板。她以為睡了的須貝,悄悄瞇起眼睛,一直盯著她的姿影……
大概被逼得走投無路了,令子才不顧一切地去到那個地方的吧。
晴美的話使玉木令子臉色蒼白。
「——片山先生!」她喊。
我明白,不必勉強啦。
「我去看看。」
「我知道。你別動——放鬆自己。」
隊員們對片山的行動佩服有加……
突然,令子彈跳起來,推開片山,向警員們撞過去。
片山等一同奔上樓梯。
「在那個房間裡,野口涼子被殺了,有花嫁人形……」
「嚇人。」晴美苦笑。「若是這樣,倒不如好好地坐在車廂內不就好了。」
「玉木令子被追逼著。其實並沒有通緝她,而她以為自己會被拘捕。」
聽見警笛聲了。
「冷靜點。不是拘捕。」片山安慰她……
回到醫院中,他們留心著不引人注意地回到片山的病房。
「剛才有人來過嗎?」片山問。「女的。」
「為甚麼?」
她的臉發出汗光,攀伏在外牆的手和腳也在輕微顫抖。
「哥哥——」
「對不起,沒事了,請撤退吧。」她對及時趕到的消防員說。
病人們一齊拍手叫好。
「怎樣?」
「聯絡一樓的人,阻止她!」
「你因害怕而跑掉也是可以理解的。」片山說。「為何你要租用那個房間?」
若是那樣,不如設法救起玉木令子。
「嗯。」
不可能!但的確是……
晴美通知消防署,要求緊急救援,但無論如何努力,當救援隊趕來這裡,在下面做好救援態勢時,起碼也要十五至二十分鐘。
「——怎麼了?」
晴美跑出病房,衝向那一樓的護理中心。
的確——玉木令子就在那裡。
晴美走過去開門,幾名https://m•hetubook.com•com警員站在那裡。
「他們來拘捕我了!完了!」
「別跑,令子小姐!」
——樓下的晴美呼了一口氣。
「淺井啟子也是?——你是她們的輔導員啊!一直沒察覺到。」
「我看不見啊。」
「——博士君能順利跑出來嗎?」
「好,慢慢的動——對,不必急。慢慢的、慢慢的……」
風很大——但願玉木令子支撐得住。
片山不顧一切地探出身體,從窗口俯視下面的「令人目眩的高度」。
片山戰驚恐懼地走近去,從窗口往下望。
「她好像沒有下到一樓來。」警員向片山報告。
「今晚,你也跟那男的見面了吧。」
這時,福爾摩斯看著門口,「喵」了一聲。
「片山先生……」
「在。」
「啊,好膽色!」
令子戰戰兢兢地張開眼睛。
「然後?」
「身體快要四分五裂了。」
「啊……呃……」
片山又把脫掉的大衣穿上去。
「來,沒問題了——抓住我的手。」
「我們的急救隊需要他!」
他的話不成句子。
令子在跟他說話了——片山探臉出去。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晴美問。
「你們果然這樣認為呀!啊!我不行了!」她用雙手掩臉。
「——怎麼啦?」
晴美也在喊,但令子已猛然衝出走廊。
「——來,房間鑰匙。」
從行李箱喘著氣坐起來的,竟是玉木令子。
「她竟然去到那裡……」晴美說。
晴美看著片山一步一步地接近了令子。
那是哥哥嗎?
片山伸頭出去,看向左邊。
令子向涼子交代一聲,走出茶室,到大堂角落的公共電話去打電話給市川安娜。
「明白了。」
他們小跑著逐一看病房的號碼。
「608——608。」
聽到那句話,玉木令子臉無血色,兩手掩臉。
「不能一天到晚睡覺的。」須貝嘆息。「彌生,我睡著的話,對你比較方便吧?」
——振作些!做點甚麼!片山告訴自己……
「喵。」
「對不起。」涼子有點臉紅。「我自己不好意思租房。」
「不……沒甚麼。」
片山等人走向升降機。
「他能想辦法出來的。不過,假如他母親察覺了,恐怕會打遍全部市內酒店的電話哦。」
「我也不曉得怎麼搞的——我很混亂……不過,我只知道一件事,就是野口涼子、須貝彌生,還有淺井啟子,她們三個都是我的顧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