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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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惠一想到剛才的歷險,便不寒而慄。
「就像我剛才說過的那樣,我昨天,也就是星期五,傍晚回到了事務所,看了你的留言,然後給你的公寓打電話,但沒有人接。因此我認為你會不會已經出發了。另一方面,我請的那位副教授的調查結果也出來了,還有相庭職務上的詐稱一事我也弄明白了,於是我就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便迅速駛向油壺。我拿著你留下的地圖,按圖索問。很快就找到了你圖中標明的那個別墅。也許你沒有注意,在那所別墅的門柱上掛著一塊寫有『日本地質諮詢顧問公司油壺療養所』的牌子。」
阿惠奇怪地反問道。
相庭馬上來到窗邊,打開了窗簾,同時阿惠立即轉過身去。
她顧不上穿鞋,光著腳走在土路上。
「怎麼會——?」
「也就是說,相庭給了我一個偽裝的面孔。」
這時阿惠也終於明白了這些事的來龍去脈了。
酒勻的重點還是放在了這一點上。
當她把自己的這一不可思議的感覺說給酒勻時,酒勻就曾給過她明確的忠告。
「是酒勻先生?——是叫酒勻嗎——?」
相庭猛然回過頭來。
「而且,礦業權分為五類,凡所有權者申請任何一種都視為有效。在你的適用礦物產物中,就包括了硅和鈾。而按照礦業法規定,同一類礦種不允許第二個人申請。另外,雖然由於爆炸事故採掘工作停止了,並辦理了休業手續,但相庭他們會很容易地重新申請開業。」
「我知道你對相庭和阿俵的表現有一種出自本能的疑心,並且會考慮他們之所以這樣做會有什麼目的的。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兩個人合謀的事情很容易會被發現。於是,阿俵便反覆地向你介紹相庭是一位怎樣有地位和巨額財產的人。要取得你對相庭的信任,阿俵當然是不可缺少的。當然,阿俵為了給自己留一條後路,還對你說過相庭和他們公司經理很有私交,並且是公司的一個大戶顧客吧?」
「嗯——」
她立刻向左拐,上了來時的路。她害怕走一條她不熟悉的道兒。
阿惠問道。
「這樣你就被徹底欺騙了。——噢,當初我聽了你的話後也沒有看出什麼破綻,因為有一家很有名氣的調查機構的調查為證,而且我認為開始的時候你會不會是疑心生暗鬼,自己嚇唬自己。但後來我又想,阿俵的一些做法過於認真了。如果是兩個人共同在欺騙你,這種情況下一定是有什麼目的。」
「是的,我記得關於這件事我接到過好幾次電話——」
黑暗中阿惠看出開車的是酒勻。他探出身子大聲問道。
「就是剛才那個電話亭。」
「於是他們就調查了一下,知道了我是那座山的所有權人?」
「噢,警察馬上就會趕到。我們這樣去說也沒有什麼證據。無論如何我們必須先拿到證據。——累了吧?」
「——」
在深夜的高速公路上,汽車疾駛如風,酒勻仍然邊開車邊和阿惠交談。
「太好了!」
「這個意思是這樣的:一公斤的樣品石塊中含有二克的鈾。為什麼我說的數字這麼具體?因為我也的確在釣谷礦山的現場找回了三塊樣石,請那位地球化學副教授進行了分析。」
「難道阿惠還想有那麼一天再回到這個地方生活嗎?」
「嗯。你始終是以這樣的理由加以拒絕的。不論價錢高低,你絕不把那座山讓給別人。」
酒勻向她招了招手,阿惠猛地鑽進汽車坐在了助手席上。
「我再接著說那價值三百三十億日元的礦山吧。」
「看樣子沒有追上來。」
「喂,喂——啊?——啊,是,是。」
酒勻關切地問道。
「我從釣谷的礦山舊址取回石塊後就產生了那樣的想法,認為相庭於去年八月在釣谷找到了鈾礦的礦脈之後,便請阿俵做了樣石的品位分析。於是他們非常驚喜地得到了這個〇.二%的高品位結果。我不是也帶回了三塊樣石嗎,也請那位副教授盡快為我做了品位分析,這個結果在今天早上也得出來了。一塊是〇.一八%,一塊是〇.二一%,另一塊是〇.二五%。這樣說來。整個礦山至少可以被認為是〇.二%左右的高品位富礦了。因此我推測,相庭委託阿俵測定的也基本上是這個品位了。」
「物證?」
「——」
「我也在懷疑,說相庭宇吉郎是日本陶瓷公司經理、東洋核燃料工業株式會社副經理,另外還經營著鹿兒島縣和秋田縣境內的金礦和銅山——這個謊言也太大了吧?但總要等調查材料到了才可以下結論。」
「——」
正在這時——前方那藍白色的燈光一下子消失了!一瞬間阿惠感到莫名其妙!是眼花了?
「那——對了!我也是第一次看徵信所的調查報告。」
他摘下了聽筒。
「恐怕是——」
「行——」
「我給你的公寓還打了電話,但沒有人接,我認為你也許已經出發了。另一方面,星期一我委和-圖-書託別人進行調查的報告,正好要在星期五才弄好。我想也許你的擔心是多餘的。那一整天我也是忙忙叨叨的。」
「剛才我講的只是那位副教授的粗算,而如果二十公頃的礦區,礦層有五米,再乘以〇.二%,並換算成U三〇八,那麼U三〇八的比重就高達四千噸,如果換算成磅的話,那麼它的蘊藏量可達大約八百八十萬磅哪!」
「我想,他們要從你身上得到什麼呢?如果你有什麼誘惑力的話,那只能是高知釣谷的礦山。」
阿惠也漸漸明白了。
於是阿惠便在便箋上給他留了一個條子。
她沒有寫得特別詳細,但卻重點地說明了今天夜裡自己要和阿俵一塊兒去油壺的相庭的別墅,並說明她擔心在那裡相庭和阿俵之間也許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情。萬一她感覺到了不安穩的氣氛,即使是在半夜她也會打電話來的。所以為了保險起見,必要時希望能和最近的警方通報,取得聯繫。如果情況不允許打電話,那麼也許她只是撥通電話,讓鈴響——酒勻的電話號碼是四天前的星期一他送阿惠回三田的公寓時在車中告訴她的,並說萬一有了什麼不測事件,儘管打來電話。
「可我記得他們說的購買者中沒有相庭的名字呀!」
這時的酒勻,像個評論家似地口若懸河、滔滔不絕。
駕駛表板上的表顯示,這會兒正是一點二十五分。
阿惠又一次吃驚地看著酒勻。
想到這兒,阿惠一下子癱了。
「當然他們的前提是必須從你手中弄到繼承權,而這就在於你是否知道釣谷的礦山中有鈾礦一事。當初他們認為你知道,想提出出一定的價錢買過礦業權,但被你拒絕了。後來他們又提高了價格,但仍被你拒絕了。是這樣的嗎?」
那次在飯店吃飯時,兩個人曾有意無意地聊起了鈾礦的事情。按剛才酒勻說的,那是他們兩個人在試探阿惠是不是知道釣谷礦山蘊藏著鈾礦,看她有何反應。
酒勻漸漸地興奮起來。
「什麼?」
「相庭就是幹這一類事的?」
「嗯。而且他甚至可以借用其他公司的專用調查表格,或是由他自己製作一個調查表格都是很簡單的。現在打字機全是電腦式的;打出的字體是任何人也不好分辨真偽的。」
「我擔心這些——」酒勻一邊開著車一邊說著。
「嗯——」
於是。她又去了位於新橋的酒勻的事務所。
「對不起,我問一下。對你來說,除了那座山你沒有任何財產,幹嘛不賣呢?」
剛才過鐵橋時,她的確看到了路邊的郵局和電話亭。
阿俵也盯向相庭,似乎也在找電話機。在餐廳和起居室之間的櫃台上放著一架白色電話機,它在昏暗中十分顯眼。
「我們再假定採掘後出售的情況吧。目前鈾在國際市場現貨購買,進口價是一磅十七美元。但如果可以長期安全保障供應,價格會更高。『石油危機』之後,我聽說還有過高達一磅四十美元的長期合同,當然,目前已經沒有那麼高的了。但目前階段,商社和電力公司以一磅二十五美元的價格成交還是比較有把握的。按八百八十萬磅的蘊藏量計算,一美元合一百五十日元計算,那就是三百三十億日元。
「〇.二%可是個相當高的等級啊!」
說著,他把車子一拐,朝別墅方向開去。
「當然這很遺憾了,因為你也是戰後出生的嘛!」
「——」
「——」
「按我的推測,這份報告書是阿俵偽造的,是他自己用打字機打的。找帶徵信所字頭的信箋偽造報告書是不困難的,因為他們公司不是常常委託這家公司進行各種調查事情嗎?」
阿惠飛身出去,並用隨身拔下的鑰匙從外面鎖上了門。
終於在前方看到了一縷藍白色的燈光。眼前的住宅都漆黑一團,那燈光又是什麼?——啊,是電話亭!
「啊?——啊,相庭先生也來了——對不起,您是?」
「也就是由於這個原因,為找鈾礦而急紅了眼的礦山工程師們都陸陸續續地離開了,但還有一些做著『萬一挖出來了呢』的夢的工程師留了下來。誰也不敢斷言在日本永遠找不到一處鈾礦。而且那次調查時,有幾處深山由於過於艱險而被放棄了做詳細調查。所謂的鈾礦探查,其中一個方法就是採『機載』探查,就是使用輕型飛機或直升飛機,裝載上放射線探查器,進行大面積搜尋。但還有另一種方法,就是『車載』探查,也就是說使用前後驅動的汽車,放上放射線探查器,行走於可能有鈾礦的山道間進行探尋。要是做為一個獨立進行作業的工程師就不用這些,他須從一個山頭走向另一個山頭,十分艱苦地進行探查。他也用探查器,但功能就比較差了,因為這種儀器必須小型、輕巧。」
「手電——一定是警察!」
阿惠點了點頭。
「過去我倒知道有『京都帝國大學』。看來阿俵是一個人m.hetubook.com.com製作了這麼一份表格,也沒有和相庭核對過。因為阿俵是五十年代出生的。他並沒有接觸過戰前的教育制度,一疏忽才寫出了新提法的『縣立高校』。也許還另外有其他的矛盾之處呢!」
酒勻點了點頭說道。
阿惠聽到這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中充滿了喜悅,但她頭腦中又馬上閃過了一個念頭。
「我得救了——」
酒勻問道。
「首先阿俵先接近你,順利地和你形成了『情人』的關係。他還設計讓你認識了相庭,並向你吹噓他是一位有好幾個企業的大資本家。是有七八十億資產的大人物,並且阿俵讓你合作,力主接近相庭,促成你成為他的養女,並佯裝讓你繼承相庭的巨額財產。這些事就像最近的一個電視劇中的情節一樣。然而,這卻是一個只瞞著你一個人的圈套。他們真正的目的是『反繼承』,也就是說,你成為相庭的養女之後,他們再殺掉你,反過來相庭就可以以養父的名義繼承你的財產了。」
於是酒勻默不作聲地加快了車速。
「那份調查報告書中說他事業發展順利,資產十分巨大,未見任何不良因素——」
突如其來的電話鈴聲,一下子撕破了房間的沉靜。
「啊!」
「是啊!我記得你說過不動產公司找你商量購買山林的事情。」
天空中沒有星星。在油壺灣的對面,山上的燈火閃閃爍爍。位於岬的前方的燈塔,有規律地旋轉著雪白的燈光。在隆冬的深夜,遊艇、港灣平安無事般地靜得。
「阿惠!——」
阿惠默默地看著酒勻。
「還寫什麼了?」
阿惠口中喃喃說道。
阿惠急切地問道。
「叫土井的礦山工程師也許也測出了那一帶有鈾礦——」阿惠盯著公路兩旁的黑暗喃喃自語道。然後,她一邊回憶著一邊把在油壺別墅中阿俵講的關於土井和鹽尻的事情對酒勻說了。
「於是你便關閉了礦山,隻身一人到了東京。但相庭他們並不死心,繼續實施了下一步的計劃,這便有了後來的『養女』一齣戲。」
上坡道。阿惠聽得到自己那粗重的喘息聲。她在拚命地跑。
「二月初我和你在銀座的喫茶店會面時,聽說了關於相庭、阿俵的事情以及土井和鹽尻死的事情後,我的直覺問我他們是不是已經在釣谷礦山發現了什麼。正好我有個機會去了高知。在那兒瞭解了一些情況後,我的這個印象更加深刻了。後來我求了一位中間人,幫我介紹了一位在大學教地球化學的副教授,從他那兒得到了一些知識,並請他幫忙對此事進行一下調查。我現在知道的有關鈾礦的探礦方法,全都是從那位老師那裡得到的。」
「去警察那兒嗎?」
「那份報告書還在你手裡嗎?」
阿惠向身後看了看,一個阿俵模樣的人進入了她的視線,好像還在喊著什麼。
她衝到門口,用力拉門。門被鎖上了,沒有門鉤,必須用鑰匙——她迅速朝四下裡看了一眼,壁掛飾物旁掛著鑰匙!
後來他們又來過兩三次電話,一次比一次開價高,但阿惠仍不吐口。
「你從八點開始等——」
「你的這種不安的理由,用一句話是說不清的。——但可以這樣講,你是在對相庭宇吉郎這個人進行了調查之後才產生這想法的。」
阿俵全神貫注地注意著電話,相庭也站到了他的身邊。
「啊!怪不得那麼快,又那麼便宜就弄到了。」
「國際數據調查公司不也沒有找出他的任何破綻嗎?」
「假的!全是假的!」
「噢——」
「啊?」
酒勻似乎已料到阿惠會大吃一驚的,於是笑了笑。
「四國的那個礦山,具有二十公頃的山林哪,如果按時價,至少也值一千萬日元的!」
當她來到了長滿灌木叢的植物叢旁邊時,她一下子迷惑了:走剛才來的道兒還是相反的?!
她還把前一天晚上相庭畫的如何到達油壺別墅的地圖也一塊兒留在了那裡。而且,由於怕他在半路上找不到,因此連電話號碼也留下了——
相庭用下巴朝那兒指了指。阿俵下了決心似地朝那兒走過去。
車子超過站在坡道邊上的阿俵,又加快了速度向下開去。
「大正九年出生的,所以今年六十五六歲——」酒勻沉默了一會兒,又馬上笑了。
「嗯,就像我反覆說過了幾次的一樣。這個計算都是假定。實際上會有多大收益還不敢肯定,重要的是相庭和阿俵僅僅靠這樣的估算,就決定要把這座礦山弄到手。而且為了弄到這價值三百三十億日元的鈾礦,他們當然要編造出具有七八十億資本的神話了!」
從那兒給警察打電話!可沒有硬幣。——不,打「一一〇」不用硬幣也可以打通吧,但必須有這種設備才行。
「因為我知道你和阿俵不久就會到達,於是我就在別墅的黑暗處等著。你們的車是十一點二十五分左右到達的。」
「是的。前https://m.hetubook.com.com年八月六日的爆炸事故,使你的全家不幸遇難,而你便成了你父親的礦產權的唯一繼承人。也許你也知道,在日本,根據礦業法,土地所有權是獨立的權利,是包括礦業權的、得到了礦業權的人,就可以對礦物進行試採和採掘。你很幸運地繼承了礦山的所有權和礦業權這兩個權利。」
他再一次把臉朝向似乎不懂這個數據含義的阿惠。
汽車駛入了東名高速公路。
阿惠無力地把頭依在車座靠背上。逃離了虎口得救後的一瞬間,她突然一下子變得軟弱無力,像一癱爛泥一樣,再也挺不住了。從前天夜裡開始不斷產生的恐怖和緊張感,幾乎讓她昏睡過去。
「受傷了嗎?」
「剛才你在哪兒打的電話?」
阿惠瘋了般地向那兒奔去。她的呼吸亂了,腳步也挪不動了,彷彿那個電話亭遠在天邊!她已經感到了背後阿俵的氣息了!
「也許你也聽說過了。在戰敗後的四十年代到五十年代中期,整個日本被找鈾礦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但是結果只是在岡山縣的人形嶺和歧阜縣的土歧市周邊發現了鈾礦。經過專家測算。當時的開採技術還無法與埋藏量相匹配,因此一直到了兩三年前才在人形的那兒進行了一次試驗性開採。」
「是這樣寫的嗎?」
酒勻邊說邊點著頭。
「沒有,阿俵讓我看完之後就不知放到哪裡去了。」
「阿俵說晚上出發,我出去買了點兒東西。」
「那你的逃離也很機敏嘛!」
「——」
一個一推,一個一勸,看來這就是他們高知之行的真正目的,而這個買主,從始至終只是他們兩個人。
酒勻的口氣中流露出一種十分複雜和微妙的感情。
「我聽你說過那家國際數據調查公司的調查報告書中也是這樣寫的,但我懷疑會不會是人云亦云而寫出來的。」
「我們這會兒正走在三浦半島的中間,穿過尾根」——來的時候阿俵這樣說過。阿惠覺得那彷彿是在一個遙遠的夢裡一般。
「嗯。」
「但是,這兩個事件都與你有關,因此警方的調查也就牽扯到了你。這一點對他們來說便構成了威脅,當然也成了幹掉你的時機。也就是說,萬一警方對你進行了正式調查,就會從你的話中察覺到他們的企圖,這種可能性是很大的。但如果在此之前幹掉了你,就可以造成你害怕牽扯進兩個人的殺人案件中而自殺身亡的假象,那麼今天夜裡,不,昨天夜裡不就是個機會嗎?」
阿惠答道。
必須藏在什麼地方!
當她拿到鑰匙時,她看到相庭也衝過來了。他已經把目光從窗外轉到室內了。
「——」
當時不動產公司的人說,那一帶的山林幾乎從來沒有人問過價錢。現在偶然有人看中了那塊地方,是不是可以考慮出賣。至於條件,雙方可以協商,但阿惠一口拒絕了。
「一般說來,在認為發現了具有較強的放射性礦產的情況下,就應當委託專門機構進一步進行調查。後來他找到了阿俵工作的日本地質諮詢公司。但由於他只是無巨額資金的個體委託人,因此無力支付綜合地質調查的費用。於是他將從現場採集到的石塊進行了檢測。當然,這種檢測在阿俵的公司和大學教研室都可以進行。但他決定讓他比較熟悉的阿俵看了這塊樣品石塊。由於相庭也是一名幹了一輩子礦山工作的工程師,所以過去他也請阿俵的公司做過這方面的調查,因此他們之間比較熟一些吧。」
隨著房門的打開,阿俵大喊著也衝了過來。
大概阿俵追出來了吧?他會很快追上自己的。
「開頭是本人的出生年月日以及目前的住址。然後就是詳細的經歷。他出生於福岡縣八幡市,從八幡市的縣立高校畢業後,考入了京都帝國大學理工學系——」
阿惠仍心神不定地問道。
「釣谷礦山舊址。」
阿惠說出了好幾次到了嘴邊的疑問。
「從釣谷的礦山裡找到了鈾礦——」
「是啊,相庭宇吉郎不過是一個礦山工程師而已。」
「原來這樣。我想阿俵是因為覺得不久就會永遠讓你說不出什麼來了,因此有可能說的是真實情況。」
而當她領他們去高知時,站在礦山的舊址之前,兩個人還異口同聲地,假裝感歎著要幫她賣掉那片山林。
「相庭多大了?」
突然阿俵一下子屏住了呼吸,用不相信的口氣又重複了一遍。
「相庭先生說過,他是基於礦產資源為國家之寶而熱心於礦產探查事業的。阿俵也說過,他是他們公司裡的一位重要的客戶——」
「是的,最後他們出到了一千二百萬日元。」
「那阿俵和他是什麼關係?」
酒勻深深地出了一口氣。
一旦被他們抓住就全完了!她感到惡夢向她襲來。
酒勻又問道。
酒勻稍稍尖聲地問了一句。
「按一般的方式,阿俵先取得你的信任,進而和你結婚,然後把你弄死。順理成章地繼承你和_圖_書的全部權利和財力。我想一開始他們是這佯考慮的。但這其中有一個難題,就是你丈夫的遺體沒有找到,警方是以行蹤不明下的結論,因此在法律上還不能承認是死亡。只有等到宣佈失蹤七年之後,另一方方可結婚。當然,從時間上來考慮這是不行的,那麼採用『養女』這一方式就成了必要的手段了。」
但他出門了,據說傍晚才回來。
酒勻有些不解地問道。
他的目光和正回過身鎖門的阿惠在半空中相遇。但不知為什麼相庭十分平靜,在他那眼瞼浮腫的眼睛中,流露出的似乎是告別的眼神吧?
「在那座山中——」
「——」
聽到這裡,當初在「黃金廣場」的桑拿浴室第一次接待相庭宇吉郎時的緊張,在赤阪的高層飯店某餐廳裡受到的款待,以及阿俵第一次和自己做|愛時的情景,立即浮現在阿惠的腦海之中。
「怎麼樣。這兒露了馬腳了吧?如果他是大正九年出生的話,他上大學時就是一九四〇年或一九四一年。那時根本不會有『八幡市縣立高校』。就是胡編,也應當用戰前的說法『舊制高校』,因為『縣立高校』這一名詞是二戰後舊制中學變成新制中學後才使用的——」
「——」
「可是那——」
「他們肯定十分生氣,同時也會考慮,你對那麼一個如同荒山一樣的硅石礦山的礦業權死抱著不放是為了什麼?他們覺得不可思議。當然他們也還繼續對周圍的山區進行了調查,並認定了釣谷的前途極大,應當首先弄到手。於是,他們便想通過不動產公司進行斡旋。」
阿惠點了點頭。
阿惠從始至終無論對誰都是這樣答覆的。
「——」
阿惠點了點頭。
那在記憶中抹不去的礦山舊址,那昏暗的山谷,再一次在阿惠的腦海裡浮現出來。
「有人來了——」
「對呀!這個物證為什麼不留在你的手中?」
對於自己實際上已經成為了「養女」這一現實,阿惠當初就沒有感到應當感到的高興,而是產生了一種莫名其妙的不安和害怕。
「是的,也許你認為那不過是一座硅石礦的貧礦,但會不會還有你不知道的秘密呢?也許是由於這個原因,他們要騙取到那座礦山的開採權什麼的。再說,不是有兩個知道了什麼的男人先後死去了嗎?——」當酒勻說到釣谷礦山存在什麼「秘密」這句話時,一陣冰涼感似的膽怯從阿惠心中掠過——
「——」
三個人一下子僵住了。阿惠環視了一下周圍。在什麼地方響的?
而且,他有意拖延了幾秒鐘,使自己有了脫身的機會,這是為什麼——?
阿惠靜靜地聽著。
「我回到事務所,六點半左右看了你寫的信。我馬上給三田的公寓打了電話,但已經沒有人了。」
「是的,南國市的不動產公司打過電話的。」
一輛黑色的汽車從岔道上開了過來,正好堵在了電話亭的前邊。這時,阿惠這邊的助手席車門打開了。
兩個人的視線在半空中撞擊著。不知為什麼相庭頓了一下。阿惠迅速把鑰匙插|進鑰匙孔中。對上了!
道路在岬的尖端部拐了個彎兒,不一會兒又上了條公路。
阿惠驚訝地盯著酒勻。
他的聲音十分鎮靜。
「你們進了別墅之後,我悄悄地看了一下院子,但阿俵馬上把窗簾都拉上了。於是我感到了即將要發生危險,便立刻去了電話亭,給別墅打了電話。」
阿惠點了點頭。
她哭了一會兒,慢慢地抬起了頭,看到汽車已經上了橫濱——橫須賀公路,向東京方向駛去。群山黑鴉鴉的。
「撇開這座山的所有權不談,難道你不想從過去的不幸事件中擺脫出來嗎?——把這座山賣掉不好嗎?重新開始你的生活?」
「在哪兒?」
土道的兩旁是一片莊稼地,找不到適合藏身的地方。在這個地方大聲喊也不會有人聽到的。
剛剛有了點兒安慰感,馬上又湧動出一股股恐怖、擔心、淒慘以及說不清的情感,她失聲地痛哭起來。
「對。油壺別墅,的確是日本地質諮詢顧問公司的療養所。阿俵知道那裡一到冬季就幾乎沒有人去,便決定利用在那兒的一個晚上完成幹掉你的計劃。」
聽到這兒,阿惠才第一次對酒勻輕輕地笑了笑。
「事件的當天早上,也許阿俵代替相庭去約谷礦山舊址時,意外地發現了土井也在那裡進行測查。那兒的放射線反應不是很強烈嗎?所以不排除還會有第二個人發現此事的可能,或察覺相庭的成果的可能。萬一自己得不到,也許土井就會向阿惠告發這一切。阿俵當然明白這一切的後果。當時土井正站在二十多米高的懸崖處,於是阿俵採取突然襲擊的手段將他推下了懸崖。後來,阿俵又轉到崖下,把土井身上凡是可以顯示身份的東西全部掠走,包括測查的數據,然後逃走了。由於那一帶在關閉礦山之後幾乎沒有人通過,因此也許他希望土井的屍體成為白骨後也無人發現。但運氣https://m.hetubook.com.com不好,他在出礦山口時被鹽尻撞見,後來又受到了他的威脅,便不得已連鹽尻一塊兒幹掉了。我說得也不知是不是事情的真相。」
「沒有。」
「噢,我想相庭在他資金雄厚的時候,也許向阿俵的公司委託過調查礦產資源的事情。但後來在大多數情況下他出於資金方面的考慮,多是請阿俵個人進行代理的吧?至少釣谷礦山的樣品石塊的檢測是這樣的。而且,在進行品位分析後,阿俵也大吃一驚,因為樣品石塊的放射線品位為〇.二%呢」聽酒勻說出了這個具體數字後,阿惠吃驚地看著他。
阿惠從門口逃出去的時候,相庭打開了窗簾,觀察院子。
「根據我的推測,弄到礦山的計劃開始一定是相庭定的。但原來是一名規規矩矩的技術人員的阿俵,擋不住這巨大財產的誘惑,也和相庭串通一氣了。這樣一來,更加積極活動的就是阿俵了。關於你說的相庭患病一事,我認為是為了引起你對相庭的憐憫,沖淡你對其他問題的懷疑,拖延時間。無論如何,如果你一旦成了養女又馬上『消失』,一定會招致周圍的注意,而你多存在一分鐘,就多一分鐘被你發現問題的機會,因此只好轉移你的注意力。在某種程度上,這是對你實行『死刑緩期執行』。但對於土井和鹽尻就沒有這個必要了,我想這都是阿俵一人所為。」
但阿惠似乎還沒有被「感動」。
「沒有什麼別的原因。只是我認為那座山是我家的墓地了。我的父母、弟弟和我丈夫都在爆炸中粉身碎骨,他們的血肉全都混入了泥土之中,所以我決不把那座山讓給別人。」
「在那次事故之後,也就是前年八月的炸藥爆炸事故後,相庭便來到了礦山舊址,使用『閃爍計算器』對現場進行了探測,結果發現極強的異常閃動,於是他認為這一帶會不會存在放射性物質,並終於通過後來的進一步探測和計算,認定了在礦山舊址中存在著鈾礦。」
為了自己。酒勻寧肯花費那麼多的時間,阿惠想到這裡,心都要碎了。
「啊!果然如此。如果我早點兒識破他的這些矛盾之處,就會看穿他們的企圖,不過——」
「相庭讓阿俵做了樣石分析,阿俵並沒有把這個結果報告給公司,因此我想這兩個人有可能產生了如何把這座礦山弄到自己手中的想法。」
「如果他們成功了,他們就欠下了三條人命——」
「這沒有什麼奇怪的。相庭考慮了好幾種方案,用以隱瞞自己的真實意圖,當然姓名也可以隱瞞了。他一定是考慮到了今後會和你正面接觸的。」
「我到達的時間是八點左右,那時別墅裡還是黑的。正當我藏在背陰處觀察時,一輛出租汽車開了過來,從車上下來了一個像相庭的男人。他從別墅的旁門走了進去,不一會兒別墅的燈就亮了。也許他已經從阿俵那裡知道了,從哪兒可以打開旁門悄悄溜進去。」
今天,不,準確地講應當說是昨天,星期五白天,阿惠知道相庭不在家,便去了「好時代」元麻布。她向隔壁的一〇一號室的一洋產業的經理夫人打聽了夜須的事情,正像對相庭說的那樣。
「我只是利用了那麼一點點機會——後來呢——」突然,阿惠的眼睛一亮。
「如果是這樣,也許他就是為了讓我逃脫——」阿惠心中產生了一種深深的哀傷,她情不自禁地用雙手摀住了自己的臉。
「這會兒可不能麻痺。那一直開回東京行嗎?」
「一般說來,礦山的利益率是十五%,而釣谷又不是採進式採掘,是露天採掘,加上硅石已經被採掘過,因此繼續採掘是十分容易的。考慮到這些有利條件,我們認為利益率為三十至三十五%是完全可能的。這樣算來,採掘十年是沒有問題的。和電力公司簽訂十年的合同就算是長期合同了,按年利益率三十五%計算,每年的純利為十一億日元左右。真不得了哇!」
阿惠喊了一聲。
「是阿惠嗎?——太好了!」
阿俵結結巴巴地說道,還不時地和相庭交換一下目光。
「從你的觀察和我的調查來看,可能是這樣的。而且他很幸運,找到了一點線索。這是萬幸的。」
酒勻一邊開車一邊向後視鏡看去。
什麼地方有住戶?趕去求救——
「全國著名學者認定的最有希望的人形嶺礦和土歧礦的品位也不過才〇.一八%。當然,也是因為那兩個礦區面積大。因此我認為在釣谷那塊狹小的區域內蘊藏著高品位的鈾礦。那位副教授粗算了一下,說估計那裡有價值三百三十億日元的U三〇八。U三〇八是鈾的化學方程式,據說就是用這種方法進行計算的。當然,實際進行挖掘後才能知道比較準確的數據。但無論如何,說相庭無意中發現了一個價值連城的鈾的富礦是一點不過分的。」
「多虧了先生打來電話,才使我撿回了一條命。我一輩子都忘不了您的恩情——」
似乎阿惠還不明白其中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