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渾天教
「看牢六個小輩，會發生意外嗎？長上請放心，保證太平無事。」為首大漢拍胸膛保證。
鬼見愁眼神略動，教壇總護法與教主，代表什麼？
花花太歲鷹目一翻，怒火上沖，重重地將小姑娘推倒，跨兩步越過斜躺在中間的鬼見愁，身形並沒挺起，因為絕劍坐在地上高度有限，反掌一揮，啪一聲反抽在絕劍左頰上。
這是一把兩尺八寸長的狹鋒劍，可以雙手使用，重量約在一斤半左右，真正的健鋼一級利劍，已可列為寶劍級的利器，相當名貴品質極佳，打磨得晶亮如一泓秋水。
「趙雄。運氣不好，三年混世，還沒混到綽號，但發了不少財，我已經可以稱財主。你們想謀奪陳欽差的上貢品，憑匹夫之勇，勝算不會超過兩成。如果有我替你們定計籌劃，失敗的機會絕不會超過兩成。在下這一次前來湖廣，目的就是打陳欽差的主意，打算大撈一筆，比在江湖招搖撞騙十年八年強多了。」
「人都正常吧？」杭教主向赤練蛇問。
年輕人也神色萎頓，僅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留在屋中看守的三名大漢，顯得警覺性不高，並沒嚴加監視，神情懶散不住往復走動，僅禁止囚犯接觸或說話，不許互相接近，看出有異動就拳打腳踢制止。
「哈哈，夠味。」花花太歲根本不在乎她的手腳，反而得意地怪笑：「剝光了更夠味，片刻你就會……」
劍身近鍔處，刻有兩個大篆文：追電。
「你在血魔面前侮辱在下。」
對那位流露出首腦氣勢的中年大漢，他曾經留心地暗中觀察，希望能看出某些徵候，但僅發現那人的雙耳是招風耳，在耳輪近垂處，有一道指粗的缺口，是舊創痕。
他一眼便看出六男女被形如腳鐐限繩所制的原因何在了：六男女是身懷武功的人。
「有我在，不發也得發。」他信口說。
為首大漢有耐心地檢查所有擄來的兵刃暗器，大概想從兵刃暗器中，找出可以辨識的特殊徵候記號，以便瞭解擒來的六男女真正的身分。
「咱們擇地為良，前往第二處聚會點商量，得連夜動身，大家準備了。」道裝中年人是向赤練蛇一群人說的，看出此地兇險必須撤離。
「我要親送我的船啟航。」鬼見愁挺身站起語氣堅決：「可否解綁？渾身發虛，難道怕我逃走？我也是一言九鼎信守承諾的人，答應了的事絕不反悔。」
領先進入那人身材高瘦，年約四十上下，鷹目凌厲陰森，頰上無肉，勾鼻薄唇。穿了一襲青道便袍，佩了一把古色斑斕的劍，那股陰鷙的外露神態，會讓膽小的人心寒氣沮。
他感到好笑，也有點醒悟，很可能這一雙出色的男女，真是有意前往荊州扮刺客的。按理，他們應該感謝他解圍之德的，如果沒有他用激將法間接解圍，他們鐵定會落在血魔手中，從外表觀察，兩人絕難在血魔手中僥倖。
「我答應你的條件。」道裝中年人轉向鬼見愁發話：「本教主一言九鼎，不傷害你那艘船的人。」
看守的大漢，經常保持三名，虎視眈眈頗為盡職，八個囚犯休想打主意逃走。
「你們在送死。」鬼見愁一語驚人。
他知道小姑娘並沒疲勞過度，大概體質甚佳，閉著眼裝睡，其實並沒睡著。
「我，渾天教五祖的第四祖，青蓮堂首席法主萬凌霄。以往在江湖道上，你該聽說過赤練蛇萬重山這號人物，那就是我。」
「混蛋！你的路引明白地寫明叫李雄。」
「這種舒張筋肉的藥……」
他聲稱是欽差傳奉官的親眷，巡捕怎敢把他捉來？
派兩個大漢陪伴他，事極正常。
一個含苞待放的美麗小姑娘，落在無惡不作的歹徒手中，後果極為嚴重，哪有心情入睡？
「也許吧！明天著手訓練他們巡風放哨，有問題嗎？」杭教主踢踢鬼見愁的腳：「這個人，我要用他。」
「沒你的事。」小姑娘張開眼睛，也用細小的聲音不友好地回答。
為首大漢眼神一動，氣勢減弱了一些。
「你最好不要大意。還有三天準備，聚會期咱們呈現人手不足，麻煩得很，希望在捉人充數上費心。」
「我相信教主的承諾，保證替貴教效力。」鬼見愁爽快地表示誠意：「但這次行動……」
「傍晚之前，在下游那座洲，血魔一群人現身，攔住了他和這位小姑娘。在下多嘴諷刺血魔，血魔憤怒地勒索了他們各一百兩銀子。血魔現身在這一帶，會是偶然湊巧嗎？那惡魔是欽差府的護衛，如非重大事故，不可能隨隨便便出動。現在出現在數百里外的湖廣邊境，你說是不是巧合？」
總之，知道他真正身分的人，是不會放過他的。
鬼見愁其實挺得住，但他疲倦的神情裝得神似，並沒引起大漢們的疑心，沒對他特意防範。
「心甘情願就不必服藥……」
「逃走？」他神情虛弱，嗓門卻不小：「他娘的，亡命闖道的人，誰不是甘心為發財而出生入死的？我也不例外。要想發大財，必須有人手，獨和圖書木不成林，單槍匹馬能搬得了多少金銀？現在有貴教出面相助，我高興還來不及，你老兄卻示意要我逃之，你一定瘋了。」
快艇靠上黑沉沉的江北岸，藏妥舟穿越雜樹叢，找到一條小徑，領路的人腳下開始加快。
他總算知道，這些人給他服下了什麼舒筋麻沸散，很可能性質與郎中所用的麻沸散性質差不多。
一般說來，敢用教的名目露面，必定具有強大的實力，才敢公然稱教，教必定引起官府的注意。
住處狹窄，是一棟偏屋，門窄窗小，堆了一些零亂的農具盛器，天氣炎熱，一股怪味薰人。窗口擱了一盞菜油燈，光度有限，站在窄門外向內監視的一名大漢，事實上看不清室內的景象。
這一雙男女，在他與血魔打交道時，報出是李傳奉官的親眷身分，便對他流露出敵視的神色了。目下成了難友，敵視的態度僅減少了些而已。
「咱們正在用人之際，需要大量人手助勢。」
「是嗎？你何不問問這位絕劍大劍客？」
「小姑娘，俗話說：在人矮簷下，怎敢不低頭？」鬼見愁忍不住插嘴勸解：「又道是好漢不吃眼前虧。既然已經落在他們手中，和他們合作是唯一的去路，何樂而不為？反正他們有一千種可怕的手段逼你就範，拒絕合作必定下場悲慘……」
而且，這些人不像是名號響亮的人物，卻像某一個組合的爪牙打手，難怪他看不出頭緒。
「嘿嘿嘿……」赤練蛇獰笑：「籠中的鳥，還想逞強？本教不禁男女之私，人人有權尋找快樂。你如果逞強，我會把你交給本堂的第一號色魔處理。也許你聽說過這個人，花花太歲朱信，天下這一代的五色魔之一，他對享受女人有獨到的功夫和手段。小丫頭，你希望我把你交給他處理嗎？他對少女興趣最濃，但願你受得了。現在，你願意和我合作嗎？」
「希望他們能如期趕到，不然相當棘手，咱們這幾個人氣勢不足，損失可大著呢！」道裝中年人眉心緊鎖：「不知道出了什麼意外耽擱了，按理他們該在期限前四五天趕到的。期限緊迫，咱們必須未雨綢繆。今晚大概不會再有船泊岸了，但仍得前往碰碰運氣，希望能多弄到一些人壯聲勢。你們不必出動了，看守這些人重要。」
為首的大漢將一把劍拔出鞘，仔細地察看。
另一手像兀鷹的爪，落在小姑娘微凸的左乳上，食拇指兩指在中間一收。
大漢們十分盡職，禁止他們說話。絕劍剛想向鬼見愁挪近，便被一名大漢踢了一腳所阻止。
「有什麼不對嗎？」
夜黑如墨，江風振衣。他的船仍泊在原來的灘岸位置，黑沉沉像是沒有生物的棄船。
十三個人的手腳束縛皆已解除，都可以自由活動了，但一個個手腳發軟，想逃力不從心。
而杭教主的舒筋麻沸散，卻需用解藥消除，可知作用與麻沸散不同，目的更非用來救人治病的藥物。
小姑娘是唯一的女人，被指定安置在門旁。
這期間情勢急迫，人人都緊張地應變，風聲鶴唳草木皆兵，沒有時間注意俘虜們的事。
「好，我多嘴，不說就是。」鬼見愁苦笑認輸。
四更正，前面的警戒發出信號，聚會處到了，幸好沿途平安無事。
但人人都在忙，把他忽略了。
「去吧！日後的確還用得著你。」教主泰然地揮手示意，卻用背著的手，向身後的大漢打手勢。
「把經過詳細說出來？」
「難怪近來沒有人再見到他。」為首大漢收劍入鞘：「那傢伙也是爛劍客，無所不為無惡不作，是黑道朋友競相爭取的人才，本教早就想羅致他替本教效力。你絕劍徐飛揚也是無所不為的貨色，為何宰了他？按理你們該是同道，應該攜手合作共創局面呀？」
將六男女交代畢，道裝中年人帶了八名爪牙去了。
「稟長上，人都撐得住，僅有兩個萎頓不堪，但恢復不難。」赤練蛇指指絕劍和鬼見愁：「反而是這七個有武功根柢的人，表現得並不比那六個普通壯漢好多少，也許是藥散下重了些，因而成了平凡的人。」
「確是血魔那混蛋。」絕劍答得斬釘截鐵：「這姓趙的混蛋，冒充什麼欽差府李傳奉官的弟弟，與那惡魔打交道，他一個錢也沒花，咱們卻被敲詐一百兩銀子。要不是那惡魔人多勢眾，我絕劍徐飛揚豈肯干休？」
取了自己的簡單行囊，交代跟來那位船夫一些事，萬分無奈的隨兩名大漢離去。行前，他在李家小孩沉睡的可愛臉頰親了一吻，嘆了一口氣，依依地離去。
四更將盡，人聲漸止。
「那就與這些人一樣，受到相同的待遇。」赤練蛇指指鬼見愁八個人：「在藥力與符咒驅使下，奮力向前不受靈智主宰。」
以往江上夜航的船隻甚多，船燈像天上的繁星。
「無知，你的想法過時啦ｈｅtｕｂook.cｏm•ｃoｍ！」赤練蛇嘲弄地說：「只有超級蠢蛋，走投無路才會加入綠林道做強盜。你不是超級蠢蛋，所以在黑道頗有名氣混得不錯。」
「說說看？」
他之所以要返船辭行，目的是保全船上的人，要親自察看情況，不希望船上的人受到傷害。
「他搶了在下一筆買賣，只好用老辦法解決。」
「本教當然歡迎，但必須觀察考核你一段時日。」赤練蛇陰陰一笑：「上了賊船，唯一活命的機會，是加入做賊。但問題是，賊是否願意讓你加入。你不是蠢蛋，應該知道規矩，好好考慮吧！你還有機會。」
他活該晦氣星照命，走了霉運，一時大意，惹上了無窮是非。不管日後劫掠成功或者失敗，他的老命都岌岌可危。
因此所組的教如想生存發展，必須具備強大和秘密兩大條件，讓治安人員不敢碰，找不到任何線索，不然難逃被撲滅清除的噩運。
「什麼？」赤練蛇大為不悅。
「該稱闖道的。」鬼見愁一挺胸膛：「在下闖了兩三年，雖然武功並不佳，但見識與智慧敢說超人一等，所以活得相當如意。」
「教主，教壇總護法怎麼還沒有趕到……」
「不會有問題。」赤練蛇語氣肯定。
「啟稟長上。」為首大漢苦著臉分辯：「三艘船全是些老弱，只有這八個身材稍為結實可用，不得不濫竽充數把他們弄來，這可不是屬下的錯。反正長上有驅使他們的法力，要的只是人充數就好。如果長上不要，就慈悲他們算啦！」
洲上的三戶民宅，是這些人暫時霸佔聚會的地方，人並不多，僅佔住了一家茅舍。
押解的另兩名大漢，抱著一些刀劍武器，以及武朋友使用的皮護腰、百寶囊、暗器囊、暗器袋、袖箭筒。毫無疑問，是這六位男女兵刃暗器，全被沒收弄來了。
大漢沒騙他，船上的人皆在各艙沉睡不醒。李家盛財物的箱籠全被打開了，值錢的東西被劫一空。
「渾天教？」絕劍徐飛揚臉色一變：「白蓮社南天王的叛教門人唯我天君杭若天，五年前自立門戶，以黑道自命的渾天教？」
「我要大叫了。」
「沒錯。」
一陣好忙，警戒加強一倍。
杭教主唯我天君表面上對他重視，但並沒把他當成自己人，派人陪伴監視，是情理中的事。
「混蛋，誰要你多嘴的？」赤練蛇也找上了他：「聽口氣，你這混蛋不像一個普通旅客？」
他用激將法為這兩位男女開脫，血魔上了當縱走所有的旅客，沒料到這兩位男女，仍然逃不過劫難，也被這些冒充巡捕的人弄來了。看氣色，定然也是被迷香一類藥物制住的。
「你這混蛋少給我胡說八道，居心叵測心懷鬼胎。」另一側的絕劍，突然轉過臉低聲兇狠狠地說：「遲早我會斃了你，你給我小心了。」
通常闖道的人，幾乎不可能使用真姓名。
「哎呀……」小姑娘像是從夢中驚起大叫。
「如果我不心甘情願……」
「唔！漂亮，含苞待放，我見心喜。」這人在稱讚：「把她交給我，我花花太歲是向女人問口供的專家，保證她會把前世今生，甚至來生的底細，將全部和盤托出，每件事都正確無誤。你們說她堅決拒絕通名，看吧！我讓你們見識見識。」
「沒錯。我赤練蛇是黑道之霸，渾天教所以是黑道組合，而非傳道組織。老實說，白蓮社那種煽動愚民，準備打江山的宗旨，風險太大而且無利可圖，南天王也無意收拾彌勒教留下的殘局，不成氣候。唯我天君只好自立門戶，組成渾天教。求名不易成功，逐利是唯一壯大途徑。這五年來，本教威震江湖，所獲財寶滿庫，已有主宰江湖的實力。」
「是這樣的……」絕劍把經過一一說了，充分表露合作的誠意。
「趙雄，你的確見過血魔隆四海，在下游那座州出現？」道裝中年人向鬼見愁沉聲問。
俘虜們一個個累得快要崩潰了，躺下去就鼾聲大作，睡相極為不雅，根本用不著費心監視，因此看守的大漢也不時打呵欠，倦意甚濃。
腳步聲雜亂，進來了一群人。
鬼見愁躺在小姑娘身側，距門僅四五步，看守的大漢就站在門中，側立不時轉臉觀察外面的幽暗走道，多數時間是監視室內的動靜。
「準備搶劫湖廣陳欽差的上貢品金銀珍寶。」
二十餘年前被撲滅的彌勒教，三度興兵打江山，前後為禍天下近一甲子歲月。治安人員一聽某地有人組教，唯一正確的行動，就是在大火燎原之前，盡快撲滅這星星之火，以免爾後遭秧。
另兩家派有接待人員，預定作為趕來會會的人住宿，今晚出現意外情況，他們不得不匆匆撤走。
由於他走路經常歪歪倒倒，不時靠路側的草叢跌跌撞撞邁步，得由陪伴他的大漢攙扶，終於引起大漢的不滿，扶的方式愈來愈粗暴。
大量冒險闖道的男女湧入江湖，結合老中青各路牛鬼蛇神，因而群雄並起，前仆後繼漪歡盛哉。
所謂的一家，m.hetubook.com.com並非指單獨的一棟房舍，每一家其實建了好幾棟住宅，各有用途，都可以住宿。
兩名大漢帶了鬼見愁和船夫動身，沒發現有人跟出。
當然，他也有自己的打算。
「好傢伙，咱們居然走了眼，他娘的，你姓趙……」
「你這豬狗……」小姑娘尖叫，手抓腳蹬作無望掙扎反抗，力道有限，發瘋似的扭動。
「依你，反正多一個人也派不上多少用場。」赤練蛇接過一名大漢遞來的包裹衣物拋落給鬼見愁，那是大漢們擒捉他時所帶走的行囊。
「謝啦！」鬼見愁僅穿了上衣，把包裹留下：「我向李家的人好好交代，以便日後前往欽差府做內應。」
「他娘的！」他粗野地咒罵：「你們做的事相當反常，委實令人莫測高深呢！」
「你們要辦的是什麼事？」絕劍眼中，出現怪異的光芒：「你們曾經打算羅致劍無情。如果在下投效貴教……」
但麻沸散的藥力，麻醉期很短，會自行消失，不會留有後患。
三更一過，三十餘名男女潛行急走，到達洲下的洲尾西端，從濃密的蘆葦叢中，拖出隱藏在內的三艘八槳快艇，泛水登舟直航江北岸。
「咦！你這廝……」赤練蛇吃了一驚，大感詫異。
「你們是何來路？把在下用詭計擒來有何用意？」
權當冷眼觀螃蟹，看它橫行到幾時？
渾天教不是土匪強盜，應該不會做出屠殺無辜滅口的絕事。
「是嗎？」赤練蛇臉上不屑的表情。
「看牢他們。」赤練蛇向大漢們下令，推桌而起：「我去向教主稟告，這裏你們小心了。」
「所以本教創業五載，迄今日益興旺。唯一的憾事，是從沒發過大財。」大漢傲然地說，領先踏上跳板：「這次，一定大發。」
腳步聲打斷了絕劍的話，教主與四名穿青勁裝的人出現在室內。
「你才真的瘋了，居然想到利用本教發財，真是妙想天開。」大漢受激，無意中又透露一些訊息：「本教的弟子，全是最可靠的親信，創教五祖親自考核的忠誠無貳故舊或戚友，所以人數有限，需要時再臨時找人加以控制利用，用完……你居……算了，你這種新出道的初生之犢，大多數向江湖邁出第一步，便去見閻王了。真能幸運地闖出可觀局面，獲得可羨成就的人太少太少啦！快到了，好好走。」
「絕不可能是治安人員。」他心中嘀咕。
「如果你打算逃走，最好先想想後果。」他突然轉臉向小姑娘低聲說。
「唷！你擺出劍客嘴臉來了，嘿嘿嘿……」為首大漢獰笑：「識時務者為俊傑，你最好不要擺出劍客嘴臉自討沒趣。老實說，像你這種只憑匹夫之勇，無所不為的浪得虛名年輕爛劍客，江湖上用掃把一掃就有一大堆，比垃圾還要多，千萬不要妄圖唬人撒野。你把劍無情劉元霸怎樣了？那傢伙的名頭不小，你難道宰了他？」
「你也是在江湖混世的？」
「你的條件是什麼？」
如果渾天教有滅口的打算，這艘船不可能仍在原處了。
「這位船夫是唯一掌控帆的人，其他船夫皆是老弱難當重任，我要帶他走。」鬼見愁說：「我會嚴厲警告他，要他閉嘴，諒他也不敢不顧性命胡說。」
是一座小山腳下的一座三家村，一陣犬吠迎接他們光臨。迎接的人有三個，打扮像是當地的村夫。
因此他的所行所事，當然不可能頂天立地，不可能符合天地良心的德行，結下的仇家，連他自己也弄不清有多少。
他用心地打量十餘名進進出出的大漢，希望看出一些徵候。這些人都是捕快打扮，很難看出根柢。
他要求回船，向李家的人交代一些事，以作為日後前往荊州欽差府做內線的準備。教主應該知道被迷昏的人，需天亮才能醒來，比雌雞五鼓返魂香更厲害，為何允許他返船向李家的人辭別？
後面跟了八名大漢，押解著六名男女，同樣雙手背綑，但腳下加了限繩。限繩長僅及尺，舉步維艱，因此六名男女都是半推半拉著走的，相當狼狽。
年輕人和少女，也看清他了，頗感意外。
「少給我貧嘴。」道裝中年人冷叱：「這六個男女，都是武功頗有根基的人，很可能是初出道小有成就，雄心勃勃的可造之才，你費些心機好好盤他們的底。這三天中，不要出任何意外，看牢他們，知道嗎？」
另一人年約三十上下，白淨臉皮五官端正，人才一表，像個有身分有氣質的大戶人家公子少爺。但劍插在腰帶上，有打手的神韻。
「唷！你他娘的難道是活神仙？」
「天亮後船上的人才會甦醒，你不要枉費心機想弄醒他們。」大漢一面向船接近一面說：「有什麼事，你可向這位幸運的船夫交代，拿了你的行李物品，咱們趕回去，三更以後咱們必須撤走，別耽擱了。」
「什麼？你配提條件？」赤練蛇大驚小怪：「你沒忘了現在的處境吧？」
他出道僅兩三年，所認識的高手名宿其實有限，想從這些冒充治安人員的好https://m.hetubook.com.com漢身上瞭解底細，事實上要困難。
「小子，你打起精神來好不好？」大漢將他拖回路面，大不耐煩沉聲指責：「教主的舒筋麻沸散藥力並不強，你既然也練了武功，應該可以支援抗拒些少的暈眩虛軟呀！你看，走在前面的那位船夫，就不會東倒西歪。小子，不要打逃走的濫主意，那不會成功的，沒有解藥，十天半月休想能活動自如。」
「你的路引姓名叫徐元方，真名號是什麼？」
「樹大招風。」絕劍徐飛揚冷笑：「貴教行徑惡劣，劫掠搶偷燒殺無所不用其極，江湖朋友把你們看成公敵，你們還想主宰江湖？你們應該加入綠林道，何必壞了咱們黑道的名頭行規？」
「楊彪，你在三艘船上，只弄到這幾個人？」道裝中年人鷹目掃過八名囚犯，向迎出的為首大漢沉聲問：「我從一艘船上，就捉到六個練了武功的男女。」
「有何理由？」
「廢話。沖同道份上，該釋放在下……」
「我得向教主請求。」
「你，小女人。」赤練蛇放下劍，找上了神情萎頓的小姑娘：「你小小年紀，身上攜有寶刀級的匕首，定然是身手不凡的江湖小浪|女，出道沒幾天不知天高地厚的黃毛丫頭。可曾混到綽號了？」
「好。萬法主，派人領他走。」
年輕人和少女，也臉色微變。
治安人員不可能用迷|葯把他們捉來，晚上根本不可能有治安人員到河中洲嶼捕水賊。
「原來如此。」
而且這期間，杭教主一直沒在俘虜附近出現過。
不久，大群青衣人湧入。
「你這是幹什麼啦？」他扭頭冷冷一笑：「你是不是吃錯了藥？」
「在下姓趙……」
「唔！似乎你真有些鬼門道，本教需要你這種人才。」赤練蛇被他說動了。
在內間休息的幾名大漢出來迎接，屋中人滿為患。
沒有立即的危險，他並不害怕。
這幾年江上不寧，官府與水匪交相橫行煎迫，除了一些背景特殊實力強的商船，敢於正正當當行駛之外，便只有走私船隻航行了。
預定各方會合處有幾處地方，這些人應付情勢變化甚有經驗，預定幾處便可應付意外變化。可知全是犯罪的專家，準備相當充分，計畫有多種極具彈性。
「為何問他？」
「你少多嘴！」小姑娘憤怒地沉叱。
「放我那艘船上的旅客一條活路。」鬼見愁鄭重地說：「貴教不是三濫的組合，希望閣下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信守承諾。」
「胡說八道……」
「我願意替貴教效力，保證你們不會後悔。」鬼見愁打蛇隨棍上，機會大好：「但有條件。」
留下四個大漢看守，審問的事暫且擱下。
十三個男女俘虜走在中段，三十餘人魚貫而行，禁止發出聲響。
「好，我可以先答應你的條件。」赤練蛇大喜過望：「就算這次不成功，有你在欽差府做內應，下次必定馬到成功。這次，咱們就無法查出上貢品啟運的正確消息，僅概略估計出在三五天之內，船可望抵達這附近。」
「他們在這一帶佈網張羅，你們這群笨魚傻鳥糊裏糊塗闖進來而不自知。算了吧！我拒絕向你們效力。」
「船上旅客是欽差府一位傳奉官的家眷，前往荊州欽差府投親。我對他們有承諾，護送他們到荊州，準備乘機混入欽差府，偵查上貢品的動靜。閣下，有這些人做內線，消息必定極為正確，你們難道不想第二次得手？這次事了，我可以再前往欽差府替你們做內應，放了他們，值得的，閣下。」
這年頭，要想以仁義道德立身行事，是活不了多久的。
「對，在下會好好考慮。」
原因可能是：試試他是否想乘機逃走。
他只能在絕望之中，盡力作無可奈何的掙扎，願意以替對方效力做條件，換取全船人的安全。
走私船隻，是不會懸掛船燈的，所以夜間的江面，船燈是一年比一年少了。
「老天爺，在這附近動手？」鬼見愁怪叫。
「你沒聽到我滿嘴江湖口吻嗎？」鬼見愁乘機爭取機會，目的達到了。
「憑見識和智慧，在下就配稱活神仙。」
「絕劍徐飛揚，就是我。」年輕人提高嗓音，像是恢復了一些元氣。
「這把劍在下不陌生。」為首大漢恨盯著癱坐在壁根下的年輕人，鷹目中冷電森森：「這把追電劍不是你的。你太年輕，所以你不是劍無情劉元霸。」
他不能逃走，力不從心。
「你……」
天下群雄並起，結幫組會興教建社，是壯大聲勢的最佳途徑，稱雄道霸的最有效手段，目下江湖到底有多少組合，誰也弄不清，大概成千上百，群雄爭長。
「你想要在下聽你們的？」
前後的警戒小心翼翼，不僅防備前面有人埋伏阻攔，更留意後面是否有人跟蹤。
「當天將破曉，就有逃的機會了。但是……」
「原來像頗有名氣，近年來頗出風頭的劍客絕劍徐飛揚，失
和*圖*書敬失敬。」為首大漢口說失敬，臉上的神色卻沒有敬的意思。
「你他娘的狗咬呂洞賓。」他冒火了，嗓音提高。
鬼見愁趙是赤膊綑來的，身上沒攜有兵刃暗器，被看成不會武功的普通人，只是身材像個孔武有力的大漢而已，沒受到懷疑。
「在下……」
教主親口答應他的條件，他頗為放心。看到船仍泊在原處，船上毫無動靜，他心中一寬，頗感安慰。
其中有赤練蛇萬法主。
鬼見愁一直暗中留心觀察，深感困惑。
僅俘虜就有十三名，該教的總人數僅二十五個男女，憑這幾個人，想搶劫有大批高手名宿護送的運金隊，簡直有如用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不啻白送死，難怪要臨時裹協可用的人手。
何況已經知道歹徒中，有一個江湖上號稱色魔的花花太歲，年輕少女們提起這個色魔，不寒而慄，如見鬼魅。
十三個俘虜囚禁在內，分兩側倚壁根睡下，每人可以分到三尺寬空間，並擠在一起轉側相當不便。
隔鄰有燈光，似乎是另一座廳，可惜隔了一條走道，看不到那邊的情景。人聲隱隱，不時傳來匆匆的腳步聲。
當然，他不是妙想天開的人，更沒發瘋，只是在闖道期間，應付各種情況，常會產生一些瘋念頭而已。
「你說。」道裝中年人指著絕劍問。
但一旦闖出名頭有了聲望，便不會更換所使用的名號，除非成了十惡不赦官府有案的要犯，不得不明裏更改，暗中仍然使用既有的名號。
天色漆黑，江風微帶涼意。
五官端正的人俯身揪住小姑娘的領口，將小姑娘的上身拉起。
「不許動她！」絕劍挺身坐起怒叫：「你們這算什麼？真無恥……」
「你們……你們是什麼教？不是公人？」
「那是冒充的，不必當真。你們是渾天教的人，在下知道你們在這裏現身的原因了。」
「不行。」赤練蛇斷然拒絕。
「你給我聽清了。」赤練蛇聲色俱厲：「我還是一句話：識時務者為俊傑。咱們需要大量人手，辦事時會給你服藥施術，屆時你會勇氣百倍，無人能擋。如果你誠心願意替本教效力，更是武功倍增勇冠三軍。我希望你誠意地替本教效力，屆時被殺的機會，可減少七八成，你將像一個真的天神臨凡，百邪迴避。閣下，我只能說這麼多。有三天時間訓練，是否心甘情願悉聽尊便。」
「沒錯。」年輕人回答得有氣無力，而且語氣曖昧，令人弄不清是劍沒錯呢！抑或是人沒錯？
「屬下遵命。」赤練蛇欠身答，示意一名大漢替鬼見愁解綁。
「然後你又說去荊州欽差府打算發財。你這混蛋的話，真真假假令人莫測高深。你給我小心。」
那位被血魔罰了一百兩銀子的佩劍年輕人，與那位腰間繫有蟬紗織飾巾的少女，都成了囚犯。
「貴教主的才智定非等閒，他會答應的。他會發現，我趙雄是他發大財的成功保證。」
「哼！」小姑娘拒絕回答。
「猜對了吧？」
「還有比我更倒霉的。」他心中暗叫。
人手不足，大概不想浪費人手，沒另行囚禁小姑娘，似乎也沒把小姑娘當女人看待。
「十八妖魔可能有一半在這附近，等你們送死。如果我所料不差，你們早已落在他們的掌握中了。」
在撤走的一個更次中，很可能走了四十里以上，每人都有一名大漢半挾半拖急走，精力將竭快要累垮了。
「去年清明，我在開封宰了他，是公平決鬥宰掉他的。」絕劍徐飛揚傲然地說。
少女推至壁根坐下，恰好坐在他左側，無神的鳳目，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眼神雖不友好，但已無懾人的氣勢流露。可能是受到禁制，吃了不少苦頭，氣色甚差，眼神已失去凌厲的氣勢。
「我沒忘，你們是刀俎，我是魚肉。但可別忘了，不依我的條件，我只是你們藥力與符咒所催動下的一個神智錯亂的馬前卒，成功無望。有了策劃獻計……」
「閉嘴，我討厭你。」
水賊和黑道兇梟，擄人之後，通常如果不需勒贖，必定要對事主與目擊的人加以滅口的。
他嘆了一口氣，乖乖閉嘴。這年頭好人難做，好心肝被人當成驢肝肺，這小丫頭一叫，他將大吃苦頭。
按理，他該受到優待的。
「咦！這……」赤練蛇臉色大變。
「不行。」赤練蛇打斷絕劍的話：「只不過把你當成自己人看待，你的神智將完全傾向本教，因此特別勇敢，所向無敵。事後的去留，本教不會為難。」
渾天教創教迄今五載有餘，已在江湖群豪中佔了一席地，不以傳教為目的，無所不為作惡多端，百分之百的黑道為非作歹組合，教名不三不四，一聽便知是欺世的邪教組織。看人數，的確沒有幾個人。
他和其他七名難友，腳下沒加限繩。這六位男女倒霉，限繩限制了雙腳的活動。
「半點不假。」鬼見愁肯定地答。
通向江濱的小徑，穿越密密麻麻的雜草灌木叢，沿途空茫茫死寂，鬼影俱無。接近江濱的蘆葦，這才看到江上零零星星閃爍著的船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