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濁世情鴛

作者:雲中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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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各行其是

第五章 各行其是

黃大柱子並不笨,知道這十兩銀子不容易賺。
飛天夜叉出道沒幾天,名號頗為響亮,但真正見過她本來面目的人,恐怕只有一個老怪傑。
「該死的!你如果這樣縱容他,他早晚會替你招來嚴重災禍的。這小鬼天生壞胚,到處惹事招非,惟恐天下不亂,標準的不良少年活見證,如果不好好管教,日後將是神憎鬼厭的禍胎。」
但女騎士應付不了五個妖人,五妖人以元神御發的所謂誅仙劍,火候相當精純,女騎士能否擋住一把劍大成問題,一比五絕難倖免。
一排大柳樹下鬼影俱無,叫喊的人早就走了。
他不生事,但絕不逃避。
「什麼?你這廝……」老門子臉都氣青了。
大漢粗胳膊一抬,擋住了他。
他心中暗驚,這小鬼拳掌上所發的潛勁,沾手便直撼心脈,有一種奇異的震撼力逼迫氣血崩散,小小年紀,怎麼可能練成這種邪門內功?
「昨晚他們進不了城,在護城河窮搜發聲示警的人。我躲在不遠處,乘機弄到一個活口。」飛天夜叉得意洋祥:「妖術再厲害,也應付不了我的偷襲。」
「你穿了儒衫掛了劍,想打架?」他投箸而起:「你已經弄壞了一桌一凳,夠威風了,不要在店中打毀酒坊的生財器具,咱們到街上鬆鬆筋骨。」
一雙木箸從中折斷,木箸哪堪兩人的手扳扭?
店伙領著書生找座位,經過他的桌旁,書生僅瞥了他一眼,小書童卻頑皮的伸腳挑他的凳腳,顯然想乘他不備,挑倒長凳把他弄倒。
保持距離,書童衝了幾次勞而無功,真急啦!
不管主人肯是不肯,聲落人搶出,人小膽氣卻壯,毫無顧忌走中宮一爪探出,金豹露爪招式居然純熟迅疾,小鬼搏金剛向懷裏搶。
「我去找他。」老怪傑離座。
「罷了!」他瞪了小書童一眼,走向另一張食桌:「小二哥,給我來一份酒菜,打壞的家具我賠。他娘的!晦氣!」
城頭上的丁勇,也大喊大叫示威。
昨晚五妖人侵入客店下毒手,是可忍孰不可忍,太過分了;這也是他不急於離開的原因之一。
女騎士的昊天神劍真的很不錯,居然能從容應付他的天絕三刀。
「剛才在城外大喊大叫的人一定是你。」銀扇勾魂客肯定地說。
「你最好不要再找他,你不是他的對手。放手吧!真要惹火了他,他將毫無感情的砍你一刀。那小子表面上什麼都不在乎,一旦生命受到威脅,骨子裏的桀驁怒火,一發將不可收拾,他曾救了你,你還死不放手?」
「彌勒教的人,十七個。」
情勢還不算火燃眉毛,必要時可以逃到城外避風頭。
小書童也穿了一件羔皮短襖,居然佩了一把外鞘裝飾華麗的匕首。
「你知道彌勒教吧!他們來了大批人手。」老怪傑首先提出問題:「諸位都是江湖名流,平時各處天南地北,僅有一半是附近的土財主,怎麼居然在此聚會?難道你們已經知道該教圖謀你們?」
街道上行人稀少,叫救命也沒人會理會。
「桂老兄,你可以到東門的延孝寺打聽。」另一位大漢說:「少林的長老,皆在延孝寺掛單。出家人不打誑語,你去我他們問,他們會告訴你的。」
「少林出動了高僧在貴地耀武揚威,為何?」
「他們認為我已經被他們殺死了。」
「去你的!」耳中聽到左後側方世傑的叱喝聲。
「惟恐天下不亂不是壞事呀!年紀小頑皮好動,並不是什麼不得了的事,我可不要一個懦弱老實乖乖順順的書童跟班。」
他虎目一翻似乎要發作,隨即呼出一口長氣,怒火消失,佔鄰桌坐下,掉頭他顧不再理會。
「老弟,幫他們一把。」銀扇勾魂客急急地說:「我雖然不喜歡伏魔劍客哪些人,但他們的確是頗受尊敬的好漢子,如果妖人們成功,畢竟是江湖無可彌補的大損失,江湖上的確需要這些的正人君手主持江湖道義。老弟,你有救助他們的能力……」
「我要知道,南關大街的張家大宅,裏面住了許多武功高強,有頭有臉的風雲人物,他們在幹什麼?張家大宅主人是何方神聖?」他指指銀錠:「十兩銀子,我可以買到更重要的消息,夠了麼?」
暫避風頭,也是龍蛇們應變手段之一。
這條小街本身就有是非,因為這裏是藏龍臥虎的地方,下九流人物的獵食場,下層社會各種合法或非法行業的集中地。
「那些血肉?……」
他想知道,即將戒嚴是怎麼回事。
「哎唷!」小書童反而幾乎摔倒,驚叫一聲,扭身一掌劈向他的背心,要撒野了。
老怪傑雖則綽號稱怪,骨子裏卻是直正的英雄豪傑,意識上卻與正道人士與俠義英雄保持距離,如非必要,不與這些人打交道。
能夠知道迎接專使,已經算是相當靈通了,普通的市民,根本就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口事。
一般可怕的掌風,在剎那間及體,似有一具力道萬鈞的鋒利鋼錐撞擊他的背心。
掀開一間靜室的厚重門簾,推門而入,暖流撲面,酒香四溢。
「他就是飛天夜叉。」老怪傑說:「該死的女飛賊,你是來找我的?」
雖則當時雙方都不曾用內力御發刀劍,和_圖_書僅憑技巧相搏,但他深信這女人御劍的內力必定大佳,可能具有不可測的秘傳內功,而且根基深厚。因為從女人深具自信的眼神,以及敢拼敢鬥的豪勇,應付彌勒教妖人的妖術,應該有幾分把握,至少那兩個稱為仙女的女妖,就難以克制這位女騎士。
「混蛋!你的嘴說話,最好不要不乾不淨,小心禍從口出!」書生笑容消失的好快,說的話也毫無書卷氣,是屬於喜怒無常,性情古怪的人。
他馬步一虛,身形以驚人的奇速,向前飛撞而出,砰一聲將書童擅得向側後方跌出丈外,衝撞力十分猛烈,可知方世傑這一掌的勁道,委實駭人聽聞。
他開始正式打量這個不像書生的書生,氣反而消了。
方世傑劍眉一挑,哼了一聲右手抬起了。
垂花門後便是院廊,右轉才是正式院門,大院子栽有已凋的花木,遠處才是五階的宏麗大廳,大院子的格局層房疊棟,從外院門進入。走老半天才能見到主人。大院子套小院子,一進連一進,廂內有廂,所以俗語說:侯門一入深如海。
大漢鼓起勇氣,一挺胸膛:「咱們對付得了。說吧,你要幹什麼?我黃大柱子不是沒有擔當的人,水裏火裏絕不含糊。」
酒坊食店,是打聽消息最理想的好地方。
地方龍蛇的生存環境十分複雜,應付威脅生存的因素也手段多變,韌性極強,這也是他們維持局面的憑藉。
垂花門內又奔出一個中年人,後面跟著曾與天斬邪刀衝突的女騎士。
另一名大漢如受催眠,不自覺的側移,讓他把小羹排妥,甚至順手取了一雙木箸給他。
他能放手不管嗎?他對女騎士甚有好感呢!
他掀起簾子扭頭笑說:「大概你把新鄭城看成你家後院。閣下,這裏可是有王法的地方,縣城即將封城戒嚴,你想行兇最好考慮考慮後果。」
「彌勒教的三少主李大禮,目下在四川廣設香壇。在順慶府的一府四縣五座秘壇皆被張知府所抄沒。三少主為了此事,恨張知府入骨,因此派專使向教主求助,請教主前來擄劫張知府的家小,作為脅迫張知府的人質。」
這種牴牛式的搏鬥,對付矮小的人萬試萬靈,手一伸一拉馬步,足以將人抵擋在四尺外,對方的手腳沾不了身,擠不進必定白費力氣,雙方抵上老半天,只能在原地手舞足蹈團團轉,所以稱為牴牛。
情勢險惡,走為上策,向側一竄,強忍痛楚拔腿飛奔。
「當然啦,拼武功,你可以對付兩個,或者三個。」
這是一個豪門的子弟,披著羊皮的猛虎,笑裏藏刀,城府甚深的人物,對他的威脅是屬於「後患」式的,沒有「立即」的危險。
明的是滿天星許大爺許元坤,一個滿臉大麻子的小富豪,在本城頗有影響力的土霸。他的大宅在興隆街的中段,隔鄰就是佔地頗廣的永福宮。那是一座有十餘名香火道人的道觀,是地棍潑皮暫時住宿的是非地,一些無家可歸者的安樂窩。
「可惡,你胡說些什麼,」這人氣沖沖攔住去路:「閣下是……」
「我沒打算連累你呀,黃老兄,我是一個很上道的人,大方的用正當的手段買消息,事了拍拍手走人,誰也不認識誰。你瞧,我這不是走了麼?呵呵,謝謝諸位的酒菜,你們是最好的東道主。」
「剛才你躲在城上幹什麼?」天斬邪刀不想答覆,另起話題。
「好,不管。我根本不知道他的行蹤,我無法帶你去找他。你可在店裏等候呀!」
地頭蛇們也不是省油的燈,對付外地的強龍,態度與行動很容易加以統合,保護自己的利益從不人後,四大漢進入許大爺的大宅。
「我知道你的迷香,運用得出神入化,姑娘,活口的口供……」
平時城頭很少有兵勇巡邏,這兩天突然風聲緊急,不但有兵勇巡邏,而且派有守衛,像是得到土匪來犯的消息,全城的丁勇皆已接到召集令出動。
他從懷中掏出一錠十兩紋銀,往小几上一放。
「幹什麼亂踢門?」院門急速拉開,老門子翻著老眼大叫。
「也不算太重要啦!我答應一位失明的朋友找丹士治眼疾,找了俠一年啦!交朋友以誠信為先,答應了的事我會盡力。我辦事有條理,一件一件來,事多了就不能專心,所以,我不能被旁的事纏住!」
「你……你你……」大漢驚恐的神色明顯,咬字不清:「你是闖道的好漢,怎麼來咱們這裏放……放潑?這……這裏不歡迎你……」
如果不是天寒地凍,滿街都是攤販,各種公開或半公開的行業,在正街和小巷中形成旺盛而又曖昧的市場,是本城龍蛇雜混,治安問題叢生地,公人們最頭疼,也樂於利用的都市惡瘤所在地。
「你這混蛋用九絕溶金掌偷襲,而且是從背後偷襲。」他吃力地轉身,臉色泛青,身軀恢復原狀,咬牙切齒大罵:「身懷驚世奇學偷襲,你比男盜女娼的賤狗低濫十俗。」
「我是來報噩耗的……」
「你們居然不知道妖人的意圖,難怪注定了要遭殃。」飛天夜叉一面說,一面步入了大廳。
「這些事,用不著打聽,是嗎?」黃大柱子不接受銀和圖書子,氣唬唬地質問。
三丈寬的護城河結冰已久,不需渡河工具。
天斬邪刀早上一現身,他沒死的消息便傳出去了,他不在客店早餐,匆匆洗漱畢,便一溜煙出店走了。
「我當然找你,你要帶我去找天斬邪刀。」飛天夜叉似笑非笑:「他不在客店裏,我跟在你後面來的。」
四個圍爐而坐的大漢,全用驚訝的目光迎接他。
書生年約二十二三,劍眉虎目,齒白脣紅,神采奕奕,人如臨風玉樹,英俊修偉,一表人才。所穿的深紫色長袍是緞製品,玄狐皮短外襖也是緞面的,有身分地位的人,才配穿綢著緞,一定是某處學舍的生員子弟,而且是有錢人家的公子爺。
一隊巡邏通常有槍手、刀手、箭手、旗號手。就是說,十個人可能有兩名箭手。
男男女女足有二十人之多,漪歟盛哉,難怪彌勒教聚合了十七個妖術驚世的高手,也有所顧忌,不敢貿然地展開攻擊,如非情勢有變,還不至於立即鋌而走險。
往小巷一竄,把老怪傑拋在身後,不能再聽他嘮叨了,他不想被老怪傑拖入了風暴中心。
大白天,飛天夜叉膽敢深入堂奧,如入無人之境,令眾人大吃一驚。
他並沒感到意外,認為是必然的現象,任由對方撒野,注意書童拔匕首的手法。
喝了半壺酒,門簾一掀,寒風颳入,進來一位佩劍的書生,身後跟著一位十二三歲清秀的書童。
「我姓方,方正的方,方世傑。」書主自行通名:「你不服氣是不是?」
他已經有了三分酒意,仍然叫來一壺酒,四味肉脯乾果,獨據一桌自斟自酌。
略一分神,忽略了在一旁虎視眈眈的方世傑。
方世傑一怔,顯然對他能支撐不倒無法置信。
滿天星許大爺是新鄭的地頭龍之一,對情勢有相當深入的瞭解。早已嗅出危機,知道已處身在風雨飄搖的危境,當然知道如何在危境中爭生存。
用箭射,躲不住啦!
「老哥盛情可感,但等於是交換條件,你提的不是時候,我不喜歡。快走小巷,前面有巡街的。」
「哎呀!對付你的?」銀扇勾魂客心中發冷,對方大舉出動豈不可怕?
「你走得了?」方世傑傲然大叫,折向飛掠而追。
「哈哈哈……」小書童在一旁捧腹大笑。
小書童得理不讓人,一腿掃出。一聲怪響,長凳折了兩條腿!
「要我生死兩難,你以為你是老幾?主宰人間生死的鬼神菩薩?好笑!」
大多數正道人士,尤其是成名人物,除非絕對有其必要,不然絕不輕易與地方龍蛇衝突,因此俗語說:強龍不壓地頭蛇。
丁勇不可能出城追賊,他們也休想再進城啦。
「你……」銀扇勾魂客氣結。
「這件事對我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彌勒教的妖孽,為何要圖謀張家大院的人,大宅的人與彌勒教的人並無恩怨。」
「我先把經過告訴你們……」
「他娘的,有酒有肉,見者有分。」天斬邪刀笑吟吟,流裏流氣,拖過床角的另一張短凳往火邊湊。
匆匆早膳畢,老怪傑出店急趨張家大院。
「難怪你如此頑劣狂妄,原來還真有幾下邪門殺人絕招。」他一面推拒,一面指責:「天知道是哪一個絕子絕孫的混蛋,調|教出你這種小魔王,該下地獄!」
糟了,十個巡邏的丁勇,紛紛將頭伸出垛口,槍尖作勢一指,察看城下的動靜。
客套一番,一杯熱茶,言歸正傳。
砰一聲大震,他一腳踢在緊閉的大院門上。
大清早喝酒的人,十之八九是酒癮甚深的酒鬼。
「張家大院的主人,是在下的表兄。」那位江湖之豪摩雲手羅人傑說:「家表兄任職四川順慶知府,年初派人返家將家眷護送入川。由於三峽水賊猖獗,為防不測,在下催請朋友相助,護送表嫂一家婦孺入川。據在下所知,在座諸位親友,誰也沒與彌勒教結怨,井水不犯河水,楊兄是不是聽到什麼風聲了?」
書童依然無法近身,也無法擊傷他的手,按捺不住啦,猛的伸手探入襖尾,要拔匕首行兇了。
「我發誓,咱們一點也不知道彌勒教的事。」黃大柱子惶然說:「倒是少林的弟子,正在調兵遣將,準備大舉出動,驅逐這些妖人。本城的道上朋友,不介入任何一方,置身事外嚴守中立,你不要連累我們好不好?」
問話的大漢臉色大變,幾乎驚跳起來。
這些人,對老怪傑頗為推崇。也有一些人,對老怪傑卻不敢領教,敬鬼神而遠之,甚至頗不友好。
「在江湖遨遊的人,會用各種口音說各種方言,並不足怪。」
十七個人全都貼身在城根下。城上的人即使將頭伸出垛向下瞧,也不可能看到隱伏著的人。
「來報喪的。」老怪傑不愧稱怪,說的話大反世俗,輕拂著山藤杖,咧著嘴怪笑。
他的天斬邪刀藏在老羊皮大襖內,不解開襖是無法看到的。
「用不著許大爺出面。」
「楊兄,你知道我們不會。」
他同樣英俊修和圖書偉,但臉色如古銅,比起臉白脣紅的書生,就差了幾乎分斯文昧。
叫聲引起書生注意,扭轉身大手一伸,抓住了木箸,也攔住了小書童的掌。
桂星寒其實受了傷,護體神功倉促間發揮不了多少功能,感到手足發虛,哪能禁受得起方世傑再次攻擊?
新鄭戒嚴,對所有來歷不明,以及浪人潑棍全都不利。尤其是攜帶兵刃兇器的人,十之八九會被囚入大牢,或者押解回原籍處刑。
「不知道。」回答是肯定的:「聽說,是來迎接什麼專使?什麼專使,恐怕只有少林寺主事長老才知道。其他的俗家門人子弟,負責維持本城內外的治安,一問三不知,他們本來就不知道內情。事涉機密,每個人只知奉命行事,問不出所以然的,閣下。」
這瞬間,他驀然心驚,身形猛然暴縮,意動神動,似乎身軀在瞬間縮小了一倍。
如果他不事先心有警惕,可能在一照面之下,伸出推抵的手,挨一下就骨肉粉碎了。
理直氣壯,多管閒事其實也是江湖大忌,他有權拒絕,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該死的賊王八!去把他搜出來,撤!」主事人憤怒的大罵,下令撤走。
他往門外走,笑得和藹可親。
小書童的掌緣,眼看要被木箸點中。
十兩銀子,可以買到十頭羊,已經是相當誘人的財富了。僱一個長工,每月只需二兩銀子。
「荒唐!」他笑罵,大手一伸,手臂比書童長出半尺,五指箕張,要抵住書童的頭,不許書童近身,近不了身招式毫無用處。
統治這處地方的人有明有暗,共有三人,各有後臺各有神通。
「他不會理睬,你跟著我枉費心機。」
兩側有木板搭的床,有鋪蓋睡具,靜室成了住家,香火道人怎敢干涉?
天斬邪刀並不想向滿天星的權勢直接挑戰,也知道即使前往許家探索,也不會有具體的結果,對方勢將用無關緊要的消息搪塞敷衍,甚至可能供給假消息,引導他進入迷途。
「他娘的,我該認識你嗎?你是老幾?」伸手攔他的大漢依然怒形於色,而且要冒火了。
兩人的神色表現,前後完全相反。他是先怒後笑,方世傑卻是先笑後怒。
「找九靈丹士?」
皮風帽挾在腰帶上,露出英俊的面龐,不像一個賺不到食物的潑皮,舉動卻擺明要嘴巴抹石灰:白吃。
冒失,其實也是熱心正直的表現。而且女騎士知道冒失錯誤後,所流露的豐富表情也讓他產生好感。
「那……他們……」
「你們以為我危言聳聽?」
「別把我看得那麼沒用。」銀扇勾魂客死鴨子嘴巴硬,死不認輸。
「你……」
那位女騎士曾經無意中幫助彌勒教的妖人,不應該死在妖人手中。
他並非完全不介意張家大院的事,因為張家有一位他頗為欣賞的冒失女騎士。女騎士驕傲而知道錯誤的宜喜宜嗔表情,留給他的印象頗為鮮明。
「混蛋!那你在江湖闖蕩,又為了什麼?」銀扇勾魂客怒聲說:「拒絕做一些有世道人心的事,你又何必在江湖闖蕩?你練了奇功秘技,是為了袖手旁觀的?」
「還有碎皮毛。」
他揚長出室走了,留下四大漢在房中發呆。
想找地頭蛇討消息,已經無此可能了。
「城根下有賊!賊要爬牆!賊要爬牆……」怪異的叫喊聲,發自護城河這一面的大柳樹下,聲如暴雷,壓下了凜烈勁急的風聲。
「沒胃口。」天斬邪刀斷然拒絕:「我不想討好這些正人君子,事不關己不勞心。」
兩人沿街邊小心的行走,躲躲藏藏,不希望被更夫或守夜人發現。
他也衝出兩丈外,向一家民宅的牆壁猛撞,砰然大震中,似乎屋動地搖。
伏魔劍客位高輩尊,也最受尊敬,因此權充主人,客氣地接待老怪傑,替主客雙方引見。
「你要壓地頭蛇?」
取暖的炭火甚旺,加了架擱上陶盆,一鍋熱騰騰的羊肉香味撲鼻,小几上有大餅、硬饃、醬料,一小罈高粱酒,這四位仁兄口福不淺。
「何止是嚴重,那是災禍!」老怪傑苦笑。
相反的,方世傑卻虎目中殺機怒湧。
「江湖朋友誰不知彌勒教?咱們這些人並沒有招惹這些怪人呀!」
四大漢吃了一驚,天斬邪刀四個字真令人驚一跳。
「我這人報憂不報喜,所以上門必定有憂。」老怪傑往裏闖,一掌撥開擋路的老門子:「伏魔劍客張永新躲在這裏等,等大禍臨頭。」
巡邏的人根本不會伸頭察看城下的情景。
「要對付張家大宅院的人,我想就是那座進士第,那裏面有一群高手名宿。」
「是的。」
早已有人先奔入通報,大廳內賓客雲集。
「幹什麼的?你是誰?」大漢怪眼一翻,嗓門像打雷質問。
「我姓桂,桂星寒。天斬邪刀,那就是我。」他在小凳落座,順便抓起小几上的酒碗,一口喝掉滿碗酒,木箸伸入肉鍋。
「以為我死了?」天斬邪刀笑問。
「你這廝生得牛高馬大,人模人樣的,居然與一個小孩子計較,感到很光榮是不是?」方世傑進一步挑釁,替惡奴撐腰:「我認為可恥,你得向我的書童和-圖-書小虎道歉,表明你有教養。」
「我的朋友很多,朋友會替你留意……」
書生仍然笑容可掬,但所說的話,就不像一個讀書明理的書生了。
「咦!你不認識我?」他撥開擋在前面的大手,小凳一伸:「借光,過去一點!」
在江湖道中,姑娘是毫無地位名望的人,誰也不知道她是老幾,還沒見過世面闖出名號呢!
推開永福宮的角門,裏面似乎鬼形俱無。角門形同虛設,香火道人不敢管這座門,讓那些牛鬼蛇神任意進出,不論晝夜都洞開供人出入。
「我要你生死兩難!」方世傑跟出陰森森地說:「這可是你自找的。」
「他一定去打聽消息了,這小子精得很。哦!你真知道彌勒教的意圖?」
大清早,店堂沒有幾個食客,七八個酒鬼分別各佔座位,兩三壺老酒,幾碟下酒菜,各吃各的,吃得津津有味。
「我曾經聽到你房中有聲息,曾經進房察看,我……我以為你……」
開元寺坊延孝寺隔了一條大街,延孝寺也是少林高僧掛單的寺院。
「呵呵,老哥,你算哪根蔥?他們一個人就可以把你打入地獄。」
這就是他不想立即離境的原因之一。本來他打算一早便急速離城南下,遠走高飛,脫身是非外。
「歡迎,我來;不歡迎,我也來。」他挾起一塊羊肉:「闖道的強龍,不在乎誰是否歡迎。要是你老兄不願意,最好去請滿天星許大爺來評理。」
他反彈出八尺,幾乎撞翻在地,只感到氣血一窒,眼前金星直冒,肌骨欲裂,雙腿發虛。
「那就快走呀!」飛天夜叉催促。
「你這混蛋真有幾分瘋狗味。」他不怒反笑,也擺出笑吟吟的虛偽面孔:「帶了一頭小瘋狗滿街亂咬人。呵呵,我不相信你敢咬我。」
「那就奇怪了!那些妖人的確沖你們而來。」老侄傑大感詫異。
老怪傑認識一些人,分量夠可稱高手名宿的人中,他認識伏魔劍客張永新、八臂金剛徐風、五湖逸客谷方、神鷹李奎等俠義道名人。
書生身後有退路,他卻撞中食桌,一陣爆響,食桌崩塌,碗盤酒菜撒了一地。
「所以,我斷定你沒死,便到處亂竄找你,認為你也許負了傷需要幫助。後來我打聽出有許多人跳城出去了,只好在城頭走動留意動靜。哦!那些賊是什麼人?」
「真的?」伏魔劍客將信將疑。
大清早,寒風刺骨,街上冷冷清清,僅供食店有人進出。娼、賭、騙都是夜間活動的族類,大清早必定無門而入,找不到人。
「是我的口音嗎?」天斬邪刀反問。
踏入永福坊,便等於踏入是非場。
「咦?你……你居然……」方世傑臉有驚客!「居然還能站立……」
老怪傑將逼迫六個妖人,直至昨晚在城頭與天斬邪刀返店後,所發生的一切變故說了。
裏面腳步聲急促,而且傳出含糊的叫罵聲。
「公子爺,把這個雜碎交給小的消遣。」小書童摩拳擦掌,顯得興高采烈:「我要打得他滿地爬,要他學病狗搖尾乞憐。」
「走就走。」老怪傑向外走,跟來的卻是葛姑娘。
少林高僧已和彌勒教妖人正式衝突,他要知道少林高僧下一步的行動。
「你以大欺小,沒錯吧?」書生笑吟吟反問,似乎理直氣壯。
街道寬闊足夠施展,行人稀疏不至於引起街坊注意。
「弓箭暗器都是對付妖術的法室,哼!我們等他們來。」八臂金剛豪壯地說:「事先有所準備,就不怕妖人弄鬼。」
「哎呀!伏魔劍客那些人?」
心中有點牽掛,拿不定主意是否該干預張家的事。那位讓他感到印象鮮明的女騎士,是否值得或者是否需要他伸手相助。
任何一個南關大街的居民,都可以供給正確的消息。向店伙詢問,也可以獲得正確的答應,犯得著花十兩銀子重金,向地頭蛇打聽?
「你們定力夠,武功可以穩佔上風,但眾多妖人一同施法,你們將損失慘重。」老怪傑長嘆一聲:「只有天斬邪刀桂小子,對付得了這些妖人,但我再三求他相助,他再三堅決拒絕。看來,你們必須自求多福了,那些妖人是不會罷手的。昨晚來不成,今晚一定來,你們必須早作準備。」
他就是身懷利器的人,雖然他並非浪人潑棍。他的旅行證件一切合法,但是有刀就相當危險。
不久,新鄭的豪霸級蛇頭龍頭,悄然走避一空,先脫出風雨圈外再言其他。
「假使三少主事先知道,你們將護送張知府的家小入川,便不會多此一舉了,他可以在四川等候你們送上門來。派來這裏的人,以為你們是張家的護院保鏢,後來認出你們的身分,所以來的人一批比一批高明,準備一舉把你們送進地獄。你們明白了吧?」
「我在踏破鐵鞋找人,跑遍了大半壁的江山,管閒事必定耽誤我的行程,理由夠充分了吧?」
「你不責備你的小跟班?」他沉聲質問:「你是這樣教導這小鬼的?」
行動敗露,怎能不撤?十六個人飛奔過河,向叫喊示警處急搶。
黃大柱子呼出一口長氣,搖頭苦笑。
提及彌勒教,四大漢臉色大變。
「我負責請朋友留意老丹士的下落,比你一個人踏遍天下窮hetubook.com.com找有效得多。」銀扇勾魂客不死心,開出條件:「九靈丹士對你真的很重要?」
「楊兄,你不能再找天斬邪刀談談?」摩雲手憂形於色,急得大冷天也直冒汗。
「我不來,你們難逃大災禍。你五湖逸客谷方谷大俠,可能就是應劫者之一。」
他已經感到視線有點模糊,還來不及分辨人影是虛是實,噗一聲響,右頸根已挨了一劈掌,來不及有何反應,已經被人從後面勒住了。
「你這狗王八好陰毒,你是故意的……」
「用箭射射看!」有人大叫。
帶了三分酒意,他到了城東開元寺後面的一條小街,踏入了一家酒坊,似乎酒意未足。
剛繞過照壁,前面側方的垂花門內,閃出一位手長腳長的中年人,顯然已聽到老怪傑說的一些話,因此怒容滿面。
「豈敢豈敢,在下是善意的。你瞧,我在和你稱兄道弟,客客氣氣把碗言歡。呵呵!敬你老兄一碗酒。」他自己倒酒:「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在下與諸位親近,是否傷和氣,看你老兄的啦!我這裏先乾為敬。」
其實,葛春燕與六個教匪打交道時,老怪傑恰好到了路旁樹林中藏匿,目擊姑娘與六個教匪打交道的經過。
桂星寒又好氣又好笑,這小鬼狂得不像話。也因此一來,他提高了警覺,對方如無貼身強攻的本錢,怎敢肆無忌憚狂妄進招?
他也同時扭轉身形,左手一抬,恰好架住書生吐出來的一掌,力道相當。
廳門外一聲輕笑,女飛賊飛天夜叉當門而至。
書生的劍卻不華麗,古色斑斕,不同凡俗。
「據我所知,他們是分從南北兩面趕來聚結的。」最後老怪傑加以補充:「我在鄭州發現幾個妖匪行蹤可疑,一時興起便暗中跟下來了,而那些地位甚高的妖人,的確是從南面趕來會合的。我和天斬邪刀落在女飛賊飛天夜叉手中,妖人們硬向飛天夜叉索取我們兩人,這是臨時發生的意外事故,他們絕不可能沖我和天斬邪刀而來。」
「我哪能在店裏枯等,也不便在店裏等。」
雙手拳打掌劈向他的手招呼,雙腳不住的找機會左掃右踢,勁力逐漸增加,而且速度越來越快。
少林門人如果應官府徵召,出面維持治安,那麼,彌勒教這些有案查辦的教匪,該是地方治安最大的威脅,少林門人豈能不全力以赴。
「你到底要什麼?」
伏魔劍客大感詫異:「昨天葛姑娘自鄭州來、在北面路上遇到六個彌勒教的人,被一個年輕人所傷,我們才知道該教有妖人出現在本地。」
他示弱,方世傑卻不放過他,冷冷一笑,神氣的逼近他的身側。
真不巧,一隊巡邏剛好經過這一段城牆,可以看到高過垛口的紅纓槍,聽得到腳步聲與談話聲。
張家大院有一些家丁和僕婦,這些人派不上用場。而所有的武林高手,皆在大廳聚會,飛天夜叉的輕功號稱飛天,家丁僕婦根本不可能發現她進來。
啪一聲響,書生接了他這記陰攀,由於雙方曾在掌上逐漸加力接觸的勁道爆發。兩人同被震退兩步,勁氣一洩而散。
所有的人皆大驚失色,心中叫苦。
他眼冒金星,大街上怎麼逃得掉?衝進一條巷口,正想打算鑽入小巷找民宅藏匿,巷內人形一閃,有人衝出速度驚人,影一現人已近身。
情勢不妙,他會毅然站在正道人士俠義英雄的一邊。
書生淡淡一笑,頗為得意。
「該死的東西!」這人一拉馬步,要動手了。
九絕溶金掌,擊中了可將人的骨肉內部溶化成一團爛肉,範圍足有掌心大小,但外表的皮肌是完整的。入體內有掌心大的一團爛肉,誰支持得了?一根針貫入肉中,也令人痛得叫苦連天呢!
「老兄的口氣非常嚴重,請到客廳待茶,請!」五湖逸客谷方笑吟吟肅客,對老怪傑的不禮貌話毫不介意。
又是一口一大碗,豪飲的灑脫態度證明他是酒將。
「周兄請勿魯莽,那是銀扇勾魂客楊老兄。」中年人高聲阻止同伴動手:「你如果惹火了他,保證沒有好日子過。楊老兄,別來無恙。什麼風把你老兄吹來了?」
「沒錯。」天斬邪刀肯定地說:「以後他們還要去的。」
「一分錢,一分貨,黃老兄。」天斬邪刀也不是大方的散財童子,不作正面答覆。
「你少管!」
人地生疏,找門路打聽消息並非易事,只有門檻精的老江湖才能勝任,城狐社鼠是消息來源的供給者,外地人如果沒有門路,很難獲得這些人的合作。
女騎士姓葛,芳名春燕,在江湖露面沒有幾天,是這些人中唯一的晚輩。家住鄭州,與張家大院的主人沾親帶故。
他腰桿一沉,長凳穩如泰山。
方世傑距離他的身後本來有丈五六,滑進一步便拉近至八尺,一掌拍出,行猝然致命一擊。
「那……對付我?」
「我自己的事已經夠忙了,哪有閒工夫管不關己的閒事?」
剛抵達城根,正要用飛爪爬城。天氣太冷,城高三丈,不可能用壁虎功游龍術攀爬冰冷硬滑的城牆,飛躍也上不了三丈。
「走著瞧好了,我會盯牢他的。」
他心中冒火,虎目怒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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