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名偵探的催眠曲
第四章
「布由子是我的女兒。」
「這麼說來,殺人的應該是……對了,是那個帶海洛因的小子。他聽到布由子他們的對話,怕她去告訴警察,所以——」
「你沒聽見嗎?——安西!快點下來!你會被撞到的!」
我一開口問道,他馬上眼睛為之一張。
身不由己地往前傾了過去。
「說過或沒說過都沒什麼關係啦,快點兒把他抓起來如何?」
那女人就是安原秋子。
安原秋子閉上眼睛,調整了一下呼吸,「——我急忙地制止。布由子當時似乎是很痛苦,但是卻沒有死。然後我從布由子口中得知弟弟正準備在那裡向別人買毒品。由於布由子想阻止他,所以在憤怒下才會勒住她的脖子。就在我和布由子談話的時候,弟弟乘機偷偷溜走。雖然我發現隨後追了過去,可是他已經從售票處的門逃出去了。由於我實在很擔心布由子的情況,所以又回到裡面去。結果……布由子已經上吊死了!——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好回到售票處。然後前後一出一入,你剛好進到裡面去……以後的事你都知道了。」
「原來在這裡啊。怎麼樣了?」
「小心一點兒。他好像一副劍拔弩張的樣子。」
「你說過這句話嗎?」
「啊,死是死不了啦。真是的……那小子怎麼就這麼消失了呢?」
「那個……也就是說……我想現在,或許也可以和以前做個區別了,你想如何?」
然後將兩手遮蓋在臉上,痛哭了起來。
安西還真是人不可貌相,以極輕巧的身手,幾乎快爬到鐵軌的頂端了。
在咖啡店的窗外,正有一位母親推著嬰兒車走過去。
「不過即使如此,竟然會剛好被派去檢驗自己女兒的屍體,雖說是偶然,但也太殘忍了。」
「你說你弟弟的名字叫安原兼夫,是嗎?」
「說的也是……」夕子低頭看著正在嬰兒車裡天真地搖弄著玩具的小嬰兒說道。
「可是,驗屍的結果——」
「他並沒打算要做什麼。」我說道。
安西的身體在三十公尺的高空中劃了一道弧線,然後往池塘裡衝了下去。水花四濺……「唉!真是的。」為撈上來的安西兼夫的屍體蓋上白布後,我嘆了口氣說道,「這小嬰兒這下子真的變成孤兒了。」
轟隆轟隆的聲音愈來愈近。——就在這時,安西終於回頭看。可是,已經太遲了。夕子發出了一聲短促的叫聲。
「他該不是和_圖_書想在鐵軌上走吧?」
「好的。」安原秋子稍作停頓後,開口說道,「我弟弟比你稍早來到售票窗口。跟我說要借錢。這已經是常事。雖然我心裡很清楚不要把錢借給他是為他好。可是我一想到布由子和嬰兒,最後我總是輸了。——所以,我從皮包裡抽出了一萬元遞給他之後,他說:『反正來都來了,我到裡面去參觀一下。』說完就進去了。然後,您來問服務廣播尋人的地方……之後,我看到布由子把小嬰兒托給你,急急忙忙地跑進去。我心裡很擔心,所以也從售票處的後門進到裡面。當我進到最裡面的那個房間時,看到我弟弟正勒著布由子的脖子。」
「可是,對方是她的父親呀!我想如果他看到孩子的話,或許會稍微冷靜下來……你讓他逃走了嗎?」
「你能不能把昨天的事告訴我?」
夕子將嬰兒和奶瓶交給我之後,拿起電話筒。
「可以問你幾個問題嗎?」
「你還好嗎?」我一邊將裝了水的杯子遞給安原秋子,一邊問道。
轉頭一看,我整個人都愣住了——安西竟然正順著那高高架在上面的鐵軌往上攀爬!
「你……沒事吧?宇野兄。」
「你說什麼?你明明知道,卻——」
「那樣太奇怪了呀!」
我跟在安西的後面追了過去,可是安西卻早已往前跑了一大截了。由於對方也是拚了命似地瘋狂跑著,我們之間的差距一直無法縮短。
「真是奇怪。我想他不可能有時間逃到別的地方去才對啊,可是……」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他就是安西。
「那小子,是什麼時候上去的?對了。一定是跳進池塘裡,然後游到鐵軌的下方。」
「真的啊。到你退休之前,我一定要做個區別呀!」夕子微笑地說道。
「這世上是沒有絕對的事情的!」夕子一副頗富哲理地說道,「而且,我突然想起了本間先生所說的話。他不是說,中江先生有個二十二、三歲的女兒嗎?所以,我就打電話給他,請問他那個女兒的名字,而他跟我說的確是叫布由子沒錯,所以啊,所有的事情就真相大白了。」
我咳了咳說道:「夕子,我們……也差不多可以了,怎麼樣?」
「你幫我抱一下。」
「雖然不能照你所說的將他逮捕起來,不過至少可以請他與我們同行。」
從池塘這一頭爬上斜坡後,夕子推著嬰兒走了過來https://www•hetubook•com.com。
我往安西的方向走過去。——雖說我並未大意輕敵,不過安西看起來似乎比我們想像的還來得更膽小些。
瞪大了眼再往四處拚命地找尋時,山形刑警也跑過來了。
「不過……她真是個可愛的嬰兒。」夕子呆呆地望著窗外,「才照顧她短短的兩、三天,卻已經對她產生感情了。把她交給中江先生時,還真有些寂寞的感覺。」
夕子點點頭說,「喔。——我能了解他的心情。不過,真可憐。」
「布由子在一年前和一個流氓似的男人私奔離家之後,就失去了蹤影。我對大家說我的女兒因為車禍去世,而我自己也決定就這麼想。可是,到了那天——我看到滿臉憔悴的女兒吊死在我的面前……再怎麼說女兒還是女兒。即便我明知她是自殺的,可是在自殺之前她的確曾被人用手勒住脖子。我想一定是那個和我女兒一起私奔的男人幹的。不論如何我一定要讓那傢伙得到報應。所以,我如果報告說是自殺的話,就不是殺人事件了。我實在很希望那傢伙被當成殺人犯被追捕。——聽說那傢伙已經死了。」
就在此時,房間角落的電話響了起來。
安原秋子低聲地說道,然後搖了搖頭。
一邊說著還一邊喘著氣。
「是的;我馬上去辦。」
「嗯?」
——就在此時,匡的一聲,雲霄飛車的車子在頭頂上方開始滑動。
「她由於差點兒被先生勒死,感到十分絕望,然後又剛好看到被處吊刑的塑像,一時想不開,就決心讓自己吊死。」
「站住!」
「那位被害者是自殺的。雖然頸部有被手勒過的痕跡,但是死因還是吊死的。」
「喔。這種事情,課長可什麼都沒說。」
「喔,那可真是失禮了。」
我一出聲問道,安原秋子立刻滿臉淚水地說:「是……是我的……弟弟。」
「拜託你了!」
「為什麼?」
「很刺|激的。我曾經禁不起小孩子百般的央求,一起坐過一次。我啊,簡直神志都快昏迷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只要勒死她就可以了呀。反正剛好有其他嫌疑犯在場嘛。何必故意再把屍體弄成是自殺的樣子。」
「別擔心。」
「剛剛追到這裡來了,可是卻又不見了。不過,他絕不可能逃得出這裡的,各個出口都已經佈下警哨了。——喂,你怎麼了?」
「這個男人是你的……」和*圖*書
「那是因為沒有其他的原因可想了呀。——那種情況,再怎麼看都像是自殺的。而且安原秋子的話聽起來又不像是謊言。如此一來,只能認為是驗屍的結果錯了。」
「是的。那時布由子明明還活著!不是我弟弟殺的!」
山形刑警慌慌張張地跑了出去。就在通知控制室的時候,安西爬上了鐵架的頂端,在狹窄的鐵軌上搖搖晃晃地開始走了起來。
「糟了,他會被撞到!」我用盡全身的力氣大聲喊道,「安西!太危險了!下來!」
就在此時,有聲「宇野組長!」的叫聲傳了過來。
「可是實際上卻是不在這裡啊,是吧?」
這可真是太巧妙了!這麼一來可就有可能追得上了!我雖然早已氣喘如牛,上氣不接下氣,但是仍然自己激勵著自己,再加一把勁,往斜坡蹭下去、然後,跑到可以瞰望整個池塘的地方停下來,卻沒有看到安西的蹤影。
「會是被他給逃了嗎?」
「我連想都沒想過!」
「沒關係了嗎?」
「不過,這案子總算到此也告一段落了。」
「上面那個是什麼東西?」我問道。
「他到底想幹什麼?」
「剛剛接到你女朋友的電話。——沒錯,正如她所說的。」
「真的啊?」
「喔,怎麼了?」
「沒坐過。」
繞了池塘一圈,可是卻也沒找到安西的蹤影。
「是的。因為他有前科,所以都不用真名,而用安西的名字。而且,——他們似乎也怕被那個——布由子的父母找到,因為他們兩個人是私奔出來的。」
「喂,小姐,你連嬰兒都帶到這裡來,豈不是太危險了嗎?」
「可是事實上卻無法這麼想。因為驗屍的結果,布由子是被人用手勒死之後,再吊上去的。」
「您是安西兼夫先生吧?」
「我是宇野。」
「什麼事?」
「王八蛋!跑到哪裡去了!」
「指布由子是『自殺』的這件事啦。」夕子說道。
「真是這樣嗎?」夕子話中有話似地說道。
「我不知道……我一直認為布由子一定是自殺的……?」
我和山形刑警拖著仍喘著氣的身子,邁開腳步開始走。
「一定躲在這附近。我們先繞一圈池塘的四周找找看再說吧!」
「嗯。」
就在夕子正想跟我說什麼的時候,有個女人掙開警察的阻擋,往屍體跑了過來,將布一掀,大叫道:「兼夫!天啊,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快追那個小子!」我https://m.hetubook.com.com大聲地吼道。
夕子將電話筒遞給我,我先將嬰兒交還給夕子,再拿起電話筒。
「我是法醫中江。」
「來了!」
「人家她可是有個名字叫真由子喲!」
「只能這麼想嘍。」
我對著山形刑警大聲吼道。
山形刑警的位置剛好就在距安西不遠的地方。瞬間愣在原地四處看了看的山形刑警馬上就發現到安西,追了過去。
「唉!真是一件令人心情沉重的案件。」我深深地吸了口氣,「那,那個嬰兒呢?」
「喔。雖說她不想承認弟弟是個殺人犯,不過她再怎麼解釋都太牽強了。應該是她看到弟弟殺了人,然後叫弟弟趕忙逃走之後,再把屍體吊上去,裝成是自殺的樣子,沒有其他的可能。」
傾耳一聽,果然有個轟隆的聲音一直逼近過來。
「那,你說的。很清楚了,到底是指什麼?」
「喂,你快點讓雲霄飛車停下來!」
「這件事的話,我也決定了呀!」
「警視廳裡的法醫就算加上室長,也不過五個人。所以中江被派到也不是什麼不可思議的事。不過這先別說,你還真厲害,那麼快就識破了。」
「我……我不知道。」
我為之啞然。
「這話怎麼說?」
或許因為不是假日的關係,池塘裡連一對划船的情侶也沒有。
我一邊跑一邊扭過頭去看,原來是昨天見過面的山形刑警,他正好向這邊走過來。
我讓安原秋子到隔壁的房間去之後,問夕子。
罵了一聲,轉身就跑走。平常如果這種情形是絕對不可能讓他逃掉的。
我舉雙手投降。
「真是奇怪……這個池塘地勢比較低,應該只有這條路才對……」
「那,你的意思是說她剛剛說的都是真的嘍?」
「真是少見的瘋子!」
安西一副相當不安的樣子,站在旋轉木馬的旁邊慌張地抽著煙。——本人看起來比照片上要來得矮小的感覺。大概是因為他拱著背站著的緣故吧!
「噓!」夕子發出尖銳的噓聲,「有聲音來了……你聽!」
「是嗎?——那我的目的也已經達到了。報告書我會重寫,然後我會提出辭呈。給您添了許多麻煩,真對不起。」
「好像是中江先生要撫養她。總是女兒留下的唯一回憶呀。」
安西往野外運動場的方向跑去。由於那裡是保持了自然地形及相當多綠意的小山丘,如果讓他跑進那裡的話,可能不容易找到他的行蹤。可是看來我根本不可能追得上他和-圖-書。
「你這個笨蛋!會掉下來呀!」
「喔,是啊。不過,三個出入口都被我們封住了。他是不可能從這裡逃出去的。」
「沒想到這麼快就找到他,實在是——」
我雖然也立刻飛奔出去,但是安西以猛烈的氣勢將剛好走到他面前的那個抱著小孩的年輕媽媽撞了過去。那母親慘叫一聲摔了個觔斗,孩子也被摔了出去,結結實實地撞在旋轉木馬的欄杆上。我愣了一下趕緊停下腳步,扶起瞬時失去意識的母親,而孩子也倒在地上哭了起來。夕子跑過來說道:「這裡讓我來!」
「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她不應該會一開始就承認她弟弟曾經用手勒住布由子的脖子。況且,以她一個女人的力量,怎麼可能將屍體移到那麼高的地方吊起來呢?」
「那,布由子到底是誰殺的呢?」
——這時我們已在兒童樂園辦公室裡的一個房間裡。安原秋子臉上雖仍十分蒼白,但可以感覺到她已漸漸恢復了。
「還有些不能理解的事喲!」
「中江法醫今天辭職了。」我說道。
「你看那邊!」
「對方可是拚了老命喲。會做出什麼事,我們可一點兒也沒把握。還是打電話給這裡的辦事處,麻煩他們把遊客疏散離開這裡比較好。」
「所以我就說嘛!我們在一起的話,馬上就能找到人,不是嗎?」
「——你認為如何?」
夕子邊餵著嬰兒牛奶,邊說道:「案情不是已經很清楚了嗎?」
「兒童樂園的公共設施做得不壞。」我說道。
「好的。」
(第四部 完)
「是的。——嗯,我是永井夕子。——是這樣啊!果然如此。——我知道了。您稍等一下。」
安西一看到追他的人增加了,馬上換了個方向,往林蔭中間的道路跑下去。下面正好是個划船的池塘。
「是現在流行的那種三百六十度大迴轉的玩意兒。你沒坐過嗎?」
我稍做整理之後問道:「這麼說來,你的意思是你弟弟並沒有殺死布由子,是嗎?」
池子的中央兩根鐵柱往上延伸大約有三十公尺高,支撐著繞著它通過的像是鐵軌的東西。
「喔,好的!」
「那是雲霄飛車的鐵軌。」山形刑警說明道。
由於夕子眼睛一直盯著上面看,所以我才問道。
「他只是因為被追趕,不管哪裡都好,反正先逃了再說。真是的,跑到那種地方去,根本就不可能逃得掉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