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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野魔豹

作者:雲中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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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迷香落難

第七章 迷香落難

一聲尖厲的怪嘯震耳欲聾,然後是風吼雷鳴,磚石木料漫天呼嘯而至,有如狂風暴雨。
「諸位有必死的決心。」
他感到腦門一震,被人一把抱起,便失去知覺。
「唷!蠻神氣的嘛!」原本是死仇大敵的懾魂仙姬媚笑著說:「怎樣,身上僅沾了幾星血,很容易?」
奪命槍陶宇,手中的五尺金槍可投,可當棍用,可以當鉤;因為槍尖根部多了一根鉤狀尖刺。
天下間決無入鼻卻倒的迷|葯。倒,一定早已嗅入了不少,藥力自血液侵入經脈,需要一段時間。
這是他在山區裏狩獵,常年累月訓練出來的,幾乎已經成為本能的一部分,靈敏的程度連他自己也感到驚異。
「坐下啦!我們真該好好談談。」尹香君在食籃旁坐下,翻動籃中的食物:「你好像有意迴避我?」
看看日色近年,官道上旅客漸稀。
四人吃了一驚,投箸而起。
海山,不再顯得那麼神秘,白晝在外面走動的機會要多了些,但夜間的活動仍然宛若神龍。
「不是,有兩仙死在沁源山區,最後一個飛霞,是在此地被逮住的。」
海山驗了封,拔掉雞毛,取出一封公文再驗封,相當細心。
他不知到底有多少人揍他,反正四面八方全是人,拳打、掌劈、腳踢……
「好說好說。」馮堡主皮笑肉不笑:「三位俠駕一進城,兄弟便知道了,一來是趕來拜望,二來是有消息奉告。」
「那就怪了。」另一位中年人說:「飛霞這賊道不是漢子,絕不會熬刑,一定會招出在山區陰謀搶劫車隊的事,為何五行堡、懾魂谷的人,仍能大搖大擺公然在府城落腳活動?」
她帶著侍女走了。
「謝謝,蔡姑娘。」
「他們有兩位,是死在漢奸張家全與鬼谷老人手上的。」馮堡主冷笑:「這位李小兄弟一定可以將詳情向諸位奉告。」
他向後退,同潮水般湧來的人潮冷哼一聲,立即飛躍反走,不久便追上了河東三傑。
「且慢眼紅,老兄。」張家全毫不激動:「你們昨晚悄悄會晤馮堡主,所說的話和陰謀,在下全知道了。」
「為何?」
路右的一叢樹林中,露出張家全的身影。
「你老爹。」
四個人在林子裏面面相對,氣氛一緊。
幾個負責監視的伏哨,眼巴巴地向南望,望得眼睛發酸,仍然不見要等的人現身,連做媒子的河東三傑也不見蹤影。
「哈哈!這叫報應。」張家全坐下來:「你本來就甘心情願讓他吃……」
前面兩騎士,赫然是海山兄妹。
他感覺遲鈍地撕咬著手中的雞腿,神情有點茫然。
海山在三十步外使舉左手打出手式,這手式只有自己人才能瞭解其中含義。如果對方不是自己人,就不會有所表示。
幸好,他有比一般平常人銳利百倍的嗅覺,簡直可以媲美獵犬的鼻。
刀光似電,幾乎在剎那間到了三丈外另一名勇士的左後方,刀光猛地疾沉。
「聽人說……」
「糟糕,目下身無長物……」他俊臉一紅。
五行堡的人,卻出乎意外的多,似乎比在府城露面的爪牙多了一倍以上,顯然在暗處的人也露面了。
但他有強烈的求生意志,激發了生命的潛能,又一聲怒吼,一滾而起,手居然搭上了刀把。
一聲水響,他滾入清涼的河水裏。
「家父怎麼啦?」
他極目眺望,找不到海山那批人。
這天,三個剽悍的中年人進了城,立即住進距南關不遠處的一座大宅內。
他們不是小孩子,當然不會一見面便拼死活。
「不錯。」
「海山那傢伙好色,但寡情得很。知道對方的弱點,不妨多用些心機。我走了,恐怕他正在找你。」
「河東三傑曹兄、陶兄、姜兄請了。」馮堡主抱拳為禮:「來得魯莽,諸位海涵,請恕闖筵之罪。兄弟馮威,請多指教。」
其二,他不知從轉來的話中,找出危機提高警覺。尹香君告訴他,化裝成鬼谷老人,引海山到南關窮搜,讓懾魂仙姬有機會脫身。
「沒有。不過,有人知道他們的確趕往潞城去救人,撲了個空。」李祿說:「也差一點被逮住了。」
抱他的人可能有點不勝負荷,將人抱在臂彎裏奔跑,那是難以想像的苦差事,普通人跑了十步,就會氣喘如牛,緩慢走也只能支持百十步。
可是,後面的官道雖然偶或有旅客行走,但不是他們所要等的人。
「那漢奸不會跟來的。」神刀曹成不勝煩惱地說:「他一定知道對付不了咱們河東三傑所以……」
「他一定說了我一大車壞話。」
「幸會幸會。」老大神刀曹成行禮:「請坐。俗務羈身,一直不曾東來,無緣識荊,今日得睹堡主丰采,不勝榮幸。」
最後,他想起一身白的尹香君。這些異性,在它的腦海裏交相幻現,印象是那麼鮮明,那麼奇妙……
「抱必死的決心……」
「狗嘴!」懾魂仙姬臉一紅,作勢要踢他:「說實話,我恨你恨得要死,真想借刀殺和*圖*書人宰了你。另外告訴你一件事,也許有用。」
「楊姑娘的死,咱們河東三傑難辭其咎。」神刀開始將髮辮一刀割斷:「就算我們的死輕於鴻毛吧!與其一生悔恨,不如慷慨赴死,河東三傑義不苟活。」
「抱歉,我不想證明什麼。」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人影紛紛下跳,鐵拳巨掌及體,兇猛的打擊力將他打倒,接著靴尖光臨軀體。
「陶叔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李祿表示自己消息靈通:「那些韃子精明得很,他們集中全力,對付那些暗地裏叫嚷反清復明的人,對付那些愚蠢的所謂勤王義軍。至於那些強盜土匪,他們不但容忍,而且暗中勾結利用。有土匪強盜,就可以有軍管的充分理由,活動也不受拘束,這叫做互相利用。所以,官府方面睜張隻眼閉隻眼,軍方乾脆閉上一隻半眼。除非像飛霞那種失去利用價值的人,軍方是不會抓他們殺頭的。」
三傑是白道人士,與馮堡主這種易變的大豪,僅保持表面上的禮貌,湊不在一起。
這是李家大宅,足有二十餘棟房舍,但僅住了三五個李家劫後餘生的子侄,本來鐘鳴鼎食之家,婢僕如雲的豪門大戶,戰亂後倖存的人,百不存一。
「楊姑娘與江南劍客、八方刀,的確已經平白失了蹤。太行三仙是你們三傑請來助拳的人,你們來不及趕到,太行三仙都送了命,你們可知道三位仙長的死因嗎?」
已經是申牌初,他藏身在路旁的樹林內歇息,可從枝葉空隙間,看清道上往來的行人。
府城的人,當然不知道河東三傑是老幾,但有心人知道,江湖朋友知道。
「好,你到府城歇息,順便招呼後面的趕上來,必須晝夜兼程。」
「你老爹是俠,方方正正的俠。」他氣沖沖地坐下:「嫉惡如仇,心硬如鐵。我不方不正,鬼谷老人也不方不正。萬一我惹了你老爹,不管你老爹是否奈何得了我,我都不會有好日子過,所以鬼谷老人要我離開你遠一點。」
「老弟……」
一聲獸|性的怒吼,他向唯一的小窗飛撞,轟隆大震中,他摔倒在外面的荒草萋萋院子裏。
天一黑,大宅便鬼氣沖天。
「曹叔,幸而你們沒趕上。」李祿大著舌頭說:「車隊遠距沁州百里外,守備府的一千精兵已經先到達佈伏,假使那時你們發動,城門口一定多了許多示眾的人頭。」
「親我一親,如何?」
他像個瘋子,手舞足蹈吼叫,跌倒、滾動、蹦起,又被擊倒。
「車隊恐怕已經接近京都了,趕得上又如何?」五行堡主冷冷地說:「而且,楊姑娘已經失蹤了。」
「如何謝我?」懾魂仙姬盯著他媚笑。
林子裏一聲輕笑,懾魂仙姬帶了四侍女鑽出林來,侍女帶了包裹,帶了食籃。
「你們且聽我先說一段故事,假使你們真是有血性的人,一定會流淚,甚至會哭。聽著,不許打岔。」
「咦!你是……」神刀一怔。
三更天,張家全出現在街尾。
張家全躲在南關外附近,看到關內的市民慌張情形,向幾個出城的人打聽,認為情勢並不嚴重,反正他準備今晚好好休息休息,不必急於去找五行堡主討公道,兵勇的搜查對他並不構成威脅。
「什麼事?」
「且慢!」張家全急叫。
「屬下不知道,是衛輝那邊的人傳來的急報。那邊的人一定辦事不力,讓老兒衝出封鎖線。可能老兒不敢從鄭州偷渡,所以轉往懷慶來了。」騎士欠身答。
「走吧!南方,南方,南方。」
潞城夜闖虎穴救人、失敗。
「啊……」有人慘叫,有骨折聲傳出。
眼前已不能見物,精力以可怕的速度消退。每一條肌肉都在崩散,每一條筋皆在抽搐,本能運功護身,作用發揮不了三成威力的兩儀相成大真力,正在慢慢消散,藥力的威力相反地愈來愈強烈。
刀光再折向流瀉,猛撲最後一名勇士。
對了,懾魂仙姬所表現的純女性明媚形象,深深地在他的感覺中留下難以磨滅的憧憬,激起了內心的波瀾。
「老弟雲天高誼,曹某銘感五衷。老弟已經盡了力,楊姑娘地下有知,當瞑目九泉。老弟,但願來生再見。」神刀流著淚說。
「不敢當。」張家全把住了神刀:「楊姑娘的死,在下見死不救,內疚於心,但情勢不由人,請三位見恕。」
三人略一商量,決定秘密前往長治老店拜會馮堡主。
首先,他想起了海秀。
「與你無關。」
「和你差不多。」
「你……」他被懾魂仙姬的熱情大膽嚇了一跳。
三個勇士縱躍如飛,並肩飛掠,速度相差有限,都是武功相當的高手。
不片刻,他便神智漸清。
張家全真在講故事,他自己也掉了眼淚。
他確實知道不曾有人來過,他所佈置的防獸小巧機關絲毫不曾破壞。
由於伊爾根覺羅.阿林死了三名部屬,全城洶洶,兵勇滿街巡查、盤問、搜索。市民驚疑不定,形同罷市。
「漢奸!漢奸……」叫聲綿綿不絕。
五行堡主的熱心相助,的確熱心得過了分。
他跳起來,哼https://www.hetubook.com.com了一聲。
那人剛拔刀,還來不及轉身,左肩已被砍開了。
張家全自以為肯用心機,其實並非如此。
不遠處便是金橋,他曾經把五行堡的爪牙打落橋下,現在他也下了河。
城北十餘里的柏谷山,也叫百谷山,據說是神農嚐百草的地方,當然山上柏樹很多,與太行王屋相接,但與太行那些土嶺不同,這裏有有壑,風景絕勝,是府城北面的名山。
「我知道你是誰,快把人放下。」在後面狂追的人怪叫:「既往不咎,不然……」
其實,在海秀對他表現熱情大膽之前,他已經不再計較海秀兄妹不擇手段對付他的仇恨了。
三人丟掉包裹,結紮停當。
北面草場盡處,突然出現三個人影。
「老弟……」神刀的眼淚像泉水。
「死,必須有代價。」
「原來如此。好,晚上我們去找他。」
「諸位,借一步說話。」張家全招手輕叫。
不用多猜,他知道海山兄妹放棄追捕他的意圖了。
「咱們從外圍襲擊,且戰且走,把他們引入北面的山林,逐一蠶食,豈不勝似在空曠處任人宰割?」
「好,我小心就是。你這就走嗎?」
潞城北面長嶺,楊姑娘三人血戰自盡;山崗上的三義士墓……
接著,嗅到先前那種怪味,怪味濃了些。
「兄弟當然要打聽清楚。」
「遵命!」
「這……」
「咱們初來乍到。」
雙方接近,同時勒住了。
主人置酒與客人接風,已經快到了掌燈時分,四個人已有了五六分酒意。
奇怪,怎麼真看到了人?
「我不知你們要證明什麼。」他嘆口氣說:「是證明自己勇敢呢,抑或想證明人心不死?前者,是匹夫之勇;後者,你們根本名不正言不順。官方一口咬定楊姑娘意圖搶劫廢王車隊的珍寶,是強盜,是大明的叛徒,而你們……你們什麼都不是,什麼都證明不了。」
三人腳下一緊,開始向並不怎麼陡的山坡急走。
「兄弟感激不盡,不知馮堡主所指的消息是……」
「我這四位侍女,不是我吹牛,足以躋身武林一流高手之列而毫無愧色,但在姓費的手中,一照面便栽了,他在舉手投足之間,可以任意宰割人。」
「找木棍來敲昏他。」有人大叫。
他成了練功的沙袋,能支持得了多久?
那人已衝出四五丈外,所以來得及回身迎敵,一聲沉喝,迎著猛撲而來的張家全就是一刀。
四人在樹上掠陣,準備一擊便走。
一陣心悸,一陣寒顫通過全身,然後是眼前更黑,暈眩感無情地向他襲來。
這就是他放過海秀的原因,他並不後悔放過海秀的事。海秀的熱情大膽,並不牽涉到他放棄報復的感情因素。
對面在樓上監視的人,立即以燈火傳訊。
「打死了你負責?你負得了嗎?」反對的人也大叫。
「咱們明天就動身往北走,或許能趕上楊姑娘,她不是搶劫王府珍寶,而是要救它的姐姐山陰王妃……」
「老弟也去嗎?」
沒有人敢出手抓他,因為先後已經有三個人被他抓住不但手被他折斷,有位仁兄幾乎被他抓裂撕爛了。
他輕嗅了幾次,並不介意。這地方荒廢已久,什麼氣味都有,偶或飄來一絲異味,平常得很。
「啊……」張家全舉刀仰天長嘯,像虎嘯龍吟。
清涼的河水一浸,他完全清醒了,但卻又被嗆昏啦!
「準備吧!他們快要衝上來了。」
「好了好了,他並不否認利用我。」他不願再爭論:「大丈夫恩怨分明,他在馮堡主父女手中救了我,我甘心情願回報他,沒有什麼不對。就算他是天下一等一的壞蛋,我也不會把他當成敵人。你是跟蹤蔡姑娘來的?」
因此晚間氣氛更緊,在外面活動十分危險。
三個人背了包裹,走上了至潞城的官道。
想曹操,曹操就到。
他爬起,又被擊倒。
海秀,也不再躲藏,她公然向人打聽張家全的消息,表示她與張家全是朋友。
張家全仍在府城潛伏的消息,很快地傳開了。
「馮威,你這狗娘養的漢奸。」神刀嘯完大叫:「你給我記住,只要河東三傑不死,留有一口氣在,必定鏟滅五行堡。天日為證,不達目的絕不甘休。」
沁州山區的衝突、變故。
街道、瓦面,皆有人潛伏,監視往來的人。而三個鬼鬼祟祟的人,從後面的破爛廢屋堆中鑽入,許久方悄然從原路退出。
「用意不難瞭解。」小李祿笑笑:「在沁州山區,他五行堡與張家全、鬼谷老人結了怨,目下仍在千方百計搜擒他們。平白多三個功臻化境的幫手,他當然會極力爭取你們的合作了。」
烈日炎炎,伏在草中等候獵物,那滋味真不好受。
「留給我宰他。」奪命槍咬牙切齒說。
「我在聽。」
朦朧中,他感覺出被人抱在胸前,抱他的人力氣不小,竟然能掠走如飛。
「他們不來也好,我不希望他們真的做漢奸。」
「對!」
兩三里外,路旁的草叢中站起馮堡主的身影。
「說來也是天意。」那位虎目精光四射的曹叔苦笑:「一過南關和-圖-書鎮,愚叔和陶老哥就平白無故病倒了,上吐下瀉幾乎送了命,真是豈有此理,不得不留下來調治,把事情耽誤了。小祿,可有楊姑娘與江南劍客、八方刀的消息?」
河東三傑,河東指山西,太行山在山西境內,但三傑的足跡不曾到過太行山,與太行山摩天嶺的五行堡套不上交情。
受迷不深,他的野性發作了。
刀光再閃,人頭飛起。
假使他真的肯用心機,就不會回老巢了。
堅強的體魄,加上激烈的打鬥,血液循環的速度劇烈,迷香的藥力也因此而消失得快。人體本來就有排斥異物的本能,不論是迷|葯或毒藥,每個人的排斥體質都不同,有些人甚至能免疫。
這常是平坦的草嶺,周圍八九里有草無木。兵荒馬亂二十年,火燒山平常得很,樹林都燒光了。
廳門傳來一聲冷哼,踱入一位不速之客。
是丟進來的!
剛進入經過巧妙佈置的密窩,便嗅到一絲若有若無的怪味。
街道、瓦面的人,立即撤走。
他一怔,這些傢伙怎麼走了?
每個人對仇恨的負荷和看法都不一樣,他是局外人,最好置身事外,只要對他沒有威脅,他寧可讓一步。
「我爹是被瀋王府像趕豬一樣,趕往太原前線打仗的;像死囚一樣押往太原所謂勤王的。我娘,就這樣急死了。我不想再做草芥腐狗,我要以我的方式活下去。」
「老弟,我們要走。」神刀口氣一變:「一定是南方。」
「屬下不知道,屬下只負責傳訊。」
等,好艱苦的等待。
當然,他也會用心機。
這怪筒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裏?
是河東三傑,並肩而立仰天長嘯,聲如激雷,遠傳十里外。
「老弟珍重,後會有期。」三人同聲說,同時行禮,大踏步向林外闖。
對面有一座民宅,兩層,留了一個人躲在樓上,監視大宅的動靜。
「你保護她溜出城的!」
「有多厲害?」
他覺得內心突然有了某種需要,某種強烈的震撼和衝動。
下面,人影來勢如潮。
「你就點不透嗎?當然是我的人扮的,五更初天沒亮,扮一個鬼一樣的老人還不容易?我算定你不會與那些人拼命,所以我一點也不擔心你的安全。」
「發現小孩子沒有?」
「老天爺!你好像把我看透了。你這人很危險,我真要避開你遠一點,走也!」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神刀咬牙切齒低吼。
他扭頭便走,收刀入鞘昂然闊步,頭也不回地走了。
「稍安勿躁,老兄們,還有你們不知道的事。」
「我是個獵人,當然瞭解被獵猛獸的心情。所以,我不願被獵。我如果不反擊,他們是不會放過我的。」張家全將刀挪至稱手處:「諸位,話講在前面,敵勢過強,對方無一庸手。咱們只有四個人,攻擊發動,絕對不可能相互照顧,所以生死付之天命,各負其責。同伴有難,不可以把自己也陷進去。留得青山在,何愁沒柴燒!言盡於此,咱們走。」
「老弟也要參與?」神刀狂喜地問。
一個在戰亂中生長的人,在荒野中獵食成長的人,他的生命力極為堅韌,求生的慾望更為強烈。
那個一身黑的黑牡丹馮秀秀,在陽光下似乎特別搶眼,一點也不秀,更不像牡丹花,而像一頭嗜血的黑豹,縱躍如飛,矯捷絕倫。
「如果人從彰德南下,應該在鄭州過河。」他向騎士說:「為何要轉走懷慶?」
他一咬牙,掙扎著、忍受著暈眩感和疼痛感,要爬起來,豈知三兩下掙扎,重心突然失去,人向下滾墜。
中間那人只顧飛奔,突然看到前面草梢一動,人影長身而起,已經來不及煞住腳步了。
「四處看看呀,似乎我每次見到你,你都和姑娘們糾纏不清呢。」尹香君毫無戒心地到了他身旁,不笑了:「那個海秀熱情大膽,你幸好早一剎那跳河,要不可就災情慘重,她的同伴已經發現你們了。」
南關的大官道直下澤州,出河南的懷慶府,是往來河南、山西的重要大道,車馬行旅絡繹於途。
「我告訴你,海山的另一個神秘同伴,姓費,那才是最可怕的高手中的高手,你可要特別小心了。」
窮搜,當然不止海山一個人。那麼,藏匿處的大宅極可能受到搜查,怎能逃得過老江湖的明察。
河東三傑是楊芷姑的贊助人,而且替楊芷姑請來太行三仙助拳。目下河東三傑露面了,與楊姑娘、太行三仙、江南劍客、八方刀這些人有牽連的人,一定會趕上來和他們三傑了斷的。
他似乎有點食不甘味的感覺,似乎在這短暫的時光裏,突然發覺自己顯著地成長了。
「謝謝你的忠告,老弟。」
「沒有,我只是出了些障眼法,把海山捉弄得在南關窮搜鬼谷老人,讓她抓住機會跳城溜走。」
「發現了,由一雙浪人夫婦帶著跟在後面。」
「再不走,可就走不了啦!海山已經認為吃定了我,我必須十萬火急擺脫它的魔掌。」
張家全呆在當地胡思亂想。
暈眩中,他撈到一隻扣他肩井的和圖書手,一聲怒吼,奮身急滾。
「我該謝謝你在城頭嘲弄我嗎?」
說走便走,他往茂密的柏林深處一鑽,溜之大吉。
猛獸不會輕易地放棄自己的窩巢;人也是。
張家全生長在荒野裏,他的體質比常人堅韌得多。
摸索著走了幾步,腳下突然踏中一件他陌生的物件,俯身一摸,摸到一根六寸長的金屬怪筒。
「呃……」這人舞著刀向前衝,前衝,直衝出三四丈外,草梢血珠飛濺,一聲重重地摔倒。
張家全的氣概,足以讓這三位英雄氣餒,要是沒有必勝的把握,怎敢單刀約會?昨晚馮堡主附近戒備森嚴,而會晤中策訂的計畫對方都知道了,還有什麼好說?
下面兩里外,由於張家全出現得突兀,剎那間刀劈三名最剽悍的勇士,有若雷耀霆擊。他的神勇,把後面的人嚇住了,不知中途是否還有人意外地出現,因此不敢再冒險急迫,腳下一緩,等候後面的人到達。
他嗅入不少迷香,那種平常人認為無色無味的藥物,他卻能嗅得出異味來。
「你……」
送走了馮堡主,神刀曹成眼中有疑雲。
月白的衫裙,佩了劍,俏麗如仙,絕代風華,明眸中有慧黠的笑意。
話倒是說得客氣,臉上的神色依然陰沉倨傲。
要等的人,反而在途中等候他們。
「馮堡主!」李祿臉色大變。
太行山有些山嶺,木來就寸草不生,有草已經不算是真正的禿山了,牛山濯濯的山嶺多著呢。
在城鎮,比起那些老江湖來,他就遜色多多。
「那天晚上,是你的人把我打落屋下的,你那有權先生氣?」他感到臉上熱熱地:「你那種怪怪的玩世態度,我不習慣,少來惹我好不好?」
里外的草叢中,首先蹦起伊爾根覺羅.阿林,人影紛現,狂風似的急起直追。
「錚!」雁翎刀反向上蹦,空門大開。
他一定知道要怎樣才能活下去,怎樣才能克服外界所加的苦難。他知道,要活,就得靠自己。
「怎麼,她很媚是不是?你真該親她的。」出現在一旁,巧笑倩兮的尹香君,用調侃的口吻說:「不打不相識,由恨生變,仇人變成情人,難道你就不加珍惜?追上她呀!」
「前後無人,請入林一談。我,張家全。」
他被放下了,傳出拔劍的震鳴。
雞毛報,十萬火急的急報。
張家全很小心,但還不夠小心。
其一,他不該在藏匿處的金橋殺人捉人,在巢穴附近鬧事,是江湖禁忌。他的江湖經驗有限,而那些被殺被捉問口供的五行堡爪牙,都是老江湖。
人影來勢如電,「啪」一聲暴響,踢他的人被震出丈外。
「是的。」他點頭承認。
展閱片刻,他眉心緊鎖。
「用繩子來套他。」有人大叫。
「楊姑娘三人的失蹤,極可能與張家全、鬼谷老人有關。諸位如果需要在下幫助,在下一定替諸位策畫,佈下天羅地網,擒住他們便可知道楊姑娘的下落了。兄弟落腳在長治老店,在店中恭候諸位大駕,但務請守秘,以夜間往來為宜,以免落在姓張的眼下。打擾了,告辭。」
後面,人影漸近。
「一點也不容易。」他一手接過侍女含笑送上的食籃:「河東三傑總算不糊塗,走了。我搏殺了三個。我真擔心脫不了身,總算還好。海山兄妹沒有來。」
神刀淚流滿臉,鬚眉俱張,突然屈身下拜,泣不成聲。
他本來就是一個充滿野性的人;一個本能反應極為銳敏強烈的人;一個以自我為中心的人。
「他們的身分?」
追得最快的三名游騎兵勇士,健步如飛快逾奔馬。他們埋伏在這一面,比其他同伴近了一里左右,所以追得最快,遠超在同伴前面。
主人李祿,一個淪落成混混的二十餘歲年輕人,接到三位遠道而來的貴客,並不怎麼顯得興奮,反而有點憂心忡忡,頗不情願。
五里,十里……
海山兄妹與朱家子孫的仇恨,與他無關。
「你早就躲在這附近?」他冷冷地:「說吧!你想怎樣?」
一個獵人如果不用心機,早晚會死在猛獸的銳牙利爪下的。
日上三竿,已走了二十里路,夠快了,表示他們急於趕路。
河東三傑老淚縱橫,仰天長號。
「那老兒舌頭會長疔瘡。」姑娘幾乎要跳起來:「他自己躲在鬼谷,做事鬼鬼祟祟,怎能怪別人方方正正?其實他是個好人,只是鬼心眼多,你以為我不知道他呀?他為了要利用你,所以……」
「姓費?多大年紀?」
「不要去了,他們不會讓你們活的。」
人影一閃即至,一腳踢向他的耳門。
然後,是渾身黑,矯捷如豹的黑牡丹。
「曹兄,你們……」
但一過了牛屯集,他們便慢了下來。
「也好。」他自語:「只要你們不是漢奸,不找我,那就算了。」
「太行三仙就是那時被殺的?」
「難怪這狗東西如此熱心。」神刀搖頭苦笑:「人心難測,這惡賊好毒。」
「哦!這麼說來,咱們河東三傑應該是安全的了。」曹叔似乎感到心中略寬:「只是沒能及時趕來為楊姑hetubook.com.com娘盡力,委實於心有愧。」
「喂!你們怎麼變卦了?」馮堡主舌綻春雷大叫:「你們瘋了不成?」
「那是不夠的,諸位。」張家全長嘆一聲:「我不是勸諸位識時務,而是無此必要。諸位如果有心,為大明存國脈,為忠義傳香火,到南方去吧!大丈夫有所不為,為幾個漢奸而捨身,犯得著嗎!」
海山兄妹一走,他更是放心了。
沉重兇猛的打擊綿綿不絕,點穴的手指也不時落在背口的穴道上,卻制不了他的穴道,他的身軀時軟時硬,不易受到制命的打擊。!
神刀曹成,他那把狹鋒單刀確是出招神乎其神。
三人轉身,大踏步而走。
「奇怪!他們南下做什麼?」他盯著逐漸遠去的騎影自言自語。
「喂!等一等,你……你這……這……」姑娘在後面急叫,小腳直跺。
「謝啦!什麼事?」
裝上,插了一根雞毛。
「唷!該先生氣的是我,對不對?」
健馬馳出十里外,迎面馳來兩匹棗餾,騎士雖然穿的是平民騎裝,但一位騎士背上的特殊公文袋,卻不屬於平民所有。
「喂!有吃的嗎?」他灑脫地叫:「餓了大半天,我覺得我可以吃得下一頭牛,外加一頭鹿。」
「老弟有何吩咐?」神刀轉身問。
「好,走!留得青山在,何愁沒柴燒?要拼,要證明人心不死,必須在名正言順下,旗正飄飄中,拼頭顱灑熱血。諸位,祝福你們。」
「鬼谷老人還在?」他吃了一驚。
他瞥了三傑一眼,三傑神色悲壯,殺氣直透華蓋,咬牙切齒虎目圓睜,激動的神情不是好現象。
「算了吧!你這野人,那能寄望你識風情?」懾魂仙姬一指頭點在他的鼻尖上撫媚地微笑:「虛有其表的木頭人。後會有期,珍重。」
運人帶窗摔出院子,一陣暈眩,頭重腳輕,手腳一陣軟麻。
「哦!原來你在意我的態度。」尹香君神色一變。
在荒野,他比猛獸聰明,因為猛獸沒有智慧。
偵查網縮緊了,注意力全集中在府城。
天幸發覺得早,得感謝那位太過小心的朋友,把噴香管丟進來,而不是放置在不易發現的地方。
「現在。」張家全拭掉眼淚:「我把你們不知道的計畫說出來,前面七里半,也有一座草嶺,草深及肩,方圓八里內不見樹影,正是埋伏的好地方。人伏在路旁的草中,上千勁卒也可以不被發現。五行堡的人是中間最近的埋伏,如果得手,其他的人就不會出面。假使無功,中環埋伏出現,是海山兄妹和一群神秘高手。最外圍,是伊爾根覺羅.阿林的五十名可怕的力士。現在,諸位應該明白了,有何打算,悉從尊便。假使不找我,告辭。」
他又嗅到了些什麼,熟悉而又陌生的氣味。
兩騎士是自己人,所以立即回了手式,坐騎一慢。
「鬼谷老人?」
河東三傑眼都紅了,咬牙切齒接近。
「是呀!她以為自己很聰明,昨晚你找上她,她趁機擺脫海山的控制。所以向你透露馮堡主的陰謀。她已經猜出馮堡主是漢奸,海山一定會配合馮堡主的行動,來對付你和河東三傑。豈知海山並沒有出動,反而留意她的反應。要不是我認為她人還不壞,才懶得管他的閒事呢!」
霸判姜沖,腰間的判官筆霸道辛辣,不但在河東聲威不同凡響,在江湖道上也佼佼出群。
張家全大踏步進入山谷的柏林,精神抖擻毫無倦容。
他是很小心的,在街前街後走了一圈,看出附近一如往昔,家家閉戶,沒有陌生人遊蕩,這才放了心,從右鄰的後院跳入大宅,消失在黑暗的宅院裏。
一聲暴叱,刀吟似風濤,光華電掠,人影似流光。
「怎麼啦?」海山問。
這位仁兄正在他身右,被他循聲滾到,一把抱住雙腳一扳一扭一滾,這位仁兄狂叫著與他跌成一團,雙足齊折,在他獸|性的怒吼中痛昏了。
「奇怪,這位馮堡主為人剛愎自用,目中無人,江湖朋友耳熟能詳,怎麼今天走了樣,居然迫不及待,匆匆忙忙趕來表示助拳,到底有何用意?」郝刀曹成不安地向眾人說:「他是不是瘋了?是不是熱心得過分了?」
六匹健馬馳出南關門,騎士們都是長行打扮,鞍後有馬色、有水囊、有鞘袋。蹄聲急驟,從他的歇息處馳過。
「姓馮的,咱們後會有期,你這狗娘養的雜種,曹某誓將你化骨揚灰。」
衝勢兇猛中,單刀出鞘,本能地揮出,連人帶刀撞上了,猝然遭遇,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三人到了半崗,扭頭一看,不禁搖頭苦笑。
「續報,請馬上過目。」騎士先在馬上行禮,取下公文袋奉過。
片刻,大批人手趕到,立即形成合圍。
「你來山西,到底有些什麼企圖?」
他們在等,等後面可能趕來的人。
「我只是從五行堡的人口中探出來的,他們的確說海山兄妹也參加。」
「咱們去見姓馮的。」神刀說得聲色俱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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