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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海情濤

作者:雲中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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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情海風波

第二十二章 情海風波

左側廂房瓦面,「噗通」一聲悶響,接著傳來碎瓦之聲,「噗通」!右側又響起了同樣的怪響。
良久,鳳姑娘幽幽一嘆道:「天下多少不平事,事事辛酸而慘絕人寰,我怎麼對他這件事始終不釋於懷呢?」
白無常真怪,他不進反退,貼著瓦片飛去。
文俊知道自己的功力差勁,鬥不過這惡鬼,但他並未心懼,揮劍接招。
白無常和一筆擎天驚得毛髮直豎,情不自禁退後一步,機伶伶打一冷戰,倒抽一口涼氣,他們只覺得眼一花,脆響一發,三個女子似乎絲毫未動,黑無常卻狼狽地掉下去了,他們幾乎不信任自己的眼睛,更不相信這是事實,可是事實卻擺在眼前,焉能不信。
鳳姑娘替她們施救活血,一面望著遠去的快馬說道:「武當的徒子徒孫,他們定是去找……找……他去了。」
「四更天閣下在何處?」
「草菅人命,就是這意思,要不為了救人,他們,哼!非教訓他們不可。」瑛姑娘天生的本性溫柔,但也生氣了。
鳳姑娘說道:「玄陰屍毒,怪不得你敢拼死!」一面招手,潔白如玉的纖手,在翠袖中伸出向前虛按,並扣中指一彈。
兩無常一撲落空,大袖一拂,化去文俊的掌力,身形前飄,落在瓦面,方看清屋脊三人,不由一怔。
在花園小閣中,傳出的輕語又自不同。
目前他浪跡天涯,誓雪師仇,一襲薄衫,形同流浪漢,兩相比較,要說沒有自卑感,未免是欺人之談。
他已退到簷牙頂端,不能再退了,猛地一聲怒吼,攻出一招「雲封霧鎖」,真力已運至十成,虛虛實實的劍影,幻出一道風雨不透的劍幕,果將黑無常迫退兩步。
文俊被她們弄暈頭倒向,莫名其妙,劍眉緊鎖,莫知所云。
黑無常眼冒金星,暈頭轉向,刀槍不入的八成僵屍毒功,竟受不了纖纖玉手那輕描淡寫的一記耳光。他僅倒退一步,「嘩啦」一聲暴響,壓倒了一根瓦柱橫支,死狗似的掉下屋中去了。
他趕出門追上東海神龍,將七澤蒼龍所贈信牌送到老人手中,急急地說:「如果閻王令派人在江湖追蹤,這信牌乃是長江水路好漢的信物,可找他們幫忙拒敵,珍重!」
東海神龍一抬左掌,柯志遠向兩侄孫一點頭,老小三人轉入內間不見。
「站住!」鳳姑娘突然嬌叱,語氣委實不友好。
白無常本來心中駭極,但他畢竟是武林中名號響亮,身手皆算第一流的健者,被這利刀似的言詞一激,怎受得了?當時惱羞成怒,發出一聲鬼嚎,大袖一招「上下交征」倏然發出,並揉身急撲,腥臭異常的玄陰屍毒如潮惡發。
「你要能記住,就記住好了,百毒天尊的赤瓊草,只有西崑崙的朱瑤花,在半個時辰內可解。我恐怕你沒有機會了,西崑崙太遠了。」
鳳姑娘秀目一瞪,神光湛湛。
淡影消失在遠處一座崇樓暗影裏,文俊上了瓦面,他張目四顧,然後自語說:「你們別怨我,想想你們的行事吧!我該走了,徐爺樹下強敵,負傷返回江陵,我得趕先一步。」
兩人的兵刃恰成強烈的對比,皎筋鞭長有六尺,文昌筆剛好是鞭長的三分之一,一寸長一寸強,但半點也未強,功力相差太遠了。
「唉!」簾內傳出一聲深深的嘆息。
各人皆神色肅穆,默然傾聽,「嗤」的一聲銳嘯,「篤」的一聲響,朱紅托盤上,又多了一支二等閻王令旗。
黑無常的無常棒不敢和無殘劍接觸,勁力萬分的潛力又傷不了文俊,他不得不暫時退避。
「嗯,你這丫頭打趣起師父來了,那還了得?哼?」
他又想開溜,這種人避之大吉,黑無常掉下屋內,他倒想起了脫身之計。
文俊是背向天井而立,他的耳目是何等銳利?早已心生警惕,腥臭的玄陰屍毒剛沾體,只一扭一晃,便已橫飄八尺,並且一掌劈出。
「這個老奴不知道,僅聽夫人昨晚說及此事,但據老奴所知,似不可能,京中來了急報,新任的府大人突發中風,不能如期到任,布政使大人已經呈文至京,要留大人至明年春間方肯放行。布政使一直替大人惋惜,不該在青春鼎盛時遽爾歸田,認為是朝廷的最大損失,看情形,如果布政使大人堅持已見,明春大人是否能順利還鄉,仍在未定之天。」
這聲浪毫無人氣,發自門外,隨聲出現一個臉色慘白,五官尚稱端正,身材偉岸的中年書生,青色儒衫儒巾,看去倒有點書卷味。
第三對又擦過了,駕車的馬不再起前蹄,突然發足狂奔,剛好追著第四對馬的後面。
他似若未聞,又踏出一步,肩不晃腿不彈,凌空直起。
「這三天中,閣下沒離星子?」
「正如閣下一樣,不知十大報應神百毒書生的大名?」
幸而屋面上人多,賊人不在少數,兩隻惡鬼不敢施展玄陰屍毒,不然局面早就改觀了。
「師父,茹兒恭候教誨。」
「哎喲」一聲驚呼,柯乾右肩後琵琶骨挨了一刀,滾下瓦面。
施世銘至少挨了兩刀,眼看要完蛋。
「別他了,不害羞。」
這一連串的攻防險惡生死一髮過程,說來話長,其實不過是瞬間之事。
不但倒下兩個,凡是功力稍淺的,像一座座腐朽的土牆,接二連三躺下啦!
「赤瓊……草……西崑崙!啊!百毒人魔!百……毒……」
「去請吧,但你得注意,不可在他們面前洩露行藏,尤其是雷音掌不可亂用,當年在白龍峰你師公一怒之下,誤傷少林弟子十餘人,少林一直含恨在心。」
「後會有期!小兄弟,東海龍蛻山,小老兒掃徑恭候,務請俠駕光臨,珍重再見。」縱下街心走了。
突然,天井中縱上來三個人影,黑白無常和一筆擎天。兩無常大概是昏了頭,也不看清屋面尚有些什麼人,一聲鬼嘯,猛撲文俊。
「那時,你師公已經在名義上出了家,雖然他並不受戒,可是剃光了頭氣你的大師母,但到底是被人叫成『雷音大師』,硬給他當成和尚啦!一佛一道結成夫婦,豈不荒謬絕倫?瓊瑤仙姑追蹤了你師公十年,她的功力相去太遠,自然無法追上,她可夠可憐的,唉!」
「但願如此,大爹,茹兒的事怎麼樣了?」
合該白無常命不該絕,恰在狂怒之下,一腳和-圖-書踏空,身形向左一側,那本來要將他腦袋擊破的無聲指所發潛勁,由於他身形一側,腦袋沒被彈破,僅帶走了一隻左耳。
文俊目觀四面,耳聽八方,那些暗中射出的水珠愈來越少,他知道,油盡燈枯之期已是不遠了。
這一帶瓦面,經過激烈的打鬥,破碎得不成樣兒,如不留心看準落腳點,準得出乖露醜。
當第一對馬以勁急的速度,衝過馬車的剎那間,蹄聲如雷,聲勢駭人,馬上的騎士大概騎術高明,兩匹馬夾著馬車,以僅錯一髮的驚險神技,挨著馬車一掠而過。
文俊一向對鳳姑娘有點不善,他覺得,她那玩世不恭或喜怒無常的性格,和自己格格不入。他一再避開他們,也就種因於此。
「不來了,師父。」
「我問你,須從實道來。」鳳姑娘疾言厲色問。
「這我毫不懷疑,只怕天下同形同貌之人或許會有。」
第二對馬又擦身而過,車子簾內傳出兩種嗓音的尖叫。
「宗爺,我不是不放心,而是心有所疑,不知這人擔待了什麼干係,假使找到了,我們是否可以動手……」
姥姥那慈和的臉上,帶著茫然困惑的神色,瑛姑娘垂著面首,粉面木然而略帶憂愁。
施世銘也凜然地答道:「你去吧,我信任你。」
四個人相對淡淡一笑,東海神龍毫不動容地說道:「今晚這客房將會有好戲看。千百年來,絕沒有正道之士,肯做這種殘忍而又違反武林公義之事,他們該約我們到郊外一拼,不該在這兒牽連無辜的人。」
「那麼,師父,你……你……」
「已請大爹設法了。奇怪,他的輕功不高明,怎麼會平白失蹤?那夜四更天,他還在高升老店瓦面上,用朱瑤花解救那些歹徒,五更天一早,大爹就在北門口等待,並未見他出城,一連三天,蹤跡全無,只有那東海三神山三道的門人出沒,豈不奇怪?」
這一招妙得緊,文俊正用的是「怒海藏針」,一圈倒影已將外側力道震出,中間那若有若無的虛影,順首筆桿貫心直入,快極。
窗簾上,被人刻了一個小圖案,刻是是三支交叉的寶劍,在外有一道芒圈圍住,十分神似。內行人一著便知,不是刻上去的,而是以一種神奇的內力畫成的,痕深半寸,無棱無角,卻又細如髮絲。
「師父,茹兒記住。」聲音有點哽咽,大概是流淚了。
「前晚你曾夜訪五老峰?」
整間客站燈火全滅,客人們嚇得不敢喘大氣。
鳳姑娘不屑地說道:「呸,奇男子大丈夫,你不覺得慚愧!」
文俊乘這片刻空隙,抓出了藍革囊中盛赤瑣草的粉末玉瓶,旋正噴孔,抓在掌心。一縷帶著淡淡甜香的輕霧,緩緩在他拳中洩出,隨風四散。
當夜,三條黑影由「臨濱書屋」逸出,一在官道左近飄忽不定,兩個直奔星子,身法之快,幾如馭風飛行。
「老前輩,快將貴伴當撤離此地,閻王令主近在咫尺,遲恐生變,由暗中撤向江邊的四位老弟已經安全出城,快!遲延不得。」
百毒書生身受重傷跌暈過去,這一針委實功德無量,不然他要是使用毒藥,不知要死掉多少冤鬼。
他功力深厚,能臨危不亂,猛然撲地飛旋,飛快地撒出腰懸長劍,貼地急掠,反撲東海神龍,長劍幻起朵朵銀花,十分凌厲狂野。
小閣中響起一陣嬌笑,顯然這師徒倆是隨和的人,有師徒之名,卻也有母女之情,委實不易。
「絕不會錯,姥姥,腰插天殘劍,脅下藍革囊,再說,他燒成灰我也記得他……他的容貌。」
東海神龍輕瞥儒士一眼,淡淡一笑道:「老夫並未說貴谷之人可稱正道之士,屑與不屑,那是你們的事。」
施世銘豪放地接口道:「血酒乾坤動,浩氣震山川。」
他將六朵朱瑤花交到東海神龍手中,又道:「房下使水箭的人,請速替他們服下。」說完,縱下天井。
他一挫鋼牙,沉聲說道:「他們將付出絕大代價。」
「是的,你為千金小姐,骨肉至親也不知你身懷絕藝,想外出闖蕩江湖,沒有人敢放心的。這樣吧,你可以稟明你母親,派人保護你到各處名山朝聖,東至普陀,西上峨眉,北上天台,都可以,只要能發現他的行蹤,就往那兒朝聖,不是很好嗎?」
「打!」半空中像是響一聲春雷,黑白棋子狂風暴雨似的,漫天徹地而至,慘號之聲如雷動也。
「且慢!」
由黑無常的口氣說來,文俊昨晚怒懲綠眼鬼王之事,並未為他們所知。這是事實,兩天中,鬼王和紅燕子暈迷不醒,知覺已失,說不出什麼來。
黑無常聞言大驚,張鼻一嗅,果然不錯,他急退兩步,又嗅了一嗅,接著感到有點神思昏昏。他駭然變色,強振精神怒叫道:「小狗你是做夢,你騙誰?」
黑無常陰森森地笑道:「什麼赤瓊草?胡說八道!怎麼不回答問話?你這俏妞……」
「正是如此,誰不知令主是黑道魁首。」儒生站在門內答。
「在下自來行事光明正大,所行無虧,為什麼會污穢?在下不敢自誇為大丈夫奇男子,但自問無愧於天,無愧於人,前輩與兩位姑娘,一再相迫,委實令人費解。」
「姐姐!」瑛姑娘驚叫。
在南昌府,東湖南岸通湖西府衙的大街,已經三更天,街上行人漸寂,而府衙裏西院官舍中燈光明亮,隱約可以聽到一個洪亮的嗓音,在吩咐下人辦事。
「別找我麻煩,為了你這丫頭,每年我得離開百花洞天一次,再找個男娃兒,怎忙得過來?不成,不成。」
東海神龍和白無常勢均力敵,惡鬼極少使用兵器,今晚卻用一根無常棍,一步步將文俊迫向簷牙頂端走。
「夫人但請放心,布政使與大人相交最深,明春不會再行挽留大人,他瞭解大人的苦衷,朝政日非,官將如奴,時虞不測之禍,禍至萬千株連,其實即使大人自己,又何嘗不想丟掉烏紗帽呢?明春大人定能夠如期卸任。」
「不成,他該受到報應,不能任他逍遙法外。」
「孩子,別難過,俗話說,癡心女子負心漢,卻又不能一概而論,你師公已有三房妻室,不負心又待如何?何況雙方僅是印證功力時相識,愛苗從何而生?所以,師父對你有一番忠告和*圖*書。」
他略一遲疑,最後仍將瓦面的人推下天井,用火摺子燃上三朵朱瑤花,往人堆中一放,淡淡人影亦行消失。他剛縱上瓦面,怔住了。
百毒書生狂叫一聲,扔劍骨碌碌滾下天井,他被東海神龍的蛟筋鞭捲住了腳,扔上瓦面,還不沾瓦,一顆白棋子已經迎面襲到,他來不及運劍,猛地一掌斜拍,人亦踏實屋面,他做夢也想不到,白棋子一沾掌風,竟然「滋溜」一聲,突然向側後方斜切而入。
「閻王谷的人不屑稱正道之士。」
他向姥姥躬身一禮,朗聲說道:「老前輩仙駕光臨,不知有何見教?」
「哥兒。」
「星子至九江官道,五南山之南,古松林之內。」
這是龍蛻島東海門子弟子的祖師遺教,意思是說門下弟子有兩條路可走,一是轟轟烈烈的創業出人頭地,一是慷慨激昂地赴死,保持本門聲威無變。
「嗯!師父……」
「你想得好!他目前享盡清福,永不會自找麻煩,從五十年前到現在,百花洞中三家弟子,從不准外出五百里之遠,而更不准外人進入,她能替你造就他嗎?別想!」
「別害羞,你坐好聽我說,三十年前,你師公動了收徒之念,一直等了三十年,從前年起,他已經不再指望了,就算你心目中的他到了雷音洞府,師父也不會收他了。」
「是的,宗爺,你老萬安!告退。」
「他們來了就好,哼!」鳳姑娘動了殺機。
接著,所發的玄陰屍毒,似被奇大奇猛的一種神秘力道所震,以更強更猛的力道回頭返奔,氣流的聲勢並不駭人,只發出「絲絲」之聲。
「早哩,能去時我會帶你去的,假使你遇上你的他,務必請他到雷音洞府一行,也許百衲神乞會收容他,那老化子也不甘寂寞了。我走了,明年我會找你。告訴張老兒,他的老伙帶著一家大小,已經回到老家,明年春天讓他回去享天倫之樂。」
「他們會回來的。」姥姥堅定地表示:「他們用馬鞭傳出武當絕學一柱掌力,震腐了馭馬的骨髓,卻被我在那兩個兇徒的風府穴上,射了兩根馬毛。氣血一動,不出三里,他們就會發覺是怎麼回事,能不回來查看嗎?」
「丫頭,你是什麼人?」白無常不知厲害,口出輕率之言。
一筆擎天見多識廣,劍氣向外一振,他便感到有一種無窮的吸力,將他的身軀向前一吸,不由他自主,而淡淡的劍影,已經閃電似點到握筆的虎口,似要貫穿正向前湊的胸膛。他大驚失色,雙足疾點,拼全力掙脫那無形的吸力,一振手腕,文昌筆猛點,終被他脫出了致命的一擊。
「師父,師公當年也是……」
文俊見白無常進招,心說:「我該走了。」
「他作賊心虛,逃走了!」鳳姑娘叫:「哼,下次碰上他,他休想活命!天下的男人都是一丘之貉,賤種!」
「怪不得那些人拼命,但據茹兒所知,這圖如落在那兇人之手,而又找到了師公的洞府,師公也絕不會接納他們的,師父,徒兒說對了嗎?」這聲音更柔美,略帶稚氣。
破山村南面的一個小山嘴上,有一座小小的山神廟,廟前那棵高大的神樹下,青石椅上,依偎著一雙綠衣的美麗少女,她們正是鳳、瑛兩位姑娘,她們那深潭也似的美眸,俯視著下面的官道,似有所待。
在瓦面,柯乾柯坤的兩根蛟筋鞭,截鬥八名黑衣大漢,宛如虎入羊群,鞭到處勁風怒嘯,慘號時起。
兩女突然羞愧難當,粉面泛赤,但文俊根本沒向他們臉上瞧,絲毫未覺。
「也許是,也許不是,你師公不是個拘於世俗的人,要真愛上瓊瑤仙姑,他是不怕世俗非議的。轉眼時光八十年,雖然我們都有駐容之術,都是兩甲子以上的老人了,就真成為世俗夫妻,又待如何?
「哦!那麼……他……」
這救人的人,正是在星子搜索文俊的姥姥和兩位姑娘,她們怎想到文俊得到九現雲龍受傷的消息,星夜走了呢?怎等得到啊!
遠出傳來陣陣淒涼而寂寞,沉重而震動著遊子心弦的更柝聲,夜靜更深,午夜已至,深夜中沉靜如死。
「姐姐,我知道。」
她咬牙切齒,不知她因何把文俊恨得這麼切骨?真怪!女人!
室內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他像一頭狸貓,消失在夜色中。他回到城根下自己的客店,結束停當,留下一張銀鈔作為店錢,溜出後院,直奔北門。
「不,我用旁敲側擊之法,可以證實是他,我來問。」
「茹兒可以試試。」
「師父,是師公不願和她……」
要是那一聲「站住」,不要那麼冷厲,或者是出於瑛姑娘之口,他會站住的,但卻是出於鳳姑娘之口,他頭也不回踏出一步。
他心中警驚,但倔強的天性被激,怒火上湧,立時按捺不住。他猛地轉身,冷哼一聲說:「虛空引接,好俊的功夫!是想再次戲弄在下呢,抑或嚇唬人?」
這淡影掠過客店的左側,看了屋面和天井的慘象,突然喃喃自語道:「我來晚了一步,他……果然來冒險了,這可敬而又令人擔心的人!他為什麼生具這種大無畏的英雄肝膽,卻又這麼缺少縝密的思慮呢!」
門外無聲無息,鬼影俱無。
「如今,你師公已恢復廬山真面目,遊遍四海,回到百花洞天的時候不多,雷音洞府已經交由百衲神乞駐留,即使找到了洞府也不易相見了。
鳳、瑛兩姑娘,美,真是美,鳳姑娘中帶威,英氣時現,有時令人有不敢仰視之感。瑛姑娘卻相反,她永遠用那溫柔聖潔的目光看人,令人心中自然而然感到溫馨、平靜。
「孩子,安靜些。」姥姥說話了:「也許,你們認錯人了,看他這些日來的所作所為,不像是這種人啊!」
倒不是這些話令他驚駭,而是這種說話的功力,他驚叫:「千里傳音入密!兩種功臻化境的神功凝而為一,誰有這種神奇的造詣?」
黑白無常一到,東海神龍危極,一打一,他或許能僥倖,一故二,招招有殺身之危。
「少林的達摩劍雷平兄弟還在府上嗎?」
鳳姑娘氣憤地說:「絕不放過這種人,那怕他是……是……」
屋脊上站著三個人,正是姥姥和鳳、瑛兩m•hetubook•com•com個姑娘。
施世昌默然跪下,向東海神龍叩了三個響頭,再起身和柯乾兄弟躬身一禮,方轉向兄長施世銘道:「大哥,你先走一步,嫂嫂處我自會盡力。也許,我會使你失望,但絕不會令本門沾污,令施家子孫蒙羞。」
首先,馬突然怒嘶,人立而起,跳了幾跳,駕車的老傢伙慌得站起來吆喝,車子幾乎翻倒了。
「拼了!」
「好了,我得走了,這次到了天池盤桓一段時間,年底方可返回百花洞天。」
「老奴傾力而為,夫人請放心。」
只片刻功夫,沒倒下的只有兩無常、東海神龍、一筆擎天和三個玄衣大漢,但他們都像喝醉了似的,兵刃上的力道,神奇地消失了。
「誰跟你說假?」文俊頑強地像條驢子。
但在不受人注意的暗影裏,不時無聲無息地飛迸出深深的水珠,一沾那些黑衣人身上,馬上就有人狂叫著滾下瓦面。
「好吧,你問。」姥姥無可奈何地點點頭,嘆口長氣。
在破山東麓,有一座建築在山坡上的小村落,村落最東面有座並不十分宏偉的大樓,那就是山村村首王員外的「海濱書屋」。
突然間,四周人影急閃,一黑一白的兩上人影捷如飛鳥,飛撲東海神龍,有人在大聲叫道:「有人在暗中使用歹毒暗器,放火!」
在王員外的二千金被救的第二個晚間,斗轉星移,曙光將現,又是一個長夜過去了。
鳳姑娘柳眉倒豎,憤憤地叫道:「狂徒住口,你還有臉在這兒和我們說話?你這人面獸心的可惡……」
不用問,準是這朵帶刺玫瑰玩的花樣,他心中駭然,暗說:「虛空接引!能將我引回,至少也要花一甲子功夫。」
黑無常打一寒顫,厲聲問道「你……你這卑鄙小狗,用什麼鬼……」他突然住口,打了一個呵欠,搖搖頭,似要睡啦,但仍未倒下。
「好好說說,在下只算是浪得虛名,哪有東海神龍武林三者之首的名頭響亮?」
在她們還未入村的時候,武當的十名門人到了,走在最後的那兩個道人,臉色死灰,渾身大汗。
天井裏一聲怒吼,百毒書生的身軀凌空飛起,直投東廂屋頂。同時,蛟筋鞭像條怒龍,隨著東海神龍上了瓦面,驚雷似的攻向一筆擎天。
這時,天井中的黑白無常等兇徒,得朱瑤花的煙一熏、正在緩緩醒來,煙熏的功效緩慢,故還未清醒。
姥姥和兩姑娘走了,遠處來了篤篤的更柝聲,已經是四更了。
「區區功力差勁,但輕功卻佔盡了上風。」
「老奴當盡棉力,請夫人寬心,老爺即將回府,老奴告退。」老人家略一躬身,轉身便走了去。
沒人回答,文俊方感事不尋常,就是說,有點嚴重。他向三人一注視,心中冷哼一聲,抱拳一禮道:「告退!」轉身就走。
他用天殘劍在身前織成一道劍牆,陰陰一笑道:「惡鬼,你將一睡不起了!哈哈,你嗅到了淡淡的幽香嗎?片刻,你將一睡不起了,快啦!」
「當年在白龍峰,你師公念他們修為不易,僅迫他們保護平手而散。其實,並不是一僧三道之間,因為功力不分勝負而相互結怨,而是三道的老三瓊瑤仙姑想成為你的四師母。」
鳳姑娘正在火頭上,三賊衝了他的事更是不悅,冷漠地道:「你們是閻王谷的爪牙?」
「他們走了,但可以派人敦請,他們仍隱在府衙左近。」
當第一隻辰雞高唱時,他已過了九江,沿著長江南直趨武昌,他等不及乘船緩緩上航了。
鳳姑娘恨得牙關緊咬,緩緩地提起翠袖。
「師父,你……你何不請三師母收他呢?」
隨著暴喝之聲,一條人影以「狂鷹掠食」身法,在東廂凌空撲到,鏽跡斑斑的天殘劍,湧起無數虛實難辨的劍影,向正欲置施世銘於死地的一筆擎天灑落。
「喲,不害羞!你不會如意的,由你口中所得的印象看來,那娃兒不但一身傲骨,而且食古不化,你就有意傳他,他也絕不會領情的,男孩子初出茅蘆,眼高於頂,自尊心高人一等,他要領情豈不成了懦夫和軟骨頭?」
就在他舉步欲行的瞬間,耳邊突然傳來清晰的,十分溫和婉轉的清脆語音:「救救他們吧,禍福無門,唯人自招,他們自會有惡貫滿盈的一天,這些屍體太驚世駭俗了。」
柯志遠帶著施世昌和兩侄孫,就是利用內室暗門,借鄰屋的走道偷偷溜走的,他想到,假如我也由下面溜掉,她們三個女流之輩,還敢穿房入戶去找嗎?他正在留心脫身之路,形勢又變了。
反之,一寸短一寸險,文昌筆步步進迫,寸寸生險。
瓦面上早已不見文俊的蹤跡,一筆擎天在白無常進招時,已知道不妙,乘機溜啦!
「姐姐,何必呢?我們既證實他仍在此地,知道就是他所為就夠了,走吧!」瑛姑娘委婉地勸解。
田野裏,百十丈外破山村許多村民,都目睹這場意外的發生,皆不由自主的驚叫出聲,在村口等待愛女歸來的王員外一家子,幾乎急死,老奶奶們暈倒了好幾個。村民們發生驚叫,腳沒停的齊向這兒奔來。
他越城而出,沿著官道北走,官道晚間無人行走,他心急似箭,展開輕功趕路。
兩人正在針鋒相對窮套,外面突變已生。
「嘩啦啦」連身暴響,木瓦紛飛,天井對面廂房簷口,被白無常的身軀撞倒一大片,他也掉下井裏了。
其次是,鳳姑娘美如天仙,衣著華麗,定是雄據一方的武林名宿的豪門千金,而他,有家等於無家,父親雖高魁進士,卻仕途無望,僅可算一介寒儒。
他不振倒好,劍花一旋之瞬間,棋子中那細小的牛毛針一閃即至,直貫入期門穴下三分筋骨縫中,他狂叫一聲,扔劍倒下瓦面,滾落天井。
當午夜夢長,煩惱之念盡消之時,文俊不是頑石、天癡,兩女的身影和音容笑貌,有時也偶或在他腦海中閃過。
東海神龍搖搖頭,淒然一笑,道:「我意已決,再說徒亂神智。老實說,他們要想把我們一網打盡,並非不可能之事,但是……」
五天後,一艘大船由南昌開出,出湖口入江,溯江而上,風順帆滿,船行如箭。
他取出另一隻玉瓶,倒出來瑤花十餘朵,先救東海神龍,再把落下天井的人全部搬上瓦面,他們都身hetubook.com.com受重傷,並未死去。
「瞧你,十六歲了還撒嬌,不小了啦,真的,你所說的他,真有那麼好的心性和英俊嗎?」
船每一靠碼頭,準有三五個吏役打扮的大漢,上船投稟求見張大爹,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當他們還款到達破車死馬之前,正在收拾後事的村民,看見這些兇悍的人馬一到,驚惶地紛紛散開。
「大哥,你……」
十匹馬向九江絕塵而去,急如喪家之狗。
「明亮兄,張老爹的吩咐你該知道了吧?」
「你真的不答?」鳳姑娘冷冰冰地問。
還有百十丈遠近,馬車就可轉入村道,趕車的老人正悠然自得揮舞著長鞭,一對白色駿馬輕快地奔馳。
黑白無常正迫得東海神龍逐步後移,忽見一筆擎天十分狼狽,他突丟下東海神龍,黑亮的新無常棒反向文俊捲去,口中並陰森森地叫道:「又是你打岔,這次看你往哪兒逃?」
「師父,我……我是否要現身接近他呢?」
兩天前,在官道繞過湖濱最近水際的一段中,發生了一段不算小的意外。
姥姥叫,並伸手按住鳳姑娘的手腕:「老身希望你洗清自己的污點,最好的辦法是從實道來,青年人瘋狂難免,你是行事三思啊!」
鳳姑娘緩緩抬起手臂。
這時,人群已經湧到,一陣好亂。
這一突生變故,倒提醒了文俊,他根本沒弄清這三個女人搞什麼鬼,怎麼突然由朋友變成敵人的?
離瓦面不到五尺,身後傳出鳳姑娘的一聲冷哼,突覺一股雄勁的吸力,將他往下猛拉,簡直毫無反抗的餘地,乖乖落到原來的立足之處。
內庭花庭中,恭立著一個蒼老的老人,他就是那神秘香車的趕車老人。在他旁邊,有兩名僕婦和一名稚童,他們正在忙著準備茶點。
而在三匹千里馬駒側方草地上,正躺著的馬車夫、僕婦,和王員外年方二八的美麗的二千金,他們全暈過去了。
「茹兒謹記在心。」
對兩女的印象來說,瑛姑娘的份量比鳳姑娘所佔的比重要高些。
突然,他心中一動,暗說:「百毒天尊留有幾種毒物,事已至此,還用得著婦人之仁嗎?我怎麼這麼傻啊!」
「饒你這一次,等你找到他後,我再給我算帳,他的行蹤找到了嗎?」
「師父請帶茹兒到百花洞天去一次吧,讓茹兒參見兩位師公和師母好嗎?」
東海神龍下房,片刻上來了六個壯漢,背起三人如飛而去,東海神龍正要向收集死屍的文俊走去,卻聽文俊叫道:「老前輩,快走,後會有期。」
「呸!」文俊怒火更熾,打斷她的咒罵:「血口噴人,可恥!你憑什麼在這教訓人?憑什麼?」
「那小伙子我雖不曾親見,但我相信你的一雙慧眼,假使你認為他足以做你的終身伴侶,那麼,抓住他,和他接近,方能引起雙方心靈的共鳴和雙方的關注和慰藉,暗中的關注和追蹤,絕引不起對方的共鳴。」
但施世銘可不成,他的對手只有一個,就夠他受的了。
「孩子,姥姥永遠不會違反你的意思,但請記住主人的吩咐,還是從輕發落他們罷!」姥姥說道。
在塵土滾滾中,驚天動地似的傳出兩陣馬兒臨死的哀鳴,馬車向前一栽,車轅立斷,馬車夫和車中兩個女人,突然向地上飛撞,那匹快馬,只留下一陣輕煙走了。
「孩子,這張圖是真啊!三十年前,是你師公親畫的三張中的一張,由百衲神乞帶入江湖,希望有那一個聰悟有恆之人,按圖找到你師公的洞府,可是三十年來,三張圖都一無音訊,這一張到了你的手中。」這口音十分柔美。
柯乾傲然地說道:「神龍動滄海,蛻化飛九天。」
突然,兩端發出了人馬的身影,由星子來的是三匹千里良駒,馬上是一個老太婆和兩位絕色美姑娘,他們的馬兒徐徐揚蹄,並不急於趕路。
文俊贈信牌的同時,城西一座草木蔥蘢的花圓中,那荒無人跡的破敗閣樓裏,升起一縷淡淡輕煙,在草木梢頭以奇疾無倫的速度,向城南飄去,越脊飛垣,如履平地,這不是煙,是一個淡淡人影。
文俊收劍,喃喃地叫道:「我不再救你們了,救了你們好去殺別人,這豈不是罪過之舉麼?」
「師父,你答應嘛,要不由我先傳……」
施世銘怒吼,蛟筋鞭倒抽一名大漢,左掌斜拍,把一把刀拍偏半尺,雙拳難敵四手,背後一把刀,已經削到頭邊,他一挫虎腰,刀掠頂而過,反手一掌後掄,「噗」一聲擊中那人小腹,那人的左手也擊中他的後心,兩人同時間哼一聲,滾到瓦面。
文俊為人心高氣傲,行事正大光明,他不怕任何人凌厲的眼神,更不向任何人低頭,所以他毫無懼色。
鳳姑娘說道:「姥姥,不用問了。」
一道淡影穿窗而出,一閃不見。
「沒有回答的必要,因為我不是犯人。」
「勝負如何?」
「夜訪沒這個雅興,與閻王谷的惡鬼決鬥。」
就這樣,姥姥他們成了王員外的貴賓,她們也想在這要道附近逗留一些時日,所以對王員外把她們當作觀世音菩薩似的,供奉在「海濱書屋」裏。
這個人,正是十大報應神之首,武功並不太高明的一筆驚天古飛揚,在十大報應神中他沒有什麼了不起,但真才實學卻勝過許多武林名宿,施志銘後生晚輩,委實相去太遠了。
志遠又點頭。
眨眼間,「轟隆」一聲暴響,馬車立碎,車輪飛扔兩丈外。
「是的,也許你師公會懲罰他們,而且,要經過那些人性的測驗,那些兇徒是永不會到達雷音洞府的。」
駕車的馬夫既沒有見場面,也許是掠過身旁的狂風把它們嚇得心驚膽跳,突然發出急迫的長嘶,發起瘋來,駕車馬發瘋。有兩個極大可能,一是人立而起亂跳蹦,一是拼命狂奔,這兩匹差勁馬,發起瘋來卻不差勁,兩種可能都用上了。
「你們中了赤瓊草之毒,竟然活了,奇蹟!」鳳姑娘顧左右而言他,她說她的。
文俊憋了一肚子火,冷哼一聲,傲岸地答道:「是審犯人呢,抑或套內情?」
「這個你管不著。高興你就問吧,區區不一定回答。」文俊總算是讓了步。
死寂的街道,響起了雷鳴也似的蹄聲,八匹快馬從四處城和*圖*書門分道狂馳而去。
東湖南岸,府大人的官邪沉靜地睡著了,但內院和花院中一座幽靜出塵的小閣,卻仍有隱隱燈光,在雕花窗簾內透出,繡帷低垂,無法看清室中事物。
「什麼?動手拿人?你糊塗啦!不要飯碗了是不,任何事不許你管,只消盯住他就成,每天將他的行蹤傳回,沒你的事,你要冒昧,哼!」頓一頓,一會兒又說話了。
東海神龍的處境愈來越險惡,他亮聲兒叫道:「恨海狂龍,快退下,柯某心感仗義大德,老兒要與他們同歸於盡,快退!」
「不錯!」
室內的燈火突滅,在連身暴吼中,百毒書生飛退到了天井,還未站穩,蛟筋鞭矯捷如龍,閃電而至。
「小爺是做夢,但絕不是壞夢。看啊!倒下二個了。」
「你一個女兒家,怎能跟蹤得上一個流浪人啊!你以為人家一定得走官道嗎?真是!那三道的徒兒,日後你遇上他們,務必讓他們一些。」
施世昌向各人告辭了。
「孩子,你不方便問,我來問你。」姥姥說。
在星子至九江的官道上,不管是黑夜或白天,都有三個行蹤飄忽的人影在窺伺著往來行人,他們就是姥姥和鳳、瑛兩姑娘。
黑無常拼最後一口氣說出,咕呼一聲躺下了。
首先在後院傳來兩聲慘號,接著四處響起連聲鬼嘯。
「大爹一切費心,茹兒是你看大的,也說是你大爹的孫女兒一樣,府中人眾口雜,大爹請多費心。」
深深的垂下的珠簾內,傳出一個溫婉慈和的婦人語音,緩緩地道:「大爹,老爺真的準備上京嗎?」
片刻,四人先後醒來,東海神龍已聽清文俊與黑無常的對話,已知其敵,趕忙爬起行禮:「大俠雲情高誼,小老兒粉身難報萬一,待……」
「別只是只是,一切都不用你擔心。喏,這是圖形。瞧,雄壯英俊,宛如玉樹臨風,容易找的,我已以本府文書傳頒各地驛站,並請沿江各府協助,隨時可以調撥人手給你襄助,獲得信息必須以八百里飛騎火速傳送,各地驛馬經常是晝夜待命,不得稍懈,你還不放心嗎?」
東海神龍倏然變色而起,向外沉聲說道:「令主是不問內情,不允申辯,非留下柯某全家不可了嗎?」
「赤瓊草之毒,解救須在半個時辰之內。」聲音又在耳邊清晰地響起,語氣略帶堅決,「救他們」。
他向右跨了一步,那兒有一個足可容身的破洞,身軀一沉,沒入屋下去了。
「兩者都可。」
看鳳姑娘的神態,像是非置他於死地絕不甘休似的,他一向就怕和她們碰頭,處處迴避,但她們卻像陰魂不散一樣,怕見她們偏偏經常碰頭。
東海神龍走至神案前,拔出兩支閻王令旗,雙手一合一張,令旗成了一堆粉末,張開掌吹散粉屑,向外亮聲說道:「這是老夫的答覆,姓柯的不是那種自行了結的匹夫。」
他話聲未落,翠影一晃,「叭」的一聲脆響,他挨了一記莫名其妙的耳光。那纖纖玉手柔若無骨,晶瑩如玉羊脂,可是摑在臉上的全不是那麼回事,像一條火紅的烙鐵,以千鈞力道飛撞而來。黑無常黑臉上如被燒紅了的鐵鎚所撞出,大牙不受管制,跑掉了四顆,鮮血溢出嘴角,身形踉蹌後退。
情形是一面倒,柯乾兄弟渾身是血,賊人越聚越多。
瓦面上呼喝暴叱之聲,震耳欲聾,小賊們假使閃亮火摺子,保險會被不知其所來的歹毒水珠射中,準死無疑。這一來,總算保住了院屋不禁被火焚之厄。
「記住,不要管我,由世昌依計畫行事,不得有誤,為柯家留一條根苗。」
白無常叫道:「退?哼!你們的皮,全得留在閻王谷。」「唰」一聲,一棒搗出,左大袖向旁一拂,要奪飛舞而來的蛟筋鞭,身形急進。
眼見三個人誰也別想活,怪事發生了,早已避至道旁的三匹千里馬背上,突然飛起三條人影來快!閃電堪可比擬。
黑無常沒上來,鳳姑娘已嬌叱出聲道:「給本姑娘快滾!你們這一群三分不像人的兩腳老虎。」
王員外的兩千金,正坐在她那華麗的雙輪馬車上,由九江府外婆家裏趕回破山村,眼看到家,卻發生了意外。
由九江而來的十匹健馬,卻以全速向星子狂奔,兩匹馬一排,相距十來丈急進,馬上是六個老少勁裝朋友,和四名身穿道袍的中年道人,他們似乎急著要趕路,一個個伏鞍狂奔。
鳳姑娘的臉色可大不妙,板著臉,閉緊嘴,她明澄的秀目中,已消失了柔和明艷的光彩,代之而起的是兩把銳利的劍簇,寒森森的直欲透人肺腑,令人不寒而慄。
「當然知道,只是……只是……」另一個囁嚅地答。
「假使她仍如當年那樣癡情,師父倒願請她以百花洞天,和我們同參上乘造化之功。所以,你日遇上她的門人,要讓她們一步,免得又傷她的心。」
第五隊馬上人正是一隻老道,眼看要發生覆車慘劇,但他們卻無動於衷,仍想繞車而過。這一來可好,駕車馬被韁勒得只有亂跳亂掃的份兒,馬車也就像喝醉了酒的瘋漢,劇烈地搖擺起來。
四個人全都站起來,飛快脫掉外罩襖衫,顯出裏面結紮停當的勁裝,臉上全浮起傲岸而又從容的微笑。
「大管家已經替你準備了一千兩銀鈔,不夠用你可憑文書到各地暫調,多少不計。還有,這件事絕不可讓人知道,這是張大爹奉夫人之命交辦的事,洩漏些兒口風,你別來見我,咱們走吧!」
他一挫腰,左掌順勢向後一帶,去封白棋子的去勢,霎時閃身斜飄三步,他一動,白棋子似已通靈,如影附身繞到他身前,急射而下。百毒書生大駭,也激得火起,一掌打出剛猛無比的罡風,同時舉劍一振。
十二匹馬一到,有兩個道人手握兩根長約兩寸,被鮮血染紅了的馬毛,飛縱到死馬旁邊,當他還未核對馬毛以前,目光落在破車的窗簾上,本來是殺機重重的面容,突然變成鐵灰色,佈滿驚駭恐怖的容色,「啊」了一聲,踉蹌後退,轉身飛身上馬,顫聲說道:「師弟們,快!回武當去!快!」
「叫你站住!」聲音更冷,隱泛怒意。
「老爺上京親叩龍庭也不成嗎?」
「姥姥,你老人家難道信不過鳳兒的目力?」
「這是方面大員的權力,大人斷無機會上睹聖上天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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