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衝過叢莽，眼前是一片開闊的綠茵草地，草地中心是堆堆白雲似的羊群，草地和叢莽交界處，有十數隻一群老虎。
我是搞象形符號的，一物一形，萬物萬字，各具形態。重視個體的特徵，是象形文字符號成功的訣竅。很難想像，忽視個體特徵，一風吹，強力推行某種固定模式，能把事情辦好，能使情況各異的邦國部族，和形形色|色賢愚不等的萬民心悅誠服。
穀和后諧音，風穀、風后，一個樣。中原地方種的五穀比海邊多，卻沒有一個人懂得風穀。所以，我們吃的飯食裡土垢很多，常常把牙齒咬壞。
治理百姓也在教化，羞草之植才是上策。執千鈞之弩，叱咤驅趕，牧羊可以。依法炮製，用牧羊的方法牧民，叱咤驅趕，服之以力，恐怕就不合式。
那人明白過來，哦，風穀。他從地上依原樣捧起穀子，當風一揚，風穀，風穀，大風四吃，塵垢皆去，剩下乾淨飽滿的穀粒。
風后、力牧，名字就怪，真不好找呢。
是嗎？牧人將信將疑。
愣怔過後，猛然醒轉，便一起歡呼著衝上前去，抬起那人，迎風扔了上去。喔，喔，一次，二次，三次……
草尚且知羞，人能不知羞？將這種瑞草栽種合宮庭院，以實物作形象的教化，我一百個贊成。
黃帝派出的另外一支查訪隊伍便到了大澤，這裡當然是訪尋力牧的最好地方。
那人還是回答：「風穀。」
手舞千鈞大弩當長鞭，那牧人有超越常人的膂力，驅羊萬群，善於牧羊的人也善於牧民，管理羊群和治理百姓有許多相通之處。天下或許還有姓力名牧的人，能當我的左右手？
你們酋長當然知道，不久前，他去見過黃帝，還在一起祭過天地，發過誓，永結同盟。
但看氣派，這些人不像土著裝束，似乎有些來頭，便把牢騷話嚥在肚裡，只是問：你們哪裡來的？
扔得那人大叫，我風穀，你們怎麼連我也風起來了。快放下，風穀，風穀，不要風人！
釜山盟會，稱帝大典都舉行過了，心裡並不踏實、滿足。各部族酋長都來參加盟會，一個個跪地稱臣，擁戴軒轅為各部族的共同首領。一副竹板上刻三光線條，稱為符，一符之半軒轅保留，一符之半交給部族酋長。約定，天下共主軒轅黃帝有什麼命令頒行天下，便派一使者手執半符知照各酋長，各酋長將自己保存的半符與使者所執半符相對，合得上，證明信使不假，便得按使者傳的話執行。
第二天，黃帝大會群臣說，昨晚做了一個夢，我站在合宮前面廣場，舉目閒眺，野曠天低。忽然，大風陡起，四野振搖，合宮樑柱，塵垢皆去。
嗯，名字有大用。比能吃能喝能穿的東西還要有用，不久的將來你就會知道的。
「你在做什麼？」
這些日子，軒轅常常不帶隨從，一個人躑躅大野，神情恍惚，如有所思。
風雨欲來，一個牧羊人手執長鞭，噼叭揮動，趕羊群回去。牧者一人，身背弓箭，而群羊馴順，聽其驅趕。
酋長不易馴服，天下萬民又如何呢？他們一時擁戴這一個酋長，一時又可以擁戴那一個為酋長，也不是那麼容易馴服的。
名字？我一個海隅野人，哪來什麼名字？你不是和-圖-書說，你叫風后嗎？
歧伯所說，是他實地所見，而黃帝您說的，卻只是夢境，虛無縹渺。
領隊不放心，大聲再問一次：
這萬頭羊群呢？
歧伯先生發現羞草，這事我很感興趣，也贊成他把羞草掘回來，移栽到合宮庭院，讓大家看了開開眼界。如果不是那麼回事，另當別論。但歧伯先生是搞醫藥的，向來不作虛言。說假話，虛報病情，用假藥，都會誤人性命的，羞草的事我相信也是真的。
大風驟起，驚嚇曠野上放牧的羊群，咩咩亂叫，炸了群，四散奔逃。這時，一個身材魁偉的牧羊人撮口打個唿哨，健步如飛，手裡一張千鈞之弩，呼呼舞動，當作長鞭，驅趕驚風四散的群羊。在牧羊人驅趕下，炸了群的羊又重新合群，迎風返回。
送我一個名字？牧人哈哈大笑，送我什麼不好，送我名字。不能吃，不能喝，不能穿，要它什麼用？
風穀，是一項了不起的發明，你發明風穀，也是一個了不起的人，應該把你請到中原去見黃帝，把你的發明帶到中原去。
那隻母虎總不安定下來做|愛，卻又不離開這情欲之場，是非之地（說明牠是在發|情期，有情欲要求），便總有那還沒配成對的公虎前來追逐。其中，有一頭公虎特別騷，或者說特別執著，幾次被這頭雌虎從背上甩下來，仍不甘心，也不灰心，死死追著牠，戀著牠。
那些正做|愛嬉戲的老虎，突然發現牧人連斃二虎，驚嘯著向林藪遠遁。
突然，雷霆般一聲怒吼，樹底下衝出一個牧人來，取過身邊一張比人還高的大弩，梆地射出一箭。母虎應弦倒地，漢子快步趕上前去，奪下虎口羊隻，往草地上一擲。那羊只受了一點皮肉之傷，咩咩叫著，一竄一跳回羊群去了。
領隊一席話無懈可擊，說得那人高高興興，心悅誠服。便乖乖跟著走，到中原見黃帝去。
風后？那人茫然。巡訪的人互相證實，是呀，我們明明聽見你叫風后。一人還學著他的樣子，手捧物狀，當風一揚，風后！
現在，東到大海，南到大江，西到大漠，北到大原，所有部族都擁戴我為共主，稱號黃帝，治理天下。制度一天比一天完善，事務一天比一天繁雜，管事的大臣就覺得少了。
蒼頡造字，止戈為武，誰有權威出面止戈，讓爭鬥雙方聽服，放下干戈呢？
「你到底什麼名字？」
是個好主意，連領隊的頭目在內，大家都贊成。四處打望，東面水天茫茫，卻既無船隻，也無人影。西面離海岸不遠的野地裡，似乎有個人，便一齊向那人走去。
穀和后同韻諧音，而一行巡行人員又訪求風后心切，便都聽成了風后。
神降夢兆，賜我大臣，且暗示了姓名，我是不是應該張榜天下，訪求風后和力牧這兩個人呢？
軒轅說，沒有別的意見，就散了吧。
往回走吧，這種地方牧人羊群哪裡敢來，來了也回不去，餵野物了，還能找到什麼力牧？
你發明風穀，就應該叫你風穀，風后。
軒轅並不生氣，只是說，觀鳥獸爪蹄之跡，察日月山川之勢，以指畫掌，糾繞蟠屈，刻骨雕竹，製成象形符號，是你蒼頡所長。行政牧民，治理天下，只怕你就隔行ｈｅtuｂｏｏｋ•ｃoｍ.coｍ了。
雖然大家對天盟過誓，是不是真能做到，值得懷疑。這些酋長都是萬人之上的人物，平日在部族裡受慣別人擁戴，無拘無束，就像一匹野馬，沒有羈勒。現在要聽命於另一個人，就像野馬上了羈勒，能不踢不咬，那麼馴服？
突然，那頭母虎一聲狂嘯，直撲向一箭地外，草地中心的羊群。原來，那母虎先被情欲騷動，沒有食欲，已有幾天沒有好好吃東西。畢竟食大於天，肚子餓急，還是吃食第一，做|愛第二，所以，牠丟開情侶，首先撲向羊群。等牠填飽肚子，飽暖思淫欲，再和情侶做|愛不遲。
大概是這個意思，我也說不清楚。這是黃帝的意思，見黃帝去吧，他派你做這件事，自然會對你交代清楚。
聽黃帝的意思，要找一個像你這樣有大力氣，有放牧經驗的人去牧民。
黃帝，你又說牧民！民的象形符號是「□」，就像春天來到，眾芽萌生。送您審看，也是同意的。民如春來遍地萌生的嫩芽，便需要愛護，不能像羊群任牧者執鞭驅趕，以致任意屠戮。
沒有名字，正好，以後你就叫風后。別人問你，你就這麼回答，黃帝問你，你也這樣回答。
那麼，你還有什麼意見？
牧人揮揮大弩，口裡一聲唿哨，頭羊領隊，那萬頭羊群竟乖乖跟了他走。
大風四吹，塵垢皆去，垢去土剩后，天下或者有姓風名后的人，可以輔佐我執掌天下政事？
歧伯提出瑞草來配合吉夢，軒轅十分高興，這真是好事成雙。立刻同意歧伯的意見，並把移種羞草於合宮庭院的事，就交歧伯辦理。
「你叫什麼？」
海邊風大，不假，卻沒人回答自己叫風什麼的。這樣回去，怎麼向黃帝交差？
不是一兩隻老虎嚎叫，遇上了虎群！最安全的辦法是大家悄悄蹲伏下來，不要讓老虎見到人影，聽到人聲，甚至聞到人的氣息。等虎群過去，人再往前走。
就是放羊趕羊一樣，放牧天下百姓萬民。
黃帝？他搖搖頭。我們酋長見過世面，他曉得東西多，也許他知道。
嗬，好大一張弩，那弩桿黑油油的，似用銅鑄成，足有拳頭粗細。當然不可能用銅鑄弩，銅沒有彈性，便拉不彎，放不出箭。但這是一種什麼木頭，卻也說不清。看看巡訪隊員腰間掛的弓，相比之下，太可憐了，就像小兒的玩具。黃帝要找帶千鈞大弩的牧者，這牧人的弩要想拉開，怕不要千鈞大力？
十幾人弓箭在腰，銅刃在手，戒備著，繼續往前走。
夢醒之後，夢中情景宛然還在眼前。細細占那夢，八卦之中，巽（☴）為風，也代表教化政令和執政者。教化政令像風一樣，無處不到，執政者像風一樣，使萬眾偃伏。
黃帝派來的查訪隊被這場面鎮住了。領隊走上前去，拱手一揖：
這樣大規模的戰事，再不能讓它發生了。現在我是各部簇擁戴的天下共主，稱號黃帝，就應該建立能讓天下聽服的權威。
大臣紛紛贊成軒轅張榜求賢的意見，以為異夢預兆，必得棟樑之材，不積極訪求，便是違逆天意。
軒轅大度地說，好了，不要鑽牛角尖，你不必改變民的象形符號，我也不必改變牧民的說法和想法。我們二人
和圖書完全可以自行其是，並不互相妨礙嘛。
那羊群撒在草地上像堆堆白雲。有人悄悄去數，一遍二遍三遍，越數越糊塗，哪裡數得過來？黃帝要找力牧萬羊的牧者，這人牧的羊怕要超過萬頭了。
卻有一隻母虎，總不安定。幾隻欲情似火的雄虎前來求歡，牠卻不冷不熱，到了關鍵時刻，總是屁股一擺就跑。幾隻欲情似火的雄虎無可奈何，也實在等不著，便找別的雌虎配對去了。
有羊群，就有牧人。領隊勇氣陡增，一揮手中銅刃，快，衝上去！
正走著，前面叢莽深處傳來虎嘯，聲遞一聲，或高或低，比他們以往聽過的任何一次虎嘯都要陰森可怖。
到海邊半年，天天只顧找人，就沒下海玩過。現在，找人既然沒什麼希望了，我們索性向打漁的部族要隻船，下海玩玩去。聽說，海裡有日出之山，如果找到日出之山，下次再帶黃帝來玩玩，他或許饒了我們找不到風后之過。
牧者回頭一看，原來旁邊草叢裡還埋伏了一夥人。哎，你們這些人，個個帶著好武器，方才生死關頭不出來幫忙，現在老虎打的打死了，嚇的嚇跑了，再出來說這些不痛不癢的話，有屁用。
黃帝派來巡訪的人將那人放下，紛紛質問。
一支黃帝派到東海邊查訪的隊伍，風塵僕僕，正沿著海岸巡行。
「一把大弩，連斃二虎，勇士大力，天下無雙，佩服，佩服！」
領隊說，往前再走走吧，如果在這裡碰見牧人和羊群，可能不同於大澤邊緣的小牧。
到底要我改變民的象形符號呢，還是黃帝改變牧民的說法和想法？
「等等，勇士，」領隊大聲呼喊，趕上前去，「請留下大名。」
你知道黃帝嗎？
那人放心說，酋長信得過的人，我們都信得過。
既然這樣，就算天下之大，偶然巧合，真有名叫風后、力牧的人，找到他又有什麼用？
大澤深處，人跡罕至，野獸多，水草也格外豐茂。如有膽子趕群羊進來，一定個個吃得膘肥體壯，雙倍長肉。
牧民？
你說的我不懂，百姓萬民也能像羊一樣趕，一樣放嗎？
虎嘯不住，而且停止在原地，牠們發現了什麼目標？果然，驟響起群羊的咩咩驚叫！
各個部族誰也不服誰，有了糾紛，誰也沒有權威出面調解。爭水源，爭牧地，有人調解，互諒互讓，也就罷了。以往不行，動輒訴之干戈，死傷千百。
黃帝率領各部族打敗了北侵的蚩尤，中原得到安定，各部族衷心擁戴他為帝，做天下共主，威望正高。釜山會盟剛剛結束，部族酋長手裡都有半塊符信。涿鹿派使者拿了另半塊符號來傳令，合符之後，對黃帝命令都能認真執行。
軒轅命人刻劃木板到天下各地懸掛，尋找風后、力牧兩個人。又派大臣分途巡行各地，緊急督催，限期找到風后和力牧。
「叼了我的羊哪裡走！」
突然，一陣巨風在大野颳起，樹搖草偃，塵垢皆去。軒轅悚然起驚，風的威力如此巨大，天下萬物無不聞風而動。
沒有名字，正好，我送你一個名字，如何？
做什麼？
越往大澤腹地走，草木越豐茂，人跡愈少，漸漸看不到牧人和羊群，而兇禽猛獸大蛇卻時時出現。儘管他們一行有十數人，一個個都是www.hetubook.com.com膂力武藝過人的勇士，又都身佩弓弩銅刃，也不免心悸膽怯。
「你叫什麼名字？」
到海邊尋訪，日子不短哩，月缺月圓五六次了。有村落就去，見人就問，能回答出自己名字的人極少，哪裡有黃帝要找的人？
風后？領隊心頭一震，向隨行眾人，他說叫風后？眾人隱隱約約聽見，他好像是說的風后。
他建議，將這種瑞草採回，移種黃帝所居合宮庭院裡，讓臣民普遍受到廉恥教化。
牧者正要返回，打算趕羊群離開，忽然腦後一陣腥風。猛一轉身，一頭公虎正齜牙向他撲來。
「什麼大名、小名的？」
留在這裡，你們部族自然會派別人來代你放牧。到了涿鹿，見了黃帝，什麼沒有？黃帝管整個天下，還你萬頭羊，也不是什麼難事。只是以後你不用放牧羊群了，另有高就。
巡訪眾人這才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原來是場誤會，不免大失所望，以為空喜歡一場。
但是，怎樣建立起這種權威，而且讓天下萬民也知道這種權威呢？苦思幾天，竟不得要領。
他們也發愁，怎麼回去向黃帝交差。
況且，政令之行在於教化，首先要教，然後讓百姓心誠悅服，潛移默化。如果像大風陡起，柔者偃伏，強者斷折，這樣推行政令，怕不可取。
軒轅忽然領悟，一風動天下，一牧驅萬羊，治理天下的人，難道不能從中得到啟示？
我？沒有名字。一個放羊的，整天和羊打交道，羊有什麼名字，我又要名字做什麼？
這就好。領隊盡量通俗地解釋，前不久，天下酋長在西北邊的釜山聚會，祭天地，對天發誓，共同擁戴有熊氏的首領軒轅，做天下酋長的老大，也就是帝，黃帝。天下的部族和酋長，以後都聽黃帝管。黃帝管天下，要很多大臣幫忙。天神夢裡告訴他，要啟用一個叫風后的人，政令才能像風一樣遍行天下。我們就是黃帝派出的使者，要巡訪一個叫風后的人，不想遇上你，你就是黃帝要找的人。
一行人愣了，天下還真有個叫風后的人，難怪黃帝叫天子，天把消息在夢中告訴他，一點不假。
但領隊別有所悟，連說，不碍事，風后，風穀，差不多。特別是他剛才那幾句話，風穀，風穀，大風四吹，塵垢皆去，剩下乾淨飽滿的穀粒。和黃帝說的那幾句差不多。沒錯，他就是黃帝要找的人。
然而，事情進行也不是一帆風順。尋訪隊伍在大澤跋涉數月，見過許多牧者和羊群，牧人有帶弓箭的，卻沒有一張弓稱得上千鈞大弩。所牧羊群，或十數，或數十，都能數得過來，沒有一個牧萬羊的。一看氣勢，不用問，沒有一個夠得上力牧的標準。不抱希望，問問試試，也果然沒有一個叫力牧的。
那公虎正苦戀著這頭母虎，眼看牠吃了那頭羊，肚子填飽，就會和牠成就好事，不料，半路衝出一個牧人，一箭射殺了牠的情侶，一腔欲火化成熊熊怒火，恨不一口吞下這個作惡的牧人。
虎鬚幾乎戳到臉上，放箭已無可能，牧人情急，就手中大弩猛往老虎張開的大口裡一捅。那虎猝不及防，弩頭一直捅進肚腸，一聲悶叫，撲地便倒。漢子再將大弩用力往回一拽，只聽得咔咔連響，幾顆虎牙齊根折斷，被大ｈtｔps://m.ｈeｔｕbｏｏk.ｃoｍ•ｃoｍ弩帶出虎口。
「風穀。」
母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向羊群，叼了一隻羊就走。驚得那羊群四散奔逃，咩咩亂叫。
領隊說，從涿鹿來，受黃帝派遣，訪尋一個人。
接著，醫官歧伯稟報，前天上山採藥，遇見一種異草，極通人性。人一觸摸，草葉立刻捲起來，如人含羞知恥。
黃河下游有一片草莽叢生的大平原，夏天水澇不宜居住，又稱大澤。秋冬潦水漸乾，夏之澤國便成了一片極好的牧場。一些逐水草而居，遷徙遊牧的部族，紛紛趕了羊群，來到大澤。
但是，各部族民眾絕大多數有姓無名，甚至全無姓名，一部族只有一個共同崇拜的神物，或鳥獸，或庶物，是部族子弟共同的標誌，也是他們共同的名字。少數才幹出眾，勇武過人的人，按眼下的時髦，取個名字。但這些人幾乎全是部族的頭面人物，一目了然，用不著細察細訪就知道有沒有叫風后、力牧的人。
牧者對他說的似乎全無興趣，哦了一聲，便抄起大弩，準備趕了羊群走。
小的爭鬥不斷，又發展為兩次大的戰爭，一次對蚩尤，一次對炎石年，幾乎天下所有部族都捲入了這兩次戰爭，死傷之多，曠古未有，中原血流成河。
歧伯以為，要使天下息紛爭，致太平，首先要教化百姓知羞恥。天降羞草，就是為天下臣民樹立榜樣，也預示一個民知羞恥，國享太平的盛世到來。
不，我有意見。軒轅一看，是倔老頭蒼頡。你有什麼意見，不贊成把羞草掘回來，移栽到合宮庭院？
原來，那老虎正是發|情時候，雌雄求偶，正成對追逐嬉戲。已有幾對在相偎相抱，興趣全在情欲上，大概也不太餓，根本無意草地上的羊群。
出發時，黃帝召他們到面前說，海邊風大，尋找風后，主要靠你們了。
天下卻要求安定，要求統一。
領隊走上前去，大聲問：
「怎麼一會兒叫風穀，一會兒叫風人？」
十幾人不覺同時停了腳步，緊緊攥住手中銅刃，毛骨悚然，屏息傾聽。
漸漸走近，只見那人手裡捧起什麼，對著東邊海面吹來的風，高高揚起。一捧揚完，又來一捧，循環反覆，沒有住手的意思。
你一張千鈞大弩，連斃兩隻猛虎，牧放萬頭羊群，大力可謂天下無雙，送你一個名字，叫「力牧」，如何？
往回走，空著兩手，回去怎麼交代，還要不要腦袋？
大家看了半天，也沒弄明白，他在做什麼。
不，力牧，有所謂。黃帝按上天在夢裡的指示，尋找一個帶千鈞大弩，牧萬頭羊群，名字叫力牧的人，幫他治理天下。力牧，跟我們見黃帝去。你說名字沒有用，憑這個名字，以後你要吃有吃，要喝有喝，要穿有穿。
牧人莫名其妙。
我們中原有個規矩，誰發明什麼，就叫他什麼名字。比如說，車有車廂叫軒，車把子叫轅，車最初是黃帝發明的，大家就叫它軒轅。
那人總算明白了這夥人的意圖，有點為難，我還沒有名字呢。
軒轅又一揮手，沒事了，大家散去吧。
力牧就力牧，無所謂。我是放羊的，力牧當然比懶牧好。我這人，做事講實在，部族把這群羊交給我，我就要出大力，把羊放好，上膘。不能怕出力，耍滑，偷懶。力牧就力牧，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