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平安脫險
不相往來的局面，終於在丹陽別業被打破了。
「你不怕？」
「你在做噩夢，別怕，別怕。」桂星寒放了她，轉向另一邊尖叫剛止的葛春燕，拍打著臉頰叫：「醒一醒，噩夢醒了，小燕子，小燕子……」
「我們的根基不在這裏。兄臺不姓吳了。」
「好，說明白些。除非是葉封兩家主人請來的佳賓，光臨本別業的人，必定絕命於此，從此在人間消失。不過，也有例外。」
「崔爺可知道揚州絕域四字中，絕域兩字的意義嗎？」封忠的老眼中，突然放射出陰森的光芒，先前的昏花老眼，已經不存在了。
「跪下！」封忠站起沉叱，右手食中兩指一伸。
「稍有涉獵，因此浪費了不少工夫。」
「你這小氣鬼，乘機扳本不吃虧呢！腳被你踏扁啦！小心我要你背我走。」
擒龍客崔公權，確是江湖上神憎鬼厭的名宿，一個非黑非白，以敲詐勒索大豪大霸，天不怕地不怕的天下兇人之一。
「何不借他一臂之力？」
「我必須帶了兩位小妹離開。」
「大……寒……」她虛脫地叫。
「咱們不曾損傷貴別莊一草一木，算起來卻是神交的志同道合朋友，犯得著互相殘害嗎？」李大仁也闡明利害：「為敵為友，在你一念之間。」
「沒有甚麼好談的了，閣下。」李大仁沉聲說：「難道你想向他們屈辱地投降？」
「奇怪什麼呀？」飛天夜叉躲在他後面問。
「抱歉，我天斬邪刀只是一個浪跡天涯，胸無大志的遊客，名利權勢，美女金珠，對我沒有吸引力，我也不可能帶著這些玩意遨遊天下。姑娘貴姓芳名？那位幻劍飛衛是你們的什麼人？」
吳世心中一緊，暗自警惕。
桂星寒一扭身，連胸挾背把她抱住，收了刀，毫不客氣在粉腿上捏了一把，她尖叫起來。
李大仁見怪不怪，僅臉色大變。
「日後脫得了身？」
「且慢。」方世傑卻沒有破釜沉舟的決心：「最好再和他們談談，目下他們並沒發動，咱們畢竟是客人，客人先動手顯然理虧。」
李大仁卻改了裝束，披髮仗劍以法師面目出現。
「大寒哥。」葛春燕也信口改了稱呼，挽住他另一條手膀，聲音抖動：「我真希望你能答應妖女的條件，我和林姐算不了其次……」
總之，這件轟動天下，導致四五十位大臣抄家殺頭，一直就由皇帝本人操縱的真假李福達大案，就此不了了之，沒有人再敢提及了。
「失敬失敬，原來兄臺就是貴教的大少主，李兄，能否替兄弟引見令尊？」
「具有奇技異能，名號響亮或者人緣甚佳的人，只要願意歃血盟誓替敝主人效忠，就可以活命。」封忠毫不在意穴道被制，泰然自若陰笑依舊。
天神怪獸在長嘯聲中，已紛紛飄落，隱沒。
李鳳這次與吳世（大少主李大仁）走在一起，但她已經隱去李鳳面目，因此方世傑這些錦衣衛的人，根本就不知道她就是李鳳。
揚州絕域，可能是對外的警告示意。
「該死！這地方的人，怎麼這麼懶？岔路該豎路碑的呀！」桂星寒嘀咕著埋怨。
李大仁知道情勢危急，立即與方世傑商量對策，將丹陽別業主人的身分說出，曉以利害，雙方終於同仇敵愾，捐棄成見正式攜手合作同度難關。
「怎麼說？」擒龍客不在意地信口問。
「你們要走了嗎？」封其昌笑吟吟，似無敵意。
「死！」
姑娘發出絕望痛苦的驚叫，本能地扭動為生命而掙扎。
公冶方良真聽話，收勁丟劍跪伏如羊。
兩位姑娘心已提到嗓子眼，但並不害怕。她們都留了心，發覺所走的路線，腳下時磚時石，兩側時壁時草，不走直線，彎彎曲曲時走時停。
「大概敢。你是這裏的千金小姐，我不信你的命，比我這不值錢的流浪漢更不值錢，要不要打賭？賭你一定輸。」
「一定是我們三人都在走霉運，一定。」葛春燕拍拍自己的腦袋：「你看我？一出門就禍事接二連三。第一次出門替張家辦事，就碰上最不好惹的彌勒教妖人干預，接著是一連串的逃命……」
午夜一過，整座丹陽別業，皆籠罩在縹緲的淡霧中，有如處身在雲霧裏。
「不行。除非……除非你也把我看成小妹。」封飛瓊堅決地說。
避免與人接觸，這是逃亡者的金科玉律。追蹤的人就沒有線索可查，只能憑經驗猜測逃亡者的去向，因此成功率不大，浪費時日，可能永遠失去逃亡者的蹤跡了。
「咱們走遠些，就可時來運轉。」桂星寒腳下一緊：「咱們辛苦些，盡量避免與人接觸，我不信他們真有洞燭未來的神通，能動用天兵天將，差使城隍鬼卒，追蹤得千準萬確。趕兩步。」
其實她是有心人，比葛春燕會用心機，不著痕跡地改了稱呼，甚至臉都不紅。
「當然。」
那是一個白衣白裙的美麗女人，右手高舉七星劍，左手是一條三尺長雪白紗巾，腰間有大型的八寶乾坤袋，梳了宮髻，珠翠滿頭，恍如仙姬臨凡，渾身似乎有一圈靈光散發，風華絕代，壯嚴端hｅｔuｂｏok.ｃｏｍ•ｃom麗高不可攀。
「意義與字面一樣，非常簡單。揚州是此地的古地名，源自東魏天平二年。絕域，也就是死境，呵呵！老僕說得夠明白嗎？」
錦衣衛的高階層人士，當然心知肚明，即使知道某些人是彌勒教妖人，也不加過問裝聾作啞。
「叫他們走，好嗎？」桂星寒呼吸不穩，但說話的口氣仍然輕鬆。
他向前一竄，倏忽而沒，行囊卻留在原地。
兩人倒抽了一口涼氣，有筋疲力盡的感覺。
她倏然驚醒，停止掙扎，發覺自己被抱住，渾身已被大汗所濕透，雙手握拳抓得緊緊的，掌心全是汗水，渾身肌肉仍在繃緊。
有時漆黑，有時煙霧湧騰。各種奇異可怕的聲浪，在耳畔忽隱忽現，忽遠忽近。
擒龍客哎了一聲，飛退丈外幾乎仰面摔倒。
「咱們這些人如果失蹤，陳州衛的兵馬朝發夕至。」方世傑聲如沉雷：「閣下，咱們不管尊府的事，尊駕最好不要妨礙咱們捉拿欽犯的公務，不要逼咱們採取玉石俱焚的行動。」
這是他們所獲的唯一線索，也只能憑這點線索估計桂星寒的行動。
「哦！他們追到了？我和兩位小妹，是規規矩矩請求投宿的，對貴寶宅一無所知，也沒有任何無禮冒犯的地方，何苦相逼？請放我一馬，感激不盡。」
「你發起牢騷來了，罕見呢。」葛春燕趕前兩步，突然臉一紅：「昨晚我和林姐心中驚慌，怎麼可能一上床就睡著了？」
「那些臥室，窗花是新貼上去的，花紙用一種可以令人精神迷亂的藥浸透的，慢慢化為氣體洩放出來。另一些法器和神智崩潰的藥物，藏在牆內從磚縫釋出，太過技巧，所以我們查不出可疑事物。」
「我們查查看。」李大仁悚然而驚。
「勞駕，帶我們出去。」桂星寒說：「謝啦！」
接待他們四人食住，負責安頓他們的老僕，自稱封忠，年近花甲有點老態龍鍾，看不出任何異處，怎麼看也像一個終年勞碌的僕人。
「好，再和他們談談。」李大仁並不想死掉十之七八，當然希望能和平解決。
「姑娘所說的人是誰？」
但當一切停當，食罷洗漱之後，在小廳泡了一壺茶待客時，言行就完全變了。
方世傑也出來，穿勁裝外披軟甲，威風凜凜，生死關頭他表現得很出色。
「你很了不起。」白衣女郎發話了，聲如銀鈴極為悅耳動聽。
「只要能出去一個人。」李大仁冷冷一笑：「閣下該知道後果。」
「歃血為盟，向我們死心塌地效忠。」
天終於亮了，防守的人磨拳擦掌準備突圍。
她知道自己在流淚，歡喜得流淚。
「崔爺曾經看清門外碑柱上的字了。」
「不要說話，默運心訣。」飛天夜叉挽住了她，給她力量：「信任大寒，好嗎？」
雙方都擺明了需要人才，這就有了利害衝突。
送走了葉其昌，兄妹倆相對發怔。
「你告訴我，好嗎？」擒龍客突然心生警兆，感到汗毛森立。
這樣舉刀，支持不了片刻的。但他的手堅定如鑄，刀的重量似乎已經不存在了。
「我……我信任他。」
「不知者不罪，請姑娘高抬貴手。」
「你的問題真好笑。」葛春燕鎮定下來了：「我敢打賭，我們都可以活著走出這處絕域。」
擒龍客四個人，同時變色而起。
「這……」
「你少廢話，我們並非真的在逃命呀！」飛天夜叉搶著說：「如果真的是在走霉運，可能是我帶來的。聽說，手風正旺的人臨時改行，就會轉盛入衰，可能一背三年。至於何時可以時來運轉，得看老天爺的臉色了。」
桂星寒對封飛瓊說，她和葛春燕是小妹，順理成章加上一個親暱的哥字，也是理所當然。
「你自己可以出去，我討厭你，不帶。」
飛天夜叉猛然一震，發覺身軀被一條堅強的手臂所抱住。
「不見得，姓封的。再說，我們後續的人，將會將這方圓百里內，每一頭狐鼠搜出來。丹陽別業雖說是了不起的絕域，絕難抵擋兵馬的掃蕩。」
「你非說不可。」擒龍客厲聲說。
桂星寒馬步一拉，左手捏訣連拂三次，七道金芒突然回頭反飛，風雷聲乍起。
叫楊超的人，已經搖搖晃晃在一旁躺下了。
「而且噩夢連連，真受不了。」飛天夜叉也臉一紅，想起夜中的情景。
錦衣衛的人也抓不住確證，無法證實李鳳的身分，也就無去真正反臉興師問罪，只能退一步不相往來。
「以令尊的號召力，東山再起該無困難。」
「老天爺，我這兩個小妹俏皮搗蛋，已經夠頭痛了，再加你一個……不，我寧可去跳河。」
「男女之間，情與仇經常會混淆不清的。」李鳳落落大方，嫣然一笑媚態橫生。
「咱們用火攻。」李大仁畢竟是曾經帶兵，親自衝鋒陷陣的人，天生稱雄道霸的料，殺人放火的經驗豐富：「至少可以火化了這鬼絕域，破釜沉舟和他們拼了。」
另一座院子客房，住了擒龍客師徒，公冶方良、楊超。只有江湖之豪，才敢無所顧忌和*圖*書趕夜路。
「這一類藥物，性質都差不了多少，那就是所謂裂魂煉獄。我一發覺有異，可來不及了。為了助你們度過難關，我無法分身反擊。真奇怪，這家人到底是何來路？有機會我真得進一步追查，以免日後上當。」
他一定看到了令他喪膽的景物，所以驚嚇過度，精神崩潰了。
幻劍飛衛逼她殺桂星寒，簡直豈有此理。
「大寒哥，你何不向本地的人建議？」飛天夜叉心情也開朗，有談笑的心情了。
一陣寒顫從脊梁向全身擴張，汗毛根根直豎。
其實方世傑、冷劍天曹、陳百戶，甚至桂星寒，都曾經在新鄭縣衙見過李鳳的真面目。這女人的化裝易容術，的確十分高明。
假使李大仁聰明，採用積極合作的手段，進一步表示洽商合作結盟的態度，局面必定改觀。可惜他不夠聰明圓滑，沒能通過葉其昌的試探。
「趕快準備走，行囊也背上。」黑暗中傳來桂星寒沉著穩定，極具權威的聲音：「不論發生任何事，看到聽到些什麼異象，記住我的話，默運辟邪心法的控制心神。一切有我，我應付得了。」
「在下李大仁。」
舞劍動，光華滿天，白影在七道飛旋的金芒中起舞，一道火紅色的電光從乾坤袋中，穿越金芒夭矯飛騰，一聲怪響，電光飛散，每一顆火星，幻化為一位天神，或者一頭怪獸，凌空急降。
「情結？」葉其昌盯著李鳳微笑。
「有何例外？」擒龍客左手一伸，扣住了封忠的右肩井，大拇指楔入肩井穴，牢牢地制住了。
封飛瓊飛腳便踢，不理會擱在頸上的刀。
身後，兩個戴了厲鬼面具的人，兩把刀指向她倆的背心，不讓她們爬起來。
不時有怪異的陰風從體側呼嘯而過，可以感覺到的怪異壓力，從四面八方與上方及體，但壓力都不大，及體時只覺發渾身冷，毛髮森立。
「你精通八門金鎖天網大陣。」
她倆真驚得心膽俱寒，滿天異物，各種光華，各種聲浪，根本無法分辨，似乎天在動，地在搖，如果不是趴伏在地，不被嚇倒才是怪事。
「哎……你……你敢殺我？」
失去桂星寒的行蹤，他們並沒灰心。錦衣衛利用官方的勢力，彌勒教利用江湖組織，公私兩面雙管齊下，誓獲桂星寒而甘心。
離開丹陽別業，已是巳牌初的事了。
「你和那個姓封的妖女，打情罵俏可親熱呢！」
「追你們的人。」
手忙腳亂中，依然用乾坤袋的法寶攻擊。
李大仁的妖術道行頗高，二十餘名弟子都是可派用場的高手，加上錦衣衛十四個武功超絕，勇悍絕倫的侍衛，實力空前強大。
「誇獎誇獎。」
胡大海警覺地虎跳而起，伸手拔劍。
「姑娘請指示明路。」
背起行囊，劍也繫在背上。兩位姑娘被桂星寒穩定沉著的話所鼓舞，必中大定。
八個戴鬼面具的人，投鼠忌器不敢衝上搶救。
前面，是綠草如茵的一塊草地，草地對面是一排平房。左前方，則是一棟有幾星綠光閃爍的高樓。那盞紅燈籠，掛在草坪邊緣的燈柱上。
「我姓封，封飛瓊。幻劍飛衛是我的二嫂，封其昌是我二哥。他不姓葉，葉是家母的姓。我只能告訴你這麼多，你是唯一能讓我說這些話的人。」
這一帶，是唯一沒有煙霧的地方。
她倆不斷默運心法，仍感到心中惶亂，昏眩感間歇性侵襲，有時似乎意識空洞洞，平空生出無依的愁緒。有時則昏然欲睡，倦極欲眠。
「伏下。」桂星寒將她倆按下：「無論出了任何事，切記不要站起。」
兩位姑娘的確沒看到桂星寒的身影，只看到天斬邪刀所幻化的光華向封飛瓊撲去。
「他們敢不走嗎？」
沒有座騎，只好靠兩條腿了。
「對，情與仇都很難處理。」葉其昌整衣而起：「夜已深，賢兄妹請安歇，明早再聆教益，晚安。」
已經知道有警，客院所設的禁制，難不倒李大仁李鳳兄妹，一一加以破解，毒物也無法造成傷害，內部威脅消除，外面封家的人也就不敢貿然發起攻擊。
幾座樓臺不時出現奇怪的閃光，忽明忽滅像鬼火。
幾團綠火急速地從草地上升起，開始旋舞，各種奇異的聲浪，愈傳愈近。
「謝謝你看得起我，可惜我自感形穢，天生庸才沒有野心，爛泥糊不上牆。姑娘，真不要放我們一馬？」桂星寒語氣漸變，出現輕鬆的神情。
這是銀扇勾魂客從新鄭放出的風聲，請朋友們留意九靈丹士的下落，據說九靈丹士曾經出現在荊山。
「你們是……」
「記住你們的承諾：走了就不再回來。」封其昌定然知道利害所在，更知道不可能在對方放火突圍時，能把所有的人留下，所以態度軟化。
「不能走大道。」桂星寒腳下一慢：「又多了一批強敵，他們會循大路窮追，把我們追得上天無路m.hetubook.com.com，吃定我們了。」
「你這該死的賊囚！膽敢侮辱我……」
他們身在別業內，從內部放火並非難事。
「你最好趕快死。」封飛瓊忍住笑，哪像是生死仇敵？卻像一雙有情男女拌嘴。
一個被幻劍飛衛劍刺入胸口，一個被西王母的巨爪所抓住，哪能不驚痛欲絕，被死亡所震懾？
「我領先，小冷斷後。」他面授機宜：「小冷，我知道你的引力術火候相當精純。」
「總該用木製將軍箭是不是？」
「你在做噩夢，好了。」
如果沒有李大仁指揮，方世傑勢必突圍，很可能死傷慘重，李大仁也將受到牽連而損兵折將。
「你去死吧！走。」
「不見得。」
「錦衣衛的人，還沒學過投降兩字呢！在下認為，沒有必要多樹強敵，能和平解決皆大歡喜，不然就玉石俱焚。再談不攏，再放火從一處方向突圍，應該可以殺出一條生路，十之三四定可脫身。」
「你是自取其辱。」
「好，我帶。」
「如果我不呢？」封飛瓊咬著下脣，渾身汗透，白衣裙一濕，曲線玲瓏真夠瞧的。
他的三個外界所知的兒子、叫大仁、大義、大禮。這三個兒子之所以為世人所知，是因為這三個兒子同時被捕囚入天牢，同樣在天牢三進三出，最後一次出獄，從此父子四人便失去蹤跡。
李大仁在陳州，不敢反臉脅迫潘勇，就因為潘勇聲稱是四府義軍的總指揮，真正的地方大龍頭，是準備造反的爭江山英雄，反臉那會有好結果？
她寧可死在桂星寒的刀下，那時的心態代表甚麼意義？當然那一刀她不可能架住，她也不想架住。
最後她們所看到的是，炫光急劇的閃爍，怪異的爆震綿綿，然後突然萬籟無聲。
又走了十餘里，路一分為二，仍然沒看到村莊，望眼全是樹林或曠野，可知愈走愈偏僻，再埋頭急走，可能會迷失在這一帶的荒野裏。
封其昌出現在院子裏，不知是從何處進來的，依然是書生打扮，佩了劍。
方世傑目定口呆，渾身毛髮聳立。
大少主李大仁，在彌勒教地位極高，道術與武功皆超塵拔俗，居然親自出馬，帶了二十餘名高手男女，追逐一男兩女，可知被追逐的人，必定是更超拔更強勁的人才，值得爭取的高手中的絕頂高手。
「這一關非過不可，這裏是唯一的生門。」桂星寒語氣堅定自信：「我一定可以過。如果我過不了，就無法保護你們了，所以我一定要過，必須過。放開我，小……冷……」
「咱們的人，願意做他們的馬前卒嗎？江山誰不想要，這傢伙面呈忠厚。心存詭詐，是屬於欲得必得，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我敢打賭，他有逼我們聽命於他的歹毒念頭，快通知我們的人，今晚要小心提防。」
「我也很抱歉。你們三個人，必須向我們效忠歸附。桂兄，我以至誠邀請你，我相信你我會成為最要好的朋友。以你的智慧，加上我的才華，共同參研天玄地秘真諦，很可能合籍雙修得成正果呢！」
「誠如閣下所說，沒有人才呀！」
「是一個姓桂的小輩，他與舍妹有一段解不開的結。」李大仁不願多說，反正人不在此地。
身在對方的勢力範圍內，他有身在虎穴的感覺。無論是幫派會或黑道組合，互相吞併似是家常便飯的定律，只要有機會，必定吞掉對方以壯大自己。
「吳兄是否有意聯乎結盟？」
「他知道，他死，我們也死，所以他會全力以赴，他有保護我們的意志與信心。我願把我的生命交到他手中，你呢？」
替四位客人斟妥茶，封忠自己也斟了一杯，不再客氣，也在桌下首位坐下。
嬌喝一聲，十幾個戴鬼面具的人飛快地退走。
「咱們不可能回來。」李大仁心中一寬：「而且忘了這裏所發生的事。」
「我會要他們好看。」
第一道金芒被紗巾擊落，沒入地中，劇擊中第二道，一迸而散。但明眼人可以看出，封飛瓊被自己所發，卻又回頭反飛飛的七道金芒，鬧了個手忙腳亂。
「你先死！」
「你少抬舉我了，那些混蛋只出一千兩銀子賞金宰我。你這麼一說，我今後日子難過，他們提高賞格，我的命有如風前之燭。你做做好事，別亂估價好不好。」
「這地方哪來的石頭？」葛春燕一點也不著急，反正桂星寒會帶她們走。往何處走，無關宏旨。
最後，她倆什麼也分不清了，整個草坪成了天地混沌，已非莽莽人世間。
「懷疑什麼？」
龍虎大天師在陝西造反，位於邊地很少引人注意，不旋踵便被剿平，身入天牢待決。而寧王在江西起兵，直撲南京天下精華地區，因此轟動天下，全國騷然，軍威比龍虎大天師盛十倍百倍。
「明天得早些走。」李大仁低聲說。
他們並不知道桂星寒的遭遇，更不知道桂星寒也在丹陽別業。
「你比那些人強一百倍，他們沒有一個人敢突和-圖-書圍求生。」
「這裏是絕域，你們不該闖來。」
「呵呵！崔爺恐怕不會如意呢！」封忠皮笑肉不笑，盯著擒龍客的目光令人莫測高深。
「好，一言為定。」葉其昌當然明白這是敷衍的話，話鋒一轉：「李兄所要追的一男兩女，是何來路？也許兄弟能幫得上忙，這裏是項城，甚至南京穎川，都是兄弟的勢力範圍，希望為李兄效勞。」
「拼？別說傻話了，蟻多咬死象，我可不想被他們剁成肉醬。先找小路，再找村民問去向。」
「這傢伙真是可幻化的妖怪？」方世傑臉色泛灰，語音走了樣：「誰禁得起這種人一擊？」
「問題是，不可能出去一個人。」
「閣下，你是二十年來，唯一能衝破裂魂煉獄的人，也是唯一能遊走八門金鎖天網魔境的人。因此，我們十分珍惜你，你將受到重用，名利權勢美女金珠，任由你盡情享受，希望你不要錯過機會了。」
封忠的右手一拂，顯然穴道並沒被制住。
他幻現的姿勢很怪，屹立在白衣女郎對面三丈左右，像個十字，左手平伸，右手的天斬邪刀也平舉伸直，雙腳分開與肩同寬，像一座山般屹立不動。
「姓封的。」方世傑大叫：「咱們離開貴地，走了不可能再回來，忘了所發生的事，好來好去不傷和氣，雙方沒有必要仇連怨結，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仇敵好，是嗎？」
封其昌出現在院門口，似笑非笑。
「你打算怎麼辦？拼了？」飛天夜叉問。
「我……」葛春燕掙扎欲起，但起不了，小燕子三個字，讓她猛然甦醒。
「我這人很懶，能省事就盡可能省。你這鬼八門金鎮天網陣，利用房舍和機關佈設，巧奪天工。不瞞你說，我確是心中害怕。帶著兩個丫頭時滾時爬，累都累死了。有你高抬貴手，帶我們出去省事多多，我可不笨，不會自找麻煩。你好人做到底……哎……」
前面有一條岔道，向右伸，比大道小不了多少，可以看到車轍。
桂星寒走在前面，不時伸手探索葛春燕是否跟來了。
「如果不呢？」
查的結果更令他心驚膽跳，整座丹陽別業，處處設有禁制，內部還有機關埋伏，簡直是一座極端詭譎莫測，一旦發動禁制便與世隔絕的絕域。
「娥你這條羅裙該洗了，我幫你脫……」
「你試試看？哼！」
火光一閃，四盞氣死風燈籠從草坪四周升起八尺高，血紅色的光芒，令視覺更為清晰。
桂星寒不斷用觸摸，用奇怪的聲音，提醒她們不要怕，不要理踩看到與聽到的異象。
「謝謝你如此關切我們，大寒哥。」飛天夜叉激|情地抱住他的虎腰，將臉緊貼在他的肩後背上。
「咱們深領盛情。」
「該死的！你的命值一百萬金珠。」
「我說過，我們的根基不夠。」吳世不得不敷衍：「茲事體大，這得向家父稟明，我作不了主。令尊這裏，是否已控制了四府情勢？」
草坪四周，也有八個戴鬼面的人。
「醒一醒，醒一醒，靜下來……」耳中聽到桂星寒焦灼的聲音，在耳畔轟鳴。
這次如不是李鳳處理不當，殺了錦衣衛幾個人，雙方絕不會反臉成仇。
「咱們走了眼，混蛋！」叫公冶方良的人，劍先一剎那出鞘，一劍向封忠揮去，先下手為強。
「你們只有一條路可走。」
桂星寒與兩位姑娘的座騎都丟了，沿途怎能獲得三人三騎的消息？
李大仁勇悍有餘，思慮卻欠周，從他一味追殺桂星寒的迷信武力表現，便知道他不是一個胸有城府，可獨當一面的將才，與深藏不露的葉其昌相較，明顯地在智謀才華方面差了一段距離。
「你……」飛天夜叉抓住了他。
「我如果不輕輕鬆鬆胡纏，表示我什麼都不在乎，那麼，天知道結果如何？我輕鬆談笑風生，在暗中準備不毒手的人就會焦急了。你兩個鬼丫頭，竟然毫無警覺心，我一看到兩把刀出現在你們的背心上，我膽都被嚇破了。幸好我福至心靈，用機智扳回劣勢，好險，你知道嗎？」
為了防備封家的人在途中弄鬼，方世傑十四個人，正式與彌勒教的二十四個人聯手，三十八匹健馬急急忙忙南下，沿途無暇打聽桂星寒三人三騎的去向，也打聽不出任何消息。
「我們怎麼如此倒霉？擺脫不了他們的追蹤，已經夠狼狽了，再不斷碰上更強更霸道的人暗算狙擊，簡直是雪上加霜。這些意外實在沒道理，我們根本不認識他們，沒有任何利害衝突，為甚麼？」
「你算了吧！她們不是你的小妹，而是……而是……」
聲落，突然人化輕煙，驀爾消失。
「在下深感榮幸，封姑娘，請放我們一馬。」
「不騙你。不管你怎麼想，我和她們跌患難，甚至同生死的朋友，我把她們看成小妹，我本來就比她們年長幾歲。封姑娘請讓路好不好？」
中央，桂星寒左手扣住了封飛瓊的右手脈門，七星劍已掉落草中。
「你放一百個心，兵馬到此地來，找不到可疑事物，找不到任何蹤跡。既沒有人看見你們經過這裏，也沒有任何物品留下和圖書讓你們的人追查。這裏有最為秘密的地方，處理失蹤的東西，刀劍皆熔化成鐵塊，人馬骨肉成灰。李大少主是行家，他有處理這種事的豐富經驗。好吧！你們準備突圍吧！」
「你兩個丫頭都給我閉嘴。」桂星寒苦笑：「就算他們捧我做皇帝，我也不會答應為他們效忠。你們就會鑽牛角尖，不會往好處想嗎？喂！你們沒感到奇怪嗎？」
「讓路，封姑娘，我不想砍你一刀。你是個大美人，砍了未免暴殄天物。」
這哪是死仇大敵？簡直就在打情罵俏。
方世傑的十四個人，當然不會與吳用這些人正面衝突，彼此保持微妙的相安局面，也保持必要的戒心。除非發生嚴重的利害衝突，不然誰也不想打破這種微妙局面。
片刻，又片刻。她倆的心，跳的速度愈跳愈快，濕透了緊身衣褲，經微風一吹，好冷。
「你必須……」
桂星寒的馬包式行囊最大，但不妨礙行動。
「盡快離開。」封其昌一揮手，倏然不見。
「你沒有問的必要。」
「你……」
錦衣衛中有他們父子四人的底案，但從此不再追究而束之高閣。此中秘辛，只有嘉靖皇帝，以及幾個相關的文武佞臣知道。
「老夫仍然不明白。」
一眨眼，桂星寒也突然幻現。
一聲嬌叱，封飛瓊護身的靈火閃動，纖手的紗巾一拂，數道金芒破空疾射。
「林……姐……」葛春燕的聲音全變了。
以後一段時日，成了盲人瞎馬。但他們仍然掌握桂星寒的主動去向：荊州的荊山。
可以看到光亮了，是一盞發出朦朧幽光的紅燈籠，在微風中輕輕款擺，光影朦朧。
「好說好說，老夫就憑這點本錢，在江湖上逍遙自在的。」擒龍客心中頗感詫異，但還沒在意：「不過人老了，不得不知趣地認老，江湖是年輕人的天下，再戀棧早晚會埋骨溝渠的，所以老夫帶了門人歷練一些時日，不久便將返回故里蹈光隱晦了」
他立即去找方世傑示警。兩害相權取其輕；情勢不妙，他必須暫時與錦衣衛聯手，多一個人就多一分實力，讓葉其昌不貯輕舉妄動。
一旦雙方聯手結盟，龍虎大天師除了聽命接受驅策之外，別無他途，這種盟還能結？到底誰替誰打天下？簡直開玩笑。
「我頗有心得。」飛天夜叉大為興奮，她對桂星寒的稱讚十分敏感。
草坪中央白影幻現，劍的光芒也是紅色的。
桂星寒放了她倆，急急跳下床，房中漆黑，隱隱可聽到各種奇奇怪怪的聲浪。
「全宅已佈了六丁六甲。」李鳳鄭重地說。
不久，眼前出現隱約的流動光影。
「根基仍然不穩。」吳世含糊其詞：「這十餘年來，真正可用的人才並不多，一些愚夫愚婦再多也沒有用，必須羅致一些有號召力的人助勢。封公子，令尊不至於真的沒有再造乾坤的打算？」
雙方的人同心協力，由李大仁主持佈陣，把住宿的客院佈成金城湯池，據險死守等候天亮。
一聲長嘯，天斬邪刀幻發耀耀光華，桂星寒的身影卻不見光華向前飛射。
「啐！該死的你……」
「這……」
「崔爺久走江湖，在江湖享譽四十年，聲威依舊，依然在江湖得意。」封忠先奉承一番，口氣完全不是一個僕人：「想必以多識廣，熟悉江湖典故武林秘辛。」
「記住，只用御、引、曳、挽四訣，多用大盤手，切記，衝動反擊必定遭殃。除非壓力及體，不可浪費精力胡亂發勁出招。現在，我們走。」
「不錯。」
「貴主人是何來路？」
「如果不呢？」封忠仿對方的口吻，維妙維肖，腔調幾可亂真。
桂星寒的天斬邪刀，斜擱在封飛瓊的頸側。
「這……家父目下在四川。這樣好不好？在下即派人入川，轉達貴方的意見，先保持聯繫，爾後再從長計議，封兄意下如何。」
見路便走，哪管路通向何處？這叫做慌不擇路，在人地生疏處逃亡，真不是愉快的事。
他到底有多少子女，恐怕連他的親生子女也弄不清。
「好，你們可以準備走了。」
方世傑吃驚的程度，比他更甚，反應更是激烈，立即備戰嚴防意外，氣氛一緊。
天太黑，三人保持手觸的距離，小心翼翼，向前摸索，腳下盡量放輕。
「建議？我揍他們一頓。」桂星寒沒留意稱呼上的變化，往右面的路走：「最近的村落必須負責，連縣大爺也要負責。」
一口氣逃出十里外，已是破曉時分。
「男主人姓封，女主人姓葉。其他，老僕不可能告訴你們。」
擒龍客的打狗棍不在身邊，驚怒地拔劍，劍剛拔出一半，突然睜大雙目，像是見了鬼，向前面一無所有的上空狂叫一叫，渾身顫抖向下挫倒。
「真要我試？」
她倆這才發覺，處身在一處花臺下，左側後方是一座房舍，右側後方是一條長廊。
龍虎大天師有三個兒子，以及不少義子義女。
封飛瓊趁機踹他一腳，小蠻靴踏中他的右腳面。
兩位姑娘過來了，飛天夜叉看得牙癢癢地。
胡大海的劍剛舉起，便向前一栽。
「唔！真得小心提防。我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