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荒村除奸
「救我……啊……」扇魔拔出插入小腹的一枚扇骨。
「你是誰？」
「在下要回去一趟。」追魂一劍堅決地說，繞一側向走道口移動：「但願王老弟的話……」
接踵而至的打擊更為兇猛，更為快速，更為沉重。
另兩位是侍女，也穿了墨綠衣裙。
廬山真正能耕種的大山谷有二：康王谷和棲賢谷。康王谷介乎馬耳、長嶺、大漢陽峰、小漢陽峰之間。
這幾句話，豈不是表示他比殷姑娘高明嗎？當然更比凌雲燕高明多了。
「你認識我，是不是？」凌雲燕問。
猛抬頭，他愣住了。
「我叫張……王一鳴。」
不折不扣的花拳，確是令旁觀的人，眼花撩亂，當事的許玉振更是看不出拳路，胸、腹、脅、肋……一連串重擊，不知拳自何方來，足足退了十餘步，完全失去自保的力量，挨一下叫一聲。
江湖朋友把這些人，稱為保暗鏢的。其實，這些人只是一些好勇鬥狠的混混，真正混出頭來的人沒有幾個，聲譽和地位比起正式鏢局的鏢師，相差十萬八千里。
「砰噗噗……」著肉聲急如驟雨，外圍的人只看到他的兩隻大拳頭暴雨似的亂飛，拳拳著肉，出拳似乎毫無章法，拳落也虛實互用，擊中處力道也時強時弱，令人目不暇接。
「他為何要救走你？」
長滿青苔的絕崖下，枯草叢中坐著以五嶽朝天式打坐的國華。
「住手！」沉喝似暴雷先一剎那傳到：「你們兩個瘋了嗎？」
國華緩慢移動的身法，所發的聲浪也微乎其微。
「是一種有七分近似溶金掌功的奇功所傷，自骨碎的情景估計，這人的掌功火候有限，還沒有溶金掌七成勁道所造成的損害嚴重。」檢查碎掌的人，用權威性的口聽宣佈結果：「收指的力道不勻，所以遺留下抓扣的痕跡。倒是掌心所發的勁道相當均衡強烈，因此中骨幾乎碎成粉狀。兇手可向練了溶金掌的人著手調查，就可找出兇手的來龍去脈了。」
第五拳、第六拳……
吸引飛蛾的火？誘獸入伏的陷阱？
「不知道，走散了，她鬼精靈得很。你是不是要去找鬼劍張道？」
「叮叮叮！」三聲脆響，三枚斷魂釘擊中三根鐵肩骨，半空中火星暴射。
「章叔別聽她胡說八道。」凌雲燕理直氣壯分辯：「我在捕捉一個叫花拳張奎的人，她居然在一旁說風涼話，莫名其妙。」
「吳會昌，你最好離遠些，這老兇魔正打算殺你滅口呢。」國華提醒追魂一劍留神：「至少，他打算拉你作伴，多一個人墊棺材背，在黃泉路上也多一個伴，少一分寂寞。」
「你……」扇魔語不成聲。
跟在後面的三隨從兩男一女，看外表便知道都是功臻化境的高手名家。
他認識國華，認識國華所扮的花拳張奎。上次國華故意讓凌雲燕制住，他與鬼劍張道恰好碰上，由張道出面騷擾，他潛伏在旁候機，所以看到國華被擒，看到天涯怪乞與蒙面的殷姑娘救人。
追魂一劍驚得毛骨悚然，呆了一呆，接著發出一聲淒厲的狂叫，發瘋似的奪路狂奔。
「你自己去看吧，老花子。」
一連七八記重拳，楊龍扭曲著摔倒在地上，發出痛苦地呻|吟。
那位穿了紫色衣裙，披了銀狐裘的少女美得令人目眩，不但比凌雲燕年輕些，也美艷些。
他本來是個寒暑不侵的人，但這時卻戰抖得十分厲害。
沒有工具，如何掩埋？他舉目四頤，看到左方二十步外，長了一棵臂粗的樹，正好弄來挖土。
「砰啪啪……」拳頭開始落在頭臉了，響聲與著體及腹有異。
他知道天涯怪乞說的話有道理，所以懶得抬摃。
堂屋中有四個人留下：扇魔、水神、追魂一劍，另一個暴眼凸腮的中年人。
劍虹排空而至，鋒尖及體。
「你看到了嗎？」他止步向天涯怪乞問。
國華左掌一搭一勾化招，扭身切入，霸王肘貼身攻出，噗一聲肘尖重重地撞在楊龍的左肋尖上。
「江湖朋友誰不知道凌雲燕程燕程女俠呀！我這江湖浪人不能不怕。」他苦笑：「我可沒落過案，姑娘未必能入人於罪。」
「好，大家辛苦些，刨出他的根來。根據武昌的檔案，這人才是三霸天死亡的關鍵性人物，山東謀逆案的另一批疑犯首要。至於天涯怪乞，只是一個古怪老悖，好管閒事的江湖浪人，不必為他浪費精力，以免迷亂了偵查方向。你們留下幾個人繼續偵查，有新發現再派人稟報，小心了。」
「人呢？」他訝然輕呼。
「抱歉，你已經不中用了。」
「嘿嘿嘿……」一陣令他毛骨悚然的陰笑自身後傳到，幾乎令他驚跳起來。
「不會吧？」
「相信你不至於太愚蠢，走吧！」
「這……這豈不是破了在下的氣功嗎？」
凌雲燕這才記起冒充花拳張奎的國華，轉身用目光搜尋。
國華身隨掌轉，移動了幾次方位。
「破了氣海，你可以平安離開，信譽保證。」
這瞬間，扇魔一腳將火盆掃飛，炭火熱灰傾盆向國華罩去。
「你胡說些什麼？」追魂一劍沉聲問。但他畢竟是個老江湖，本能地提高警覺，後退了兩步，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國華扭身側倒，左足貼地伸出，扇骨一閃而過。
「吳會昌，你……」扇魔變色叱喝。
「咦……」三女一男幾乎同聲訝然驚呼。
國華鬼魅似的出現在通向內間的走道口，手一抖，一根飛爪百鏈索繫就的套索破空飛出，半分不差套住了坐在側後方的水神頸脖。
「在下說真話，你們肯相信嗎？在下所說的，都是你們希望在下……」
ｈtｔps://ｍ•ｈｅｔｕｂｏｏｋ•ｃoｍ•ｃoｍ「他……他當然知道，目前正……正替敝……敝長上效力。」扇魔的目光，陰森兇狠地落在追魂一劍身上。
「錚！」中年女人拔劍出鞘。
扇魔的奪命陰陽扇一樣，電芒破空銳嘯。
「我把我的財寶全部給你……」
那麼，狂龍為何依然派人在這裏作無望的守候？
「不是的，是一位高貴女施主的愛女，很頑皮，纏著我帶她去山區看熱鬧。」
即使肯激於義憤偶或伸手出頭，也是各自為戰任性妄動，直至被各個擊破死而後已。
「這幾天，在下已獲致心意神合而為一的通玄境界，由於無意中獲得凝神入虛的奧秘，一通百貫，武功突飛猛進。我現在要殺你，不過舉手之勞。再過幾天，我不舉手也可以殺死你。」
「砰噗噗……」響聲可以分辨出擊中的部位在何處，清脆些的必定是骨露肉少部位。
亭後是凋林、竹叢、幾株古松。
「你……你分明……」魅劍三絕怒聲說。
「要你的口供，你的命已經保住了，好好把握吧！除非你自己不要命，用假口供來搪塞。」
可是，自己收不住勢，慘叫一聲，跌入炭火中掙命。
「王寄。」追魂一劍跳起來驚叫。
「他在危言聳聽挑撥離間，笨驢。」扇魔怪叫：「現在的情勢是二對一，你如果中了他的挑撥離間計，那就是一比一了，他就可以全力對付我，回頭再任意宰割你，你還不明白？」
看不出有呼吸的象徵，當然是死了，坐化啦！
「你不要管，我來處理。」凌雲燕伸手攔住了中年女人，邁步出亭。
老天爺是勢利的，不會回答他任何問題。
「屬下遵命。」右首的青年欠身答，一躍越欄出亭，輕靈地出現在國華身前八尺左右，精光四射的大眼，凌厲地狠盯著國華。
他打一冷戰，乖乖往歇腳亭走去。
「在下並不貪，只問三件事。其一，你們明明知道在這裏不可能等得到范大嫂母子，卻公然張揚在此地守候，其中必有詭計陰謀，所以我要知道你們人手的分佈和安排，現在該你回答了。」
「砰匍……」許玉振仰面摔倒，口鼻出血，眼圈發青，臉頰先紅後紫。
聲落劍出，身形一閃之下，劍虹已從側方攻到樹後，快逾電閃。
中年人從他身右狂衝而過，砰一聲撞在壁柱上，整座茅屋搖動，積塵紛紛下墜。
老魔這才知道，雙方的武功造詣，相去足有十萬八千里，水神和暴眼凸腮的同伴，死得一點也不冤。
「再上去，楊龍。」凌雲燕嬌叫：「別給我丟人。」
「這麼說來，這個來歷不明的王一鳴，並不能算是一流高手了。」
「不……不認識。」他惶然急急接口：「聽說過而已，所以……所以……」
和尚橋路旁農舍的人，撤走了一半，是跟著章叔一群人走的，浩浩蕩蕩直奔大林寺。
「我不聽你的鬼話。」
一聲長笑，許玉振抓住他移步的空隙，突然疾衝而上。
「這是說，上下的創傷，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功力所造成的。」飛天夜叉沉聲問。
「屬下聽候吩咐。」兩青年抱拳行禮同聲發話。
「吳會昌，這幾天你回過家嗎？他們不放你回去的，因為自從那天他們把你帶走之後，片刻便屠光了你吳家滿門，先將人趕入地窖，再施毒與炸毀地窟，趕盡殺絕，好慘……」
「我一頭霧水。他拍活了我的穴道，罵了幾名粗話。叫我滾！要不是念在他救我份上，我可不饒他。」
他先向北走，小徑往北可以抵達府城。
「哈哈！如果你把老江湖追魂一劍看成笨驢，那你一定是比笨驢更笨的笨驢。」國華大笑：「他也許太過貪生怕死，太過自信認為你們以為他有利用價值，不會對他下毒手。他卻沒料到，你們不殺他，卻先殺絕他滿門百餘口雞犬不留，等找到范大嫂母子之後再宰他。」
三個女人目不轉眨地注視著他，凌雲燕美麗的面龐有似笑非笑的表情。
「王老兄，有話好說……」扇掌心虛地急叫，怎地撲上去？
「不要苦苦煎迫。」他利用樹幹障身，揚劍大叫：「在下的劍術甘拜下風，咱們赤手空拳放手一拼。」
這種一語雙關的刻薄話，鋒利得可以傷人。
「此路不通！」竹林內的兩名大漢同聲怪叫，兩支長劍在丈外指向他的胸口。
「不許說謊！」
「這個……」
「這位追魂一劍吳大爺也知道嗎？」國華向在一旁發抖的追魂一劍一指。
「人呢？」她向遠處自己的隨從大聲問。
「老鬼婆。」他壓下心潮的激動：「是禍躲不過，老夫躲了你四五年，依然躲不過，你真像個纏身的冤鬼，算老夫栽了。」
「破了我的內功，我寧可死掉。」扇魔厲叫，陰陽奪命扇猛然揮出，三枚扇骨化虹飛射，接著咬牙切齒地猛撲而上。
「少廢話！叫你往前走你就得走，除非你能躲得過在下要命的一劍。」
「算了算了，一個江湖小混混，值得花工夫去窮搜？正事要緊，大家走吧！」章叔不耐煩地下令。
「你還是王一鳴？」
以他的聽覺來說，絕對不可能有野獸出現在二十步左右而毫無所覺，更不必說拖動一具沉重的屍體了。
「噢……」許玉振在地上掙扎狂叫。
看到那相貌猙獰，穿了那件怪披風的身，他倒抽了一口涼氣。
「你不信？早些天，連我自己也不相信呢。我要向你求證一些事，還不想要你的命。」
站在兩女身旁的人，是個臉色蒼灰，相貌陰森可怖https://m.hetubook.com.com的人，年約半百出頭，三角眼的冷電尤其令人心寒。所穿的黑袍又寬又大，雙袖也特別寬長。所佩的劍特別沉重，很寬，但比常劍短了八寸，極像雁翎刀。
「上覆副統領，事實如此。」驗碎掌的人欠身答：「內功碎掌，外功重擊肚腹。按理，該用內功傷腹，外功傷掌才對。這人用反了，如不是有意亂人耳目，就是一個性情怪異，不按常理搏鬥的人。武林朋友中，有這種習慣的人並不多，不難找出線索，也就可以查出王一鳴的來歷了。」
凌雲燕的輕功譽滿武林，竟然慢了一剎那，可能是估計錯誤，沒料到他不接招，所以沒抓住如影附形的機會，再次追襲出劍，他已再竄丈餘，閃在一株古松後面了。
「我剛從北面來，途中碰上那群人，綑著十二名囚犯，我只看到這些。他們是朝庭密使，負責緝拿逆犯，不能怪他們。」
國華確是靜坐，但不像是行動，坐在草中紋絲不動，身體鬆散，看不見胸前的呼吸起伏，雙目半閉，與其說是睡著了，不如說死了還來得恰當些。
他站在馬耳峰的峰腰上，俯瞰著下面的康王谷。
這幾句話說壞了，激惱了凌雲燕。
當殷姑娘救他的剎那間、凌雲燕曾經衝上相阻，被殷姑娘信手一劍震飛丈外，幾乎被震倒。
國華不退反進，雙盤手化招閃電似的乘隙切入，快得令人目眩，雙掌八方飛舞，人貼身拳亦著肉。
歇腳亭位於坡腳旁，小徑則繞坡而過，因此當經過的人沿路繞出，便可看到歇腳亭。而亭中的人，事實看不到路兩端三二十步外的景物。
「留下？有，屍體。假使他們能追殺雞犬，恐怕雞犬都光了。哦！跟著你的那位小傢伙，身手相當高明，是你的門下小花子吧？」
「吳會昌，毛病出在你的一窟珍寶上，和你在江湖的一些朋友。把你一家殺光了，所有的珍寶都是他們的了，再也沒有你的朋友出頭追究了，閣下難道不明白？」
柱粗徑尺，中年人的雙爪一合，十指盡沒入柱，連手掌也插入一半，身軀一軟，抓懸在木柱上渾身抽搐，牙關咬得死緊。丹田貫入八寸長的斷魂釘，鐵打的人也受不了。
找不到只好罷休，懷著滿腹疑雲，丟下木棍準備離開崖下。
凌雲燕逼近樹幹，作勢進擊。
雙方都帶有親信人員，這些人大概見怪不怪，不約而同退得遠遠地，有些忍不住掩口竊笑。
「我剛到，他們正撤走。」
「別聽他胡說八道。姓王的，你枉費心機，說得太離譜，沒有人肯信的，閣下。」扇魔沉著地說。
「所以你一聽我通名便逃跑。」
國華右手一抬，從警哨身上搜獲的一枚斷魂釘自掌心飛出，泰然向左橫跨兩步。
江湖上一些怪傑名宿，整天為了一些個人小恩怨死纏不休，不過問身外的大事。
國華躲閃的身法也快，移動十分迅疾，不但身形已繞樹移位，而且還能出劍封架，錚一聲將攻來的劍架出偏門，暴退丈餘，重新閃在另一株古松後面，臉上出現惶急的神情，明亮的眼珠不住向四周亂轉，充分表示出他要找地方逃走的意念。
「我得四處看看。」他向自己說。
「許玉振，替我教訓這個混混，上！」凌雲燕指著國華下令。
是飛天夜叉井綃紅，狂龍的副手。
「真的？」
顯然，凌雲燕已經認定他不是要找的王一鳴了。
懼念一生，信心崩潰，大事休矣！
「不必打主意逃到外面求救，外面的人都被在下清除了，你唯一的生路，是在此地與在下拼骨。」
因此，這些人就難免做出一些背地裏見不得人的勾當，也就無法獲得各方人士的尊敬。
無影刀那乾瘦的身軀，在寒風中瑟縮，顯得更蒼老，更孤零。
國華也無法擺脫她遠走高飛，因為四周已經合圍，共有十四名男女先後現身，站在遠處嚴防他逃走，他只好在附近十丈方圓的古松竹叢與雜樹間，與對方捉迷藏，作困獸之鬥。他的右膀和右胯，已出現刺破與割裂的兩處劍痕，幸而損了衣褲而肌膚無傷。
「救命啊……」扇魔在煙火中淒厲地叫號。
這次他丟掉了代表花拳張奎的包裹，本來就預定丟棄的。現在，他不再是花拳張奎，變成了王寄。
「陳大人沒有殺我全家的理由，我是全心意向他效忠的。」追魂一劍淡淡一笑，似乎恢復了信心。
「好，就算你是王一鳴，誰帶你走的？誰替你解了本姑娘所制的穴道？」
「你的花拳值得驕傲，拳路詭奇變化莫測。」凌雲燕看出他心虛，口氣不再冷硬：「那種貼身纏鬥的下乘拼博，本姑娘毫無興趣，哼，我要把你所有的能耐逼出來，就可以找出你的根柢了，看你還能用什麼假話來誆騙。你的言行舉止有太多的破綻，看你還有什麼好的謊話來自圓其說。」
「你走不了的。」國華向也想奪門逃走的扇魔沉靜地說，左掌攤開，露出兩枚斷魂釘：「我一定可以在你身形一動的剎那間殺死你。」
「我這人做事十分公道，守信用。對敵人，我只要求一件事。比方說，我要你的口供，絕不會再要你的命。如果要你的命，絕不會再要求別的事。不像貴主上那麼殘忍惡毒，要錢又要命。」
「這是眾所周知的事……」
「又碰上了。」他自言自語。
凌雲燕心中雪亮，花拳張奎絕不是小混混。
在他的心目中，國華僅是一個剛入流的江湖混混而已，禁不起凌雲燕一擊。
「好傢伙！人都躲得隱隱地。」他一面觀察一面自語：「埋伏的人不少呢！我還得賭賭運氣。」
人不見了，平白失了蹤。
「你會hｔｔｐs://wwｗ•hｅtｕbook•cｏm•com說真話的。」
谷中的唯一小村中，升起青煙白煙，整座村落已經成了瓦礫場，房屋已夷為平地，火焰已熄，瓦礫中仍有餘燼，青煙白煙裊裊上升。
范大嫂母子到底躲到何處去了？這裏一而再發生事故，再笨的人應該明白，在這裏守株待兔必定勞而無功。
他隱下身形。蛇行鷺伏接近了農舍後方三十步左右。那一叢凋枯了的灌木側方。
「程女俠，何必呢？」他戒備著徐徐移位：「就算在下有眼不識泰山，那也不算錯呀？並不是在下有意開罪你，而是諸位不分青紅皂白找上在下的。」
「哈哈！你會聽的，以後死總比現在死好得多，是不是？」國華用充滿揶揄性的口吻問：「現在死你捨得？你分得的財寶豈不是便宜了狂龍？」
江湖三大女劍客之一，魅劍三絕陳紫鳳，狂龍陳百韜的女兒，玉樹公子的妹妹，凌雲燕的小姑。
小徑旁一株古松下，天涯怪乞正襟危坐。
沉肘翻掌一擊，楊龍吃足了苦頭。
一群人圍聚在後院裏，靜靜地察看三位行家檢查屍體。
「這……」追魂一劍又開始生疑了。
「咦！」所有的十餘名隨從都訝然輕呼，兩面一分，慌張地在樹根草叢中搜尋。
「王老兄……」
追魂一劍臉色漸變，兇狠地盯視著扇魔。
農舍後面的山坡凋林中，國華藏身在樹後窺伺，他不知道那些人在農舍內談了些什麼，但心中疑雲大起，越想越可疑。
有八名剽悍威猛的人，一字排開站在六七丈外的松樹前，神色漠然不言不動。
「哦！膽氣不差，人呢？」
「王老兄，難道閣下與敝長上有何仇怨嗎？」扇魔死中求生，想用生花妙舌說動對方：「敝長執法大公無私，少公子行道江湖大仁大義……」
終於，接近至三丈左右。
扇魔和追魂一劍面向裏坐，都可以看到走道口，但套索來得太快太突然，眼前發現有物移動，已經來不及了。
「我願意賭一賭。」追魂一劍咬牙說：「此中確有可疑。此地距舍下不遠，而你們卻把在下看得牢牢地，不許在下擅離半步。此地有你們一群高手守候，沒有要在下寸步不離的理由。」
但章叔已經搖手相阻了，哼了一聲。
水神糊糊塗塗了賬，另一位魔爪功傲世的人，也一照面就完了，扇魔怎麼不驚？
這時的國華，已改扮為花拳張奎，或者可稱之為王公子王一鳴。
四個人堵住他的退路，把他堵死在崖根下了。
「嫂嫂，你居然有興趣在山林間，玩捉迷藏遊戲。」紫衣少女用譏嘲性口吻揚聲說：「真是雅興不淺，也許，這是報應，追逐你的人太多了，現在輪到你追逐別人啦！」
「王老兄，敝長上真的有意交你這位朋友……」扇魔一面說，一面往虛掩的柴門退。
「真死了！」他頹然放手，挺身而起不由黯然嘆息：「一個剛入流的小人物，在這高手如雲，個個兇殘的山區，遭到不測乃是必然的事，你該早些退出山區的。剛才大概是野狗接近了他，我得將他掩埋，入土為安，免得膏了獸吻。」
「匡陽村的大屠殺。」
要想擊中不接招的人，而且對方利用樹幹竹叢躲閃逃避，身法也快，事實上有困難。凌雲燕攻了三十劍，奔東逐北緊鍥不捨，依然無法可施，勞而無功白白浪費精力。
「看見什麼？」天涯怪乞反問。
「你給我小心點，我會讓你永遠後悔。」紫衣女郎向凌雲燕兇狠地說。
「是的。估高些，勉可算是一流高手。」
扇骨是射向追魂一劍的，距體近尺便被國華從側方發射的斷魂釘所擊中，危極險極，只要有分毫之差，追魂一劍難逃大劫。
他大吃一驚，向路旁的竹林急竄。
「嗯……」水神驚叫了半聲，身軀飛起撞向走道口，一勒之下，頸骨立折，即使有天大的本事，也無能為力了，即使是氣功蓋世的高手，未動功護體，與常人並無不同，同樣禁不起意外的致命打擊。
「我不會比你更害怕，因為我的仇人比你少得多。」國華微笑說：「破了內功，你的死仇大敵就可以操刀任意宰割你了。這一來，你一定會乖乖找地方躲起來。這一來，你的命就可以保住了。」
灌木叢前緣與枯草銜接的草窩裏，三個黑衣大漢潛伏在內，居高臨下監視著下面的農舍，與及上下的小山徑。
他仰面躺倒、側滾、竄起、暴退，險之又險地脫出劍尖的控制，遠出兩丈外。
「哼！」
「休想打逃走的主意。」凌雲燕再次釘緊他得意地說：「你已經是入阱的虎，進網的魚。」
他到了村旁，一掌劈斷了樹幹的上半段。俯身再加上掌，樹中段便成了一根六尺長、可用來撬士的鏟棍。
「為什麼呢？為什麼呢？」他伸手向天，用變了嗓的聲音向蒼天詢問。
一個時辰之後，國華出現在農舍的後面山坡上。
沒有脈息，試不出絲毫脈動的痕跡。
「奇怪。」檢查腹部的人皺眉頭說：「這是純粹剛猛外功所造成的傷害，因重擊而震崩內臟，絕非內力深入所形成的重創，用的是足跟的蹬力，肚皮肌肉所以會破裂。以外功破內家，這人的外功的確驚人。」
「別聽他胡說八道，吳會昌。」扇魔撤出陰陽奪命扇：「姓王的，你怎會找到此地來的？來得好。」
「你有何用意……」
「你唬我不住的，哼！別人怕你江湖三大女劍客之一魅劍三絕陳紫鳳，我凌雲燕可沒把你當作一回事。」凌雲燕毫不退縮頂了回去。
他伸手在國華的眼簾前晃動幾次，國華連眼皮也沒眨動一下。
「你……你說什麼？」追魂一劍大驚失色。
許玉振不住踉蹌暴退，馬m•hetｕｂｏｏｋ•coｍ•ｃｏｍ步大亂，一雙手狂亂地封架，卻連一拳也難以封住。
出乎本能地，他緩緩拾起那根木棍。
國華的身影神奇地消失了，似乎是從炭火中消失的。
「屠村也不能怪他們？」
像這麼一個五短身材的人，穿了這麼寬大的黑袍，委實令人莫測高深。
「往前走，後退是死路。」為首的大漢雙手叉腰沉叱。
「剛好趁手。」他掂量著樹幹自語，轉身住回走。
「沒有什麼好商量的，老哥。」天涯怪乞長嘆一聲：「告訴老道，離開那些人遠一點，他們打著執法者的旗號，你們是鬥不贏的。老道為人氣量小，我花子就懶得和他計較。但那些人不同，不會輕易放過他的，人多人強，何必用雞卵去碰石頭？」
十神十魔中，論真才實學，十神略勝一籌，神畢竟比魔的名頭響亮些。
「謝了。」國華擺擺手：「我這次來九江，絕對不要錢財珍寶。你和追魂一劍一樣，生死關頭，同樣想用珍寶來保命。」
「夠了夠了，你們有完沒有？」先前沉喝的人在一旁大聲叫：「怎麼一回事？」
凌雲燕那一身黑勁裝，雖則曲線畢露引人遐思，但總不若穿衣裙那麼具有魅力，勁裝也無法表現女性的特有風華。
「真晦氣，又碰上你了。」他苦著臉說：「我承認你很了不起，但我並不一定怕你。」
「哈哈！你明明知道憑你們兩塊料，絕料拼不了我，何必說大話？吳老兄，趕快從後面出去，此地距你家不遠，回去看看吧！記住，不可從路上走。」
肘一沉，啪一聲響，掌背上翻，擊中楊龍的臉部。鼻尖受不了重擊，挨一下就出血。眼睛也是要害，指背輕敲一下便眼前發黑直冒金星。嘴唇也受不了重擊，碰一下就會開裂。
楊龍受得了，但已失去搶攻的機會了。
他的重要包裹，藏匿在山中極為隱秘的地方，出動時僅攜帶必要的代表身分物品。
光禿禿的田野中，十幾頭失主的家犬，不住向火場淒厲地狂吠，失窩的家禽逃入山林。
炭火奇熱無比，沾衣即燃，沾肌皮焦，眨眼間煙火瀰漫，焦臭刺鼻。
的確太離譜，追魂一劍果然疑雲盡消。
「不要哼，你老哥也聽不進逆耳忠言。」
「那你……」
扇魔驚得打一冷戰，臉色大變。
「聽信他的胡說八道，那才是真的愚蠢。」扇魔冷冷地說：「你知道，你離開沒有人陪伴，會有些什麼結果，你想到了沒有？」
他們所得的代價也少得可憐，但並不保護人貨的安全，生死各安天命。
「在下……」
另兩名假寐的大漢，糊裏糊塗真的睡著了。
「你不要說風涼話，假使換了你，你也會害怕得要死。」扇魔咬牙說。
「難道是被野獸拖走了？」他大感驚詫：「可能嗎？我難道耳聾了不成？」
他的耐心超人一等，潛伏不動，靜候變化。
「愚叔懶管你們的急氣之爭，大家趕快到大林寺會合。」章叔不悅地說：「三隻鷹已有線索，沿途大家必須小心了。小燕，花拳張奎只是一個保暗鏢的混混打手，小有名氣而已，捉來何用？斃了就算了。」
「是的……」
「小妹，不要以為你那高貴驕傲的外表騙得了人，你騙不了嫂子我。」凌雲燕說的話倒沒有多少怒意，卻帶了更銳利的刺：「你的胃口當然與眾不同，你用不著追逐別的人，你只要招招手，媚眼兒一拋，就有人甘心情願在你的紫裙下送死。但是，你做得十分聰明，迄今為止，還沒有外人知道你是……」
「該死的！你以為你真的不錯嗎？來人哪！」凌雲燕光火地尖叫。
康王可能是匡陽的訛稱，該稱廬山（匡）之陽。
「真的嗎？但願真的是胡說。你們希望在下承認是王一鳴，沒錯吧？所以，在下只好承認了。」
另一名青年一躍而下，大喝一聲，衝進一掌吐出，用內家掌力攻國華的左肋，下重手了。
繞過小漢陽東麓，抬頭看到東南角一處絕崖下。草木簌簌而動，有野獸受驚竄走的徵兆，心中一動，立即向崖下掠去。
飛蝗石一閃即至，奇準地擊中負責監視大漢的玉枕，力道恰到好處，大漢向前一仆，伏下失去知覺。
這一記霸王肘力道極為沉重兇猛，內功火候稍欠的人，必定護不了身，甚至肋骨可能折斷。
「你休想打主意逃走。」凌雲燕一面接近一面說：「附近最少也有十個人候命攔截，你唯一可做的事是和我放手一拼。」
屋中生了火盆，三個人在烤火取暖，暴眼凸腮的中年人，則傍在窗臺旁，透過窗縫向外張望，留心察看外面的動靜。
「叫他快點過來。」歇腳亭內的凌雲燕嬌叫：「不來就先砍掉他一隻手。」
「拼死了你他再回去……」
「在下要把你打個半死。」許玉振傲然地說，雙掌一錯，無畏地步步進逼。
「哎呀！冤家路窄。」他低聲驚呼，轉身悄悄往回路開溜。
半個時辰之後，他出現在東面大漢陽峰北麓的山徑中。大漢陽峰是廬山第一主峰，北面是小漢陽峰。
觸手處其冷如冰，可是，肌膚仍然是柔軟的。
他那雙本來並不陰森的老眼，這時卻泛現獸|性的光芒，陰森、怨毒、可怖。
凌雲燕冷哼一聲，不再多說，一拉馬步揚劍待敵，劍向前一伸，劍氣出隱隱龍吟。看雙方的陣仗，可不是開玩笑，而是各展所學來真的，一接觸便可能生死立判。
後面人影乍現，三個黑衣大漢堵住了他的後路。
「你要什麼口供？」
那位暴眼凸腮的中年人，突然飛撲而上，雙爪齊出，來一記餓虎撲羊，用的是火候精純的鷹爪功，可抓石成粉的激世絕技，普通刀劍砍在爪上如中金鐵，毫髮難傷，而被爪抓中的人，wｗw.ｈeｔuｂook•com•coｍ必定骨碎肉腐死路一條。
「胡說！」
亭後的松樹叢中，大踏步出來兩個英俊、強壯，神情傲然不可一世的年輕人，穿的黑勁裝外，加穿了玄狐皮背心，英氣勃勃，氣概不凡。
他們忽略了身後，也由於山風凜冽，草木被風吹得呼呼嘯鳴，聲浪一陣緊似一陣，聽力大打折扣，無法聽到特殊的聲響。
他站在亭外，逼他來的五個人並未跟來。
他知道水神的鐵笛，可以噴出可怕的毒汁，在屋中拼搏，絕難躲避毒汁的噴射，不能冒險。
凌雲燕憤怒地停止追逐，轉身面向著站在遠處的紫衣女郎，柳眉倒豎杏眼睜圓，顯然怒極。
轉過身來，他感到心頭一驚。
兩名大漢蜷伏著假寐，用羔皮外襖蓋住身軀保暖。一個坐在草中，從草隙中監視下面的動靜，發現有人或看出異象，便用特殊的信號，通知農舍中的人應變。
國華的反應甚快，先一步奪取楊龍插在腰帶上的佩劍，拔劍丟鞘一步步向外退。
那年頭，真正開鏢局的人少之又少，一般商賈旅客，為保人貨安全，皆花些銀子，請一些會幾手拳腳，敢打敢拼的人隨行保護，稱之為保鏢打手。
當他繞過坡腳，距歇腳亭不足二十步，便看到歇腳亭中的三個女人了。
「這是你自找的。」重現在門側的國華呼出一口長氣：「本來我無意殺你。」
「你……」
「吳老兄不會相信你的。」扇魔得意地說：「吳老兄，聯手，拼死他！」
「你親見的。」
所有的人，都出動搜索，搜了老半天，連蟲也趕不出幾隻來。
「那大概是真的了。哦！還留下些什麼人？」
無影刀又哼了一聲，拔步走了。
王寄不需帶包裹，只須化裝易容，穿了王寄的衣褲。他就是王寄了。
這此紫衣裙少女，就具有令男人目眩的絕世風華。
留下六個人，飛天夜叉則帶了十八名男女，取道入山向大林峰趲趕。
國華不見了，先前打坐的地方痕跡仍在。
「章叔。」魅劍三絕搶著說：「強敵在山區出沒，她竟然閒得無聊，在這裏追逐男人，簡直不像話。我說了她幾句，她說得更難聽，我饒不了她。」
「我和你們這些人，沒有什麼好說的。」國華沉靜地說：「我要向你求證一些事。」
「是一個小花子。」他信口胡扯，他曾經看到殷真如姑娘與天涯怪乞一起現身：「是不是真的小，就無法估計了，我只是從身材和黑白分明的眼睛中，猜想是小而已，他的輕功高明極了。」
「他在挑撥離間。」扇魔急急接口。
「宰了一個。」他怪腔怪調地收索往堂屋走：「現在是二比一。追魂一劍，你最好放聰明些作壁上觀，或者找一把劍和他們拼老命，報全家被殺的不共戴天之仇。」
「在下如果一一實供了，你會放在下平安離開？」扇魔硬著頭皮問。
扇魔大駭，這怎麼可能？三方面相距皆在丈二三左右，扇骨的速度迅疾如電，一發即至，被從側方擊中的機會，不會超過百萬分之一，然而卻被擊中了。
「哈哈！胡說？扇魔知道在下不是胡說。」
前面的小山坡下，小徑旁建了一座歇腳亭。
國華深深吸了一口氣，以便穩定情緒，馬步一拉，左掌右拳拉開了嚴密的防禦架式。這表示他有點心虛，預先防守缺乏旺盛的鬥志。
「第二個。」國華冷冷地說：「現在，一比一。扇魔，撲上來。」
他上次已經通名叫花拳張奎，吞吞吐吐仍想冒充王一鳴，這種笨拙騙棍伎倆，引得凌雲燕心中好笑。
亭內坐著三個人，凌雲燕和一位中年女人與一位侍女，正在低聲交談。
范大嫂母子在雷霆劍的朋友掩護，那些朋友全是三教九流的老江湖，難道竟然不知道這裏已被封鎖？
「你們……」他慢慢後退：「幹什麼？」
國華將人扯過，立即解下套索。
「你們都是些死人。」凌雲燕怒叫：「怎麼讓他跑掉了？豈有此理！」
即看即將接觸，九個人影及時飛掠而來。
「等吳老兄回去看望，他就會相信了。」國華說。
不知何時，外圍出現了三們女郎。
「是的，找他商量商量。」
「哼！這期間，你就沒說過一句真話。」凌雲燕沉下臉說。
「你要……」
扇魔武功驚人，竟然跌入自己踢散的炭火上，竟然失去掙扎的力道。
他不死心，蹲下伸手探國華的左手脈息。
外援既絕，扇魔不得不拼了。
但他這種自作聰明半露傻笨的神情，確也引起凌雲燕的好感。
家醜不可外揚，這兩個武林大名鼎鼎的女人，似乎今天吃錯了藥，竟然當眾互揭醜史了。
他站在丈外，仔細端詳這位古怪的年輕人。
紫衣女郎及時收勢，劍尖仍然指向丈外的凌雲燕，亮如午夜朗星的明眸中煞氣仍盛。
搜遍了方圓百步的每一處崖縫，每一處可藏屍體的樹根草叢，卻白費工夫一無所獲。
「我只要你的口供，破你的內功……」
飛天夜叉走了一個時辰，農舍附近毫無動靜。
人影來勢如電，劍光如匹練橫空。紫衣女郎撲勢空快速猛烈，聲勢動魄驚心。
「睡著呢，抑或是死了？」他收回手訝然自語。
他一時好奇，緩緩舉步接近。
「大概是的。在下不希望你這種將功臻化境的高手，日後糾集一大群狐群狗黨，明槍暗箭計算在下。你這種宇內兇魔，滿手血腥橫行天下，必定結了許多死仇大敵，一旦內功破了，就會害怕得要死。」
「對，王寄，現在，你終於知道在下的來歷了。宮一步騙了你，但他騙不了我，所以他失敗了。武林人不能失敗，失敗就完了，所以他完了。」
小徑是不能走的，他只好辛苦些越野而走，逐段而進，小心翼翼提防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