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６
紙張已經變成一個男孩與一個女孩手牽手的圖案。男孩戴著帽子，女孩頭上綁著大大的蝴蝶結，成品非常精緻。
「話是這麼說，可是這家店是你的啊。」
「消息確實嗎？怎麼知道明天一早警方要去查？」
「沒甚麼。」桐原喝了海尼根後，看看友彥又看看弘惠。「對了，你們不結婚嗎？」
不久，桐原剪完，把紙遞給弘惠。她看著剪好的紙張，眼睛睜得好圓。「哇啊！好厲害！」
「回去。」桐原低著頭，閉著眼睛說。
「桐原……」
「不知道，可能有人去告密吧。」
「到底怎麼了？怎麼弄成這樣……」
桐原伸長了手，打開辦公桌抽屜，從裏面拿出一張Ａ４的影印用紙，和一個扁平細長的盒子。友彥沒看過這個盒子，盒子頗為老舊，邊緣都磨損了。
「真了不起，」友彥說。「我都不知道你還有這項本領。」
「去哪？」
「我說，友彥，」桐原說。「接下來是電腦的時代了。這項買賣要賺多少有多少，就看怎麼做了。」
「桐原還沒回來嗎？」弘惠的聲音有點顫抖。
「不知道會到幾點，你們弄一弄就heｔｕｂoｏｋ.ｃｏm•ｃｏｍ先走吧，別忘了關門窗。弘惠那邊，隨便幫我找個理由。」
他左手拿著紙，用剪刀裁剪起來，細膩流暢地移動紙張。友彥直盯著他的手，左右手的合作堪稱絕妙。
「就當作是預祝你們結婚吧！」
「弘惠，妳還是先回去好了。」ＮＨＫ紅白大賽開始的時候，友彥說。
「幹嘛？」
「謝謝。」
弘惠笑桐原，說他的回答和小學生一樣。「桐原，你的生活這麼不規律嗎？」
「可是，都已經除夕夜了。」
桐原沒有立刻回答，一直盯著地面。正當友彥準備再開口問時，他說：「路上小心。」
「是嗎。」
桐原打開盒子，取出裏面的東西。原來是一把剪刀，刀刃部份長達十餘公分，前端相當銳利。刀身閃耀著銀色的光芒，流露出骨董風格。
「這種時候，桐原到底要去哪裏啊？」
友彥跟著他出去，但桐原走得很快，一直到離開公寓才追上他。
「嗯，那我先把蕎麥麵準備好。」弘惠穿上外套，離開店裏。
弘惠顯然看出友彥在說謊，但她似乎明白現在不是怪他的時候。
heｔｕboｏk•ｃoｍ.ｃoｍ她悶悶不樂地望著窗外。「我的人生，就像在白夜裏走路一樣。」
幾秒鐘後，桐原的臉色變得很難看，拿著聽筒就站了起來。不僅如此，另一隻手去拿掛在椅背上的運動夾克。
沒有得到回答。友彥死了心，開門走了。
弘惠似乎有些猶豫，但她說聲「好吧」，便站起來。
「謝謝！」弘惠道了謝，小心翼翼地把那幅剪紙放在旁邊的玻璃櫃上。
「桐原……」友彥想再次露出笑容，臉頰卻僵住了。
「哦。」
「結婚？」正在喝啤酒的友彥差點嗆到，他沒想到桐原會提到這種話題。「還沒想那麼遠。」
「還沒出事，但就要出事了。」桐原大步走向公務用廂型車邊回答。「盜版瑪琍歐被抓包了，聽說明天一大早，犯罪防治課就會去搜工廠和倉庫。」
「桐原，究竟出了甚麼事？」
「回去。」桐原似乎沒有說第三個字的意思。
「友彥要等嗎？」
「可是……」
「這剪刀看起來好高級哦。」弘惠直率地說出心裏的感受。
「嗯，這樣比較好。」
「以後再解釋，沒時間了。」桐原圍上他常ｈｔtｐs://ｍ.hｅtｕｂｏok•ｃom•ｃｏm用的圍巾，走向玄關。
「嗯。」友彥點頭。
「我跟你一起去吧。」
「這是我的工作，一開始我就說了。」輪胎發出聲響，桐原發動廂型車。然後以簡直可說是粗暴的動作轉動方向盤，消失在黑夜裏。
「MUGEN」一九八五年的營業，於十二月三十一日晚間六點畫下句點。大掃除後，友彥、桐原及弘惠舉杯稍事慶祝。被弘惠問到明年的抱負，友彥回答：「做出不輸給家庭遊樂器的電玩。」
桐原沒有回答，對於友彥在這裏也沒說甚麼。整個人顯得疲累不堪，他蹲在地上，垂著頭。
「嗯，事情好像有點棘手，我再等他一下。弘惠，妳要是睏了，就先睡吧。」
「我叫你回去。」
「哦……，嗯。桐原，你也趕快回去睡吧。」
「小心別感冒了哦。」
「今晚怎麼辦？」弘惠會這麼問，是因為他們之前約好大年夜要一起過。
下一瞬間，她的臉就沉了下來，把聽筒拿給桐原。「金城先生。」
友彥無奈地回到店裏，弘惠正擔心地等著。
「不用，沒關係。今晚到天亮會播一些蠻好看的電影，我要看https://m.hetubook.com.com電視。」可能是故意的吧，弘惠的聲音很開朗。
桐原的回答是「在白天走路」。
友彥無可奈何，準備離開。這段期間，桐原的姿勢完全沒有改變。
接著，兩人看了一會兒電視。每個頻道播的都是兩小時以上的特別節目，有回顧今年的單元。螢幕上播出阪神老虎隊的教練被隊員抬起來的鏡頭，友彥想，這畫面不知道看過多少次了。
「這時候，有甚麼事啊。」友彥說。
「那我走了。」最後友彥對桐原說，但桐原沒有回應。友彥死了心，走向門口。但是，他正要開門時，卻被一聲「園村」叫住了。
「對電玩製造商來說，一月正是賺錢的時候，所以想早點解決問題。」
友彥一說完，桐原立刻搖頭。「這家店以後會怎麼樣，就看你們了。」
凌晨三點多，門開了。呆呆看著深夜電影的友彥聽到聲響轉過頭去，桐原一臉陰沉地站著，再往他身上一看，友彥吃了一驚。牛仔褲上全是污泥，運動夾克的袖子也破了，圍巾拿在手上。
桐原大概不會回來了，友彥和弘惠說不到兩句話。友彥的心根本不在電視上，弘惠想必也是如此。
「我知道了，和-圖-書我這邊會自己處理。盒子和包裝……，好的，麻煩了。」放下聽筒，他對兩人說：「我出去一下。」
「講這種話，讓我壓力很大耶。」友彥故意笑著迴避問題，因為桐原的話裏有種莫名的嚴肅。
這時候，電話響了。可能是出自習慣，坐得離電話最遠的弘惠拿起聽筒。「喂，MUGEN您好。」
他們到了停車場，桐原坐進廂型車，發動引擎。在十二月的寒冬中，引擎不太肯動。
「以前拿到我家當的，好像是德國製的。」桐原拿起剪刀，讓刀刃開合了兩、三次，發出清脆利落的刷刷聲。
「我會過去，不過可能會晚一點。」
「我可不是開玩笑的。」
「大型電玩承包商那裏。以前桐原碰過的機器，程式好像出了點問題。」
一落單，種種想像便在友彥的腦海裏浮現。電視照例播出跨年節目，但他壓根兒無心觀看。一回過神來，電視節目已經改成慶祝新年了，友彥完全沒察覺十二點已經過了。他打電話給弘惠，說他可能沒辦法去了。
「咦？」
「被抓包？怎麼會洩露出去？」
「任何事都是有門路的。」
「白夜？」
桐原把聽筒拿到耳邊。「喂，我是桐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