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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刑警說：「還是說，總務課長在場你不方便說呢？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可以請總務課長離席。」

直貴沉默不語，刑警再度問他：「你哥哥在哪裏？」

「放棄甚麼？」

直貴輕輕點頭，同時，做好了心理準備，自己大概沒辦法在這家公司再待下去了。

直貴吁了一口氣，面向一旁，灌下啤酒。

「別再說了，我已經放棄了。」說完，直貴一口喝光杯中剩下的啤酒。

為何惡質？直貴滿腹想抗議的情緒。你們雇用的是我，又不是我哥哥。既然如此，我因為哥哥的事情撒謊，有那麼罪大惡極嗎？又不會給任何人添麻煩……

這樣下去或許不會有問題，當他這麼想時，公司突然發佈人事異動。人事部長找他過去，當面對他下令。他被調派到物流部。

「那裏說想要年輕人。你到我們公司的時間不長，調部門應該不會有多大影響，所以就這麼決定了。」人事部長輕描淡寫地說。

總務課長離開，刑警歎了一口氣。「長期從事這份工作，讓我養成了獨特的直覺。你或許會覺得不科學，但這是事實。當我看你的履歷表時，沒來由地靈光一閃。我覺得你對哥哥的描述不對勁，懷疑其中是否有隱情，所以我想和你見見面。看來我的直覺是對的。」

「大概……，六年前吧。」

「沒被炒魷魚就要偷笑了，我已經放棄了。」

「我大哥的事，因為我哥哥在坐牢，所以我不得不換部門嗎？」

然而剛志的事曝光肯定只是遲早的問題。公司如果想知道的話，應該能夠輕易調查得到，只要委託徵信社就行了。

經過這次事件，公司大幅修正了內部的安全管理機制。內容並非單純改善防盜系統，而是將範圍延伸至員工的人際關係。涉案的離職員工就是因為欠下大筆債務，為了還債而參與犯罪。

https://m.hetubook.com.com「我要寫信向新星電機的社長抗議。」

「是喔，原來如此啊，於是你謊稱他去了國外。唉，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啦，畢竟現在工作難找啊。」

「就是不知道，所以才要調查。我們不能全盤採信你說的話，我不是不相信你，這是必要的手續。」

而那一天終於來了。竊盜事件發生後約過了一個月，直貴再度被總務課長找去。這一天不見刑警的身影，但是人事部長坐鎮辦公室內。

「我離席好了，」總務課長從位子起身。「沒有關係。」

「難道不是嗎？」

直貴心想，換作我會怎樣做呢？如果自己身體受傷的話，會怎麼做呢？假如公司指派別的工作還好，但是如果沒有指派別的工作呢？辭掉工作嗎？然後為錢所苦，最後萌生偷別人東西的念頭嗎？直貴認為自己現在不可能做那種事。然而剛志當時又何嘗想過，自己會變成小偷，因為一時衝動而殺害老太太呢？自己身上和殺人犯哥哥流著相同的血液。而世人害怕的，正是這種血液。

人事部長一副「有甚麼問題嗎」的表情盯著直貴。直貴看著他的眼睛。「果然是那件事的緣故嗎？」

「妳說我要怎麼抗議？對方都說人事異動是上班族的宿命了，我根本沒有還嘴的餘地。」

「但你們是兄弟，總會知道點甚麼吧。如果你真的不知道他下落的話，我們警方會正式展開調查。」

「搞甚麼鬼啊！你一定要抗議，這樣太莫名其妙了。」由實子一手拿著生啤酒，高高地嘟著嘴巴。

古川將雙肘靠在桌上，十指交握托住下巴，然後閉眼半晌。

人事部長問到剛志的事，但對今後沒有特別說甚麼。直貴甚至連會被要求馬上提出辭呈，都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人事部長也沒有提起這件事。

「和-圖-書你哥哥拿到了工作簽證嗎？還是以留學的形式呢？」

「是的。」

「你這麼認為嗎？」

然而自從那天起，他四周的環境確實改變了。沒過多久，所有員工都知道了他哥哥的事。看到同部門的野田和河村冷淡的態度，直貴就明白了這一點。

刑警的視線死盯著直貴，直貴用手背抹了抹嘴角。

全體員工再度寫下家庭成員、嗜好、專長、有無接受過獎懲等內容，交給公司，甚至有一欄要填寫貸款金額。原則上，不想寫的欄位可以留白，但是寫上總比被公司懷疑好，大部份的人都會儘可能填寫。

「那是真的嗎？」

「我不曉得。」直貴搖頭俯首。

「如果你不想說也可以，反正我總會知道，這種事情三、兩下工夫就查得到。只不過到時候我再向你確認一次，你心裏也不好受吧？」

「竊盜事件和我哥有甚麼關係嗎？」

直貴也很清楚刑警的意思，然而他不想在這裏說出剛志的事。

古川一臉狐疑，將履歷表放在桌上，十指交握，稍稍趨身向前。

竊盜事件的嫌犯於事發後兩個月落網，竊盜集團中包含外國人，其中有人一年前從新星電機西葛西店離職。這個人洩露店內的擺設和防盜裝置等資訊，他也知道新上市的遊戲機會在上市前一天移至店內。

「是的，沒錯。」直貴感覺全身發熱，心跳加速。

大概已經太遲了吧，直貴邊想邊點頭。

「怪不得……」古川毫不驚訝，這個答案或許他多少預料到了。

「咦？甚麼是真的？」

直貴不能接受，沒辦法伸手去拿人事命令公文。

直貴心裏的感想和兩人不同。他懷疑要大家寫這個的人，應該是總務課長。他因直貴的案例，發現員工可能有人懷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於是想趁機儘和_圖_書可能事先掌握類似狀況。

直貴抬起頭來，和人事部長四目相接。「我這麼做算惡質嗎？」

「可是，這樣太莫名其妙了。直貴，你在店裏的業績很好吧？」

「不是不滿的問題，我只是想知道理由。」

「我自己的人生。我一輩子都沒辦法站在幕前，就像玩樂團不能站上舞台一樣，就連在電器賣場上班，都不能站在店裏。」

這究竟出乎意料之外，古川霎時瞪大眼睛。「甚麼時候的事？」

「公司叫我們寫這種東西，以為會有甚麼幫助嗎？不方便寫的事情不寫不就得了嗎？」野田一手拿著原子筆發牢騷。

「直貴……」

直貴舔舔嘴唇，撥起瀏海。「監獄。」

他瞄了總務課長一眼，課長抱著胳臂，一臉愁眉不展的表情。

「這件事，我們不會向公司透露。」古川睜開眼說。

「刑警說的就是這件事？」

直貴「啊」的叫出聲，他覺得古川看穿了自己內心正天人交戰。

「為甚麼要謊稱你哥哥去了美國？我認為這應該不會對你找工作造成負面影響，不過話說回來，你不覺得隱瞞這麼重要的事情，有點惡質嗎？」

「大概跟那種事沒甚麼關係啦。」

「還有……，女朋友對吧？」由實子微微抬頭。

「是的，我有哥哥。」他姑且對刑警點頭。履歷表上寫得清清楚楚，這一點不能說謊。

「我說了，理由只有一個，因為你是上班族。」人事部長簡短說完，一副無話好說的態度起身。直貴只能看著他的背影。

「你哥哥去了美國，真的是那樣嗎？」

接著，總務課長流暢地說出就連直貴都無法好好整理出來的事情；包括剛志犯了甚麼罪、法院如何審理、何時以何種形式判決等。他依據的或許是徵信社的報告書。

「那件事是指？」

「沒有錯。」直貴以沒有抑揚頓挫的語氣說。

總務課長wwｗ.ｈｅｔｕbook.com.com像在唸稿似地開口說：「公司必須確實掌握員工的家庭情況，如果考進公司時說的內容造假，公司也不能置之不理，因此我們對你哥哥進行調查。」

刑警擅長引人說出真話，直貴不得已只好點頭。

「別鬧了。要是妳這麼做，我反而引人注目。算了啦。」

直貴答不上來。如果拐彎抹角地回答，似乎馬上就會被揪出破綻。

「不然怎麼辦？」

「是不是有甚麼不便回答的隱情呢？」刑警問直貴。

「你哥哥做了甚麼呢？」古川問相同的問題。

直貴沒有抬起頭，搖了搖頭。「我不太清楚。」

直貴看了總務課長一眼，刑警對公司提及的疑問到哪個程度呢？只是針對自己是否有家人進行調查嗎？

由實子的話，令直貴差點將啤酒噴出來。

「我覺得沒被炒魷魚就要偷笑了。從前一旦我哥哥的事情曝光，一切就沒戲唱了。打工是這樣，玩樂團要出道時也是這樣，一切都會化為烏有。」

「根據你的說法，他好像是去美國唸音樂……，是嗎？」

「不，呃……，我哥哥的事我不太清楚。」

後來風平浪靜地過了好一陣子，直貴每天在固定時間上班，換上制服到店裏。說是經濟不景氣，電腦賣場卻仍舊忙碌。有客人上門詢問新產品；有客人上門詢問操作手冊上沒寫的項目；還有客人上門抱怨買回家的電腦沒辦法順利運作，來店的客人五花八門。直貴圓滑地接待每一種客人，客人的問題他幾乎應答無礙，而且他會想盡辦法努力滿足客人無理的要求。事實上，他有自信業績比野田和河村好。

「無論如何，他應該不可能一直待在美國吧？最近一次回日本是甚麼時候呢？」

「因為竊盜事件中有離職員工涉案，公司方面非得想出解決方案不可。提議要我們寫這個的人，也知道這起不了甚麼作用。」和圖書河村安撫他道。

「是……，紐約一帶。呃，我不太清楚，我們完全沒有聯絡。」

話雖如此，他卻沒有受到任何特別不合理的待遇，反倒是野田和河村看起來比之前更照顧他。當直貴超時工作又沒有加班費時，他們就會叫他別太勉強自己。當然，直貴並不會因此而感到心裏好過。

「是的。」直貴直截了當地回答。

新工作簡單來說，就是倉管人員。工作內容是搬進包裝好的產品，移到店面，管理存貨。制服由彩色的夾克，變成灰色的工作服，外加工作帽。直貴一面用堆高機和手推車搬運瓦楞紙箱，心想，到頭來我還是和大哥做相同的工作。剛志是搬家工人，然而因為腰痛無法工作，而一時鬼迷心竅闖入別人家偷東西。

直貴在家人欄中寫上剛志的名字，隔壁欄填入正於千葉監獄服刑。

直貴直盯著刑警回答：「強盜殺人。」

「原來如此啊。唉，你愛怎麼想，那是你的自由。不過，我希望你記得一件事，對於上班族而言，調部門是無法避免的。有許多人對於非自願的人事異動感到不滿，不是只有你一個人這樣。」

總務課長點頭，看了身旁的人事部長一眼。將頭髮全往後梳，戴著金框眼鏡的人事部長面露不悅的神情。

兩人在錦系町的居酒屋，是直貴找她出來的。雖然是為了大吐苦水，但是她似乎很高興直貴約她。

「我非說不可嗎？」

「罪名是？」

但是警方沒有告訴公司，直貴哥哥的犯罪經歷倒是事實，證據就在於公司設法在探聽這件事。就連同單位的野田和河村，好像也被總務課長找去，問他們知不知道任何有關武島哥哥的事情。當然，兩人都回答一無所知。

「是美國的哪裏呢？」

人事部長先是大幅度地向後仰身，然後將身體探向桌面。

「以上內容沒有錯吧？」頂上無毛的總務課長問直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