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霸王許威
霸王許威大吼一聲，鞭一沉斜砸電掠而來的刀光。
桂星寒抱刀屹立如天神，虎目冷電湛湛狠盯著霸王許威，嘴角有冷酷的笑意。
「我是你們最不願，最害怕，最不敢招惹的人。」桂星寒直逼近至三尺內：「好狗不擋路，滾到一邊涼快去，還來得及保住你們的命。」
「通風報信呀！」霸王許威哪有嚇人的氣勢？簡直就是冷嘲熱諷的專家。
「至遲三天。」霸王許威肯定地說。
五個人飄落，輕如鴻毛，不理會警衛，昂然進入明亮的大廳。
「不錯。」桂星寒卻笑吟吟一團和氣。
地缺的雙頭拐早已失手拋出，然後腦袋飛起三尺高。
「誰要？」大漢的目光，在五位來客身上瞟來瞟去。
「閣下想不到老夫來，想誰？天斬邪刀？」霸王許威五個人，在對面一排交椅落坐，皮笑肉不笑神情似無惡意，口氣卻有嘲弄成分。
「不，來警告你。」
情勢已不容許退縮，馬行狹道船抵江心。
「小心個屁。」
「我，天斬邪刀桂星寒。你為了三千兩銀子，要殺我們三個人，去向錦衣衛領賞。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明白你該死的理由了吧？」
「在下姓熊，熊海。」魁梧大漢抱拳為禮：「久聞大名，有幸識荊，深感榮幸。請多指教。」
殺雞儆猴，嚇壞了許多牛鬼蛇神，大半天工夫，城狐社鼠紛紛逃離溜之大吉，有些倒霉鬼遭了殃，吃足了苦頭。雷霆手段固然甚有功效，但把人嚇跑了，就無人可用啦！一切都得靠自己了。
「怎麼說？」
懷寧老店規模不小，門面有五間之多，有十餘座大小客院。南京的南鎮撫司將爺們，包了兩座大客院，住了六十餘名男女，穿公服的佔了一半。
嬌笑聲再起，沒有答覆。
花了一天工夫，安慶的大爺級人物，沒有誰敢敷衍塞責，一個個願意傾全力替他奔走，不再有人前來密告捕風捉影的消息，成功地消除了一切阻力。
「等一等。唔！恐怕真是正主兒來了。」
「公子爺，要不要把人手集中？」神熊興奮地問。
「逃竄的人，不會在碼頭上船。我已經在至桐城的官道，派了不少人留意南京的動靜，對可疑的人立加擒捕。如果他們已經逃到府城，必定在附近的漁村僱船，派人在江濱村落潛伏查訪，必有所獲。」霸王許威似乎信心十足：「除非三個小輩不走這條路，不然絕難逃出我的手掌心，三千兩銀子……」
「他們該殺。」
太快了，那是無法躲閃的致命一擊。
「老夫似是輕估你了。」霸王許威不但心驚，也感到憤怒：「你真是他們所要的飛天夜叉？」
「飛天夜叉。」飛天夜叉拍拍酥胸。
廬山雙兇不是本地人，不瞭解當地的情勢，但卻知道安慶是客旅往來的大埠，船隻來來往往十分複雜，要查三個竄逃的默默無聞小輩，是十分困難的事，憑區區一張圖形，有如在大海撈針。
「該死的狗東西！你殺了老夫派在涼亭的人？」霸王許威憤怒如狂，快要氣瘋了。
「你……」霸王許威大駭，當然相信不是眼花而產生的錯覺。
「記住我的警告，不然，哼！」李鳳不笑了，語音轉厲：「我要你們神形俱滅，集賢嶺許家大院，將在片刻間從人間消失。」
屋頂出現五個人影，陰森森有如鬼魁幻形。
「你們如果查出天斬邪刀……」
注意了也無法發現岔眼的旅客是誰，他們並不認識天斬邪刀。北面來的人如果年輕，就會受到盤問，甚至檢查行囊，搜身看是否有兵刃暗器。
「妖術！」天殘駭然大叫，刀幾乎失手掉落。
「難怪你消息靈通，我還真以為你能未卜先知呢！把戲拆穿啦！」
「廢話，月山鎮並沒有消息傳來。」另一個長了一雙金魚眼的人說：「走吧！沒有我們的事，交班啦！回去得好好喝幾杯老酒。」
「算了吧！熊老兄別客套，兄弟小有名氣，便已經受小名氣所累了，名一大，可能就遭殃啦！我和胡老哥，就是活榜樣。」
不能在府城內反擊，官府可能被逼封城。
「去叫他來，我要間他願意挨我多少刀，去！」
雙旋鐵拐飛旋而出，貼地亂飛沙石滾滾。
忙了一整天，兩座客院寂靜無聲。一名警衛站在兩座院門的中間，往復走動留意一切動靜，連伺候的店伙，也必須經過盤問才許進入。
「你一天之內，把安慶的幾個仁義大爺，整得半死，一個個灰頭土臉，不啻替老夫拔除眼中釘。沖這份情義，老夫也應該有所回報，對不對？」
「有問的需要嗎？」
「咱們本城的幾位大爺，已經被整治得大半成了殘廢。今後，是邪魔外道的天下了。」神拳鐵掌痛苦地捏碎了一隻飯碗：「那些混蛋再逗留幾天，天知道要有多少人被逼死？我……我打算……」
中年大漢怒火上沖，大喝一聲，進步出劍，鋒尖閃電似的疾攻右肩井，要先毀右手。
「老夫……」
「霸王許威。」
「那得看他的造化了。」鬧江蛟長嘆一聲：「如果是咱們的弟兄發現，而又沒有那些混蛋在場，多半會裝聾作啞。那些混蛋逗留不了幾天，而咱們的www.hetubook.com.com弟兄，爾後還得在本地混呢！」
「好，三天。」
對本城的人來說，集賢嶺這座壯觀的莊院，稱為許家大院，名氣榮登安慶第一大院。但在江湖朋友口中，卻被稱為霸王莊。
老魔突然打一冷戰，毛髮森立。
「接收許家大院。」飛天夜叉領先便走。
「胡兄，不要再一口接一口灌好不好？悶酒愈喝心愈煩，想開些不就沒事啦！」魁梧大漢勸別人不喝，自己卻倒了一碗，一口喝了一大半：「世間事有許多不能斤斤計較，不然鐵定日子難過。」
「就憑你們這四十幾個人？」桂星寒截斷他的怒吼，輕蔑地指指四周的人。
「哎……」大漢狂叫，會飛，飛摜出兩丈外，撞翻了一個同伴。
近午時分，兩個少年村童通過涼亭往北行。
小徑中穿青灰色夜行衣的女人，曲線玲瓏，隆胸細腰極為惹火，甚至近乎誇張，該高的太高，該細的又太細，像甚麼？像細腰蜂。
另四位保鏢不得不上了，怒吼聲中，四支劍吐出四道雷電，一擁而上。
「不然怎樣？」
分向兩方衝出的人影，終於衝倒在地，血腥刺鼻，剖裂的身軀在塵埃中掙扎。
「小女人，你一定是甚麼飛天夜叉。」霸王許威聲如洪鐘，得意已極：「綽號很嚇人，輕功的確可圈可點。膽氣更佳，居然敢從懷寧老店跟來。」
「你們一出許家大院，我就跟來了。你們在懷寧老店與錦衣衛的人打交道，我一清二楚。」女人銀鈴似的語音，語氣含有諷刺味：「你們能發現我從懷寧老店跟來，已經是很了不起啦！」
神熊曾經與桂星寒交過手，一照面便被桂星寒用技巧擺平了。表面上他輸得不服氣，以後卻心服口服。但他也頗為自負，對桂星寒再三採取逃避的表現不以為然，因此對激使桂星寒反擊的事，進行得非常熱心。這次，他總算如願以償了。
一刀奏功，天殘斜掠出丈外，轉身得意地察看自己的傑作，這一刀得心應手美妙極了。
如果晚上翻轉穿，便會失去人的形態。
里外的許家大院，派有專人與涼亭時眼線保持聯絡，用信號與音響交換信息，兩個時辰派人瓜代。
「兄弟的拳腳，真的還過得去。」
天兇地兇反應也快，也兩面一抄。
五個到涼亭接班的人，全都帶了刀劍，只要往路中一站，旅客哪敢不接受盤查？
兩照面，七個可怕的宇內兇魔便從世間除名。
「為何？」
但所說的話，可就不怎麼悅耳了。
如果不是有意現身，他們根本不知道有人跟蹤。
錦衣衛派出辦案的人，從不使用懷柔手段，因為枉殺幾個人，在他們來說，是家常便飯。對要求合作的人，唯一的手段是順我者生，絕對聽命服從，不管對方是些甚麼人，都必須承認他們是主宰。
「咦！一男兩女。」孫老哥驚呼。
「出來吧！你願意隨老夫回集賢嶺嗎？」
鑽入樹林，林內已有人相候。
里外道路轉彎處，有三個人影正繞過彎道。
「咦！是你呀？」桂星寒完全明白了，拍拍飛天夜叉的肩膀：
「在下與錦衣衛結怨的經過。」
十個人並不怎麼吃驚，僅略感意外。
「好，敬行家一碗酒。」熊海乾了一碗酒：「如不及早反擊，等他們愈聚愈多，那就來不及了，日後哪有好日子過？跟隨他的人，也感到不光彩呀！」
「在下不能久留，需沿途佈線。下一站是九江。」
酒肆中食客不多，小貓三個五個。他倆這一桌遠在壁角旁，附近幾桌空蕩蕩，連店伙也無精打采，躲在店堂一側打瞌睡。白天生意清淡，養足精神夜市才好招呼食客。
霸王莊易主，新莊主是天斬邪刀。
要接，就得將桂星寒三個人交出，一手交人，一手交銀，不是開玩笑。
大漢猛然一晃，似已不勝負荷，舉起的銀箱下沉半尺，但總算拉開馬步穩住了，不曾當堂出彩，古銅色的臉膛發蒼泛青。
「也不是。」
「白天用不著派這許多人呀！好好歇息，晚上也有精神些，日夜輸值實在很累人。」
「那些混蛋的毒棋，是把咱們安慶的有頭有臉人物，壓得抬不起頭來，聽任他們驅策奴役。然後扯出那些兇殘惡毒的邪魔外道，接收咱們的地盤，今天一早，就迫不及待脅迫咱們的弟兄，聽任他們擺佈了。」鬧江蛟眼中，噴射出怨毒的光芒，拳頭捏得緊緊地：「所以，我鬧江蛟只能孤家寡人來酒肆買醉了。」
「我在想，也許我幫得上忙。」熊海淡淡一笑。
「每個人的賞金是一千兩銀子？」
「在河南新鄭，京都紫禁城那位皇帝，南巡回老家，他們惹火了我天斬邪刀。在上萬御林禁軍，數百錦衣衛侍衛的重要保衛下，我天斬邪刀殺得進去，衝得出來，皇帝不敢在河南停留，十萬火急逃往湖廣老家。」桂星寒聲如沉雷，字字震耳欲聾。
「不需通報，進不進悉從尊便。」警衛鎮定的語音，表示見怪不怪。www.hetubook.com.com
「葛春燕？飛燕？」
霸王許威到了，堵住小樹林的另一面。
一聲刀嘯，怪異的天斬邪刀出鞘。
「天斬邪刀！」沉叱聲震耳欲聾。
「幫倒忙你們總該會吧？」
說袍，袍是雙層的。長衫，衫是單面的。天氣暖和不宜穿袍，但這人的確穿袍，走動間衣袂飄動，可以隱約看到內層是斑灰顏色，充滿妖異詭怪氣氛。
天殘地缺是霸王許威的死黨，行動永遠比別人快。人影似流光，兩人分別從兩側，毫無顧忌地衝入黑暗的竹林，不在乎受到暗器的襲擊。
「你給我聽清楚。」李鳳截斷他憤怒的叫吼：「你有很多狐鼠可用，很可能發現桂星寒的行蹤。記住：我要活的桂星寒，死傷唯你是問。」
廳中有五個人相候，站起迎客。
昨晚他闖集賢嶺許家大院，今晚魔頭們禮尚往來。魔道人士睚眥必報，必定來者不善。
「別埋怨了，孫老哥。」交了班的一位大漢說：「派往月山鎮的人才辛苦呢！人手少，夜間還得負責伏路。亡命的人通常走夜路，白天輸值算不了甚麼。」
半個時辰之後，消息已傳遍全城。
三人配合攻擊妙到巔毫，黑白光影你起我降，默契之圓熟令人大嘆觀止，已經心神合一融為一體了，一刀兩劍成了追魂奪命的可怖雷電，速度之快，與飛騰撲擊之準確，令人為之目眩，看不出他們是如何出手攻擊的。
雙方都攜刀帶劍，用江湖口吻喝問理所當然。如果向一個村夫喝叫亮名號，笑話鬧大了，村夫聽不懂，大多數的人不知名號是怎麼一回事。
真是一男兩女，符合他們要捉獵物的特徵。
刀一扭一沉，霸王許威痛昏了。
「老夫保證閣下不會失望。」
同一瞬間，九大漢紛紛撤兵刃。
天殘的右手隨刀飛走了，然後是右肋大開裂。
廳門拉開了，燈光外洩。
兩位姑娘最高興，年輕的少女哪能不愛美？
五人不約而同，閃電似的向林裏闖。
眼線共有五個人，對於村童毫不在意。
「站住！」中間為首的豹頭環眼中年人，喝聲像沉雷，眼中有疑雲：「亮名號。」
「甚麼事？」
「對，天斬邪刀桂星寒，飛天夜叉林月冷；另一個女的，很可能叫葛春燕。」
「老狗，你沒問錦衣衛打聽有關在下的事？」
「但願如此。期限。」
三人往樹林一鑽，官道前後沒有旅客發現他們。
「是你派他們送命的。」
桂星寒龐大的黑色身影，恰好從白影上空飛越，天斬邪刀光華電閃，光臨霸王許威的左肋。
更難堪的是：他們並不知道女人是從懷寧老店跟來的。霸王許威的話，僅是信口猜測而已。
刀光也疾沉，鞭砸將盡，被桂星寒的左手一把扣住了，鞭成了廢物。
「由府衙撥發？」
劍光再旋，人影飄落，各劃過一名保鏢的腰背，將腰割斷了。
兩位姑娘兩支劍，在他身後戒備，準備應付身後人群的圍攻，冷靜的神情令眾人卻步。
大院通向大道的小徑，長度不足一里。等大群高手抵達半途，殺神已在岔路口等候他們了。
「天斬邪刀。」
「把你們抬回去。」
「還過得去啦！」
眼線只注意前來府城的人，不理會離開府城往北走的旅客。
寺前的小街形成市場，是城內消閒的好去處，有幾家酒坊食店，夜市時高朋滿座，白天食客並不多，近午時分也沒有幾個食客光顧，須在申牌後才有大批食客湧入，街上白天行人也不多。
小村落距許家大院不足一里，涼亭正是監視往來往客的最佳位置，城僅十七八里。也是歇腳喝口茶的好地方，可在村店購買食物，養足精力之後，一口氣可以趕到府城。
「去你娘的！」中年大漢也回罵：「大爺要盤查你們的底細，要知道你是什麼人。」
「不，咱們人手少，要和他們玩技巧。」桂星寒胸有成竹：「我誠懇地請你們在旁暗助，但千萬不可暴露身分。現在，請你把所知道的情勢告訴我。」
「我也打算拼。」鬧江蛟一掌拍在桌上，碗盤亂跳：「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沒有甚麼好怕的。咱們混世的人，絕不會貪生怕死。」
男的英俊修偉，穿的卻是一襲大袖飄飄，黑得令人心中發毛的怪博袍。
「你們的主人是誰？」
他那身怪黑袍，已經令人心中發寒，再橫眉豎眼大罵，真有懾人心魄的魔力。如果不是相貌英俊，呈現的形象就可以稱魔鬼。
刀風銳嘯似龍吟，熠熠光華猛然收斂。
她這些隨從，都與桂星寒見過面，只是不曾相聚在一起，始終不曾交談過。
「實在用不著如此勞師動眾。」一個留了鼠鬚的接班人，極不情願地發牢騷：「派兩個人在院外的岔路口，豈不省事多多？江湖人的氣質，化裝易容也掩不住的，看到可疑的人再盤查，犯不著像劫路的在這裏張聲勢，咱們成了攔路小走卒啦！」
鬧江蛟胡偉神色沮喪。與一位魁梧的食客，隔桌喝悶酒，已經喝了三斤花雕，臉色發青，酒量不錯。
天殘一閃即至，狹鋒刀似
https://www.hetubook.com.com奔電，刀光一閃，李鳳被斜劈成兩截。
「沒想到是諸位來，請坐。」方世傑不再傲慢，但口氣依然托大。
「老夫……」
「兩位，冷靜些。」熊海加以勸解：「須防隔牆有耳，誰敢擔保這裏沒有他們的眼線？」
你瞧，北面有人來了。
看了桂星寒陰森黑沉的怪異打扮，這些人還真有點心中發毛，不敢貿然發動攻擊。
背繫的劍，可就不養眼了，會令人害怕。飛天夜叉的劍穗，發出五彩的光澤，那是她的劍名標誌：輕虹寶劍，武林十大名劍之一。
「你們在林子裏趕鬼嗎？」小徑傳來嬌滴滴的語音，顯然就是在林內發笑的女人。
「幫誰的倒忙？」鬧江蛟沒會意過來。
女人的話，有如打了他們一耳光。
「唔！是有點不對。」
瞥了攔路的十名驟悍大漢一眼，桂星寒將雙手往身後一背，斯斯文文踱著方步，往中間昂然直闖。
「幫甚麼忙？」
許家大院人聲鼎沸，人群湧出。
「忙了一天，你不累啊？」
「日子難過也得過，人活著本來就艱難。」神拳鐵掌拖出條凳落坐，向遠處的店伙，打手勢示意加碗筷酒菜，向魁梧大漢頷首表示打招呼：「他的手下弟兄，被人脅迫做跑腿，滿江放眼線捉人。他挨了幾記狠的，成了缺爪的蛟，所以心裏不痛快。」
魁梧大漢正相反，喝了三壺酒，紅光滿面。
這瞬間，天殘地缺老規矩先行撲上了，雙頭鐵拐攻下盤，狹鋒刀噴出滿天弧光。
他這一番誇大的話，嚇壞了不少人。
五人穿林而出，臉上掛不住，也大為吃驚，怎麼人反而遠在五六丈外？
桂星寒黑袍陡然縮小，似乎已隱入刀光中，天斬邪刀從中間貫入，從狹鋒刀與鐵拐的幾微空隙中，貫穿、切入、怒張。
兩面開刃的刀尖，無情地貫入霸王許威的右背肋，鋒尖透出左腹前三寸。
不速之客是集賢嶺霸王許威、廬山雙兇、天殘地缺，五個江湖朋友聞名喪膽的魔頭。
一聲怒吼，霸王鞭舉起了。
「你存心給老夫過不去？」
「在外面混的人，不論他怎樣強調理想和抱負，說穿了，總脫不了名利二字。」神拳鐵掌加以補充：「爭名也好，奪利也好，都必須知道該不該爭，該不該拿。錦衣衛辦案，與咱們風牛馬不相及，他們無權要求，更無權脅迫我們無條件替他們賣命跑腿。那天斬邪刀咱們一無所知，無仇無怨；他犯了何種大案，他們也不肯言明。咱們這些混世的人，日後還得在江湖走動，為何要捲入這種是非裏？日後天斬邪刀的親朋好友登門問罪，咱們怎麼說？他娘的！真是豈有此理。」
「殺！」桂星寒一腳將霸王許威的沒斷氣屍體踢飛，刀向四周一指。
「不煩耐又能怎樣？那些混蛋多如過江之鯽，每一處地方，不但飭令官府協助，更脅迫該地的龍蛇聽命，狗多咬死羊，他毫無機會。畢竟他也是咱們的江湖同道，我希望他不要走這條路來。」
「為何？」
霸王許威的霸王鞭，重量可能超過十二斤，如果單手使用能揮舞自如，真可以稱霸王之勇了，一鞭下砸，磨盤大的巨石也將碎如齏粉。
桂星寒扭身切入，比對方的劍快三倍，一把扣住大漢握劍的手腕，一轉身，左上臂撞上了大漢的手肘，有骨折聲傳出。
「不是。」
「凌雲飛燕。」葛春燕也神氣地第一次亮名號，神情極為得意。
五人不約而同，如見鬼魅般撒腿狂奔。
五個魔道高手名宿，沿城外環城小徑，繞走集賢門，沿途全是茂林修竹，一面是垂柳絲絲的護城河。
「那小狗膽子愈來愈小，逃命要緊，就算給他吃了一百個熊心豹膽，他也不敢來。」方世傑傲氣又生，口氣充滿自負：「被趕慌了的狗，是不會反噬的。在下等候通風報信的人，的確沒料到諸位光臨。」
這裏是小山丘起伏的蔽地，官道彎彎曲曲視線難以及遠，天上白雲悠悠，有不少蒼鷹迴翔。鷹不可能在林中發出鳴聲，行家一聽便知是信號。
不是夜梟，是人。
「哦！兩位有了困難？」
「你找死，你送上門來了，我要把你砸成肉泥，我要……」霸王許威爆發出一連串怒吼。
「你死吧！」
月白色的淡淡身影，從桂星寒身後倒翻騰凌空飛越，兩支劍在飄落四保鏢身後的剎那間，已先一剎那化為電虹下射，各貫入一名保鏢的背項。
「就找你們。」中年大漢迅速拔劍：「家主人正在等你們，最好乖乖跟我們走，不然……」
「去你的！」他沉叱，左腿一抬，踢在大漢的後臀上，右手同時鬆開。
霸王許威身邊，有六個人保鏢，其中最主要的是天殘地缺，這兩個人也是許家大院的守護神。
「這……」
「咱們是行家。」
圖形經過三四個人轉述，幾乎可以保證必定走樣。
林內傳出一陣嬌笑，表示發笑的人心情愉快。
「你可以偷懶，在亭子裏睡一覺呀！我們回去了，小心些。」
警衛一點也不吃驚，冷靜沉著https://m.hetubook.com.com踱入院子。
「我想，該是他反擊的時候了。」熊海自言自語。
「我姓李，李鳳。」
「罷了，咱們是霉運當頭的難兄難弟。」神拳鐵掌嘆了一口氣，一臉無奈相：「兄弟姓尚，尚懷玉，匪號稱神拳鐵掌，是胡老哥的老鄉鄰。」
然後是一個黑臉膛壯漢，挑了兩個大穀籮，頭戴斗笠，甩開大步任北走，一看便知是附近村落的村民，從城裏買日用品返家。
「我說，他應該反擊。」熊海說：「一頭惡狗追你，你如果抱頭鼠竄，狗一定把你的腿當大餐。假使你拾起一塊磚頭，或者撈起一根木棍，結果將完全不同，再兇惡的狗，也不敢無所顧忌地撲上來。」
一亮名號，霸王的氣焰減弱了許多。
「我霸王許威一個人就……」
「你說甚麼？」
「三千兩銀子，夠你辦一次大喪事。」左面不遠處的竹林，傳出悅耳的嗓音。
「許老哥，你能在三天之內，查出這三個小輩的下落？」天兇謝明達就心中存疑：「以碼頭區來說，一天到底有多少旅客進進出出？」
「不，咱們自行交付。」方世傑鼓掌三下，廳後走道出來了一名大漢。
「這是常識呀！」鬧江蛟說：「但他要對付的不是狗。」
眼線只知道天斬邪刀要從桐城來，沒留意往桐城走的旅客了。
「你們，幹甚麼的？劫路？混蛋！」桂星寒的嗓門更大，更神氣，氣大聲粗，威風凜凜。
「別提啦！洩氣之至。兄弟的綽號固然有點誇張，但畢竟還算有點分量，真是拼命，兄弟還算不輸於人。但碰上一些不能與不敢和他們拼的人，就只好認命了。熊老見膀闊腰圓，必定孔武有力。」
「你也差不多，老哥。」鬧江蛟的笑，比哭更難看：「你那些徒子徒孫，全被趕到江岸各村鎮，毫無代價地替別人搜村盤查，配合捕快做跟班。你比我稍幸運些，沒被打得鼻青臉腫。」
所有的人，皆清清楚楚看到天殘突襲，一刀砍中了李鳳，怎麼人毫無損傷？難道是眼花了？
「千萬不要忽視我的警告。」
大漢的身材並不怎麼魁梧，雙手平伸，每一手曾套著三隻銀箱的搬繩，下面懸著三隻沉甸甸的銀箱，平穩沉實，毫無顫動現象。
「幫那些混蛋的倒忙。消息真真假假，兩面通風報信，重要時刻倒拖一把，甚至倒打一耙。這些把戲，你們不會變嗎？」
這些攔路盤查的人，只知道要查一男兩女三個逃犯。逃犯當然會化裝易容掩去本來面目，不然豈能稱「逃」？絕不可能大搖大擺公然亮相。
身旁來了一個人，是神拳鐵掌尚懷玉。
碼頭不論晝夜，客貨船來來往往，不斷有船進出，燈火通明，金保門一帶，成了不夜市，通常在三更以後，才會人稀街靜。
留下兩個重傷的人做活口，八具死屍散佈面積，僅有三丈方圓，可知被殺的速度十分驚人，十條好漢不堪一擊，一衝錯便雲收雨散。
這一男兩女，哪像是被錦衣衛追殺的逃犯？
「好走。」
再遠出三四里，路左的樹林傳出一聲鷹鳴。
雙蓮寺是府城三大叢林之一，但寺內的和尚不足三十人，都上了年紀，很少與權勢人士往來，因此香火不旺，苦行清修默默無聞。
霸王許威弄不清他的話是真是假，但錦衣衛出動許多人手，不借破例出重金懸賞是事實，如果天斬邪刀容易對付，這筆空前龐大的賞金，恐怕早就被人領走了，還輪得到他霸王許威撿便宜？
「你們這區區三五十個人。」他繼續誇大地亂吹，刀徐徐環指：「比上萬御林甲士勇敢嗎？不客氣地說，還不配殺來祭刀，禁不起三下五下切割。瞎了你的狗眼，事先不打聽打聽，膽敢派人攔路劫殺，你是活得不耐煩了，我就砍下你的狗頭成全你。」
逃走逃不掉災禍，反擊是自保的上策。當然，反擊需要具有實力。
小村的村民驚得魂不附體，家家閉戶，雞飛狗走。
飛天夜叉的兩位男女隨從，其實算是她的保鏢。神熊熊海，就是那位使用降魔杵的男隨從。女隨從叫飛鶯喬惠，目下仍留在城中，與其他十二位男女潛伏在城內外，不管其他閒事，只負責探道傳訊。
方世傑辦事的態度也頗為實際，先把地方龍蛇以威迫利誘手段徹底控制，那些排外性強烈的蛇鼠，就不敢再出面搗蛋了，那些大爺級的龍蛇，還能不替他盡力？
女人的話意極為明顯：他們一出門就被盯上了，躡至懷寧老店，跟到這裏。
「可能是正主兒來了。」
「在下也不弱，能使用十二斤的降魔杵，單手攻擊揮舞自如。兩位，相見也是有緣。又道是四海之內，皆兄弟也。兩位如果有困難，但願在下能助兩位一臂之力，何妨提出商量，或許可以找出解決之道呢！」
遠出里外，壯漢與兩村童走在一起了。
「那些混蛋，不是脅迫你們相助嗎？」
「告辭。」
南北兩鎮撫司，派出辦案的錦衣衛官兵，通常公有文書稱之為提騎，捉拿人犯享有特權，如同欽差。錦衣衛本來就是皇帝和_圖_書的親軍，替皇帝執法，只向皇帝負責，比真正派出的欽差更有權威。
店伙送來了碗筷酒菜，神拳鐵掌客氣地先敬酒。敬完酒，便將這兩三天的變故簡要地說了，當然也有所保留，而且隱下有人傳話，禁止本城的弟兄，貪圖賞金者嚴懲的事。
「他們最後一步棋，下得真陰毒。」鬧江蛟酒意上湧，咬牙切齒義憤填膺：「熊老兄，你也是江湖闖道的人，想必知道咱們江湖人，道義為先。不論是白是黑，都有必須遵守的道義行規。」
「你說要捉的有三個人？」
經過長期逃竄生涯，他們與華麗的衣著絕緣，一旦改裝，像是脫胎換骨。
「可惡……」
「有，不問，那是你的不幸。」
「天斬邪刀一定被迫得不耐煩。」
遠遠地，三個衣著麗都的人，正像遊山客一樣，慢吞吞邁步，漸來漸近。
「你這狗屁霸王，衝上來！」桂星寒沉叱，天斬邪刀向前一拂。
同一剎那，兩位姑娘像母大蟲，劍劈掌飛衝入人叢，長久鬱積的怨氣爆發，手下絕情大開殺戒，虎入羊群劍到人倒。
刀光再閃，再次怒張。
「混蛋！你們……」
「你……你是……」大漢氣懾，退了一步。
天殘地缺繞出竹叢，也堵住另一側。
「不會有，熊老哥。他們都在忙，能用的人全派上了用場。本城的弟兄也大半被迫派出做跑腿，他們也不會吃裏扒外出賣自己人。」
狹鋒刀連著一條手臂，拋擲出兩丈外。
兩位姑娘一左一右，也神氣地邁進。
反擊如不及早，等對方的人愈聚愈多，受脅迫的龍蛇也將愈來愈多，就永遠沒有反擊的機會了，逃亡之路，也將愈來愈兇險。
霸王許威在小村和月山兩站，都派有眼線監視，注意從桐城來的旅客，是否有一男兩女。
緹騎勒令地方官府撥發，可在歲入額中扣除。但領受的人，卻有曝光的顧慮。
兩位姑娘正相反，一色月白底翠藍雲雷圖案花邊勁裝，一般高，一般美，像是雙胞胎姐妹花，曲線玲瓏透凸，令男人一看便心跳加快，劍繫在背上，腰間有百寶囊。外面披了同一質料圖案的薄綢大氅，走動間飄飄若仙，十分養眼。
飛天夜叉與葛春燕採取聯合陣線，力勸桂星寒趁早反擊，對方居然迎頭截住，再不反擊，就會被迫到天盡頭，日子難過，兇險日甚。
「在下先行謝過。」
從府城北行前往桐城，第一站須經過集賢（脊現）嶺。再往北，第二站是月山。
桂星寒也的確忍無可忍啦！立即準備反擊計畫。
慘叫聲與驚怖叫喊聲齊發，四周三十九名爪牙，像驚飛的烏鴉，四面八方飛奔逃命。
「你是誰？」
許家大院距集賢（脊現）關不還，一在山上一在山下。集賢關目下府衙並沒派有丁勇駐守，僅有十幾個老丁勇看管，在關下的官道旁，有一座小村落，建有一座相當美觀的大涼亭，供應旅客茶水。
「那是他們罪有應得，愚弄欽差該當何罪？許大爺請勿放在心上。」
桂星寒的天斬邪刀，斜懸在左腋下。那是讀書人佩劍的方式，他佩刀代劍。
舉起霸王鞭的霸王許威，僵在當地臉色死灰。本來應該在天殘地缺衝上攻擊之後，隨後加入行致命一擊的，豈知天殘地缺一上去就完了，失去隨後乘隙加入的機會，機會已在稍縱之下即逝了。
「他的綽號叫神熊。」飛天夜叉正式替雙方引見：「姓熊，名海，是家父的田莊採辦。」
「暫且寄下。」霸王許威淡淡一笑，伸手輕輕虛空下撥示意放下：「老夫改天來拿。」
李鳳的身軀，本來是被刀分開的，這時卻緩緩併合，徐徐恢復原狀，既沒有血流出，也沒倒下。沒錯，定睛再看，確是一個完整的人，活生生的美女。
「甚麼？你……」
是飛天夜叉的男隨從，扮成村夫，推了一部盛農具的板車，車上有木箱穀籮，裏面藏有他們的刀劍、行囊，早一個時辰便在此相候了。
彌勒教的人，就不願和他們合作。李大仁從丹陽別業脫險之後，立即與他們分道揚鑣，原因在此，在新鄭就各行其是，甚至反臉成仇。
扮挑穀籮的壯漢是桂星寒，兩個小村童是兩位姑娘。
一隻銀箱盛銀五百兩，五十錠，三十一斤多四兩。六隻銀箱三千兩，一百八十六斤半，箱的重量不計。這位大漢分明有意示威。
他們已經看到半里外，涼亭前大道中的屍體，心理上的威脅相當大，衝上的勇氣大打折扣。
「皇命在身，身不由己，再累也得撐下去呀！請問諸位午夜光臨，有何指教？」
李鳳的身軀，突然縮小，幻化為一道輕煙，夜風一吹，流瀉而散。
「是呀！」
「在下靜候佳音。」方世傑冷冷一笑，揮手示意要大漢退走。
「差不多啦！也許，他需要你們幫忙。」
四十六個人在岔路口，把桂星寒三個人團團圍住了。
手平抬伸直，握住十斤的物品，能支持片刻，已經是臂力了不起的人了。一百斤，免談。大漢的雙手，竟然絲紋不動，似乎隨時皆可能將幾個銀箱擲給需要的人，誰要，誰就得接。
十個人把大路堵死了，十雙怪眼湧起既迷惑，又興奮的神情，目迎緩步而來的一男兩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