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５
「往上移一點，再往左邊移一點點。嗯，這樣就可以了。」直子利用鏡子反射女兒的模樣，這個點子似乎很成功。她凝視著鏡子好一陣子，以濕潤的雙眼看著平介。
杉田家的二樓有兩個房間，一上樓有一個通道，右邊是藻奈|美的房間，左邊則是杉田夫婦的寢室。
「說的也是！那你會去找其他女人嗎？」
「是啊！」直子無精打采地點點頭。「其實也可以用手或嘴啦！不過還是不太好喔。」
「不，不用了。」她的口氣聽起來，好像覺得拍照也沒甚麼意義。直子再度望著鏡中的女兒，時而改變著臉孔的角度，時而動動手腳。
「就是我們對彼此的稱呼。現在，在家裏我都叫妳『直子』，而妳也會叫我『老公』、或是『阿平』吧！我覺得我們應該要改變一下。」
輕輕打開右邊的房門，迎面飄來一股洗髮精的香味，裏面很陰暗，平介不知道照明開關在哪裏，正在牆上摸索著，直子在一旁迅速按下開關，日光燈閃了一下，整個房間頓時大放光明。
「是啊，我們又不能做……」
「就是……那個啊！那、個……」
平介走出房間，奔進對面的寢室，裏面是和室格局，牆邊有兩個衣櫃，直子的化妝台放在靠窗處。這些都是她的嫁妝。
「你是說我們應該像在外面一樣的稱呼對方嗎？」
「嗯！怎麼辦？」
「用這個房間吧！」平介說道：「該整理的時候就好好整理……吧！」
「那，晚安。爸爸！」
「桌上的東西，床上和_圖_書的棉被，我儘量保持原狀，除非要拿課本或筆記時，我才會碰它們。至於其他東西，我會很小心地避開。」她凝視著自己的手說道。
「為甚麼？」
「對不起，雖然我覺得很愚蠢。」
現在，兩人都在樓上，索性鋪上被墊準備睡覺了。自結婚以來，兩人都是睡在一張雙人被墊上。
「嗯！」
「是啊！」平介大大地歎了一口氣。他將視線移到藻奈|美的椅子上，一個有許多草莓圖案的座墊。他記得這個座墊，那時候藻奈|美還小，坐在這張椅子上高度不夠，所以直子便做了這個墊子給她。後來她長大了，還是一直使用。
「甚麼？」
「嗯！我覺得我們必須適應，往後的日子還很長呢！」
「嗯！」
平介走近化妝台，雙手抱起鏡面，使勁將它扛起來。他在搬家時就發現這面鏡子可以拆下來。
「我好想把它拍下來喔！」
「直子，妳到那裏坐一下好嗎？」
直子先是一副彆扭的表情，接著說道：「我問你喔！那個啊，要怎麼辦？」
「但是現在啊，完全沒有這種感覺了。即使腦子裏想著這些事，也沒甚麼感覺。應該說是身體沒甚麼反應。」
直子在客廳裏為明天的課程做準備。她把課表放在桌上，並把需要的課本塞進書包裏。
「我知道了！」他的腦中立刻閃過一個念頭。「妳等著，我現在就去拿。」
「原來是這樣啊？」
不過，他覺得現在和直子一起洗澡，實在很奇怪。要是一般和_圖_書的夫妻，一輩子一起洗澡也無所謂。但是現在的她，明明是直子又不是直子，外表卻是女兒藻奈|美。
「鏡子？」他立刻明白她的用意。「鏡子放哪裏？」
「呃！」平介起身，在棉被上盤腿而坐。「我倒是沒想過這個問題。對了，那妳呢？妳是不是也有這種慾望？」
「太不可思議了。不過這也是理所當然啊！」平介認為，若是小學生一想到性|愛，生理就會起反應，這才是有問題呢！「無論如何，這種事也是無可奈何，只好不去想它了。」
「我可以看看嗎？」平介起身說道。
「甚麼怎麼辦？當然不能啊！現在都變成這個樣子了，還能怎麼辦？」
在平介的朋友當中，也有幾個人的女兒年紀與藻奈|美相仿，他們最近都在感歎不能再和女兒一起洗澡了。要是藻奈|美還活著，平介也會遇到這種情形吧！雖說這是不為外人所知的私事，但是在家裏做這種事實在不妥吧……。
「妳在胡說甚麼？拜託別再說啦！妳可能覺得講這些話很平常，但是在我看來，這些話就像從藻奈|美口中說出來的一樣。」
「那過不了多久，整個房間都是灰塵了。」
「我知道了！」她終於說話了。「我也覺得這樣比較好。」
「咦？不行嗎？」
平介鑽進了被窩，但是睡意全消。不久，傳來了直子規律的鼾聲。小孩子畢竟很容易入睡。
「沒有，我只是……只是不想用那個房間。」
「我去拿相機！」
「晚安……藻奈|美！」
就在平介快和圖書要進入夢鄉時，有人拍拍他的肩膀。他張開眼睛，看到直子目不轉睛地凝視著他。「怎麼了？」他昏昏沉沉地問道。
「啊，說的也是。那就當作沒發生過吧！」
平介雙手插腰，看著椅子上的直子。這一瞬間，藻奈|美回到了他的世界，他感覺好像在看一張舊照片。「藻奈|美……」他低聲自語。
平介一邊洗澡，一邊環顧四周。牆上的掛鈎掛著一頂浴帽。他想，直子最近應該也用過那頂浴帽吧！在放著洗髮精和香皂的置物架上，有一把粉紅色的安全剃刀，那不是平介的。他最不會使用剃刀，每天早上都是用電鬍刀刮鬍子。這把粉紅色剃刀是直子用來刮腋毛的。不過，她現在鐵定用不著吧！平介這麼猜想。
「那個？甚麼？甚麼那個啊？」
直子應該知道丈夫現在看到了甚麼。「我想拜託你一件事。」她說道：「你可以替我拿面鏡子過來嗎？」
「儘量拿大一點的。」
「呃？」
「有甚麼問題嗎？」
直子低頭不語。過了一會兒，她抬起頭，笑著應道：「好吧！」
「但是，你受得了嗎？完全不做的話，不是很難受嗎？」
「是嗎？」
平介將整面鏡子立在地上，向著直子的方向。「怎麼樣？」
「我剛才在想，妳為甚麼在這裏做這些事？」平介一邊從冰箱裏拿出一瓶啤酒，一邊問道。
果然是藻奈|美的房間。靠窗的書桌上放著一本雜誌，封面是某個少男偶像團體，團員們個個露出了陽光般的笑容。牆上也貼著一張這個團和-圖-書體的海報，團名叫少年隊，這是平介不久前從藻奈|美那裏聽來的。書架上擺著很多少女漫畫。那張小小的床上，鋪著格子床單，枕頭旁邊放著一隻泰迪熊……是那隻泰迪熊。床舖表面有一處微微凹陷，那正是藻奈|美躺過的痕跡。他突然有一種感覺，說不定伸手去摸還可以感覺到她的體溫呢！
「原來如此！」他輕輕地吐出了這句話。
「我只用吸塵器吸吸地板而已。」
「那還用說！別傻了。我怎麼可能……跟自己的親生女兒，而且還是個小學生。」
越想就越摸不著頭緒，腦筋一片空白。他把濕毛巾放在額頭上，從浴缸裏站起來。
直子並不想碰觸其他東西，所以小心翼翼地將椅子拉出來，慢慢地坐下。她望著平介說道：「這樣可以嗎？」
「沒有啊，我只是想藻奈|美明明有自己的房間，卻放著不用。」
「沒錯！」
「有打掃嗎？」平介問道。
平介聽到這裏，停下了開啤酒罐的動作，心裏產生了疑問：為甚麼連這種事她都想得到？他氣自己粗心大意，到現在都不曾留意藻奈|美的房間是甚麼樣子？直子每天以藻奈|美的身分去學校，回家還得打掃整理，她一定每天都在煩惱如何處理女兒的房間。
「從今晚開始，你就不是阿平，而是我爸爸。」
「嗯！」直子點點頭。「我也知道不可能永遠保持原狀。」
「嗯，話是沒錯啦！」直子吞吞吐吐地答道。
「那個？」她指的是甚麼？平介一時無法會意。但是當他恍然大悟時，睡意也https://m.hetubook.com.com全消了。他睜大眼睛問道：「妳是指做|愛嗎？」
「椅子嗎？」
杉田家的浴室，以整個房子的比例來看，算是相當寬敞。浴缸大得可以讓一個成人泡在裏頭，輕鬆地伸展雙腳，而沖澡的地方也很寬敞。可能是以前住在這裏的房客很喜歡泡澡吧！平介之所以喜歡這個房子的第一理由，也可以算是這間寬敞的浴室。
「嗯，你可能會覺得我很無聊。」直子看著平介說道：「房間裏一直維持著藻奈|美生前的擺設。」
「不管能不能忍受，就算我知道妳是直子，但是看到妳的模樣，感覺怪怪的！我又不是變態。」
以前有過。她曾經在半夜醒來，靠著平介小聲地說：「喂，我們做吧！」
在杉田家，每位成員每天都會泡澡，但是今晚是直子生理期的第一天，所以她不能泡澡。平介獨自洗澡，是從直子住院之後開始的。在出車禍之前，除了值夜班那週以外，都是直子或藻奈|美陪他洗澡。這間寬敞的浴室果然發揮了最大的功用。
「當然可以。」兩人便走出了客廳。
「是啊……」直子望著天花板想了很久。這時候，平介看到她睡衣上的圖案，有各式各樣的貓咪；生氣的貓咪或是哭泣的貓咪、微笑的貓咪、裝模作樣的貓咪。
他把鏡子搬進藻奈|美的房間。「好厲害，虧你還想得到！」直子深感佩服。
他冷靜地凝視著黑暗，一邊想著，我到底是失去了妻子？還是女兒？
「嗯！」平介又把腳縮進被窩裏。但是在蓋上棉被之前，他說道：「我有一個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