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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不得了啊。」

「不過，還是晃彥聰明。」

「我才沒有歇斯底里，我是真的恨她。哥哥或許不想承認，但媽咪背著爹地偷人卻是事實。說不定就是因為她紅杏出牆，導致爹地折壽。如果是那樣的話……」

正清拿起一旁沒人用過的玻璃杯，將酒瓶裏的酒倒進杯子裏，一口氣喝掉半杯。

男人們的小團體反映出他們在公司當中的地位，眾人以須貝正清為中心聚在一塊兒。另一方面，他們的妻子們也自成一個圈圈，在這裏也是由正清的妻子行惠手握主導權。她在女眷當中原本就是年紀最長的一個，加上丈夫登上了公司的龍頭寶座，她也就理所當然地摘下了女眷當中的后冠。亞耶子因為自己是繼室的關係，在這種場合總是保持低調。

「我真後悔接受那家報社的採訪。」正清說。「沒想到他們會寫出那麼低級的報導，你就別再提起那件事了！」

又是一陣東西碰撞的聲音。「妳想怎樣？」弘昌問。

「社長在照片上感覺很年輕，而且給人一種重人情的印象。」

「幹嘛？別笑得那麼噁心！」

「咦？那可就不妙了。」

「沒甚麼，我們只是鬧著玩而已。」

女眷們妳一言我一語。行惠只是默默地聽大家七嘴八舌地講話，臉上浮現充滿自信和泰然自若的笑容。話題人物俊和一直坐在正清身旁，根本不和瓜生家的人打招呼。他明明是個膽小如鼠，外加神經質的男人，但傲慢這點倒是和他父親如出一轍。

美佐子聽從晃彥的話，也走到走廊上。

美佐子和亞耶子一起忙著招呼來賓，晃彥則和弟妹坐在角落的席位，默默地動著筷子。

「你們在聊甚麼？」美佐子問。

園子手上拿著十字弓說道。弓上還架了箭。弘昌整個人貼在牆上，嚇得一臉鐵青。

「我聽我們醫院裏的教授說的。學生們之前也在傳，說ＵＲ電產好像根據人腦，開發出了一套電腦系統。」

弘昌一副氣沖沖的口吻。

最後，弘昌和園子也來了。據說他們也沒好好看過父親的收藏品。然而，他們好像覺得畫很無聊，馬上就跑去看木櫃了。

「我有時也得要出席無聊的股東大會啊……」

「對須貝先生而言，他不等於是一顆爛掉的蘋果嗎？」

正清的話中不帶一絲情感，一臉無趣地舉杯飲酒。他應該已經喝了不少，卻非常冷靜清醒。從前練過劍道的他和_圖_書，雖然一把年紀，身上卻沒甚麼贅肉。令人聯想到工人的黝黑臉上，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給人一種獨特的壓迫感。

奠定ＵＲ電產基礎的人是晃彥的祖父瓜生和晃。然而，自從他去世之後，公司由他的妹夫，同時是他屬下的須貝忠清，也就是正清的父親接管。在那之後，瓜生派和須貝派幾乎是以輪流的方式掌握實權。但到了最近，他們之間的勢力消長完全失去了平衡。兩股勢力失衡的最大原因在於直明的骨肉比須貝少。直明雖然有個長男晃彥，但他卻選擇了一條和父親迥然不同的路。跟隨沒有繼承人的將領不會有好處，於是直明在公司裏漸漸遭到孤立。即使如此，還是有幾個人因為他的人望而擔任他的臣下，但他們也在直明倒下的同時為須貝派所吸收。正清的基本方針並不是排斥瓜生派，而是將人才納為己用。

「我想應該不至於有人會偷東西，但是防人之心不可無，妳也去看著。」

美佐子一度離開直明的書房，但想起窗戶忘了鎖又折了回來。當時，弘昌和園子還留在書房裏。就在美佐子想要轉開門把的時候聽見了書房裏傳來的聲音，而停止了轉門把的動作。

「我只是捨不得和爹地的遺物別離而已。畢竟，沒有一樣是屬於我們的。」

「我一直都是認真的。我之所以那麼說，是考慮到ＵＲ電產和你的將來。別用你那顆聰明的頭腦去修理別人壞掉的腦袋瓜，要不要助我一臂之力呀？」

「這幅畫，大概值多少錢呢？」

園子似乎在猶豫該不該繼續說下去，但弘昌馬上察覺到她想要說的話。

「我知道了。」尾藤回答。

松村拿起啤酒瓶，表示慰勞。美佐子拿著杯子說：「一點就好。」松村說：「哎唷，有甚麼關係嘛。」為她斟了滿滿的一杯。松村的臉圓，身體也圓，卻有一對像線一般的眯眯眼。他的眼尾有幾條皺紋，臉上露出親切的微笑。

尾藤一傳達晃彥的意思，馬上有許多人歡天喜地地站了起來。除了女眷之外，還包含她們的丈夫。由於一次無法容納那麼多人入內參觀，所以只好分批進行。

「話說回來，聽說你跟修學大學的前田教授很熟，是嗎？」

「如果是那樣的話，我絕對不會原諒她，我說真的。」

晃彥淺嚐了一點啤酒，正清又替他斟滿了酒。

是園子的聲音。

「你太高估我了。」

「我們剛才在憶當年。畢竟，今天m.hetubook.com.com是瓜生前社長的七七。」松村婉轉地說道，言下之意似乎是在諷刺那些吵吵鬧鬧的傢伙。

接著，她的目光停在展示櫃旁的一個木櫃上，木櫃左右對開的門緊密地闔著。她看著美佐子，彷彿在問：「裏面裝了甚麼？」美佐子只好歪著頭，表示不清楚。

「原來如此。做『些』事情，是嗎？」

松村稍稍壓低了音量，瞥了正清身邊那些依然喧嘩不休的人一眼。「坦白說，ＵＲ電產目前處於虛胖的狀態。就算進入這種公司也沒有甚麼意義，如果有能力的話，不如靠自己的力量，開拓自己的命運。」

就在美佐子目不轉睛地看著那些收藏品時，松村不知道甚麼時候走到她身邊。

「你很清楚嘛。」

「就是那個意思呀，你不希望媽咪被其他男人搶走。」

「我又沒有故意裝模作樣。」

在真仙寺做完法事之後，瓜生家在一樓大廳準備了酒菜。雖說是親戚，但齊聚一堂的除了直明倒下之後成為新社長的須貝正清之外，都是ＵＲ電產的高級主管，所以與其說是法事，倒比較像在召開幹部會議。

然而，正清卻不動聲色地坐下來說：「是嗎？那麼，也讓我和晃彥夫婦聊聊當年的事吧。」

晃彥的口中出現一個美佐子沒聽過的人名，正清的眼珠子動了一下。

「社長說過，精心製作的機械也是一種藝術品。」

松村看到俊和拿出兩支箭，警告他：「你最好別碰。聽說那是毒箭。」

「如果有人想要，送給他也無妨。」

直明的七七那天是令人心情鬱悶的一天。綿綿細雨從早上就一直下個不停。

說完，正清就站了起來。

松村拿起酒杯做了一個乾杯的動作，然後一飲而盡。美佐子馬上為他斟酒，並伸長手臂，將瓶口對準晃彥的玻璃杯。但就在這個時候，另一邊出現一支酒瓶，替晃彥的玻璃杯斟滿了酒。晃彥一看那隻手臂的主人原來是正清，他扭曲著半張臉露出笑容。

「應該是，不過大概不能用了。距離它們最後一次殺人，應該有好長一段歲月了。」

「因為很詭異嘛。」園子說，「哥哥居然在袒護媽咪。」

「那篇報導做得真好，提升了您的個人形象。」

「園子……妳在做甚麼？！」美佐子屏住呼吸。

「只不過，」晃彥補上一句。「今天只許參觀！要是他們在我父親的書房裏扭打成一團，那可就麻煩了。」

「妳看！這裏有不得了的東西。www.hetubook.com.com」

「你找錯人了，你就算找醫生和你搭檔也是白搭。」

正清用鼻子冷哼一聲。

說完，園子放下十字弓，離開了書房。

「不過，這些看起來好像還能用。」

「你並不是普通的醫生，你以為我瞎了眼嗎？」

「妳這話是甚麼意思？」

「哈哈，是武器啊。竟然放在這種地方。」松村一臉毫不意外地說道，「武器的歷史就是製作東西的歷史，這句話是社長的口頭禪。不過，他似乎並不積極於搜集這類的東西。」

「很危險耶。別對著我！」

「這種事情不嫌早。要是現在不開始找交往對象，到時候可就甚麼也找不到了。」

「哈哈，這把嗎？這是去年年底，一個從歐洲旅經非洲到日本的男人帶回來的，說是要送給社長的禮物。他大概是想到社長的喜好特地買的吧，但社長好像覺得那沒甚麼價值。」

「哥應該也發現到了吧？媽咪和那個人……」

「這些是真刀、真槍嗎？」俊和問。

「我問你，爹地是不是真的很恨媽咪和我們兩個媽咪的小孩？」

「他還說，長年擔任ＵＲ電產的領導人，卻沒有創造出任何一項藝術品，真是遺憾。」

俊和發出感歎之聲。美佐子也跟著往裏頭瞧，和行惠一樣感到吃驚。木櫃裏放的是槍、刀劍、大砲模型、火繩槍和十字弓。

「那些學生還挺厲害的嘛。」

「誰叫妳要亂說！妳才是呢，因為爸走了就歇斯底里地疑神疑鬼。」

松村和晃彥面對面坐著不知道在說甚麼，於是美佐子也回到晃彥身旁的座位，順便休息一下。

美佐子在一旁聽他們對話，感到非常意外。從他們的對話聽來，正清似乎很希望將晃彥納入他的麾下，但自己卻從來不曾聽晃彥提過那件事。重點是，正清為何需要拒絕繼承直明的大位選擇當醫生的晃彥呢？

「事到如今，你就別再裝傻了。這只是在浪費時間。」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誰叫你注定身為瓜生家的長男。」

「互相發一些無聊的牢騷。」晃彥回答，「我們在說，今後的日子不好過了。」

他的意思是叫松村離席。松村察覺到這一點，便說道：「好的，請慢聊。」便離去了。

等到不見松村的人影，正www.hetubook.com.com清開口。

「對了，你考慮的怎樣？」他壓低聲音問：「你改變心意了嗎？」

「哎呀，夫人，真是辛苦妳了。」

直明的書房是一間十坪左右的房間，房裏有一條小小的藝廊，整面牆上掛著大大小小的畫框。直明喜愛藝術，卻缺乏專業知識，屬於那種突然被畫打動就會衝動購買的人。或許是因為這個緣故，牆上雜亂無章地掛著油畫、日本畫、版畫，以及蝕刻畫。即便如此，只要仔細地用心欣賞，還是能從各幅畫作當中感受到一種共通的性質。不過話雖如此，藝術性如何對親戚們一點也不重要，他們開口閉口就是畫值多少錢。

除了畫作之外，直明還有其他的收藏品。牆邊有一個鑲著大片玻璃的展示櫃，裏面放著各式各樣的物品，包括擺鐘、原始的印刷機、早期的汽車設計圖等。除了西洋的物品之外，也有日本的幻燈機和機械玩偶等。

酒足飯飽之際，話題正好聊到直明留下來的藝術品。親戚當中有許多人毫不理會那些藝術品是遺物，原本都想要分一杯羹，因此對獨佔所有財產的晃彥投以嫉妒的目光。

扁平臉的常務董事邊為須貝正清斟酒，邊大聲地說。他的聲音傳進了美佐子的耳中。這個男人是正清的妹婿。美佐子曾經聽晃彥說，他老是跟在正清身邊，是個無聊人士。

「別胡說！媽不可能和那種男人認真交往的。」

「是啊。再說，如果是來路不明的女孩，行惠妳也會很傷腦筋吧？」

美佐子看到這種情況，心想晃彥說的果然沒錯。當直明倒下，正清接任社長時，他說：

弘昌發出尖叫。於是美佐子忍不住敲門，拉開門把。

她們的話題沒完沒了地在每個人的孩子身上打轉，包括適婚年齡的女兒、繼承的問題。其中，話題特別放在行惠的獨生子俊和的未來發展上。俊和今年剛進ＵＲ電產。當然，他沒有接受新進員工訓練，也沒有到現場實習，直接就步上了儲備幹部之路。如此一來，女性眷屬最感興趣的部份，自然也就集中在俊和要娶誰家的女兒為妻這一點。她們認為，那最好是個和自己關係匪淺的女孩。

晃彥定定地盯著正清有稜有角的臉，搖搖頭。「我怎麼也不覺得你是認真的。」

之後又有許多親戚來到直明的書房。美佐子身為瓜生家的人，被問了很多問題，但她卻完全答不出來。幸好松村一直陪在她身邊，真是幫了她的忙。他常陪直明去收購收藏品，因此大部份的事情和-圖-書都很清楚。

他們談的是三天前左右，刊在經濟報上的一篇報導。一個採訪大企業高級主管私生活的專欄，日前提到了正清。報導內容特別強調他的年輕有為和蓬勃的生命力。為了配合這篇報導，同時還刊登了兩張照片，一張是他在現場指揮的身影，另一張則是身穿運動服去掃墓的照片。在這張特殊的照片旁邊的說明提到：「須貝正清先生用過午餐一定要慢跑。特別是星期三中午，他總會到父親的墳上掃墓。」須貝家的祖墳也在今天舉行法事的真仙寺後面。

「你們很安靜嘛。」正清說道。

「好像也有箭唷。」

俊和慌張地將箭和十字弓放回原位。

房裏發出哐噹一聲，接著是園子的聲音。「很痛耶，放開我啦！不要因為我一語道破你的心事，你就惱羞成怒。」

或許看似熱中於追求尖端技術的直明，本質上卻有著完全不同的內心世界。

「我公公說過那樣的話啊……」

「因為指導教授教得好。」

「爛掉的？哪裏的話。」正清狡猾地咧嘴一笑。「看人的眼光我還有，我還打算讓他替我做些事情。」

跟屁蟲的常務董事踢到鐵板，縮了縮脖子。

「妳在說甚麼啊？」

「他真是個有趣的男人。」

然而，還有一個人尚未被須貝派吸收，就是松村顯治。他和直明並沒有親戚關係，但從年輕時就一直擔任直明的左右手，貢獻良多，目前高居常務董事的職位。公司內流傳著正清也對松村很頭痛，不知道如何處置他才好的風聲。

隔了一會兒，又傳來弘昌的聲音。

弘昌似乎也很喜歡十字弓。

「這下瓜生家的時代也結束了。」

不久，正清的妻子行惠，和他的兒子也來了。果然男人還是男人，俊和興致勃勃地看著展示櫃裏的物品，但行惠似乎對古人的精雕細琢毫不感興趣，邊說「直明先生也搜集了奇怪的東西呢」，邊走過去。

行惠毫不猶豫地打開門，一看裏面，往後一退，發出「啊」的一聲。

「不知道耶。不過，既然是這位畫家畫的，我想應該不會低於一百萬吧。」

俊和拿起一把用褐色木頭製成的十字弓，形狀介於槍和弓之間。

聽到晃彥這麼一說，正清歪著嘴角，輕拍他的肩說道：「你給我好好考慮考慮！」

晃彥不知道是不是察覺到這種氣氛，招來尾藤，命令他帶想要參觀的人到直明的書房去。當時，直明的許多收藏品都還沒有賣給藝術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