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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口問道。

「不，不是自殺，這是一種恐怖的死法。辰彌，春代和美也子扯平了。美也子的死是起源於被春代咬傷的手指。她臨終的模樣實在是淒慘得無法形容，那個美麗的女人全身發紫腫脹，在骨肉被人啃噬的痛苦中翻滾著嚥下最後一口氣。」

我再度和典子眼神交會，相視微笑：

「這是什麼意思？我不太懂你的說的話。」

我和典子相視微笑，此時我的心情亢奮，就連舌尖也興奮起來。我喝下一口啤酒沉下氣後，故弄玄虛似地說：

「原來如此，所以那個時候她才會弄錯。小梅被殺後，以往一直毫無關連的被害者當中，終於出現了擁有共通點的兩個人，也就是久彌和小梅。同時，田治見家的唯一活口（因為辰彌是新來的所以除外）春代，也有資格列在兇手的名冊上。

道出所有真相後，大家都感慨萬分。這時，席中突然傳出一聲爽朗的聲音，原來是諏訪律師。

「這麼說，美也子非常熟悉洞窟的地形囉？」

金田一耕助嘆了一口氣：

「她在殺死小梅之後又殺掉春代，也是想嫁禍給久野醫師，讓人誤以為久野醫師在失蹤後這段期間，隱居在洞窟中，殺了小梅又殺了春代，然而逃入洞窟深處，將那本殺人名冊放在胸前自殺了。

野村莊吉第一次插|進話來。

「就這樣，所有事情我都說完了。」

「你說什麼？」

「可是沒想到我在小梅的屍體旁邊發現久野醫師的獵帽時，馬上斷定醫師已經死了。

「是的，久野醫師不在乎殺掉多少人，因為他打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要真的殺人。」

新居醫師默默地看著金田一耕助的臉，終於微微地點頭。

「那記事本怎麼會落在美也子的手中？」

「既然談完了，那我們就痛快地喝酒吧！總不能因為聽到這麼淒慘的故事而灰心喪志吧！有沒有什麼能夠令人心情愉快的事好說？」

「恕我冒昧，讓我來告訴各位一件事吧！金田一先生。」

新居醫師的口中發出一聲尖銳的驚叫，那聲音充滿了驚訝與憤怒。平常個性溫厚的新居醫師，此時竟然臉色發白，雙唇顫抖。我們訝異地看著金田一耕助和新居醫師。

金田一耕助清了清喉嚨裡的痰，好不容易說了一句話：

新居醫師的臉色愈來愈蒼白，在大家的注視下，他拿著杯子的手抖得非常厲害。

「美也子一方面向警方密告、在村公所前張貼佈告，另一方面又巧妙地煽動單純的農民。美也子絕口不說她懷疑你，可是她的樣子卻表現出她自己也認為你就是兇手，讓周先生和吉藏深信不疑，終於引發了那次的暴動。」

「我說的沒錯吧！」

新居醫師睜大了眼睛。

「被我這麼一恐嚇，美也子便完全投降了。她拚命大叫：『不是他！不是他https://www.hetubook.com.com！』然後她說：『慎太郎什麼都不知道，這都是我一個人做的。他要是知道了，一定會瞧不起我的。我本來想讓他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繼承田治見家的財產——』她一邊說著一邊啜泣，終於把一切都供出來了。她雖然是個惡毒的女人，可是一想到她當時絕望的嘆息，我現在的胸口仍會作痛。」

大家不知道我在說什麼，全都一臉訝異地望著我。

「她——」

金田一耕助失望地閉上嘴，可是不會兒，他又嘆息似地喃喃自語道：

「對美也子來說，殺害小梅或小竹都無所謂，但是因為被雷劈中的是小竹杉樹，所以她當然希望最好是能殺掉小竹，所以在那個殺人名冊上，小竹的名字就被劃掉了。」

「美也子死了。」

「當我發現這一點時，我真是非常吃驚，因為我一開始就知道美也子是兇手，所以便把這個動機和美也子試著結合在一起。東屋一家人都被殺光後，美也子究竟能夠得到什麼利益？答案是沒有直接的利益。但是，如果加進慎太郎這一號人物，重大的意義就突然出現了。

「美也子剛要前往蠟屍的棺木那兒時，小梅和小竹正好也來了。不知道她們是偶然相遇，還是她早就知道她們會來，所以才在那裡等著。當她們兩人一來後，她就突然從上面跳下來把小梅勒死了。

典子站起身來，打開櫥櫃的下層，取出無數的金幣。這時，歡叫聲和掌聲驚天動地。

「啊！我忘了說了！這是在美也子的文件箱當中找到的。也是由於這點，我們才知道美也子最近曾經進過洞窟之中，她發現這些金幣的時間，可能就是小梅被殺的當天晚上。

霎時大家鴉雀無聲，面面相覷。

在場沒有任何人回話，令人窒息的沉默包圍著我們。後來打破沉默的是我：

「說起來要怪濃茶尼姑。久野醫師一不小心把寫著這麼重要的大事的秘冊放在出診公事包中帶著去看病。那個東西剛好被濃茶尼姑偷走，她翻了翻裡面，以為是普通的記事本等不重要的東西，隨手一丟，很不幸被美也子撿到了。」

「美也子和久野醫師不同，她是一個很有行動力的人，因此她便一步一步照著計劃實行。於是，這個奇妙的八墓村連續殺人事件就開幕了。」

金田一耕助看來似乎很高興，搔著他那一頭亂髮。

聽完這些話，我想到姐姐或許已經知道兇手是誰。她可能不知道美也子的臨終模樣會變成那麼恐怖，可是應該知道想殺自己的人，也就是小指被自己咬斷的那個人是誰。

美也子供出一切後，便委託金田一耕助打電話到神戶，請諏訪律師前來。諏訪律師於隔天清晨抵達，她向律師託付後事之後便斷氣了。由於那時hetubook.com.com正好是我被人從洞窟救出來的當天，所以聽說她到臨終前都還在擔心我的安危。

「她是那麼聰明，我想她一開始的時候一定在心底嘰笑我。但是，當慎太郎的名字一出現時，她就輸了。於是我就乘勝追擊地告訴她，你要是就這麼默不吭聲地死了，慎太郎就得擔負起這一切的罪過。

「我從西屋主人那兒聽說過，美也子自從前夫過世後，似乎就一直想要和慎太郎結婚，因此，我斷定這次的事件是由兩人共謀的。我這麼推斷不是沒有道理的，因為我不可能知道美也子和慎太郎之間那種微妙的心理糾葛以及意氣用事。」

「美也子讀了記事本中那個奇妙的殺人計劃後，內心不知有多驚訝！因為在那本記事本當中，她的名字和春代並列在犧牲者之中。但是像她那麼聰明的人，大概馬上就猜想到這是久野醫師並不想實行的紙上計劃。同時，這個計劃正好和她自己本身想要殺盡東屋所有人的慾望非常吻合，因為東屋家族的所有人都被列為犧牲者。到這裡，一切命運就決定了。

大家都不約而同地深深嘆了一口氣，金田一耕助的眼神也黯淡下來。

我察覺到他的心事後，為了轉換人家的心情，往前探身說道：

「你說什——什麼。」

慎太郎眼神黯淡地點點頭。想想看，他要是能拋掉固執與高傲和美也子結婚的話，至少就不會發生這個八墓村事件了。雖然他是跟一個殺掉前夫的女人結婚。

金田一耕助用天真無邪的眼神看著新居醫師。

「美也子的死狀很恐怖，令人看了毛骨悚然。然而一旦美也子死了以後，所有的謎底就會隨之入土，因此在她斷氣之前，我一定要設法讓她從實招來。但是，我沒有好的對策，除了臆測之外，就沒有其他方法。

「當久野醫師親筆寫的殺人預定表曝光後，他便跌到恐怖的深淵之中，就算他堅持自己不知情，可是別人遲早會知道那是他的筆跡，到時候他要怎麼辯解呢？活了一大把年紀了，只因為妒恨新居醫師，就寫出那種鬧著玩兒、毫無道理的殺人計劃，聊以慰藉自己。這種話他怎麼說得出口呢？於是他便開始逃亡。

「是的。仔細想想，她實在是個很聰明的女人，寶藏的傳說不可能不勾起她的好奇心，所以我猜想她很久以前就曾到洞窟中探險了，而且，我們的確也握有她出入地道的證據。警官先生——」

「其實，就算久野醫師的屍體未被發現，美也子遲早也會想辦法做掉你。或許在她到神戶接你回來時，就已經想到不能讓你活下去了。對了，美也子曾經這麼說過，她殺掉春代時，曾經想在春代帶去的便當裡面下毒。如果你吃了便當毒發而死，你就成了服藥自盡。她原本想讓事情這樣發展和_圖_書，但是因為你突然跑來，所以她才會沒有時間下毒。」

不管當時再怎麼黑暗，不管對方有有開口，只要身體一有接觸，姐姐的嘴巴被對方摀住，至少應該分別得出對方是男是女，而只要一知道對方是女人，她一定馬上就會知道是誰了。所以當我問她對方是誰時，她才會露出那種謎樣的微笑。

「久野醫師除了躲起來之外，別無他法，可是他卻被兇手騙到洞窟之中，並且漂亮地讓他服下一帖毒藥。我不知道當時兇手是用什麼言語欺騙他，大概是要他到風波平息前暫時躲起來，騙他說事情總會有解決的方法等等，而且因為對方是個女人，所以久野醫師便失去警戒心。」

「我剛剛說兇手高明就是指這一點。『暴動』恐怕沒有人預料到會發生這種事吧？其實那時候我並不知道情況已經非常混亂，以致於在那驚慌失措、人仰馬翻之際，春代又猛然被殺了。所以我說這次事件我一點忙也沒有幫上，就是這麼一回事。」

「說完全沒有這種經驗是騙人的，不過，我當然從來沒有想過要去實踐。」

「對不起，請問那些金幣是在哪裡找到的？」

當我看到磯川警官由皮包中拿出來的東西時，不禁瞪大了眼。那不是一枚黃金嗎？

金田一耕助的眼神黯淡，他繼續說道：

「死了？自殺嗎？」

「可是，哎！兇手實在是太高明了，我猜測美也子的想法是，她可能認為久野醫師的屍骸不會這麼快被發現，便打算把所有的罪行全推到久野醫師身上，讓人以為久野醫師殺了全部的人之後，自己再銷聲匿跡。等到半年、一年過後屍體被發現時，也只剩下一堆白骨，這樣就沒有人知道他和小梅究竟是誰先死去的。

「然而，如果久野醫師只是在腦中排練這些殺人戲碼，倒也不會出什麼問題，不幸的是，他一時興起，把這個計劃化為文字寫了出來，這就是禍害的根源。」

「根據在座的英泉說過的話，這三枚金幣是最近才在『猿腰掛』以及蠟屍的棺木中找到的。英泉似乎很久以前就知道這件事，可是因為深怕影響祖先安眠，所以一直將它們留在原處。不，應該說，不管是再怎麼無慾的僧侶，看到那金幣，恐怕也會吃驚，畢竟那金幣換算成現在的錢可不得了。這是題外話啦，總之，現在出現了這三枚金幣，表示寶藏傳說並不是神話，我們也去找找看吧。」

我又感到一陣恐怖的戰慄實穿我的背脊。哎！不論我走到那裡，好像都不應該存在似的。我能夠存活到現在，簡直就像是奇蹟出現。

「前陣子你曾經提醒我不要太過驚訝，說起來，自從我來到這裡後，的確發生很多令我吃驚的事，所以最後，就讓我來嚇嚇大家。」

「醫師，讓你受驚了，真是十分抱歉，但是，和*圖*書我所說的絕非謊言，久野先生會想出這麼奇妙的計劃，其實是為了新居醫師你，我這麼說可沒有一點責怪你的意思，因為錯的是久野醫師。

「在左思右想之下，他編出了這次的八墓村傳說殺人事件，造謠說雙胞胎杉樹的其中一株被雷劈中，就代表這是八墓神前來要求祭品。他巧妙地採用了濃茶尼姑的妖言，把這次事件假造成因迷信而犯罪：村子中凡是並立或對立的兩人中一人，一定會被殺掉。」

我和典子相視微笑，但是隨即又各自移開目光，默默不語。

「案發之後美也子究竟怎麼了？沒有任何人告訴我，在那之後美也子到底怎麼了？」

其實我也已經大略察覺到這一點，不過被金田一耕助這麼一點明，我仍然無法抑止地打了一個寒顫。

典子小心翼翼地探問。

「啊？」

「是的，久野醫師想要殺掉你，但是他知道如果只殺掉你一人，自己一走馬上就會被懷疑，因為全村的人都知道他的病人被你搶去了，所以他對你的恨意非常深。因此，他一定要設法想出一個就算把你殺掉，別人也不會懷疑到他頭上的方法。

「她總是分不出誰是小竹誰是小梅。」

「在把你逼到絕路之前，美也子想了很多恐怖的策略，而且，她也做得非常好。她向警方密告，又在村公所前張貼佈告——是的，這都是美也子幹的好事。辰彌，最初送出那張絕對不能讓你回村的奇怪密告信的人，也是美也子。可是她卻還親自去迎接你回來，光是這一點，也就難怪你不會懷疑到她。

「其實，我也不知道事情怎麼會演變成這種地步，就算美也子沒撿到那本記事本，可能也會做出類似的事情。不過，那本記事本的確加深了美也子行動的決心。

「久野醫師是一個心地邪惡的壞傢伙，由於你服務親切，他的許多患者都被你搶去了，因此他對你的恨意非常深，深到連把你碎屍萬段都還不足以洩恨。這種恨意日積月累，久野醫師終於興起殺你的計劃。」

新居醫師仍用充滿驚訝的聲音說：

「到此為止，這次殺人事件的動機總算浮現了兇手想要殺盡東屋的全家人。因為到現在為止的所有的兇殺案，全都是為了掩飾這個目的才進行的。

「像我們這種平凡的人，經常會在精神上殺人。就像在場的警官先生，他說不定已經殺過我好幾次了呢！好了，不開玩笑了，其實，久野醫師的殺人慾望並沒有到那種程度。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要執行這個計劃，因此計劃書一定當然是愈出人意料、規模愈大愈好。反正他只是享受這個計劃，並不會真正去殺人。

「久野醫師為了殺掉我一個人，而把這麼多不相關的人殺了？」

「怎麼會這樣？」

「雖然說久野醫師是自討苦吃，可是這次事件中最可憐和-圖-書的也是他。在久野醫師的計劃中，除了新居醫師之外，並沒有決定要殺死兩人中的哪一個人，可是當他看到自己所寫的人物依序被殺，這種恐怖真是難以形容。一定是有人在實行自己的計劃——他雖然明白這點，卻不知道那個人是誰，也不知道那個人為什麼這麼做。可是，他又不能把這件事告訴別人，於是久野醫師就在恐懼中無奈地靜觀這個事件的發展。

「醫師，我這麼說可能太失禮了，不過，你看起來雖然是個溫柔完美的人，難道你從來沒有恨過人嗎？難道從來不曾遇到過要把誰殺掉或碎屍萬段等生氣的事嗎？」

姐姐一定知道，就算她有顧忌不說出那個人的名字，藉著咬斷小指那一舉，也足以達到復仇的目的。這麼想來，美也子會因為那個傷口而慘死，也算是導因於姐姐強烈的復仇心。想到這一點，我又感到戰慄不已。

金田一耕助的表情愈來愈黯沉。

「各位不用擔心，我既沒有發瘋，也不是在作白日夢。我今天晚上之所以請諏訪律師前來，就是想拜託他這件事。因為我不知道發現寶藏的那塊地方的所有權是怎麼樣？還有，我要如何用合法的程序取得那些寶藏？所以想拜託他辦這件事。另外，我想順便在這裡公佈，我和典子結婚了，就在那個洞窟之中——典子，把黃金拿出來給大家看。」

霎時舉座嘩然，大家面面相覷，懷疑我是不是哪裡有問題。

「真是一個恐怖又厲害的女人。白天既美麗又有才氣，迷倒所有男人，到了夜晚則披上帶刺帶毒的陰暗外衣，變成殺人魔，徘徊在洞窟的深處。她不但是天才型的毒殺魔，同時也是天才型的殺人鬼。這不就是所謂的女妖嗎。」

「由於我強行進入洞窟內搜查，使美也子不得不臨時改變計劃。因為只要久野醫師一被發現，我們馬上就會知道他比小梅先死，而且她也不能把殺害春代的罪行轉嫁到他身上了，因此，她選擇了新的嫁禍對象，那就是辰彌，你。」

「金田一先生，你剛剛曾經說過那個寶藏傳說並不是神話。是的，那不是夢，因為我發現寶藏了。」

諏訪律師眼中泛著白色的淚光，他以前一直很喜歡美也子。

我低聲地說：

「這麼一來，我知道大概的動機，也知道兇手是誰，可是要採取什麼對策呢？那時我根本沒有任何對策，也沒有可以告發美也子和慎太郎（當時我是這麼認為）的證據。於是我只能等，兇手遲早會向春代下手的，我只要盯緊這一點，應該可以找到證據將凶手繩之以法。

而後，金田一耕助雙眼無神地望著遠方，做了以下的結論。

凝重的氣氛籠罩著靜默的我們，大家的心情都十分黯淡。最後，金田一耕助像是想要解脫這個沉重的束縛似的，用力咳了兩、三聲。

「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