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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妳先生嗎？」中塚問。

「這樣啊。」

有聲音響起，古賀再次進來，朝後面說著「這邊請」。刑警們離開屍體兩、三步。

「推定死亡時間呢？」這個問題是笹垣提出的。

「小孩子？」笹垣回頭問。「大樓裏怎麼會有小孩子？」

就笹垣所見，並沒有打鬥的跡象。死者衣著整齊，沒有分線、全部向後梳攏的頭髮，也幾乎沒有紊亂變形。

「死後僵直已經遍及全身，而且屍斑不再位移，角膜也相當混濁，可能已經過了十七個小時到快一整天了吧，就看解剖可以精確到甚麼程度。」

「是他殺，錯不了。」教授肯定地說。「有五處刺傷。胸部二處，肩部三處。致命傷應該是左胸下方的刺傷，在胸骨往左幾公分的地方。凶器應該是穿過肋骨的間隙，直達心臟。」

看熱鬧的人動作很快，已經聚集在大樓前了，停在那裏的好幾輛警車簡直被群眾團團圍住。

笹垣戴上手套，緩緩打開門。房間約有七坪半大。陽光從玻璃窗照進來，所以室內不像穿堂那麼暗。

「當場死亡？」中塚問。

笹垣小聲地問身邊的年輕刑警：「已經知道死者的身分了？」

左手邊有個房間，安裝了粗糙的膠合板門，感覺像是臨時充數的，上面以粉筆潦草地寫著「禁止進入」，大概是建築工人寫的吧。

公園後面有一棟興建中的七層樓建築，乍看之下平凡無奇，但笹垣知道裏面幾乎空無一物。因為在調到大阪府警本部之前，他就待在管轄這一帶的西布施分局。

笹垣伸長脖子，看了看屍體。

門開了，走出了兩個男人。兩個和圖書人笹垣都很熟，是同組的刑警。他們看到笹垣便停下腳步。

「當舖？被拿走甚麼東西？」

她沒有回答，雙手覆住臉頰。那雙手緩緩地移動，蓋住了臉。雙膝像支撐不住似地一彎，蹲在地板上。好像在演戲呀，笹垣心想。

「大概一分鐘之內就死了吧，我想是冠狀動脈出血壓迫心臟，引起心包膜填塞。」

「那邊好像很熱鬧，是不是出了甚麼事呀？」主婦模樣的女子指著大樓說。

「不知道，但是沒有找到錢包。」

「兇手身上有濺到血嗎？」

教授翹起下唇，略加思考之後才開口。「是細而銳利的刀刃，可能比水果刀更窄一點。總之，不是菜刀或開山刀之類的刀刃。」

笹垣潤三的腳步說不上輕快。他今天本來不必出勤的。很久沒休假了，還以為今天可以悠哉地看點書。為了今天，他特地留著松本清張的新書沒看。

「哦，辛苦了。難得的休假，你真倒楣呀。」其中一個對笹垣說，他比笹垣大兩歲。另一個年輕刑警調到搜查一課還不到一年。

過了一會兒，逐漸可以辨識四周景象了，笹垣這才知道自己站在原本應該是等候電梯的穿堂，因為右手邊有兩道並排的電梯門，門前堆著建材和電機零件。

古賀背後出現了一名女子。首先映入笹垣眼簾的是鮮艷的橘色，原來這名女子穿著橘黑相間的格子連身洋裝，而且足蹬一雙近十公分高的高跟鞋。還有，造型完美的長髮，簡直像剛從美容院出來一般。

「這樣啊。也難怪，他才說想輕鬆一下，就出了這種事。現在裏面在做甚麼？」和-圖-書

終於，她開始慢慢地靠近屍體。她在長椅前停下腳步，俯視躺在上面的男子的面孔。連笹垣都看得出她的下顎微微顫抖。

個頭矮小的松野教授站起身來，面向調查人員。

「那我們去外頭轉轉。」

中塚提出的這個意見，松野教授也贊成：「這樣比較好。」

「總算來了。那就先讓她認人吧，帶她進來。」

笹垣看了看寫著「烤烏賊餅四十圓」的牌子，付了錢。老闆娘親切地說：「多謝。」然後拿起報紙，坐回椅子上。

屍體就躺在上面，是名男性。

「不，我想應該沒有多少。」

笹垣吃完烤烏賊餅，走向大樓。看在他身後的老闆娘眼裏，想必會認為他是個閒著沒事、愛看熱鬧的中年人。

後進輕輕點頭。「死者身上有駕照和名片，是這附近當舖的老闆。」

公園出現在右手邊，大小足以容納兩場三壘棒球開打。叢林越野遊戲、鞦韆、滑梯等公園常見的遊樂設施一應俱全。這座公園是附近最大的一座，正式名稱叫做真澄公園。

「那棟大樓已經成了小孩子的遊樂場了。我早就擔心遲早會有人玩到受傷，結果真的有人受傷了，不是嗎？」

古賀對中塚的指示點點頭，離開了房間。

「誰知道他們的把戲呢？反正，我早就覺得該把那裏整頓一下，太危險了。」

笹垣沒有直接走向大樓，而是在公園前右轉。轉角數來第五家店，掛著「烤烏賊餅」的招牌，是一家店面不到兩公尺的小店。烤烏賊餅的檯子面向馬路，後面坐著一個五十歲左右的胖女人，正在看報紙。店內看來是賣零嘴的，但沒https://m.hetubook.com.com見到小孩子的身影。

「好像是呢，剛才來了好多警車，不曉得是不是小孩受傷了。」老闆娘說。

笹垣正要離開時，一個中年女子在店門口停下腳步，向老闆娘打招呼。她手上提著購物籃，看樣子是附近的家庭主婦。

笹垣看了看錶，現在是下午兩點四十分，單純地倒推時間，死者便是昨天下午三點左右到晚上十點之間遇害的。

「好，辛苦了。」笹垣目送他們離開，大概是奉命去問話吧。

「老闆娘，給我烤一片。」笹垣出聲招呼。

婦人站起身來，把報紙放在椅子上。笹垣銜了根Peace 牌香菸，擦了火柴棒點著菸，瞄了一下那份報紙，看到「厚生省公佈市場海鮮汞含量檢查結果」的標題，旁邊以小字寫著「大量食用魚類亦不致達到該含量」。

「我早就有預感，覺得不太妙啦，這種第六感何必這麼準呢？」說完，笹垣壓低聲音說：「老大心情怎麼樣？」

以濃妝刻意強調的大眼睛，望向牆邊的長椅。她的雙手舉到嘴邊，發出了沙啞的聲音。就這樣，身體的動作靜止了幾秒。調查人員深知在這種情況下，多言無益，大家都默默地注視著現場的狀況。

大樓有個類似玄關的地方，原本的設計也許是裝設玻璃大門，但目前只用美耐板和角材擋住。美耐板有一部份被掀開了，以便進入。

對方皺皺眉頭，搖搖手，年輕刑警在一旁苦笑。

「那馬上送去解剖吧。」

近畿醫科大學的松野秀臣教授正在檢視屍體，松野教授擔任大阪府法醫已經超過二十年了。

屍體的年齡看來約和*圖*書四十五到五十出頭，身高不到一百七十公分。以身高而言體格感覺稍胖，穿著咖啡色上衣，沒有繫領帶，衣物看來都是高級品。只不過，胸口有個直徑十公分大小的深紅色血跡。其他還有幾處傷痕，但沒有嚴重的出血現象。

烤烏賊餅的兩片鐵板由鉸鏈連在一起，夾住裹了麵粉和蛋汁的烏賊，再利用鐵板加熱。燒烤烏賊的味道激起了食慾。

「松野教授剛到。」

「哦，在那樣的大樓裏，能玩些甚麼呢？」

烏賊不會有問題吧？笹垣看著報紙想。

調查人員聚在窗戶對面的牆邊。裏頭有幾張陌生面孔，多半是管區西布施分局的人，其他都是看膩了的老面孔，其中交情最深的，第一個往笹垣這邊看。他是組長中塚，頭髮剃成五分平頭，戴著金邊眼鏡，鏡片上半部是淡紫色的。眉心那道皺紋，就算笑的時候也不會消失。

穿著制服的警察在大樓前拉起封鎖線阻擋看熱鬧的人。笹垣鑽過封鎖線，一個警察用威嚇的眼神看他，他指了指胸口，意思是警徽在這裏。制服警察瞭解了他的手勢，向他行注目禮。

出了近鐵布施站之後，沿著鐵路往西走。已經十月了，天氣仍然悶熱難當，地面卻是乾的。每當卡車疾馳而過，揚起的塵土極可能會飛進眼睛，讓人又皺眉又揉眼睛。

正面是牆，不過開了一個四方形洞口出入，洞的另一邊暗不見物，也許是原本建築規劃中的停車場吧。

「凶器呢？」

這時，年輕刑警古賀刑警進來了。「死者的太太到了。」

中塚沒有說「辛苦了」或「怎麼這麼晚」，而是微微動了動下巴，示意他過來。hetubook.com.com笹垣走過去。

中年婦人急忙闔起報紙。「好，來了來了。」

三月時，法院對熊本水俣病作出判決，與新潟水俣病、四日市空氣污染、痛痛病合稱四大公害的訴訟，就此全數結案。結果，每一件訴訟均由原告勝訴，這使得民眾莫不對公害戒慎恐懼。尤其是日常食用的魚類遭汞或ＰＣＢ（多氯聯苯）污染疑慮未消，使大眾人心惶惶。

房間內沒有像樣的傢具，靠牆處擺著一張黑色人造皮長椅，擠一下，大概可以坐三個成人。

向看守的警察打過招呼後，笹垣走進大樓。不出所料，裏面十分幽暗，空氣裏飄盪著霉味與灰塵混雜的氣味。他站住不動，直到眼睛適應了黑暗。耳裏聽到不知從何處傳來的談話聲。

哀泣的聲音從她手裏傳了出來。

充分加熱後，老闆娘打開鐵板，又圓又扁的脆餅黏在其中一片鐵板上。她塗上薄薄的醬汁，對摺成一半，再以咖啡色紙包起來，說聲「好了」，把餅遞給笹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