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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美子一邊留意周遭的情形，一邊走到門口。

她泛紅的雙眼盈滿淚水，眼淚緩緩湧出，而後化為淚珠滴落。她任由眼淚滴落，開口請求：「能否請您轉告我先生……，說禮美是他的親生女兒……」

他該說的都說完了，接下來就看由美子如何回應。

由美子的頭頹然垂下，肩膀也出現小小的起伏。

「因為這件往事與本案有密切的關聯性，相信您一定比我清楚才對。」

「後來，您生下女兒。這孩子究竟是您丈夫或是櫻井先生的孩子，我不得而知。重點在於您為女兒取的名字。您取的名字為レミ，也就是那個洋娃娃的名字。」

「如果不急的話，能否耽誤您一點時間呢？」

「真子小妹妹還幫洋娃娃取了個名字。相信您也知道，是的，她取的名字正是『レミ』（禮美）。此外，她還覺得レミ需要一個姓氏，不過她用的並非櫻井這個姓氏。對真子小妹妹而言，レミ是每週都會來她家的溫柔阿姨的小孩，所以モリサキレミ（森崎禮美）便成了洋娃娃的全名。」

「若沒有明顯察覺有人侵入，一名母親會拿著獵槍衝進女兒的房間？這實在說不過去。可是，侵入者如果發出巨響，最先察覺到異狀的應該是房裏的禮美本人才對。但實際上禮美一直在睡夢中，嫌犯也只是走到床邊，尚未做出任何侵犯禮美的舉動。只有母親察覺到有危險，還誇張地拿著獵槍……，難道你不認為其中大有問題嗎？」

草薙可以想像到她丈夫對這種事一定很嘮叨，森崎敏夫像是這種類型的人。

「我不清楚您是抱著甚麼心態為女兒取了這個名字。或許這名字對您而言有甚麼特殊意義，抑或您純粹覺得這是個好名字。總之，與洋娃娃同名的森崎禮美，很健康地度過十六年的時光。這段期間，您未曾與櫻井先生見面。我https://www.hetubook.com.com已完美地隱瞞住這段不倫的戀情——您內心必定如此認為吧。不料有個不速之客突然出現在您面前，他就是坂木信彥。」

所以，湯川才會要求草薙調查小女孩父親當時的狀況。

「嗯……」她小聲回答。

由美子的臉頰扭曲起來，她可能打算裝出笑臉。

「您一定也還記得真子小妹妹因車禍身亡這件事。之後，您與櫻井先生間的關係又持續了好幾年。不過最後導致兩位分手的原因，是您懷了身孕，對吧？」

「真是樁奇案啊。」草薙一邊插入車鑰匙，一邊感慨良多地說。「直到目前為止，坂木還不曉得自己為甚麼會夢見モリサキレミ這個名字，他完全沒察覺到操控他行動的，是他對洋娃娃的回憶。」

由美子保持緘默，她大概下定決心，先聽完說明後再開口吧。

「話又說回來……」草薙面向助手席。「這次你又幫了一個大忙，真的感激不盡。」

「那麼，」草薙接著說。「您雖不曉得坂木有這樣一段往事，但您卻強烈認為坂木是個危險的存在。因為若坐視不管，您過去那段不倫戀情總有一天會曝光。不……，您最害怕的應該是得被迫面對禮美究竟是誰的孩子這個問題吧……」

「為甚麼……」她問。「為甚麼事到如今……，您又費神追查那麼久以前的事……？」

「之前曾向您提過，坂木信彥家位於江東區木場，對吧？」

由美子終於抬起頭來，她搖了搖頭，不過動作顯得十分無力。

「不是的……，我……我根本沒擬定甚麼計劃……」

草薙說明坂木與櫻井真子的洋娃娃間的關係。這也是由美子第一次聽說，導致她露出驚訝與絕望交織的表情。

牧田點點頭，發動車子。坐在後座的由美子直盯著前方。

「我待會兒就回警局。」草薙對牧田說。

在聽見「洋娃娃」這三個字www.hetubook.com.com之後，由美子的表情再度產生變化，像是全身突然失去力量一樣，草薙知道她就要放棄抵抗了。

「不倫……」草薙及牧田馬上聯想到這兩個字。

一輛警車停在森崎家門口，牧田及另外兩名刑警坐在車裏。草薙已事先聯絡，要求他們來此待命。草薙將由美子交給他們帶回警局。

「當時我問過您是否去過那一帶。我問這個問題，是因為我覺得坂木在孩提時代便提及令千金名字一事，表示府上與坂木家可能有某種關聯。您當時肯定地說未曾去過，沒錯吧？」

由美子雖然說屋裏有點髒亂，但實際上放有真皮沙發的客廳打掃得窗明几淨。所有東西都井然有序，而各種高級裝飾品，也都擺設得恰到好處。

草薙啜飲了一口紅茶，有一股他從未品嚐過的味道在口中擴散開來，連香氣也十分獨特，讓他覺得這應該是上天特別眷顧的人才得以品嚐的名貴紅茶。

「假設母親的目的是假借正當防衛的名義殺害坂木，那麼她的動機何在？我認為關鍵在於預知夢，也就是這個預知夢中隱藏著某種對她不利的因素。假設在十七年前坂木開始做夢時，他與森崎由美子間有某種關聯好了。那麼，會跟還是小孩子的他有關聯，她一定是出現在他家附近，而且次數相當頻繁。她卻隱瞞此事，為甚麼？會讓一名主婦隱瞞自己去過某處一事，理由其實是相當有限的。」

「我有證據可以證明。」努力維持心平氣和的草薙說。「我們針對引誘坂木上鈎的信紙進行詳細分析，得知使用的打字機機種以及紙張種類。然後，我們在您上課的料理教室發現了一模一樣的打字機及白紙。料理老師常使用打字機記錄料理的調理方法及材料，我們也得到您最近用過那台打字機的目擊證詞。事實上，我的同事昨天花了整整半天，調查使用過被丟棄的色帶，發現信紙上的內容完整和圖書地殘留在色帶上。」

草薙歎了口氣，現在不是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

草薙邁步朝車子離去的反方向走去，大概在二十公尺遠的地方，停著一輛 Skyline。湯川躺在放倒的助手席上假寐。

「於是您開始思考，是否有辦法能除掉坂木。您得到的結論，是利用正當防衛的藉口殺害他。先引誘坂木上鈎，當他闖進屋內時再開槍射殺。這樣絕不會受到社會的責難，甚至很有可能因適用於懲治盜匪條例，而獲判無罪。這個計劃實在很完美，唯一的失誤便是獵槍的子彈並未擊中坂木。」

當然，櫻井並非馬上坦誠以告。起初他斬釘截鐵地說對森崎這個姓氏毫無印象，他如此強烈否認，反而讓人覺得事有蹊蹺，使草薙更加確信自己的推測正確無誤。

「櫻井先生他……」草薙不予理會，繼續說下去。「承認與您有過一段關係。」

「我有點事情想向您請教一下，您要出門嗎？」

草薙一進入車內，湯川便睜開雙眼。「總算結束啦？」

「在等等力。」

「聽見禮美說起坂木的住處，以及十幾年前便知道森崎禮美這個名字的說詞後，您肯定大吃一驚，同時直覺此人與櫻井父女必定有所關聯。事實上，您的直覺是正確的。」

「是的……，我正打算去買些東西。」

「這世上每個人本來就都受到某種事物的操控啊。」湯川說完後，打了個大呵欠。「我知道一家店的藍山咖啡很好喝喔。」

「是的。」

由美子有如電池沒電一般，戛然停下一切動作，原本望著上方的雙眼開始泛紅。

「但……如果沒有你的推理，我們真的不會懷疑到她身上……」

由美子不發一語，草薙視之為默認。

「在附近嗎？」

「我只是想要滿足自己的求知慾罷了，你用不著道謝。」

當草薙來到門前，玄關的門正好打開，森崎由美子從屋內出來。她隨即發現刑警再度來訪，露出有點hetubook.com.com困惑的神情。草薙向她打招呼。

草薙雖說不用麻煩，但由美子還是端出紅茶及點心招待他。大概不管甚麼人來訪，她都得款待一番才能滿意吧。

「這個嘛……」由美子略加思索，而後面帶笑容點了點頭。「好吧，請進。雖然屋裏有點髒亂……」

由美子瞬間雙眼圓睜，臉色也越來越蒼白，好像全身血液被抽乾了一樣。

「您認識此人吧？」草薙再度詢問。

「您說這些做甚麼呢？我不是說我不認識他嗎？」

口有點渴的草薙並未伸手拿起茶杯，他選擇繼續說下去。

他勾勒出一個大膽的推理——本案其實是事先設計好的陷阱。

草薙沒有正面回應這個要求，相對地，他問她。「能請您去一趟警局嗎？」

「好，咱們走。」草薙轉動車鑰匙，發動引擎。

「所以啦，我覺得可以大膽推測坂木幼年時，身邊有人是森崎由美子的外遇對象。話又說回來，一個小學生跟成年男子建立親密關係的機會並不多。調查他朋友的父親，應該比較妥當。」

「那麼，不曉得您對這個名字是否有印象……」草薙緩緩拿出手冊，翻開審視。其實他是多此一舉，因為手冊上的名字，他早就牢記在腦海了。他說道：「此人名叫……櫻井努。」

「有甚麼事嗎？」

草薙點點頭，他料到她不會輕易承認。

草薙正襟危坐，放下茶杯。心想：接下來再也沒機會喝這杯紅茶了吧。

「嗯……真是份討人厭的工作啊。」

「真好喝。」他率直地誇獎。

當草薙指出他與森崎由美子的關係後，櫻井的態度開始動搖。草薙掌握了一項事證，櫻井曾在池袋擔任文化學院講師，在他班上有名學生叫做森崎由美子。他開設的書籍裝幀課程只有幾名學生選修，而且僅半年就遭到停課。此外，上課期間，好幾次只有森崎由美子一人出席。根據上述事實，櫻井絕不可能對她毫無印象。

聽湯川發表推理時的訝異和*圖*書感覺再度浮現。湯川劈頭就說森崎禮美的母親有問題，他舉出案發時的狀況作為第一項證據。

「將近二十年前，有一名設計師住在離坂木水電行約五分鐘腳程的公寓裏，此人便是櫻井努先生。當時他的太太因病去世，只剩下他和女兒兩人相依為命。有一名女性固定每週前往拜訪，這名女性就是您。」草薙一口氣說完，他必須讓她知道警方已查明來龍去脈。

由美子默默地點點頭，眼睛卻流露出不安的神色。

「那……您說有事要問，請問是甚麼事呢？」

「不……」她搖了搖頭。「我不認識他。」

「你這話甚麼意思……？」

「可以想像，坂木必然聽過櫻井真子提起洋娃娃的名字，不過後來坂木的母親把洋娃娃丟掉了。這個舉動肯定帶給他不小的打擊，但年紀尚小的他後來逐漸忘記自己曾經擁有洋娃娃一事。直到兩年後，有一天他突然想起了洋娃娃的名字。モリサキレミ——我想大概是這名字帶有某種觸動他心弦的因素吧，結果導致他相信世上真有一名叫做モリサキレミ的女孩，而且有一條看不見的線會使她與自己結為連理。後來，他開始推想這個名字的漢字寫法。森崎禮美這四個漢字，剛好符合令千金的名字，其實不值得大驚小怪。我猜，聽見モリサキレミ這六個音，想必大多數的人都會聯想到『森崎禮美』這四個漢字吧。」

「您還記得櫻井真子小妹妹嗎？就是櫻井先生的女兒。真子小妹妹不是非常喜歡您嗎？聽說她總是抱著您送的洋娃娃不放。」

草薙說了聲「打擾了」，便低著頭穿過大門。

「請問……您這話是甚麼意思？」

「因為這樣，你才能領到薪水啊。」

「櫻井先生現在在千葉經營一間設計事務所，目前仍然單身。」

「太太……」草薙注視著對方的雙眼。「如今，您仍堅持這個說法嗎？」

「禮美她……」由美子低著頭，呻|吟著說。「是我先生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