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梟雄會集
「快走，不然我先死！」春帆大吼。
獨腳狂妖伸手一揮，「叭」一聲擊中劈來的單刀，五指倏收，抓住鋒利的刀身往側後方帶。一扔之下，葛升連人帶刀趴跌在地，滾出兩丈外，刀柄在地上磨擦吱吱怪響，左掌貼地，擦掉了一層掌皮，鮮血和著泥沙，幾乎爬不起來了。
春帆大急，聲色俱厲地叫：「多死無益，你們好愚蠢！快走！不留下我逃命，我九泉難以瞑目安心，快走！再不走便不是我春帆的兄弟朋友。」
獨腳狂妖卻叫：「你們先行，我斷腿的倒要和她們玩玩。打！」
「退！」花魔厲叫，侍女們花容失色，往兩邊急閃。
他吸入口氣，強忍心頭酸楚，伸出顫抖的雙手，按住前面的墳墓道：「躺在墳墓之人已經寧靜，但世上害死他們的人永不會寧靜，除非他們死了。我發誓，我必定一一要埋葬他們。」
九幽天魔第一眼便對如霜動情，但他沉得住氣，自始至終保持他的尊貴和風度，甚至並未對如霜多看一眼，他與那些急色兒完全不同。
「我想，希望他能落在我的手中，哼！」花魔恨恨地發話。
九幽天魔到了，看了如霜一眼，微笑道：「咦！白夫人，怎麼從未聽說過你有孩子，這是令郎麼？好俊的孩子！在下該為夫人祝賀。」他不等花魔回答，扭頭向銀冰老叟笑道：「北老，山高林密，獨腳賊妖似鬼，咱們何必與他一般見識？這種潑婦罵街式的罵法，顯出那傢伙不過是混得虛名的小人物而已。北老，不必和他計較，日後他會落在咱們手中的。」
雙方出手太快，花魔拔劍，接招。兩人都不想示弱，同是宇內魔頭，這一招接定了。
「辣手催花，哈哈哈哈……」獨腳狂妖大笑，雙頭拐一伸，順手勢掃向掠叫的如霜。
她怔怔地向九幽天魔打量，信口問：「尊駕是誰？」
葉夫子淡淡一笑，若無其事地說：「公子爺雄才大略，所行之事自有遠見。但屬下認為，有兩事公子爺必須有所準備。」
三妖的後方松林中，突然出現了不少高高矮矮的人影，一個個身形似電掠星飛，只有一個慢騰騰跟來。
侍女們一擁而至，接近戰場。
「春帆哥，咱們拚了。」身後一名弟兄大叫。
仇恨之火並未使她喪失靈智，她心也在打惡毒主意，要在可能機會裏，把九幽天魔的陰謀公諸天下。可是，她畢竟是一個單純女人，年歲太輕，激|情強烈得掩蓋了理智，等不到她另一個念頭成熟，機會一到，她便被單純復仇念頭所佔有，終於一敗塗地。
九幽天魔在江湖中，是謎一樣的人物，除了少數幾個名宿外，真正看到他的真面目的人少之又少。他出沒無常，飄忽如鬼魔，爪牙又遍佈江湖，似乎他在四方罩上了神秘的煙霧。他的生平更鮮有人知，而他的大名，卻令天下武林朋友喪膽。除了九幽魔域中的人，外人絕不會認識他，除了對權勢有瘋狂的愛好外，對女人還有特殊的愛好，而且眼界極高，等閒的絕色美女，也難獲得他的青睞枉顧。
走在最先的是個身形修長，陰慘慘的古裡古怪的人，正是曾經在常山山區出現過百毒青妖涂經緯，號稱天下第一兇魔獰惡怪人。後面一男一女，男的只有一條腿，是獨腳狂妖陳明，一個無所不知無所不精的兇猛狂妖。女的是個舉止輕挑，走起路來搖肩擺臀的美嬌娘，正是殺人必留刻一朵蘭花的芳蘭女妖。一個輕佻的美女人，和一個天生一副短命相的老醜獨腳男人並肩而行，看起來委實扎眼而極不調和。
「謠言？那你不是故意尋老娘開心？」花魔不悅問道。
假使她不被兇猛地勁道所震倒，可能一命難逃。獨腳狂妖假使想追取她的性命，必須折回，將被銀冰老叟和花魔追及。
花魔神色漸漸恢復正常，轉過話峰問：「眼下祥雲堡怎麼樣？」
一面叫，腳下一拌，搖搖欲倒。
獨腳狂妖怪眼一翻道：「俏狐狸，你以為上官唯真是紙糊的？告訴你，那一耳光我失手了。老實說，我對九幽天魔已深懷戒心，我並非助長他人志氣滅自己的威風，看了人家一個爪牙的身手也比我缺腿的差不了多少，我怎能不知天高地厚？來日方長，我敢保證，假使咱們堅持自己不受任何人指使，終有一天九幽天魔必向咱們下手，狗養的四大金剛張世佩也會明暗中取咱們的人頭。」
她表面上不露聲色，卻在心中發誓，她要親手殺九幽天魔，越快越好，所以毅然隨九幽天魔結伴，仇恨之火在她體內燃燒，強烈報復願望驅策著她，使她生死置度於外，不再想到任何後果。
百毒青妖不住點頭，陰森地道：「怪！近來世間的人似乎都比早年人有義氣些，似乎世道人心復古，人情不再澆薄，這位僕人很了不起呢！」
獨足狂妖缺了右腿，左半身難以照顧，必須用右手運杖。但他確實有震撼江湖的驚人造詣，身形激扭，雙頭拐便折向打到，捷逾閃電。
夏誠雙手不能隨意移動，好像全身一震，叫道：「你……你是誰？」
「哈哈！請放心，只要金汗國能先期準備，兩方齊發，大事定矣！上月唯一勇將熊廷弼已死，邊關空虛，事必可成，只消北老說動金汗國兵馬，足已夠矣！」
九幽天魔交代了大總管上官唯真方行起步，事實上他並不想追獨腳狂妖，也知狂妖亦未掏出真才實學，即使追不一定追得上。他出林不久，上官唯真與八名大漢也到了林緣，可知這位大總管上宮唯真，也是個功至化境而深藏不露的可怕人物。
他的百寶囊中，有奪自色魔的不少珠寶和首飾。經過家破人亡慘痛經歷，他像是換了一個人，性情大變，仇恨之火在體內瘋狂燃燒，有難以描述的悲痛和哀傷的心情。在廣信城中，他將一些金珠換了金銀做盤纏，換下了白色衣衫，披上了一襲青道袍。絕塵慧劍是沙棠木所造，劍在遊方道士身上帶著，十分切合身分。
「娘多保重。」如霜的聲音有點淒然。
花魔的侍女七零八落，雖然獨腳狂妖手下留情，亦未殺人，但這已夠她丟臉了，她怎受得？一聲怒嘯，首先追去，這一聲長嘯，召來了如霜和三名侍女。
「說！你到底要什麼花樣？」
僕人被打得昏天黑地，幾乎跌倒。春帆看了三奇妖怪相，心膽生寒，但他不能不出頭，大聲道：「老前輩明鑒，小可腰背已斷，已是半條命的人，並非有意對前輩無禮，尚請見諒。」
花魔沉吟半晌，方點頭道：「好吧！反正冬至前兩日我可走到，你不必回東海了，可隨李堡主到信陽相見。我走了，孩子，小心保重啊！」
「不，是……二房！」
「是的，叫白如霜，手中有把削鐵如泥的寶劍。二弟，熊公傳話，九幽天魔已開始向武林朋友下手，大舉鋤誅異己，要大家快覓地藏身！或至……祥雲堡聚會，明春上元之後，九幽天魔要進攻……祥雲堡，六月左右，白蓮教誓師起誓。可能在……湖廣，風雨欲來，我輩責……無旁貸……可……我沒有機會……為武林伸正義了！我死不瞑目！」
喝聲中，她立即亮劍迎了上去。
第二個人一身白，白髮白臉白衣白鞋，白得銀光閃閃，手上的揚杖也銀亮耀目。只消看第一眼，便知是百毒青妖所說銀冰老叟。他的輕功亦不遜於九幽天魔，只因為他起慢了三步，也落後三步，看去該是半斤八兩。
九幽天魔煩躁地哼了一聲，咬牙道：「敝堡中隱有奸細，可惱！我會將這些人查出來的ｈｅtｕbook•cｏm.com。」
從懷玉山方向，兩批人沿古徑向這兒趕。這條古徑繞過靈山的西北面，可以到達饒州府，如果走東南岔道岔出，可抵廣信府。三岔口就在這座山的近北面山脊，從懷玉山來的人在三岔口分道，不管是到饒州或者廣信，都必須經過這兒。
「那麼，閣下對老夫有何要求？」銀冰老叟問。
她無暇多想，求生的本能令她悚然驚醒，立即向側傾倒，反應居然迅捷無比，身體一動，星沉劍已經出鞘，全力上托斜架掃來的一拐。
從懷玉山來的人繞過百毒青妖做過手腳的地段，共來了二三十個人，領先的是個英俊青年書生，神氣絕世，器宇超人，正是曾在葛亭村後山出現過的李堡主，九幽天廢李文宗。
花魔也挽了如霜起身，笑道：「請放心，我所用的人不像堡主那麼複雜，絕不會有麻煩。況且我並不打算在今年之內有所舉動，諒那些自命俠義人也抓不到我的把柄。」
芳蘭女妖臉上的笑容消失了，道：「缺腿的，上次九幽天魔派人找你，他怎麼說？」
「不，妾身另有要事，請！」
一面說，快奔近三岔路口了。
煙火繚繞，每座墳前的祭臺上，都有三種祭品，燒化過了的紙灰在寒風中飛舞，六座墳一字排開，後面全是已成焦土的楓林村，村四周石堆像無數奇形怪物，中間枯焦了的樹幹星羅棋佈，整座廢墟在寒風中屹立，顯得陰森、淒涼、恐怖、悲慘。
銀冰老叟在半里下追上花魔，與獨腳狂妖相距十來丈，漸有拉近的模樣，他心中暗喜。
楓林村在大火中毀滅，春風拚命擋住了小聰和小瑤兩個侍女，使已逃回洞中的幾人有機會脫身。
葉夫子卻淡淡地一笑，道：「白夫人也是參與者之一，不是外人，豈可相騙？愚意認為白夫人有事先知道的權利。」
九幽天魔開朗地大笑，道：「白姑娘，信不信不久自知，在此不是別人，何不同至林中坐坐？」
「砰」一聲清朗龍吟飛起，火星飛濺，劍拐相接冒出了火星，九合精鋼的雙頭拐出現了一道淺淺的劍印。
相距還有兩丈餘，兩批人各奔出一座叢林，劈面遇上了。中間是一段崎嶇不平的山坡，只有一些小樹和枯草散佈其間，小路從中間透過，視界亦不廣闊。
「站住！」獨腳狂妖大吼。
獨腳狂妖在二十丈外轉身，大喝道：「誰和我一條腿的人比比輕功？來啦！不來的是烏龜王八鬼孫子，我獨腳狂妖要罵他八百代祖宗。哈哈哈哈！」
「北老請，白夫人和白姑娘請。」九幽天魔往密林躬身，伸手虛抬，請眾人入林。
淒厲的叫聲從身後傳到。
芳蘭女妖轉身向後，冷冷地道：「咱們身後來了人，唔，大概也是想管閒事的，躲在林中不出來。」
獨腳狂妖揮了揮雙頭拐，一字一吐地道：「這一天會來的，九幽天魔與張世佩重新攜手打江山，發動之期不會超過明年夏秋之交。先誅殺江湖人，任何武林朋友也擋不住。替九幽天魔策劃計謀的人，不知有何居心？」
「白夫人，請放心就是。祥雲堡中，在下於兩年前便已派人前往臥底，此次前往踩探，絕不會有兇險。令嬡如果認為孤身一人不方便，在下另有一批女眷在後跟隨，白姑娘可以與女眷結伴同行，保證萬無一失！」
芳蘭女妖輕搖螓首，不以為然地道：「正相反，宮老鬼這次離開長白天池他在銀冰鬼蜮入關，正是有所為而來，不興風作浪才怪。」
九幽天魔一聽銀冰老叟的口氣不對，搖頭苦笑向身後的上官唯真道：「大總管，派人照顧葉夫子，走！往下追，休教老鬼變卦，他將是咱們得力的一條臂膀。」
獨腳狂妖單足飛跳迎上，怪叫道：「呸！你算什麼玩意，留下人有何不可？」
「老夫可負全責，明春便可啟程出關，至於睡道人之事……」
百毒青妖突然扭頭道：「缺腿的，諒他也不敢在中原興風作浪。」
銀冰老叟姓宮，名北海，是七大絕域中銀冰鬼域的主人，年歲已九十開外，所以九幽天魔稱他為北老。這老兇魔被罵得無名火起，激怒得像條瘋狗，怎肯聽九幽天魔的勸告？扭頭道：「李堡主，你不追也罷，咱們的事以後有機會再談，老夫非活剝了老殘廢不可。」
「老妖該死！」花魔心膽俱裂地吼，急掠而下。
第一批人只有三個，兩男一女，男的醜陋，女的妖嬈，比較之下，不倫不類，他們怎會結夥走在一塊身的？
夏誠兩眼發直，本能地朝火光走，不知前面有人，淒聲厲叫：「葛兄……弟……我不能去南昌報……報訊……含恨……九……泉……」
「娘，我願意隨李堡主走一趟，見識見識！」久不開口的如霜插口。
銀冰老叟扭頭轉身，他看到九幽天魔像一個無形的幽靈，冉冉而至，臉上神定氣閒，不像是經過幾里瘋狂追逐的人。
「在下也有此念，但那老狐狸確是鬼精靈。」九幽天魔的口氣雖灑脫，但星目中殺氣騰騰。
春虹如被雷轟，白如霜三字像一把鈍錘，狠狠打入他的心坎，一字一擊，打得他天旋地轉，幾乎失手把夏誠扔掉，痛苦的大叫：「夏大哥，你說有一個白如霜的年青人？」
說完，一步步向後退，退出十多步，停步向墳墓看了最後一眼，一咬牙，轉身大步走了。
春虹抬頭目送她的背影，冷厲地自語：「是的，如有可怕的報復，我總算知道了世間確有趕盡殺絕，人性全無的人。深切地體會到世間確有此無可化解的仇恨，仇恨如果能化解，就算不了仇恨，不深受其痛之人，是不會知道仇恨滋味的。」
「但老夫不知貴教之事。」銀冰老叟岔入說。
「不會更改了，準於冬至日動手，務請先兩日前到信陽州相見，信陽分壇自會通知在下相迎，安排大計！」
洞穴是條通向村中密室通道，里外分幾條複雜秘徑，設有活門，秘徑通向村四周。
「前輩明鑒，追的人快到了，不信可以問問，小可家園被燒，兄弟被殺，根本不知道為了何事。」
獨腳狂妖氣消了大半，仍厲聲問：「你們為何躲避我們？」
「錚」一聲暴響，花魔倒退丈外，獨腳狂妖一聲怒嘯，卻向一群侍女迎去。
九幽天魔面色一冷，陰森森地道：「一年來，他驅逐了張教主的兩次使者，趕了在下三次派去的說客，眼下閉堡不問外事，上次窮酸跑了一次祥雲堡，聽說許小輩夫婦有傳俠義柬的念頭，明春上元進擊祥雲堡，本是在下故意放出的謠言。」
「我正要問你呢？」芳蘭女妖答。
他在打九幽天魔的主意，九幽天魔也在打他的念頭，有志一同，一拍即合自是意料中的事。
葉夫子仍然漠然地笑。中發話：「不錯，屬下認為公子爺將可大展宏圖。但屬下對請入外兵之事頗為不苟同，哦！公子爺亦非常人，行事非我等凡俗人所能預測，屬下不敢多說了，目下是否立即進行下月初一之事？」
九幽天魔哈哈一笑，道：「歡迎，歡迎，既有姑娘同往也好，先察看祥雲堡的情況，有備無患。」
接近了三岔路口，百毒青妖冷笑一聲說道：「咱們三奇妖都是無事生非的人，他九幽天魔沒有什麼了不起，張世佩也不過是個只會鬼畫符欺騙而已，不惹咱們萬事皆休，哼！惹上了……」
他穿一身白土布衣褲，白腰帶上繫著絕塵慧劍，劍用白布套住，掛著的百寶囊也加了白套，頭上，是白布巾纏裹，腳下，也是白布快靴，整個人從頭至腳全是白，白得有點陰慘慘地。
人群分散移動，九ｗｗｗ.heｔｕｂook•cｏｍ.coｍ幽天魔帶笑向如霜伸手虛引，笑說：「白姑娘請，等會兒打尖時，再與姑娘引見賤內並更衣。」
吼聲中，單刀劃出一道白虹，「刀劈華山」一刀砍出，同時搶身撲上。
「別提我和俏狐狸，只問你。」百毒青妖追上兩句。
前面到廣信府的小徑，花魔一群女人往上趕，但還未到山脊，看不到山背後三岔路口的光景。
「你是說，要老夫在關外接應？」
如霜呆呆地注視著九幽天魔，似乎不相信這位文質彬彬瀟灑飄逸的青年書生，會是武林中談虎色變的魔頭。不知怎的，她為春虹報仇的念頭，在未見到九幽天魔之前，強烈得像燎原大火，但這時忽然見面，反而減少了許多，少得令她無法形於表面。
春虹一聽話中的意思，已明白來人定是大哥的朋友，急衝而上，一把將夏誠挽住。
「哎呀……」嬌喝聲起，走避不及的五六名侍女，連人帶劍向兩邊飛拋。
「哈哈哈！後會有期。」他狂笑，向追來的兩人招招手，再向身後已出林的九幽天魔打了一聲哈哈，身形如電，這次速度更快，三五起落便消失在下面的密林中，他的狂笑冉冉去遠。
銀冰老叟臉色一變，站住了，喃喃說：「中原武林果然人才輩出，不可輕視，不可輕視。」
獨腳狂妖也不離開小路，直往下飛掠，一拐起落如飛，一躍即遠下五六丈，駭人聽聞。
春帆深深吸入一口氣道：「又是些不問是非便要殺人的人，世間公理何在？好吧，小可聽憑宰割，但請放我這位義僕一條生路。葛升，放我下來。」
「也有道理，但成不了大事。我缺腿不敢自詡高明，總感到九幽天魔此舉下乘得緊。」獨腳狂妖仍堅持己見，認定九幽天魔鋤誅江湖好漢計謀確實失策。
「不必為女兒費心了，大錯已成，過去的永不會回來，小女已經……」
「冬至日是十一月十四，離今天還有一月零五天！」
狂笑聲中，他向山下掠去。
「一無所長，但狂得令人受不了。哦！北老，在下趕往饒州府，該與北老分手了。不知北老對李某在尊府所提的事，是否有所決定？」
另一面，廣信至南昌官道中，春虹改頭換面，踏上了至南昌的旅程。
九幽天魔抱拳一揖，笑道：「白夫人請諒解在下的苦衷，兵不厭詐，在下重任在身，不得不權宜行事。況且，在下亦未隱瞞夫人，這次東海之行，主要是想將實情面呈，可惜夫人恰好遠離東海，途中相錯未能幸會！」
古杉崗五通廟的事，就是窮酸和葛春虹第一次做下的手腳，由於睡道人及時出現，施大法師一群人被一網打盡，把花魔激怒得怒火沖天，發誓要找窮酸算賬。可是，窮酸卻在夜襲葛亭村之後失蹤，天下茫茫，到那兒去找？這次花魔答允用葛春帆的命交換師魚毒珠，與其說她為了貪心這顆人間奇毒，不如說她早已存心前來找窮酸的音訊來得恰當些，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
如霜耳中轟響，九幽天魔四個字，每一個字都像一聲乍雷，在她耳中突然爆炸，她定下心神，向九幽天魔看去。眼前，是一個丰神絕世的青年書生，修長的身材，有一張令女孩子發狂的英俊臉蛋，更有一對令女孩子沉醉的大眼睛，好黑，好亮，好溫柔。
第三個人落後丈餘，是大總管上宮唯真。這人神定氣閒，似亦不急於炫露。最後慢騰騰走路的人穿青衫眼神陰鷙的叫葉夫子岳嵩，走起路來大袖飄飄，極有風度。
如霜乍見九幽天魔，被他的器宇風標迷惑了，她不相信這位文質彬彬，瀟灑俊逸的青年書生，會是宇內大名鼎鼎九幽兇魔堡主，甚至還對他生出好感。可是，靜靜聽完九幽天魔陰謀，她對九幽天魔好感完全消失了，二堡主害死春虹的仇恨湧上心頭。
「有何不可？」花魔也嬌叱，劍化長虹飛迎，但眼看接近，她卻向側一閃，讓雙頭拐走空，劍出「神龍舞爪」，攻向獨腳狂妖的左肋下。
五天前，也就是楓林村毀滅的一天，谷後右方第三座山峰上，曾經展開了一場兇狠的激鬥。
如霜搖搖頭，哀傷地道：「小女的事自己知道，萬念俱灰便是女兒目下的心情。」
如霜從宇文韻的口中，發覺她這次隨母親前來殺人放火，對方竟然是自己死去的戀人大哥和三弟，她被可怕的事實震撼得失去理智，全力向上狂奔，要阻止母親的暴行，不但嫌遲，更碰上可怕的變故。
「公子爺，不可！」大總管急急出話阻止。
如霜幾乎同一瞬間尖聲道：「母親，不……」
她感到又一震，本能地將這位青年書生和春虹相較。首先，春虹便輸了一著，這位書生典雅溫文，肌膚白裏透紅。其次，春虹缺少風流瀟灑飄逸的神韻。聊可告慰的是，春虹的身體魁梧些，有一股迫人的男性粗獷氣概，會令女孩子面上害怕，心中喜歡。
他一陣乾咳，口中鮮血外出，臉上血色漸退，眼中光采也突然消失。
僕人渾身一震，站住了，面向三奇妖，壯著膽道：「欺負一個殘廢人，不是英雄好漢。」
「這裏邊涉及軍機，但為免北老見怪，在下只好從簡略述：其一，張教主預定從三處起事。這三處一是山西，一是四川和貴州，一是湖廣，最著重處在湖廣。其二，預定舉事日期是明年六月下旬至七月中旬之間，至遲不超過湖廣秋收之後。其三，舉事之前，必先鏟除桐柏山祥雲堡，預定由在下負責在明春上元佳節大舉進擊。其四，下月初一，距現在只有三天，各地開始鋤除那些不願聽命的武林人。」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相信潛伏本堡的奸細，絕難逃得過佈下的羅網。這件事，大總管得多費些心機。」葉夫子一字一吐地說。
「兄弟，你是誰？我是葛家的老二春虹。」他大聲叫。
「你怎麼說？」芳蘭女妖冷冷地問。
銀冰老叟心中暗驚，心說：「這傢伙的武功高不可測，是可怕勁敵。看來入關稱霸武林大業的時機尚未到來，但願老匹夫身入玄門後睡了三十年大覺，不然找他報仇雪恥的事困難重重。我必須把握住九幽天魔這小子，利用他的勢力找到睡道人清算舊賬。」
背春帆的人並未止步，腳下一緩，也沒停下解人，向三岔路口，大踏步走去，一面沉靜的道：「主人，除非小人沒有心肝，要死，你也該有個伴兒，黃泉路上太崎嶇，你沒有人背是走不到陰曹地府的。」
花魔臉色一沉，厲聲道：「你真沒出息，一時失手也看得這麼慎重，怎成？你知道老殘廢是誰，那是三奇妖中的獨腳狂妖，雙頭拐天下無敵，你敗在他的手下不算丟人。來，我替你引見銀冰鬼域的主人宮域主，和大名鼎鼎的神秘人物九幽天魔。日後他們會替你出口惡氣，放心啦！」
葉夫子激動得神情一冷，假使九幽天魔不及時發聲喝止，大概他會將九幽魔域位置透露出來。他頓了一頓，冷笑一聲道：「一劍雙奇膽大包天，追至梅子十八關殘殺耿分壇主，荊門五虎又率人追入西陵峽，殺了副分壇主以下高手十八人，屍沉大江，只逃出三名護壇。哼！這些自命俠義英雄的無知狂妄匹夫，不先除去大事難成，還有，白夫人該記得寶慶唐家無敵神劍唐老匹夫。」
「是唐華的生父，那老匹夫上次在葛亭村漏網，帶著人到武昌平安船行查問葛春帆的事，被他找到咱們的武昌分壇。https://www.hetubook.com.com老匹夫可惡，立即召集武昌、德安、岳州府的名武師，夜襲神人山白鹿磯，一把火燒掉咱們上萬副堅甲。想想看，咱們距舉事之日早著哩！但損失驚人，全壞在那些自命俠義英雄之手，不除去怎成？」
母女倆在說話，九幽天魔的目光，不時在如霜身上轉，神色起初是讚賞，之後是驚訝，最後目中光彩煥發，突然發話道：「難怪，白夫人，原來是令嬡，在下幾乎走了眼，正奇怪天下怎會有如此俊美的男娃哩！」
百毒青妖上前一步，大吼道：「你胡說！豈有此理，就憑你這種騙人話，老夫也該殺你的。」
「北老，不可上了那老殘廢的當。」九幽天魔大喝。
秘室已毀，大火從地下室木門往下燒，所有通道全成了通氣口，濃煙把通道封死，人在裏面存身不得。
百毒青妖不住點頭，最後又搖頭，道：「那也不盡然，不可看輕了咱們江湖人，你該聽過紅線盜盒的故事，同樣可以消弭兵禍。比方說，咱們在大兵之後出沒無常，扯他九幽天魔的後腿，使他有內顧之憂，他怎能任意妄為？」
「主人，斷然不可。」背他的大漢大叫。
「叭」一聲暴響，侍女被摔在身後，下身骨碎肉綻，纖手的關節也斷了，一聲未出便嗚呼哀哉，死狀極慘。
九幽天魔等銀冰老叟走後，方對葉夫子說：「夫子，你對我這一步棋看法如何？」
「也好。」銀冰老叟斷然應允。
「葛升，放我下來。」春帆竭力大叫。
花魔默然，她無法反駁葉夫子所舉的事實，只好道：「貴堡的分壇極端秘密，為何一再被人挑了？」
九幽天魔對追人不熱心，他的一群人只沿小徑往下趕，沒有施展他的上乘輕功。
「我這缺腿的雙頭拐，卻敢試一試他的銀冰毒珠。」獨腳狂妖豪氣飛揚的發話。
「這！這！」花魔搖頭，似乎委決不下。
但花魔震撼人心的驚慌尖叫，打斷了如霜的話「讓開！讓開！」兩方的速度皆奇快絕倫，喝聲中，十丈相距一閃即至，獨足狂妖突然從低窪處躍現，眨眼間便到了侍女的面前，一切都嫌遲了。
從此，他以遊客道士的身分出現在莽莽江湖。
九幽天魔臉色一變，說：「如無外應，咱們成事機會便少了。」
夏誠失神的眼中，突然煥發出一陣少有的光芒，蒼白的面上，出現了些血色，急急地說道：「謝謝天，你是葛二弟，我是夏誠。家師是虛幻廬主熊公的師弟，這次與黃葉居士沈老伯和浪子陸大哥陸星，前來傳熊公口信，不想剛入谷便遇上東海奇域花魔一群無恥妖婦，我被花魔的三名侍女與及一名叫白如霜的俊美青年人，追至山下，二弟！」
只消看第一眼，她便看出有人曾從這兒逃出地穴，加以先前曾發現有狗從這兒逃向谷底，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向谷底狂追。
事實上已不容更改了，慘劇已生，侍女的劍被拐擊飛，上衝的身形未止，她百忙中左手拍出一掌防身，心膽俱裂的想向邊躲避。
「知是知道，但無奈他何，他自知老命危險，任何時辰內皆有不測之禍，所以行無定向，居無定所，出沒無常，和咱們捉迷藏。上次他走了一趟祥雲堡，之後便到了山陝，目下可能已回到了湖廣。」
上了第二座山峰，小徑一折，向南下降入松樹掩映中，下面上來了假書生白如霜和她的三名侍女。
百毒青妖挪了挪腰中奇怪青劍，陰陽怪氣道：「這小子沒說謊，被花魔白夫人所追殺的人是用不著問追殺的原因，確也不會知道原因的。」
他舉手一揮，大總管上官唯真率領後到的爪牙，突然像弩箭離弦般，一射往左邊密林。
芳蘭女妖也略一遲頓，最後仍然展開很快的輕功飛去。
花魔懷中的如霜悠然醒來，哀傷地叫：「天啊！冤孽！」
提起窮酸的事，她粉面生寒，問道：「堡主可知道窮酸的消息麼？」
「孩子，你怎麼了？」花魔惶恐地問。
大漢背著的人，正是亡命而逃的葛春帆，他到底見多識廣，看見對面出現了三個怪人，便知大事不好，八成兒是花魔的黨羽，戰慄著低叫道：「散開，各自逃生去吧！快逃，不可逗留。山深林密，正好逃命，留下我。」
三人一面走，一面聊天，腳下不疾不慢，並不急於趕路。芳蘭女妖不住媚笑，向身旁的獨腳狂妖說：「缺腿的，對懷玉山的宮老鬼有何高見？」
花魔大怒，冷笑道：「原來你李堡主竟然把我花魔當作小孩，玩弄在指掌之間，走！你打錯了主意，今後，你再也休想我助你一臂之力，豈有此理！」
銀冰老叟訕訕地問：「這獨腳妖除了輕功高明之外，還具有什麼絕技？」
獨腳狂妖哈哈狂笑，笑完道：「一句話，假如他要在咱們中原渾水摸魚，我宰他。」
叫聲中，雙方閃電似的接近，獨腳狂妖的雙頭拐是九合精鋼所打造，寶刃難傷，重八十二斤，號稱天下無敵，聲到人到，一拐斜揚，剎時風吼雷響，潛勁如排山倒海似的飛到。
「在下應負全責。只要他仍在人間，在下定可設法將他引出，是否要在下替你下手？」
「回東海，也許我要去找叔叔學佛參禪。」
銀冰老叟哼了一聲，打斷九幽天魔的話，說：「他們遲早要入關，當然，老夫可以盡力。但要想在近期發兵，邊關防守太緊，內地不亂，恐怕難以進關。」
銀冰老叟也擊掌三下，說：「一言為定，老夫也要行道江湖找那老匹夫。如有消息，請轉信懷玉山下，老夫自會收到。」再商量一些細節，銀冰老叟方匆匆走了。
獨腳狂妖以泰山壓頂的姿態向下衝出，左手一抄，閃電樣的抓住侍女的纖掌，信手一揚，侍女身體躍起，再順勢轉身猛帶。
「給上官唯真一耳光，便是我的答覆。獨腳狂妖一生眼高於頂，十分自負，還不屑和這些醉心於江湖實貴的蠢材同流含污呢。」獨腳狂妖傲然地說。
獨腳狂妖呵呵一笑，揮動左手道：「玩毒的，反正咱們閒得無聊，何不再管一次閒事？上次咱們在常山做了一場功德，再做一次並無不可。」
芳蘭女妖發出一陣銀鈴般地笑聲，上前道：「先不管好事壞事，咱們先看看順不順眼吧。」
花魔哼了一聲，大聲道：「要想大業告成，必須收買人心。閣下竟在明暗中展開鋤除絕盡江湖朋友的血腥手段，豈不是自掘墳墓？」
「說來聽聽。」
如霜幾乎驚呆。花魔的侍女一個個功力甚深，武功超久，經常和一流高手打鬥，今天一對面便被來人用手活擒摔死，她幾乎不相信這是事實。但事實俱在，不由她不信，驚異中雙頭拐已到，風雷聲大作，來得兇猛無比，潛勁已經及身。
夏誠盡最後一口氣說完，腦袋一歪，呼吸已絕，口中鮮血和泡沫仍緩緩流出，眼睛瞪得大大的，果然死不瞑目。
銀冰老叟意味深長地看著他，要從他的神色中，尋出話中具有多少誠意？但九幽天魔的臉上，始終沉靜，帶著親切的微笑。俊美的臉蛋上，瀟灑豪放的表情，令人欣賞。
「正是此意。但願北老能舉動金國的兵馬進攻邊關。」
花魔的侍女們全到了，她對侍女們道：「你們在這戒備，不許人走近密林。在這替小芹埋葬，人死入土為安。」
「再接我一拐。」獨腳狂妖大叫，腳一沾地，立即撲上，別看他只有一條腿，比兩條腿的花魔還要靈活。
久不發話的大總管上官唯真接口道：「屬下已經手嚴查，相信不久當可找出那些叛徒。」
金汗國，亦即後
ｍ.ｈｅｔｕｂｏｏk•coｍ•cｏm來的大清。那時，長城以外國土已經入金汗國之手。金汗國主子是努爾哈赤，那時他們還未出滿州的名號也未建國大清，一直在打大明江山主意。邊關烽火連天，年初，金汗國的兵馬拿下了旅順，山海關外全非明土。她往前急迎，百毒青妖和獨腳狂妖也迎上了。
春虹已經麻木，虎目中已沒有淚水流出，他木然伸手抹去夏誠的眼皮，然後大步走入青煙升騰的火場中，消失在一座洞穴內。
「怎麼回事？他們以為我們要宰他們呢！」芳蘭女妖嬌叫，向獨腳狂妖揮揮手。
獨腳狂妖一看侍女的裝束，便知是花魔的人，大怒道：「竟然有埋伏，滾！」「錚」，一聲暴響，拐影一閃，白虹飛射，侍女的劍飛出五丈外，劃出一道奇怪的光弧。
獨腳狂妖也狂笑一聲，接口道：「還有，即使是睡道人仍在人間，也絕不能使咱們低頭服輸，舉目天下，沒有人能在咱們頭上對咱們下令驅策，替他賣命奔走。九幽天魔不行，銀冰老叟宮老鬼當然也不行。」
「他知道個屁！」百毒青妖說。
「好說，好說。令嬡蘭心惠質，藝自家傳，定能為武林大放異彩，成就未可限量。白姑娘，好好下苦功，取代目下老一輩的高手名宿地位，指日可待。」九幽天魔在下工夫了。
如霜掙扎著離開花魔的懷抱，流著淚道：「娘，你幾時關心過我了，我該走了！」
下面花魔一群人仍未上來，三奇妖到了，把春帆的話聽了個字字入耳，同時一怔，正好站在三岔路口。
百毒青妖正想出言反駁，卻又「咦」了一聲道：「這些人像在逃命，怎麼回事？」
葉夫子也忽地站起，沉聲道：「白夫人此言差矣！不先除去阻路之石，豈能開闢坦途？你知道咱們上月夷陵州之分壇，是如何被官兵所抄的？那就是當陽縣的一劍雙奇古老匹夫做的壞事；他不但帶荊州門的荊門五虎出面，更通知了夷陵州官兵，在一天一夜之內，咱們夷陵州分壇土崩瓦解，三千副甲胄一萬張強弓全被抄出，耿分壇主逃身至長陽，想隱入梅子十八關抄道至……」
「他們為何追你？」
春帆十一個人逃出火窟，慌不擇路落荒而逃，逃向右邊到懷玉山的方向。他們雖然比花魔出穴的時間早得多，但腳程的速度卻距了十萬八千里，追至第三個山頭，糟了！後邊追兵已至，跑不了啦！
「老前輩，小可命在旦夕，後面有人窮追，小可以為前輩也是……也是……」
「我不信你會是九幽天魔。」她呆呆地說。
獨腳狂妖嘿嘿笑，笑完道：「我！呵呵！我給他一耳光作為回答。」
「還有多久？」
後面懷玉山方向，另一群人已到了，但隔了一座松林，看不清。
九個人腳下一緩，隨即流淚道：「春帆哥，珍重。」
春虹一看夏誠的傷勢，便知絕望了。這人只憑一點死不瞑目地靈智支持著，任何時間皆可撒手塵世一去不回。
許久許久，他孤單單地呆立在死屍旁，木然注視屍體好半晌，生硬自語，也像向屍體說話：「地下秘室已毀，大概大哥和其餘兄弟們全埋在內了，目下，孑然一人，流浪海角天涯，我將替無辜死去的人索回血債！」
「哈哈哈哈……」九幽天魔朝天狂笑，笑完道：「夫子多慮了，金國邊夷有多少人？憑他們區區三五十萬人，能統治得了中原萬里江山？遲早他們會被吞掉，何所懼哉？再說，大丈夫不流芳千古，何妨遺臭萬年？眼下中原武林大勢，外有桐柏山祥雲堡雄峙武林，內有魔怪鬼妖各自稱雄道霸，我九幽天魔如不抓住機會轟轟烈烈幹一番事業，這一輩子永不會出人頭地。夫子，武林大勢你瞭若指掌，也是以你為主與張教主聯手大舉的，今天為何卻說出這種話來？」
「他說，要咱們三奇妖不管江湖中的事，假使咱們想到關中一帶活動，九幽天魔便立即奉送十萬金珠。」
「是與葛春帆同入貴堡的唐華……」花魔信口問。
他扭頭四看，銀冰老叟已到了五丈以內。
九幽天魔整衣站起，向花魔笑道：「白夫人，敝堡已發現奸細，發動之期不遠，夫人也該留意才是。」
「呸！廢話，世間會有這種怪事？」
花魔突然站起，接口道：「我反對堡主下月初一的舉動。」
「呸！去他娘的！他自己不來，派了一什麼大總管叫上官唯真，在嚴州府找到我，俏狐狸，你猜那傢伙怎樣說？」
「你是怎麼回事？老殘廢一拐把你打糊塗了麼？」
如霜到了，尖叫道：「大家住手！……」
「好吧！依你。」花魔毫不遲疑地應允。
「天啊！」如霜尖叫，昏厥了。
「這是你的如意算盤，你不怕他先給你一把銀冰令你變成冰凍僵屍？」芳蘭女妖笑著接口。
「在下共有三房妻室，不必奇怪，走！」
百毒青妖撇撇嘴，山羊鬍翹了幾翹，冷冷地說：「你作何打算？」
「母親啊！你……你殺了葛春帆？」如霜虛脫地叫。
「老夫出關之前，由我動手，出關之後，老弟可自行定奪，事成請將人頭送至銀冰鬼域。」
「呵呵！白夫人，請別忘了古杉崗五通廟之事。」九幽天魔狂放地說。
說完，她挽著如霜尾隨銀冰老叟之後，往密林走去。
兩批人不是同伴，相距約有半里地。但後一批人腳程略快，不久之後可能相合，如果他們在三岔口分道，當然不可能走在一塊兒。
獨腳狂妖一晃即到，「叭」一聲給了僕人一記不輕不重的耳光，大吼道：「混帳，你說誰殘廢？」
九幽天魔向大總管上官唯真舉手示意，說道：「走！饒州府。」
論聲望、地位、年歲，他足以做如霜的長輩而有餘。花魔一輩子玩男人，對男人的心理，有獨創的研究，神目下任何男人都無所循形。可是強中更有強中手，她這次走眼了，竟未看到九幽天魔是個更高明的獵艷高手，泰然答道：「小女小名叫璧，在外行道時則叫如霜。李堡主一代英豪，藝臻仙凡之間，今後尚請多加教誨。」
密林四邊的警衛重重，中間一株古松下，席地而坐著九幽天魔、大總管上官唯真、葉嵩岳、花魔母女、銀冰老叟。
「其一，目下朝廷君昏臣奸，大明氣數已盡，天下民窮財盡，外無可戰之兵，內無撫民之臣，張教主起事之後，至少在三年內，所領的全是些烏合之眾，萬一金國大兵入關，人強馬壯，堅甲利兵，烏合之眾絕難支撐，江山絕非張教主所有，公子爺如何自處？其二，公子爺招致外兵，即使事成之後，亦將遺臭萬年，公子爺是否想到？」
九幽天魔極有風度地微笑點頭，笑道：「區區正是令堂所說的九幽天魔李文宗，今日得睹姑娘風采，三生有幸。」他又向花魔道：「令嬡的芳名，可否見告？」
花魔如飛而至。她的侍女們沒有她那種絕妙的輕功，在他飛奔的途中，她已聽清獨腳狂妖的話，人未到，妖叱卻至：「什麼話？諸位要留本夫人的人？」
「咱們便稱他的骨頭有多少斤兩？」芳蘭女妖微笑著接口，她的笑令人莫測高深。
「錚」一聲暴響，人影乍合乍分，同向側飄，花魔遠飄三尺。
「在下先從饒州府下手，暗中走一趟桐柏山，先觀察形情，早作安排，白夫人是否願結伴一行？」
花魔用眼光向女兒詢問，如霜卻道：「霜兒是男裝，何所懼哉？與李堡主同行，相信定萬無一失！」
他臉上冷冰冰，木然四顧良久，然後伸手抓下一隻大酒罈，咕嚕嚕喝個飽。丟了酒罈，他抬頭向天，用生硬地聲音道：「蒼天啊！我再也不相信你了。廣信葛家百餘和圖書年來，五代世居以八德傳家，俯仰無愧，但是，今天卻落得如此下場！」
銀冰老叟暗中吁一口長氣，輕描淡寫說：「大致是決定了，可惜所策劃的大計尚未成熟嘛。」
宇文韻感到一陣頭暈，嬌軀不住顫抖。她突然以手掩面，尖叫著向著谷外狂奔，一面叫：「仇恨！仇恨！可怕的報復。」
「冬至日，是最長的一夜。」葉夫子搶著接口。
「你怎不宰了他？」芳蘭女妖不悅的接口。
獨腳狂妖衝過侍女群，一聲怪笑，雙頭拐發似奔雷，左盪右掃，眨眼間便遠出十餘丈。
「不知道？小可確是不明其故。」
「哎……呀……」如霜尖叫，星沉劍脫手飛走了，身不由己，骨碌碌橫滾丈外，再向山坡下滾，月白色的衣褲撕擦得凌落污穢，滾下三丈餘還未停止。
五天之後，廢墟旁建起六座新墳，人們走了，只留下一個人，這人便是春虹。
九幽天魔轉向花魔，往下道：「那天，二更天開始動手，咱們要他們長夜漫漫永遠見不到天明，除去祥雲堡的許小輩夫婦，武林群龍無首，不但不會再有人出頭稱雄，更可逐個誅殲，白夫人，屆時尚請鼎力相助！」
「透露的消息說是明春上元節，在下卻要在年底。」
大總管派了兩人招呼葉夫子，所有的人一窩蜂往下追。
葛升伸手拔刀，目眥欲裂，大吼道：「葛升義不獨生，廣信葛家的人也絕不任人宰割，拚了，死在激鬥中也英雄些。主人，絕不可任人宰割！」
侍女還未聽清花魔的話，突見鬼怪般奇醜的人影出現，迎面下撲，便知是敵非友，一聲嬌叱劍出「寒梅吐蕊」，狂野進擊。
楓林村以前住了五戶人家，一共不到十幢土瓦房，後來被葛春帆所買下，召集附近的村民替他建築星羅陣隱身。裏面除了春帆春風弟倆之外，還有十名族中的子侄和僕人，一個個都年輕力壯，都具有相當高明的防身拳腳，但在武林中算起來，他們只算得剛入流的練武朋友而已，無法和走江湖的二三流人物論短長。所以當他們發現入侵的人是花魔時，便知道想拼命不啻以雞蛋碰石頭，枉死而已。
九幽天魔不住撫弄著他腰帶上的玉佩，徐徐發話道：「在下的信息已於月前傳出，在這裏大家都不是外人，白夫人也是發令者之一，不必在下多說。」
「你走？」
九幽天魔向花魔舉手虛抬，笑道：「北老，趁這位東南香主適逢其會，咱們何不到林中坐坐，先行決定一切？」
「如果再有改變，不必再找我東南香主的人了！」花魔悻悻地說。
十名青衣人背繫刀劍，氣喘吁吁奔上山背，往三岔路口奔來，為首一名大漢的背上，還背了一個人。
「錚」暴響震耳，兩人的兵刃再次接近，又同時向側飄走，花魔被攻退兩步。
春風擋住了小聰小瑤，賠出一條命，其他的十名子弟和僕人，背了殘廢的春帆，冒著令人窒息的濃煙逃入另一條通道，由村後的出口逃生，逃入谷底碰運氣。
他倏然轉身，看見夏誠全身血，踉蹌奔來。他不認識夏誠，弄不清對方是敵是友，哼了一聲，大步迎了上去。
百毒青妖一聲長嘯，左手大袖一揮，左後面五丈方圓地段橫掠一匝，陣陣青煙從他的袖底逸出，一面大叫道：「九幽天魔與銀冰叟到了，來意不善，他們人多，咱們先行一步，日後再說。」
「李堡主想必……」
獨腳狂妖伸手一把將葛升抓起，怪叫道：「小子，你有種，很好，站在一邊，不叫你動，便不許亂動，告訴你，你兩人已在宇內三奇妖保護下了。」
花魔急速救如霜，從侍女手中將人接過抱入懷中，感情地叫：「孩子，孩子，你怎麼樣？你傷在那裏？」
兩名侍女臉無人色，向左右疾閃，一個去搶仍向下滑的如霜。
山背線下方，彩影從線下升起，嬌叫聲傳到：「好啊！原來是三位同道，請手下留情，將人交給我帶走。」
他面對熊熊的火場，虎目瞪得大大的，臉上的肌肉不住抽搐，兩行熱淚如泉而下，淚珠掉在胸衣上，胸前濕了兩大塊。
獨腳狂妖看了飛騰向斜方落去的星沉劍自語道：「唔！像是傳說中的星沉劍，下墜時可看到劍尖前所發的一星奇光，難怪我的寶拐受損。」
春帆大吃一驚，變色低叫道：「老前輩請放我這僕人一條生路。」
花魔向眾人告辭，率領侍女走了。
但百毒青妖和芳蘭女妖已經不見，消失在至饒州府方向的樹林。
聲落，已到了三奇妖的面前，便待向左折往饒州府的小徑，從路側抄出繞走。
在前面的侍女沒看到已掠至山坡中段的獨腳狂妖，卻看到剛出林的銀冰老叟和花魔，還以為花魔正在追逐銀冰老叟哩，嬌聲道：「夫人請放心，小婢攔住他。」
聲落，他挾起葛春帆主僕，喝聲「走！」向饒州府小道如飛而去。
「怎麼？白夫人的意思是……」九幽天魔訝然問。
「孩子，你怎麼了？你……」花魔惶急地叫，趕快伸手去捏如霜的人中穴。
「稟公子爺，追不上的，獨腳狂妖的一條腿傲視江湖，就因為他是殘廢，所以下的苦功比別人多，成就也特別驚人。」上官唯真搖頭答。
花魔領著侍女在通道中窮搜，幾乎迷了路，也幾乎被煙熏死在內。最後，鬼使神差，被她無意中闖到村口，恰好從春帆逃出的穴|口躍出。
春帆心中大定，三奇妖經常無理殺人，兇殘惡毒，神恨鬼厭，但一諾千金絕不食言，這次大概我們有救了。上次春虹回家，變生倉卒，兄弟三人為了急急避難，亦沒時間深談，春虹在常山遇宇內三奇妖之事，亦未說出，所以春帆對三奇妖只是傳聞中聽說過，只知三奇妖是宇內兇殘惡毒魔頭，卻不知他們在兇殘惡毒中仍有人性的一面。
同一瞬間，直透耳膜的聲轉到：「諸位，請等等，李某亦無惡意，請留步。」
如霜四個人也向上急掠，從下面的密林掠上了山坡，一名侍女在前領路，如霜稍後銜尾緊跟。
「夫子！」九幽天魔沉喝一聲。
「呸！沒有人敢要你們死，別裝出如喪考妣般窩囊相，看誰能在宇內三奇妖手中動你一根汗毛？」
獨腳妖出林十丈左右，後面的銀冰老叟正跑出林緣，花魔落後丈餘，也到了林邊，三個人奔掠如飛，捷逾流光電火。
「就因為追不上，所以要追，讓老鬼知道中原武林亦不如他所想的都是無能之輩。」
九個人左右一分，隱入林中散去。
「我？咱們三位一體，同進退。」獨腿狂妖毫不遲疑地說。
百毒青妖似乎不願意，搖頭道：「不可，上次我對那姓葛的小子說過，只做那一次好事，下次不為。」
「李夫人來了？」如霜訝然問。
「呵呵！白夫人稍安勿躁，在下會及時傳往貴城，絕不會令夫人的手下白跑一趟，眼下既然你我巧遇，不信在下麼？」
「被百毒青妖救走了，但殺了老三春風。」
「一言為定。」九幽天魔擊掌說。
同時，九幽天魔語聲傳到：「窮寇莫追，北老，請留步。」
「沈伯父，陸……大……哥……」
「你……」
一行人翻越山區古路，向饒州府奔去。
銀冰老叟一聲怒嘯，飛射而去。
「再說，他不惹咱們萬事皆休，我玩毒的即使不使用奇毒，照樣可以和他拼個你死我活。哼！這次他對咱們三人倒也相當客氣，骨子裏，他卻是對咱們三奇妖有所顧忌。哼！三奇妖在江湖橫行數十年，兇橫惡毒人性全無，殺人如麻壞事做盡，但還不至於用陰謀詭計大肆殺人。」百毒青妖甚為自豪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