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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業:雪月花殺人遊戲

作者:東野圭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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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3

第二章

丸山一言不發地來到加賀身旁,劈頭就說:「有警察來……」他的嗓音不尋常地高,那群人也不禁轉過頭來。丸山似乎有點慌,扶了扶比他的臉大得多的眼鏡繼續說:「有警察來學校……說想和加賀同學談一下……」
「還好啦,美中不足的是沒甚麼實力。」
「我不大關心流言的。」
「很好的女孩啊。……我可以開動了嗎?」
「波香這麼問?」
「兩位美女。她們好像很想從我這裡得到一些情報。」
「在你們的地盤取證調查實在不是好主意。」
加賀在社辦換好劍道服後,上場和森田練習對打。他一面想著前天秋川講的「放鬆」一面進行對打,但仍然不大能領會箇中玄妙,不禁在護面之下頻頻咋舌,所謂奧義實在很難體會。
「也沒聽過流言之類的?」
「我聽說祥子隔壁房學妹的證詞了,如此而已。」
「今天真早啊,學長。」森田邊說邊搔著他的五分頭。
「奇怪的事?」加賀低頭看著千枝子。
畢業論文已完成了約三分之一,加賀打算技巧性地結合社會心理學與武道、茶花道的世界寫成一篇論文。之前他告訴沙都子這個題目時,她笑著說:「簡直就像是『三題單口相聲』嘛。」加賀問她那是甚麼,她說那是一種相聲表演,落語家得統合觀眾提出的三個主題即興編出段子來。
「我們找個地方慢慢談吧……」佐山張望了一下四周。
炸嫩雞肉套餐送來了。由於這裡的客層主要是學生,餐點便宜份量又多,佐山一時有些傻眼,不過他很快便將視線移回加賀身上。
「成功了嗎?」
「那麼好的女孩一定很受異性歡迎吧。」
「劈頭就問不在場證明?」
「你是指『搖和-圖-書頭小丑』嗎?」
「你怎麼看?你覺得是他殺嗎?」
即使聽到「被殺害」這個字眼,佐山的表情仍沒有絲毫變化。
「社員名冊啊……」
「大家都很認真呢。」
「最近很少……」
「學姊提到履歷甚麼的……」
「你和若生同學從高中就是好友啊?」佐山叼著那根彎曲的菸,每當嘴巴一動,菸的前端也跟著上下抖動,「聽說你是劍道社,他是網球社,都參加了全國高中比賽吧?」
「剛才還有誰在場嗎?」
T大所有校舍唯獨這棟設有電梯,加賀一走進系館,看到電梯前已站著三名學生等著上樓,便走過他們身旁直接跑上樓梯。加賀三步併兩步地快步上樓,因為他實在不喜歡電梯笨重的移動與遲緩的反應。
「之後波香就離開了嗎?」
「原來如此。」
「大概吧。」加賀隨口應了一句便離開學妹走回社辦,心裡一邊想著,高中至今,他從沒收過波香寄來的信或賀卡。
「你很冷靜嘛。」
「沒甚麼看法吧。沙都子她們很熱心,可是人的記憶是靠不住的,說不定那個證詞只是在牽強附會之下成了偵探遊戲的素材。」
佐山吐出一口煙,看著加賀將炸雞一塊接一塊塞進嘴裡,佐山仍沒有動筷子的意思。
「那天是星期二,有社團練習,我記得是練到九點左右吧,之後馬上回家……。你隨便找個社員來問就曉得了,有個學弟住處和我同方向,我們一起搭了一段電車,你不妨去問問他。」接著加賀說出那個學弟的名字。
「你有甚麼看法?」
打開研究室的門,裡頭宛如掩上一層霧靄——其實是整個空間裡混雜了數種菸草的煙霧,糾纏、混合,終至飽和狀態。煙霧中心有一名一頭乾粗長髮、立志當廣告文案企劃的女同學,沒化妝的臉上戴著一副圓圓的金屬框眼鏡,動不動就把「表現」(performance)或是「認同」(identity)掛在嘴上,加賀很受不了這hetubook•com•com類字眼。另外還有三名男同學圍著她坐,這群人相當熟悉大眾傳播,加賀對他們一向敬而遠之;相對地,他們好像也瞧不起加賀這種守舊派,從不主動接近他。
練習一陣子,流了一身汗的加賀脫下護面稍事休息,這時兩名學妹送來了運動飲料,兩人都是大二生。
「會嗎?」
一身灰西裝的刑警說他姓佐山,加賀明白了他就是沙都子說的那個傢伙。
「大門口是吧。」
「啊,抱歉,失言了。」
「是嗎。」
加賀停下了筷子。「他殺……?不過警方還沒下定論吧?」
終於來了。——加賀輕咬了咬牙關。
「人在哪裡?」
「喔,波香啊。不過,全縣個人賽結束之後,她應該就沒出現了吧?」
「你也知道?」
「炸嫩雞肉套餐。」加賀向端水過來的女服務生點了餐,佐山也點了一樣的。
「『一些事情』……嗎?換句話說,那不是件單純的自殺案嘍?」
「我看你們好友之間也有種種臆測,但是,現階段我們警方還無法斷言甚麼,有點像是隔靴搔癢,的確很令人焦躁……」
回話的學妹叫濱島直美,她想了想,點頭答道:「是的,學長姊好像都很忙……,我後來只見過金井學姊回來。」
「你不是要我馬上進入正題嗎?」佐山一臉滿不在乎。
本來就沒有那種東西吧。加賀想起波香那略顯陰鬱的眼神,她到底想做甚麼?
「不清楚耶,旁人不會知道這部份吧。」
畢業在即,大家都很忙。加賀心想,要不是像自己還得準備比賽,其他人大概不可能抽空過來練劍吧。
「不像會被人殺害的女孩。」說完,加賀大口地咬下炸雞,那肉塊足足有小孩的拳頭那麼大。
「往後還得請各位多多協助,就讓我提供你們一件情報吧。」說到這裡,刑警終於拿起免洗筷使勁地掰開,筷子發出清脆的聲響,「我們發現,在牧村小姐浸手腕的那個臉盆旁邊,有擦拭血液的痕跡。本來研判是牧村https://www.hetubook.com.com小姐自己擦的,但仔細想想,還是不大自然吧,一個打算自殺的人,會在意那些滴到地面的血嗎?」
才寫了兩行,研究室門又打開,那群人熱烈的討論再度如同切斷電源般中斷,而當他們發現進來的是助教丸山時,又繼續口沫橫飛,完全不在乎是否打擾了他人。
「啊啊,妳說那天啊。」直美輕敲了一下運動飲料罐,「我想起來了,學姊在問有沒有社員履歷之類的資料。」
佐山掏出記事本簡略地記錄了這段證詞。
加賀打開門的那一瞬間,他們頓時中斷談話,轉頭看向他,但很快又若無其事地回到自己的世界。女同學的聲音直接傳進耳裡,也聽得見那群男同學歇斯底里的辯論,加賀儘可能忽略這些雜音,走向自己的座位。
「是的……。啊,不過金井學姊比賽結束後還來過兩、三次,她只是來看看,沒上場練習。」
「你在猜測這起案子是爭風吃醋引起的嗎?很抱歉,就我們所知,祥子並沒有別的男友。」
「藤堂同學好像也是?」刑警的語氣有了變化。
他們選的是「T大前」站前一家叫「北京屋」的中華料理店,雖然櫥窗裡的料理模型上頭有些灰塵,兩人走進去卻發現客人相當多,幸運的是,最裡面有一張空桌,兩人於是面對面坐下。
還真貼切啊。——埋首於報告中的加賀獨自苦笑。
社會學院系館距離學校大門約兩百公尺,加賀外套仍抓在手上便朝校門跑去,不到兩分鐘就來到了警衛室。看到加賀,剛點了菸的刑警先生慌忙把長長的菸蒂扔進菸灰缸。
「她和藤堂的相處呢?最近還順利嗎?」
「這個嘛,我是被她們問了很多問題啦……。總之,我們別去那家店吧,都這個時間了,一起吃個飯如何?」
「當初研判她是自殺的時候,我們警方問了你們每個人,都說沒線索。現在若從他殺的方向來思考,還是沒答案嗎?」
丸山助教剛從研究所畢業,年齡和加賀相去不遠,長相https://m.hetubook.com.com卻比他們這些大學生要稚氣。沒人知道他來學校都在幹些甚麼,倒是有傳言說他專拍教授馬屁,加賀也覺得恐怕不是空穴來風。
「嗯,那是個人賽結束後一個星期左右的事。」另一名個子較矮的叫須藤千枝子,她仰頭看著直美說:「而且我記得學姊那時候問了一些奇怪的事耶。」
千枝子搖頭,「學姊說既然沒有履歷,她想借一下社員名冊,後來……我記得她很快就還回來了,我問她用不著了嗎?她說她已經去福利社影印好了。」
那本名冊記錄了第一屆至今所有劍道社社員的姓名、住址、電話、出生地、高中母校等資料,加賀和波香的姓名也在第十九屆社員名單上。但都要畢業了,波香為甚麼需要這份資料?加賀完全沒頭緒。
而這時,加賀也看穿了佐山的問話方式,他決定先發制人,「祥子也是啊。」
「剛、剛才有電話來通知……,好像在大門口警衛室……」
「請直接進入正題吧。」加賀又喝了一口水。
「牧村小姐生前是怎樣的人呢?」
「別那麼說。」
「看樣子不需要開場白了吧,那我就直接問了。首先,牧村小姐過世的那晚,也就是十月二十二日晚上八點過後,你人在哪裡?在做甚麼?」
加賀曉得他想找個不受打擾、能夠安靜談話的地方。「我知道有家店不錯……」
「妳們學姊也不常回來嗎?」加賀問。
「學姊會不會是想整理出一份個人用的通訊錄呢?」大二生也相當於二十歲了,但千枝子露出一臉童稚笑容,說她是高二生也不為過。
「我剛剛和若生同學見過面了。」
「只是參賽而已。」加賀暗忖,若生那傢伙怎麼連這種事也說,一邊想起若生那張和善的面容,若生的優點就是對初次見面的人沒有戒心。
加賀這麼一說,刑警立即露出潔白的牙齒笑了。加賀心想,這就是沙都子常說「感覺很乾淨的笑容」吧。
加賀旋即起身拿起外套,正要開門,身後傳來「聽說英文系有個女生啊……」的www.hetubook•com.com竊竊私語。這群人除了熱中於資訊化社會的議題,對於旁人的風言風語也很感興趣。加賀回頭瞪了一眼,那些懦弱的同學頓時縮起脖子閉上嘴。
「其他大四的還會回來嗎?」
加賀脫下鞋子,快步走向社辦,森田則是搔著頭跟在後頭。搔頭似乎是他面對長輩時的怪癖。
「是啊。」這是事實,加賀認為沒必要隱瞞。
隔週的星期一,由於第二堂課停課,加賀恭一郎繞去劍道場。他們大四生在五月就退出社團活動了,目前的社員以大三生為中堅份子。由於加賀和波香等人的優異表現,近來T大劍道社逐漸受到矚目,這陣子不論何時去道場都聽得到精力充沛的吆喝聲。這一天,道場裡共有七名社員在,五名男生、兩名女生。加賀走進道場時,六名正在練習,唯獨一名男社員在一旁休息,他一看到加賀立刻大聲打招呼跑來加賀身邊。他是大三的森田,目前擔任主將。
淋浴換裝後,加賀立刻前往社會學院社會系的研究室。他們系館不像理工學院那麼有歷史,這棟五層樓的鋼筋水泥建築,牆上沒有難看的污跡或裂痕,大量使用玻璃建材的外觀充滿現代感,宛如一棟小型辦公大樓。
「是啊,可是我從沒看過那種資料,印象中入社時也沒規定要寫……。我這麼回答,金井學姊聽了也笑著說『說的也是』。」
「那麼,她只有藤堂一個男朋友嗎?」
「請用。很好的女孩是怎樣的女孩呢?」
佐山的表情一瞬間僵住,黑眼珠不安地轉來轉去,不過沒多久便聽他說了聲:「很不錯嘛。」他輕笑了笑,「關於牧村祥子小姐的案子,我們發現有必要重新調查一些事情。」
加賀喝了口水,放下玻璃杯,只見佐山慢條斯理地伸手進西裝內袋翻找,加賀以為他要拿記事本,沒想到掏出來的卻是一盒壓歪的MILD SEVEN。佐山抽出一根菸,果然也是歪歪扭扭的。
「贊成。」
兩人達成共識,離開了警衛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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