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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劍懺情記

作者:雲中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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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身在曹營

第二十二章 身在曹營

外七壇除外,還沒有專對內的內三壇,壇名是天,地、人。這三壇的權力不大,但卻可左右大局。天壇職責安排堡主巡遊事務,地壇職責掌握監視各壇弟子的秘密爪牙,勢力最大。人壇掌管人事升遷調補,也是大權在握。之外,人壇是爪牙們談之色變的地方,養了兩批人,一是處決人犯的劊子手,另一批是刑罰大爺。刑堂的刑罰大爺掌管刑罰,也負責查記抓據,落在他們手中的人,必定是凶多吉少。
大總管一怔,不再和葉夫子說話,泰然地答:「在下上官唯真,身為九幽堡總管,地位並不高,不過是照管雜務而已。」
九幽天魔哈哈一笑,道:「兄弟甘拜下風,但自信五十招之內還可支持。」
白人的劍和人一樣,又長又寬,長有三尺六,寬也有兩寸,沉重得小個兒舉都舉不起,別說是舞了。
白龍站起整衣,道:「那麼,老夫告辭,十一月十三日桐柏山見。哦,許小輩的造詣,比十年前長進了多少?」
「桐柏山事了,一網打盡。」
右首那人長相正相反,高大雄壯像一頭人熊,坐在太師椅上,自腰到頂大約有六尺上下,闊額,深目,大鼻,凸顴,雙耳招風,但臉上皺紋甚少,看去比實際年齡要小,白髮,白鬚,白衣,白褲,連靴子也是白色的,腰中的劍連鞘帶靶一色銀白,白得耀目。
他要動手,九幽天魔卻急聲叫:「唯真,不可無禮!」
師魚珠很討厭,雖是天下奇毒,但如不先用醋浸,毒性不會沁出,她無法找機會先用醋浸珠,更想不出好辨好將珠在酒菜中弄手腳,她無法分身嘛!
在九幽堡中,中樞由他和幾名重要人物主持,另設一群總壇心腹,對外,設有七星壇,名為外七壇,以北斗七星賦與壇名,依次是天璿、天機、天權、天樞、天沖、開陽、搖光。早先在園門口迎客的盛振,便是天沖壇的壇主,不但他地位相當高,武功更是不含糊。除了總壇的首腦和位於壇上的堡主家屬心腹之外,外七壇的壇主是可以指揮各地分壇的。
九幽天魔踩探草屋歸來,和眾人商議片刻,決定了一切,梳洗完畢再帶了重要人物上樓密談。
「不!不怕他們飛上天去。等他們到達之後,咱們再行前往,並未為晚,相距半里地,用不著操之過急。」
「老夫也有同感。」白龍接口道:「大漠絕域在白龍堆,大漠以西萬里洪荒,全是我白龍的天下,我可不想要中原險惡的花花世界。」
屋左半里地,是一個精巧的樓屋。建在假山玲瓏叢菊似海的花園中心。冬天裏,這個小樓罕見人跡,因為門上刻著「消夏園」三個字,不是消冬。但這幾天,卻有奇奇怪怪的人在園中出沒。
白龍倪觀海哈哈一笑,道:「這也難怪,目下你雄心萬丈,不僅要雄霸天下,更想趕走朱家子孫取而代之,咱們這些草野粗人,不得不提心吊膽步步設防。老實說,你比十年前的你更可怕,更具危險性。休怪白某直言,你這種笑面無常伎倆,白某委實不敢領敢,心中懍懍。」
白龍也哈哈一笑,道:「李老弟,讓貴總管和尤兄印證兩三手奇學,讓我開開眼界,豈不甚好?九幽魔域的絕學不會令人失望吧?」
如霜越聽越心驚,鄱陽蕭家是葛春帆的岳家,她怎能眼看慘事再次重演,心中不住地想:「事急矣!我必須趕快向這畜牲下手,免得他們再造孽,至少我得替蕭家盡一份力,以贖盲目前往楓林村的罪過,是時候了。」
「有這麼便宜的事?說說看,對方是誰?」
棠陽鎮全是打魚的村民,村東有一個小山,山上竹林處處,松柏成林,更有上萬株老梅樹。松竹梅號稱歲寒三友,山便叫做三友山,但事實上到了初冬時節,梅樹上並沒有青蔥的樹葉,所以看去松竹常青,梅樹卻光禿禿的,極不調和。這個小山是一處休閒好去處,城中大戶皆在這兒置別墅,別墅散落其間,但搭建一些草廬居住的人也大有人在。
「好說,好說,姑娘過謙了。賤內年紀比姑娘大不了幾歲,我想,你用不著叫前輩。來,我替你引介引介。」
「慢著!」死域山人伸手相阻,又道:「李老兄,免了,你不是不知道,咱們都是武林一代梟雄,從不接受任何人款待。俗話說,兩雄之間,筵無好筵,會無好會,可對?」
白龍倪觀海舉步便走,一面道:「如果各懷機心,須防漁人得利。走也,桐柏山見。」
石傑排行十九,十九是畢宿,華便是他的代名。這二十八星宿,都是九幽天魔從小教養成人的子弟,對九幽天魔的忠誠,不容懷疑,九幽天魔叫他們死,他們絕不會偷生,赴湯蹈火絕不會遲疑。
真糟!九幽天魔突然撲出,她連運劍的機會都沒有了。
「如霜,別叫我二夫人好不?我比你大不了多少歲,難得你我一見投緣,何不姐妹相稱。」
九幽天魔略一沉吟,擊掌道:「一言為定。但蕃蒙兩族,不許越蘭州以東,靈州以南,你能辦到?」
屠龍客舉手一揮,大吼道:「扶我走!下去!」
九幽天魔運氣真好,這一衝,可免了一劫。如霜站在他的右後方,心中不住盤算下手的大計,眼看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交手的一雙人影上,心想:「此時不下手,更待何時?」
春虹神智昏亂,腦中亂糟糟的,眼前已感到視線朦朧,失血過多,已到了山窮水盡之境,他目下的不倒,全憑一股不屈不撓求生本能支持著,依稀中,似乎他仍身在重圍中,四面八方全是殺他的人影在飄,渾身發軟。彷彿背脅盤著的不是劍而是毒蛇,一劍迫退了狂儒,他再反手去抓箭桿。
棠陽鎮不大不小,左是鄱江右水道的入湖口,右是鄱江的一個深入陣地的湖灣。往湖西北看,湖中的鄱陽山像正從水中浮起的一頭巨獸,那就是鄱陽隱公冶申隱居之地,他卻遠在廣信府靈山楓林村前埋骨,生有時死有地,半點不由人。
老傢伙求勝心切,也憤怒得像頭瘋狗,竟用上了九分真力。本來雙方印證武功,是不准用三成以上的內力進擊的,那會失手傷人。他見八招一過,對方竟無錯亂的徵兆,怒火直沖頂門,下重手了。
六個人像一群在外遊山玩水的主僕,由九幽天魔領先,直赴城西大街平安老店。
「該談我白龍的條件了吧?」白龍欣然接口。
「春虹,你是否在九泉下等著我?」她喃喃地叫,兩行清淚爬下了腮邊。
棠陽鎮已不歸府城管轄,歸鄱陽縣。自從淮王府建成之後,府衙遷入鄱陽縣大爺的衙門,縣大爺乖乖遷到城南重興土木,管管城外的事。但城內如果發生重大事故,縣大爺的腦袋照樣被砍掉。惟他是問。
葛春虹搖搖晃晃,兩眼發直,站在那兒作勢進擊,手中絕塵慧劍不住顫抖,不住喘息。
另一股潛流卻在暗中發動,流向湖廣河南交界處桐柏山的祥雲堡,一些高手名宿咬緊牙關,晝夜兼程奔向桐柏山聚合。
二十八人中,最年長的只有二十四歲,最小的也只有二十歲,不但一表人才,而且功力修為深厚,每一個人都可以獨當一面,成了九幽天魔最得力最有用最肯賣命的臂膀。但九幽天魔在外面走動,極少一次帶六個人隨行。
「大哥!」姑娘的聲輕輕如巫峽猿啼,到了春虹身前。
「哦,是他?」
她壓下心中的激動,湧起無窮哀傷,整了整衣衫,合掌向銀燈肅容下拜,低聲祝福道:「天佑我,佑我得報此仇,過往神明鑒,弟子如霜,是一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女人,無意上報君國宏恩,也不敢說下為子孫誅此兇魔巨孽,只和*圖*書為了一己私念,為九泉下的愛侶報雪仇,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願過往神明佑我。」
如霜心中暗驚,心說:「母親與這傢伙同替張世佩打江山,而這傢伙野心比張世佩更大,日後事成的處境,母親絕不會比死域山人好。」
「你的話像是平心之論。」
「小妹敬姐夫一杯。」如霜大方地舉杯,一飲而盡。
葉夫子哼了一聲,冷笑道:「法不論親疏,對弟子們的家屬自不例外。蕭明瑾加盟本堡,交換葛春虹帆的性命,堡主已經辦到了。她的父親竹林居士蕭文星既敢邀人助拳,罪在不赦,豈能輕易放過?日後何以號令天下?斷然不可!」
「兩人都來了?」
果然不錯,等前廳客房的大爺們梳洗完了以後,五乘山轎抬入了天井,直入後廳,轎中的八名美女,下轎便到了松炭熊熊溫暖如春的廳中。
「是!」
上官唯真躬身答道:「屬下已交代監視的弟子,如無可疑形跡,不必飛報。既未前來稟報,蕭家必定毫無動靜。」
死域山人沒料到他來得那麼快,既沒立下門戶,也未先行示意,說打便打,而且攻勢洶洶,倒是真嚇了一跳。
她摸了摸衣帶上的香囊,那裏面,盛著她從乃母身上偷來的師魚珠,不住地思索如何下手。
第二天,龍虎山各地道侶皆在上清宮聚齊固守,用神術行法,上清宮成了神秘的奇境。白蓮教派來的四大元帥,不知其門而入,道行太差,妖術邪道不勝正,只好垂頭喪氣放棄了進攻龍虎山毒謀。
上官唯真搖搖頭,道:「日後如讓蕭姑娘知道,畢竟又傷和氣。再說,蕭文星邀請魅影陰魔前來鄱陽,並不一定是要和咱們為難。明天是堡對江湖公開身分下手鋤誅對頭的好日子,魅影陰魔的行蹤也落在咱們掌握之中,何不等他們在草屋會晤時一舉收拾?那時,蕭文星如果和咱們動手,再殺他豈不名正言順?」
「咦!在下並未得罪閣下。」
侍女們開始斟酒,九幽天魔將酒杯揚了揚,道:「不必客氣了,來,我敬你們姐妹一杯。」
巳牌初,八匹健馬沿登山小徑到了消夏園。第一匹馬上是瀟灑英俊的九幽天魔。在園門一躍而下。他今天內穿水湖綠勁裝,外罩紫紅團花大氅,頭戴英雄巾,看去在溫文倜儻中,透露出三分英氣,俊秀超人。
「咦!不是要利用他替你……」
九幽天魔大喜,向上官唯真道:「今晚咱們不走了,明早再到草屋等他們!」
「二夫人,賤妾……」
一面說,眾人也到了大廳。死域山人哼了一聲,不再回答,氣呼呼地出了廳門,在大門外的廣場叉腰一站,傲然地叫:「大總管,老夫要教訓你。」
九疑老人向蛇魔揮手,兩人緩緩退入右側樹林,但並未遠去,他們要看結果。
死域山人怪眼一翻,上官唯真搶著說話,而且語氣中全無下人的口吻,顯然沒將他堂堂一域之主放在眼中,他怎受得了?突然一耳光抽出,叱道:「你好大的膽子!」
九幽天魔微笑著抬手,向席旁走去。
其實,二堡主在第二天一早便離開了龍虎山,留在山中夥同四大元帥行事的人,全是二流人物。其原因在他怕紅綃電劍不知有何圖謀,再就是鬼谷坪線眼留下的字也令他心中害怕,所以只派二流人物前往打探虛實,讓白蓮教的四大元帥前往送死,他自己卻先走了。
十月二十八,他們到了饒州府,即隱起行蹤。在縣南郊懷蛟江的右岸一片竹林中的別墅安停下來。而桂蘭英一群女眷,卻另住在三江外一個名叫望煙閣的大戶林園中。
報訊的人走了,消夏園重歸沉寂。之後,不時有村夫打扮的人前來稟報,但在外表看,消夏園不易看到人蹤,無聲無息如同空園,後到的十八名村夫也先後隱入屋中,入暮時分人影方行退去。
「登!登!登!登!」腳步不徐不疾地傳來,一聲聲震動著她的心弦。
死域山人叫尤叔銘,上官唯真尊稱他為尤老,已經夠客氣了,但他卻不賣賬,冷冷地道:「老夫要抽你兩耳光,你可以全力施展。」
九幽天魔不住苦笑,道:「祥雲堡夫婦龜縮不出,他的祥雲堡雖沒有兄弟的九幽堡詭奇兇險,但寨高牆厚,爪牙眾多,復有武林高手倚為臂膀,足以構成天險。」
九幽天魔神色一怔,道:「殺了紅綃電劍,兄弟奉送百萬金珠,蒼梧以西之地,兄弟不加問聞。」
「一言為定。」九幽天魔也擊掌笑,又道:「包秋山也參與此舉,事成之後,你們如何清理舊債,兄弟絕不左右偏袒,希望事成之前暫且破除成見,先行與包秋山合作。」
「可惡!你似乎相當無禮,不尊重客人!」
「如霜妹,怎樣,能叫我一聲姐姐嗎?」
九幽天魔倏然站起,厲聲問:「是否發現有人走漏消息?」
「屬下不知,分壇主也找不出可疑線索。」
「堡主明鑒,既然沖著明瑾姑娘份上,放過鄱陽蕭家滿門,何必再留意蕭家的舉動?」
「登登登登!」上官唯真連退五步,臉色鐵青。
春虹的眼中,映上了撲來的模糊人影,本能地一聲怒吼,連揮五劍,迫進八步,把小秋逼得無法近身。
「請見示。」
九幽天魔已看出她的突變神色,趕忙打岔道:「蘭英,何不一面小酌一面小敘?白姑娘也該餓了。」
「屬下認為,草屋宜於埋伏。」
姑娘心痛如割,不顧一切向著春虹走去,一面顫聲尖叫道:「大哥,我是小妹,我是靜雯小妹呀!」
大夫人宇文長華已分居十餘年,名存實亡。九幽天魔稱桂蘭英叫賤內,算起來不算過分。如霜當然聽出話中之意,不願令這位美|少|婦失望,行禮道:「賤妾白如霜,二夫人萬安。」
上官唯真沒生氣,道:「在下願出十招,十招中如果被擊中臉頰,在下跪在尤老面前,如果尤老失手,一切免論。」
「何時動手?」死域山人問。
饒州府,原稱鄱陽府,是鄱陽湖東岸第一富饒名城,生產的魚米,是浙江福建邊界的山區土民唯一供應站。往昔閩浙土民倡亂,先從饒、撫府中大量屯積糧食方能起事。魚米之豐,可與湖廣媲美。
住宿的事早已由先到的兩名星宿準備停當,包了後面一棟獨院,九幽天魔用不著費心,店門口的伙計掌櫃都親自將客人往裏請。先到的兩名星宿,一是十一虛宿,一是二十七翼宿。
狂儒一把抓起昏迷的春虹向山下如飛而去。小秋也扶起了姑娘,掠走如飛。
白衣巨人哈哈一笑,將擱腿的几案用腳撥開,挪挪巨大沉重的身軀,用洪鐘似的聲音道:「還好,十年不見,咱們老而不死,活得好好地。李文宗,你果然了不起。想不到我白龍倪觀海一入中原,便被你盯上了。不錯,不錯,了不起!」
「二夫人取笑了。」如霜忸怩地說,紅雲上了臉頰。
雙方愈來愈近,生死將判。
「依夫子之見……」
「可靠,蕭家所派前來打掃草屋的人已在途中。」
「如霜怎敢?」如霜惶恐地答。
「有!兄弟也參與此舉,攜手共滅祥雲堡。」
「過來!」死域山人沉喝,挫身帶肘,五指變勾為抓,左掌便待拍出。
他的手,極自然地挽起了她的腰背,親暱而灑脫地踏上後廳的臺階,往燈光輝煌的廳中走。他做得極為自然,扶在她腰背上的手不輕不重,似乎是順理成章的舉動,時機拿捏得恰到好處。
葉夫子語塞,他無法反駁上官唯真的話,只好道:「竹林居士與南昌熊家有郎舅之親,熊家既然舉家潛逃,足以造成蕭家m.hetubook.com.com滅門,明日大舉,絕不可放過蕭家。再說,熊家失蹤,魅影陰魔絕不會不知道內情。」
「你與老夫之間呢?」死域山人這句話,問得真不夠技巧。
春虹卻曲一條腿支起身軀,以劍拄地艱難地抬起頭,聲音虛弱無神,用似乎來自天外的聲音問:「是……小妹嗎?」
血雨腥風在各地掀起了可怕的新浪濤,風暴颳至每一角落,血案叢生,人人自危。七星旗在各處時隱時現,「七星高照,受命於天」的口號,在每一屠場中震動。
死域山人大為滿意地道:「希望這也是平心之論,告辭了。」
了字出口,人隨聲至,一聲低叱,來一記「上下交征」,迫中宮而近,捷逾雷光石火,雙掌一上,一閃而至,搶制機先進擊。
她笑道,笑得極媚,說得話透著親熱而爽朗,令人感到可親而毫無拘束。
如霜受過催眠,只感到渾身煩躁,想將扶在腰間的手扔開已來不及了,人已踏進廳中,九幽天魔的手已自動鬆開了。這一挽之下,她總算看出一點點不同尋常的兆頭,敏感的她,開始用女人敏感的眼睛和頭腦,看出了九幽天魔隱藏偽裝只有女人細心體悟,方可發覺內在好色本性。
「一言為定。」死域山人擊掌叫。
既然成了一家人,而且又是不拘俗禮江湖人,在一桌上進食不傷大雅,事實上也沒有別的打算。這一席直拖到三更初方告結束,九幽天魔似是相當規矩,席間談笑風生,說些武林掌故江湖秘聞,不時逗得姐妹倆忘情地笑。但自始至終,絕不提九幽堡的事,而提他打天下爭江山的大計。
如霜暗喝采,心說:「好美的女人,也只有她才配得上九幽天魔。」
上官唯真挫身後退,閃電似地避過一掌,粗眉一挑,不悅地叫:「閣下不可欺人太甚!」
罡風怒號,地下紗石紛飛,人影疾分。
「呔!」響起死域山人一聲沉喝,剎時風吼雷鳴,五指如鉤,快抓到上官唯真的胸口下,左掌也排空切入。
八個人佔了一間獨院,只住了前廳左右的客房,但後廳卻很輝煌,有店中派來的五名大嫂照顧。顯然,必然有女眷到來。
「小姐,小心!」小秋叫,一閃即至。
這天晚間,生命谷的埋伏落空。由於二堡主已將可派用場的高手全調至生命谷埋伏,其他十批人馬實力單薄,火焚龍虎山血洗上清宮的大計,不得不延長至次日晚間,免了龍虎山的一場大劫。
「今晚我在這兒歇息,回去告訴天權、天樞兩位壇主,即率壇下八大弟子趕來會合,快!」
以人數論,地壇掌握的人數最多,但實際上卻看不見有多少人在外活動,每一個人都單線活動,彼此之間絕難知道對方的身分,密佈天下各地,無孔不入,組織相當的廣大和秘密。
「是否要派人先到草屋埋伏?」
紅綃電劍神色凜然,獨自仗劍向前迎去。她不能將春虹丟下,春虹是救她愛女的恩人,在春虹未能帶走之前,他絕不可離開,明知在眾多暗器下凶多吉少,但她卻不能不硬著頭皮上。
「來得好!」老傢伙叫,不避招,「如封似閉」雙掌疾分,從中搶入。
九幽天魔神色依常,道:「這座花廳兩位大可放心,窗戶處鐵欄已拆,可以看出兄弟的誠意。尤老哥說有所為而來,能見教嗎?」
鄱江從東南流來,從城南繞至西北,一分為二,分道處距城不遠,稱為雙港水,村落稱雙港口。沿右面支流往西北走,不到五六里有一個村,叫做棠陽鎮。
九幽天魔拍拍鐵拳盛振的肩膀,一面向裏走,一面笑問:「盛壇主辛苦了,人來了麼?」
狂儒奔到,大叫道:「許夫人,救人要緊。」
如霜只好看風使舵,收劍笑道:「姐夫,老鬼太過驕傲!」
「但誰又知道何時會晤?」葉夫子不以為然地接口。
紅綃電劍拾起了絕塵慧劍,轉身向衝近的人群冷冷一笑,道:「包秋山,你會自食其果的!」
她下手殺九幽天魔的心更切,幾乎迫不及待了。
可是,生命谷的埋伏一無所獲,紅綃電劍和狂儒皆無影無蹤,把二堡主氣得暴跳如雷。
春虹渾身一震,腳下一虛,向前栽倒。姑娘尖叫一聲,向前急搶。
上官唯真不敢大意,不讓老傢伙的雙手封架,如果被手接觸,變招便不能由心,勢必陷於被動,冷哼了一聲,左閃,右手反勾,左腳急旋,招出「招龍引鳳」,左手五指扣鉤,探到老傢伙的肋下了,反應奇快。
大嫂們一陣好忙,好半天才安頓下來,接著,前後廳擺出了一桌盛筵,有酒有菜有果品。有錢的大爺們真神氣,客旅中同樣享受不盡。
兩側,是兩個修長美麗的俏侍女,一個捧著玄狐襖,一個捧著貂皮罩頭披風。
「助你打江山,免談。我南荒死域遠在邊荒,媲美世外桃園,而且已是入土一半的人,富貴榮華於我毫無用處,目前我活得頂安逸。」
走在後面的葉夫子突然接口道:「這種人口中以雪恥報仇為幌子,其實卻是唯利是圖的奸險小人,留在身邊共事,將成為心腹大患。」
死域山人舉步向外走,陰森森地:「外面來,休怪老夫上門欺人。」
「弟子分內之事,理當效力。人已請來了。」
他渾身是血,傷口鮮血未止,右背肋插了一枚弩箭,披頭散髮,不像人,倒像是一具血屍。他的左手伸向背肋上的弩箭,快摸到了。
死域山人已向前舉步,兩人外表沉靜,但已默運神功準備出手。
人影急劇地閃動、飄掠、糾纏、盤旋,手腳急劇地飛舞,疾進疾退不辨招式。
她卻不知道附近的情形,左右各有三家農舍,全是九幽天魔的爪牙,暗中守護著這座秘壇所在地的消夏樓,不但注意外來的岔眼人物,但也監視著秘壇弟子的一切活動,對於遍佈各地的秘密爪牙,對所屬手下的活動瞭若指掌,所以他能保持發展秘壇至天下各地不致為世人所知,所以能切實控制著難以統計的走狗鷹犬。
不錯,九幽天魔的武功、人才、武林地位,都比春虹強了三分。但在他眼中,沒有人可比得上她心目中的春虹,一生她不可能找到能取代春虹的人。
棠陽鎮有兩條小徑,東南至城廂,東北岔入三友山東麓府城至景德鎮的官道。那時,景德鎮設有御器廠,是一處特殊行政區,名義上屬於浮梁縣的轄地,但浮梁的官吏,絕不敢南下一步。因此,這些產瓷出名的大鎮,比東北的浮梁縣城還繁華。
「孩子,你去叫他,小心了。」紅綃電劍急急地說,將許姑娘推上,拔劍向屠龍客迎去。
「先扶住他,他神智已昏。」紅綃電劍叫。
九幽天魔在暮色蒼茫中,和幾名重要爪牙到達梅園圍繞的三棟土草屋附近,悄然打探草屋的形勢,二更時分轉回消夏樓。
「呵呵!老大哥仍對兄弟不信任,好教兄弟失望。」九幽天魔惋惜地說。
九幽天魔故意搖頭苦笑,道:「兄弟也不是尤老兄的對手,上官總管不是自討苦吃嗎?希望尤老哥手下留情。」聽口氣,他並無阻止兩人交手的誠意。
「老夫答應了。」
「大哥,我很好,賊人都退走了,我……」她的手,輕輕地搭上春虹的臉頰。
「是的,正在花廳候堡主的大駕。」
「許夫人,不可妄進。」狂儒大叫。
「還有嗎?」
「老夫答應了,但條件增高。」
「正相反,兄弟不敢勞駕老兄的貴手打江山,只要你老兄殺一個人,蘭州以西盡屬你有,兄弟也助你全力對付崑崙崆峒。」
走了五六步,他推開扶持他的人和*圖*書,大聲叫道:「我受得了,不用扶。」
「大哥,我是小妹,我是小妹!」姑娘緩緩向春虹迎去,尖聲大叫。
小秋一聲輕喏,立即從側面飛撲而上。
「消息可靠嗎?」大總管上官唯真問。
「打!」上官唯真大喝,連攻了三招,共計七十五腿之多,狂風暴雨似的攻到。算上前兩招,已發了五招。
「他們是否有逃走的跡象?」
上官唯真舉步從容,一步一踏實,接近至八尺內,抱拳行禮道:「在下放肆了。」
死域山人白鬚飄飄,退了三步,怪眼中厲光閃閃,陰陰一笑道:「李文宗,你的五行掌已修至爐火純青之境了,十年來你沒睡著,可喜可賀。」說完,大踏步走了。
「這是合二為一的事,請老哥助兄同滅祥雲堡,殺了祥雲堡主許小輩,如何?」九幽天魔微笑著說。
「哈哈!」九幽天魔爽朗地笑,在一張大環椅上坐下道:「倪老哥這一身銀裝,任何江湖朋友也知道你是大漠絕域的主人,了不起,而是老哥哥的氣度風標足以令江湖朋友難以遺忘。」他又面向死域山人微笑,道:「尤老哥這十年來毫無改變,在下倒是顯得比十年前老了。老朋友不遠萬里而來,兄弟遠在廣信,聞訊晝夜兼程趕來與兩位老哥哥相見,兩位肯賞光移駕息此盤桓,兄弟深感榮幸。」他轉向鐵掌盛振:「開筵。」
他的臥房是前樓套間,前面伸出一座欄樓,兩株高大的銀杏樹,比樓還高出三丈餘,光禿禿的,如果是夏日,枝葉定是可將欄樓遮得不見日影。樓前段,是夏日乘涼的處所,有雕花扶欄,仍有格子長窗,有各式各樣的盆景,但這時已經封閉停當,距夏日早著哩!
所有的錦衣大漢同聲怪叫,疾衝而至。但相距在十餘丈外,錦衣大漢們誰也不敢首先搶出,當然沒有紅綃電劍的身法快,根本無法追及。
園門口,把門的大漢放入一個村夫打扮滿頭大汗的中年人,中年人直趨大廳,氣喘吁吁地大聲道:「稟堡主,魅影陰魔今晚可到達府城,竹林居士決定明晨到梅林草屋與陰魔見面商談。」
接著,耳畔響起葉夫子的聲音:「千萬別插手,白姑娘。」
「你……你可無……無恙?」春虹喘息著問。
「正是此意。」
鬥場突變己生,「啪啪」,兩聲大震,上官唯真以牙還牙,也用全力自救,硬接了一爪一掌。
如霜是有心人,侍女這一句話像是在她腦袋上擊一重擊,心中暗懍,臉色一變。由侍女曖昧的微笑和這句沒頭沒腦話,她已料到了三分,加上先九幽天魔一挽,她已料中了五成。
白龍倪觀海怪眼連翻,哼了一聲道:「如果不想,老夫也不會來這座兇險的消夏園,但如果是助你打江山,對不起,老夫不願,也力不從心。」
「可以,但蕃氏在四川,老夫卻無法管束。」
這二十八個人,九幽天魔稱他們為二十八宿,也暗射漢光武雲臺二十八將的故事,將來要讓他們替他打江山。
九幽天魔與大總管並肩往裏走,一面道:「唯真,你能有把握制住他嗎?」
九幽天魔思索片刻,道:「很難說,我和他並未較量過,但想來彼此該勢均力敵,拼起來誰知鹿死誰手。」
所有的人皆離座躬身相送,大總管和葉夫子在左首窗下一排交椅上,兩人並未留意九幽天魔與兩老魔的交涉,自顧低聲交談,聽到送客兩字叫出,兩人若無其事地懶洋洋地站起,仍在低聲交談,並未躬身送客,也沒有向客人注目。
他鋼牙一挫,略現不穩地往下走,群人排成一行,神氣地向下迫進。
「兄弟專程促駕,希望兩位老兄出面助兄弟一臂之力。」
九幽天魔哈哈狂笑,笑完道:「兄弟當然知道兩位不是富貴中人,同時在邊荒納福也比在中原勾心鬥爭自在得多,是不是?倪老哥,你不想趕走心腹之患的崑崙老道?不想驅除拊背扼喉的崆峒雜毛?」
廳中共有五名僕婦,這時在兩名中年健婦的引領下,遠遠地退入後廳門走了。
入暮時分,一行人分成數批,進入了德興城。
九幽天魔淡淡一笑,道:「倪老弟請稍候,兄弟須與尤老哥談。」
她一咬牙,星沉劍出鞘。
死域山人扭頭答道:「死約會,不見不散。你,心存歹念,另有陰謀,說是可支持五十招,其實你我千招之內,難分勝負。打消你的機心。老夫助你是出於自願,少打歪主意,再見了。」
從靈山三岔路到饒州府的德興縣,路程不足百里,但小徑從山中轉折,不太好走。而且九幽天魔似乎不急於趕路,所以腳程甚慢。
「哈哈哈哈……」九幽天魔狂笑,進入了大廳。
乾瘦老人頰肉抽動了幾下,陰森森地道:「近十年不見面,你仍是這般年青,可喜可賀。我死域山人尤叔銘年方古稀,卻快成了乾屍了,後生可畏,後生可畏。」
「好說,好說。兄弟只不過是就事論事揣測而已。」
五兇中的三兇,由白弔客抱走了青羊羽士的屍體,三人也揚長而去。
「用完之後,方是他的死期,我不會愚笨到自毀長城。」
九幽天魔目送兩人遠去,扭頭瞥了如霜一眼,微笑道:「白姑娘在冒險哩!萬一你搶出動劍,你絕接不下老傢伙一刀,反而把事情搞得不可收拾,但我仍謝謝你的拔劍盛情。」
九幽天魔到了,三條人影乍合。
桂蘭英挽了如霜入席,笑道:「如霜妹,我是個不拘世俗的人,希望我們能相處得來。旅途中白天是孤單單地趕路,有你作伴便不會寂寞了。」
且回頭表表白如霜跟隨九幽天魔下繞州府的事。
上官唯真似乎怒氣已消,從容往下首一站,拱手道:「請尤老示知如何教訓法?」
「很好,這件事你辦得十分圓滿。」
天下間平空增加了不少流浪人,這些人不向九幽天魔圖富貴,也不向祥雲堡投效,他們在江湖流蕩,生命像漂萍一樣,因此而增加了百姓小民和官府的麻煩,製造了無數糾紛和不安。
九幽天魔一動不動,一雙足釘實地面未動,俊面上肌肉一抽動,道:「多謝老大哥手下留情,請別忘了桐柏山的約會。」
死域山人眼中爆出怨毒光芒,怪叫道:「那次如果不是包秋山老狗強出頭,趕出打岔分了我的神,怎會挨上那一劍?可惱!」
「那麼,以你九幽天魔的造詣加上你的手下,對付祥雲堡主該無困難,為何需要我和尤兄參與?」
小秋一把抓住搖搖欲倒的姑娘,狂儒也到了。
聲落,如同電光一閃,已遠出五丈外去了,身法之快,駭人聽聞。
「好!一言為定。」白龍高興地叫。
她知道,即使一擊成功,她也必定死在其他的人手中,但她不怕死,只要死得甘心,一切後果她也懶得去想了。這次與九幽天魔同時行動,她更下定了必死的決心。心愛的人死了,她和乃母又盲目地殺了愛人的兄弟,她有何面目再活下去。
園門悄然而開,出來了九個人,八名黑衣大漢,中間一人穿了羔羊皮外襖,土青色燈籠褲,青帕包頭。看去年約五十出頭,豹頭環目,短虯鬚,身材粗壯,看去慓悍精明,威風凜凜,在門側一站,抱拳躬身行禮,用打雷般的聲音道:「本堡外七壇天沖壇壇主鐵拳盛振,參見堡主。」
她的算盤打得很如意,九幽天魔回來時,還能不喝茶?只消喝上一口,大事成矣!
他剛近身手,劍光一閃,接著是一聲虎嘯,春虹兇狠地揮上一劍!嚇得他趕忙縮手,晃身躍開。
鐵掌盛振搖頭苦笑,道:「只是,他們的態度十分傲慢無禮,恐怕……」
片刻,樓下的確沒有其他聲音了,她輕輕將門www.hetubook.com.com推開,輕靈地將房門反扣住,逕奔小花廳而去,長案旁分設了四張虎皮交椅,椅前有擱腿的踏板,椅旁有茶几,一個暖籃溫著一壺好茶。火鼎旁,也溫著一個冒著蒸氣的大水壺。
上官唯真一生橫行天下,除了聽九幽天魔之外,目無餘子,自視極高,怎受得了這口惡氣,大踏步向外便走,臉色有點發青。
「機會來了!」她想。
後半段,是精巧雅緻的廳堂,有帶銅罩的火鼎,溫暖如春。屋外,寒氣刺耳,罡氣颯颯,屋內,暖洋洋的可以穿單衣,滿室生春。
十月二十九日,天氣陰沉沉的,彤雲密佈,勁烈的北風把鄱陽湖颳得波浪洶湧,颳得連狗也不想上門。
她已料定樓上沒有旁人,直趨暖籃旁揭開茶壺蓋,將師魚珠浸入水中,許久,方收珠回懷回房而去。
花廳中溫暖如春,外面有下雪的徵候,寒風砭骨,但廳中密不通風,中間擱了一座炭爐,炭火熊熊,溫流四溢。花廳佈置得古樸雅緻,花格子大窗,上有承塵,下是嵌花瓷方磚,几上有盆景,壁間一幅大中堂,皆是出自唐宋名家的大手筆。
人影倏分,上官唯真飛退丈外,退出了廣場,一雙大手不住顫抖。
將近三更,她聽到樓梯有了聲響,不只一個人,而是好幾個。
內外兩神壇,名義上屬大總管上官唯真管其事。地壇的實際負責人,往昔江湖之雄是殘星晁元昊主持。這傢伙不但兇殘惡毒,而且功臻化境,與二堡主李文良極為相處得來,但其他的人看了他便膽戰心驚,畏如毒蛇猛獸。
潛翁似鬼,閃入左側林中隱身。
「住手!」九幽天魔大吼,向前撲出。
等著等著,謝謝老天爺,樓梯終於有腳步聲傳出了。不錯!是兩人下樓的聲音。
「如霜妹,你客氣了,是認為我不自量高攀了嗎?」
長案右側,是個身材婀娜,艷光四射的青春少婦,在兩名俏侍女的伴扶下,含笑著,用銀鈴似的嗓音問:「爺,就是她?」她說她,自然是指如霜,一雙水汪汪說話的鑽石明眸,不住向如霜打量,笑得很甜很甜,令人沉醉迷亂。
「十一月十四日,冬至日二更正動手,兩位可先一日前往會合。」九幽天魔慎重地答。
屠龍客在兩名手下扶持下,大吼道:「結陣自衛,快!」
四盞紗燈發出柔和的光芒,四隻銀燭高挑,把整座小廳照得如同白晝一樣。
死域山人一聲長嘯,再次飛撲而上。
有些人將本性偽裝得很好,但絕不可能永遠瞞得住常在身邊的人,常會無意中暴露出本來面目,九幽天魔也不例外。他來上這一手,大逾常規,別說是外人,即使親如父女,也不許可對一個二十來歲的女兒挽腰行動,何況她不過是剛認識一天的人?
上道西行,如霜第一天與桂蘭英同行,第二天仍穿上男裝,與九幽天魔走在一塊兒,桂蘭英並不反對。
中間長案左右,分坐著兩個古怪老傢伙。左面那人年約古稀,身材瘦小,瘦得只剩下一副骨架子。臉上滿是皺紋,顴骨高高的,眼眶又大又深,陷在裏面的,是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珠子,乍看去,整個臉部全被眼睛佔去了。癟嘴,缺牙,八字短白鬍鬚,一頭白髮挽了一個朝天髻。黑長袍,腰帶上插了一把似劍非劍,弧度不太大的連鞘長刀。
「拔不得!拔不得!」小秋在旁狂叫。
「不必說了,徒亂人意。」九幽天魔不耐煩地叫,向張洪道:「回他告訴壇主,全力追查老熊狗的下落,明晚下手誅仇,小心些,不可走漏消息,你可以走了。」
九幽天魔畢竟是個了不起的奇才,難怪他有打江山的雄心壯志,首先呵呵一笑,向兩人行禮,笑道:「兩位老哥哥,久違了,在下向兩位請安。咱們老朋友,多久不見了?」
九幽天魔轉向大總管問:「唯真,今早監視蕭家的人為何仍無消息傳來?」
如果就事論事,妾在人前是抬不起來頭的,稱她「夫人」,未免逾禮,但加上一個「二」字,便大為體面了。桂蘭英嫵媚地一笑,蓮步輕移,親熱地挽起了穿了男裝的如霜,「嘖」了一聲,笑道:「果然是國色天香,好妹妹,你這一身男裝,真是!你,說說看,到底令多少女孩子害上了相思?真缺德!」
白龍倪觀海在一旁袖手旁觀,一面叫:「第八招、第九……」
「是!」鐵掌盛振躬身應道。
其實,比春虹的傷勢,這傢伙根本不值一提,他卻受不了。
「呵呵!用人之際,只好讓他三分,他驕傲不會多久的,我有把握要他的命。」
死域山人也怪聲怪調地道:「以這棟小樓來說,下面的瓷磚地,腳踏在下面,下面咚咚發響,都有毛病。老實說,假使咱們不是有所為而來,才不會在這兒自投羅網哩!」
九幽天魔哈哈大笑,道:「這麼一來,我豈不是平空低了一輩嗎?」
「免了,江湖鬼域,小心為上。凡事須留一步適可而止,萬一酒筵上把酒論英雄,一言不合難免傷了和氣,搞得不好,不是你埋葬我,便是我埋葬你,何苦來哉?」
如霜心神不定,腦中思路紛紛,策劃了上百種下手毒死九幽天魔的大計,但又一一推翻。她知道這惡魔了得,想公然下手或暗中行刺,機會太少太渺茫了,九幽天魔一個指頭,也可以叫她死一百次,明暗下手皆不可能,報下了仇反而饒上一條命,划不來。
所有的黑衣大漢應聲急動,立即雁翅排開,兩名一組,每組一名持一枚梅花神弩,另一名持神水腐骨箭噴筒。陣勢列就,想近身不可能。
屋後,植了無數斑竹,天風吹及,吱嘎嘎噗簌簌怪響刺耳,令人平空生出陰森恐怖的感覺來。
「哎呀!」白龍驚叫。
「哈哈……」九幽天魔狂笑,笑完道:「兩大魔城的主人,傲慢在所難免。他們肯來,已是天大的人情了。」
上官唯真哼了一聲,道:「由蕭家僕人傳出的訊息,絕對可靠,那人已被咱們收買了。在魅影陰魔到達鄱陽的片刻,消息便可傳出。他說過這兩天可到,想來不敢有誤。咱們未抓到實據便下殺手,日後怎可以向弟子們交代?加盟本堡也保不了家屬的性命,又何必替堡主賣命?」
狂儒已到了,知道危機已逝,向紅綃電劍道:「許夫人,快撤!」
廳中有九名黑衣大漢,全都站起行禮。但兩個怪老人大模大樣地坐在椅上,冷然地注視著跨入廳中的九幽天魔。
腳步聲已響至小花廳了,她的心繃緊得快要爆炸了。
「若論真才實學,你能和他交手嗎?」死域山人問。
一行人走走停停,一天走不了三四十里,沿著安江河谷下行,人煙漸盛。
被紅綃電劍挽住的許姑娘,掙扎著道:「大哥!大哥!」
「嘭嘭」兩聲爆響,廣場側方距鬥圈不足八尺的五座盆景,應聲翻倒破裂,五株古老的臘梅連根拔起,飛跌八尺外。
「以他的頭作為交換條件?」
「恭敬不如從命,在下放肆了。」上官唯真頗有風度地答,從容走近。
前廳只有六個人,大總管和葉夫子坐了首席。九幽天魔卻領著如霜,飄然走向後廳,一面走,一面微笑著問道:「白姑娘,我相信你必定會樂於與賤內結伴的,是麼?」
如霜受到了震撼,開始是驚慌和憤怒,最後是心中暗喜,也感到無比惶恐。
「呵呵!武功一道,雖說深如瀚海,但練至一定的境界,便不能再進一步了,許氏夫婦十年前已修至最高境界,也是如此而已。」
九幽天魔不住點頭,深以為然道:「他用了九成功力,但我同樣以九成勁接下他的掌,真要勝他,恐怕得費十分功夫,留意些兒,好好計算他。m•hetubook•com•com
這一手來得突然,不容她有任何反應,已經跨入了廳門,九幽天魔的手也極自然地離開了。
「好了,好了。你們交你們的,我不參與干涉。」九幽天魔笑答,泰然在上首落坐。
旁坐的如霜心中暗檁,忖道:「李文宗好毒的陰謀,事成之後,死域山人與屠龍客,總會有一個人被出賣,他便可以從中取利了。」
「你們上!殺!」屠龍客怒吼,舉手一揮。
少婦果然美,美得令男人心猿意馬,鵝蛋臉,春山眉黛弓形小嘴紅艷艷,笑起來,微露白玉似的貝齒,晶瑩的肌膚白裏透紅,一雙酒窩兒令人淘醉,盤龍髻上兩朵珠花兩支鳳釵,大紅寶石嵌耳墜光華四射,翠花雲垛窄袖子錦衣,小珠串坎肩,深青色長襖,長裙拖地。繡帶上香襄,繡帕,寶石佩……樣樣俱全。站在燈光下,嬌艷、美麗、風華絕代,青春氣息勃勃。
十一月初一這一天,江湖中像是響了一聲焦雷,九幽天魔終於向江湖朋友發動鋤誅異己的毒計,也同時暴露了九幽天魔的真面目。
張洪讓在一旁,大聲道:「南昌熊家前晚全家失蹤,去向不明。分壇主十分焦急,請堡主示下。」
「是他!紅綃電劍的丈夫,」
許久許久,奎、畢二宿並無下樓離開的意思,她愈等愈心焦,這兩個傢伙不離開,如何能抓住機會下手?
捧狐裘衣的俏侍女,微笑著插上一句:「老爺好眼力。」
「不可!卓老狗奸似鬼,機靈過人,對付這種老江湖,盯梢埋伏反而誤事。」
九幽天魔執起如霜的手,笑道:「白姑娘,這是賤內桂蘭英。」
「殺!毀屍滅跡,」九幽天魔冷冷地答,又加了兩句:「立即處決,免得要派人看管。」
「可帶了其他朋友?」
「也是殺一個人?有甚優厚的代價嗎?」死域山人冷冷地接口,表面上似乎不熱衷。
豈知上官唯真的右手,突然柔若無骨,滑溜如泥鰍,竟在他五指一收時滑出他的掌握,沒抓牢。
九幽天魔冷笑一聲,道:「但蕭老匹夫卻請來了魅影陰魔姓卓的,分明是想和咱們作對。」
「平涼以西的移民,全都撤入關中,斷絕崆峒崑崙的後援,讓兩派不攻自垮。」
「恭敬不如從命,蘭英姐,小妹倒真是高攀了。」如霜答允,她另有打算。
姑娘泰然地走近,顫聲叫:「大哥!不認識小妹了嗎?你……」
由於人數太多,對於二十八宿,為了省事,下文一律稱星宿,以免累贅。
「啪」,兩人的右手勾住了。
「好!你上吧。」死域山人冷笑道。
九幽天魔帶著如霜,大總管上官唯真、葉夫子和兩名黑衣青年壯漢,六個人走在一路。兩個黑衣青年一叫方仁,一叫石傑,都是年輕而修為不弱的高手,是九幽天魔從小帶大親自教出來的貼身僕人,也是九幽天魔的護衛,身分很特殊,任何人也不敢指使他們,他們只聽九幽天魔的調遣。像這種身分特殊的人,共有二十八名之多,都是九幽天魔從各地自小擄來的孤兒,九幽天魔在他們身上花了無數心血,使他們成為出類拔萃的武林俊秀。
「哈哈,尤兄的話,確是由衷之言。」白龍笑著接口,舉步往外走。
在旅邸逗留三天方行上道,並不急於趕路。一天中,不時有各種身分的人,將消息傳至另一組人中,再轉告大總管,由大總管協同葉夫子加以整理,方擇要事稟告,九幽天魔,各種不同的指示,也由九幽天魔交代大總管傳出。
春虹渾身抽搐,劍掉了,他的精神和肉體同時崩潰,向地下栽倒。
眼前大放光明,四名如花似玉的侍僕,已在兩側盈盈行禮,同時嬌滴滴地道:「老爺萬安。」
消夏樓附近,就潛伏有地壇的秘密爪牙,如霜的一舉一動不僅未逃過秘密爪牙的耳目,也未逃過大總管上官唯真的眼睛。
「危機來了,這是該抉擇的時候了。」
「不許你妄自尊大!」桂蘭英假嗔,媚笑如花,那股子媚勁,令如霜也不禁怦然心動。
有不少人在狂風暴雨中倒下了,有些人隱姓埋名在江湖失蹤,有些人被迫投降,有些遠走他鄉。
「好啊!一網打盡。」她狂喜地暗叫。
二更初,她已梳洗停當,在房中傾聽外面的動靜,小廳中奎、畢二宿在整理茶水和整頓九幽天魔的住處。今晚沒有侍女侍候,奎、畢二宿便負責張羅。
紅綃電劍搶到,急叫道:「皇甫叔,救人,帶走。」
白龍站在右首,左上首的死域山人第一眼便盯住大總管,眸中厲光一閃,大為不悅,突然在兩人身前站住了,不懷好意地問道:「你是李堡主的人?身分地位不低哩!」
方仁在二十八人中,排行十五,平常叫名字,有事時便叫星名,星名也並不叫全名,只稱一個字,十五是奎宿,奎便是方仁的代名。
九幽天魔站起準備送客,笑道:「兩位堅決不接受兄弟的盛意款待,深感惋惜。」
九幽天魔向她發問,她的思路斷了,信口答:「這是晚輩的榮幸,只怕二夫人嫌晚輩冒昧哩。」
「送客!」九幽天魔高叫。
如霜並未隨同九幽天魔前往草堂踩探,她獨自到了附近一座農舍,找來了一碗香醋,偷偷攜回房中備用。
「是!弟子立即趕回。」張洪大聲答,行禮出廳而去。
老傢伙大概想試試上官唯真的內力火候,同時,要打耳光必須近身,右手反勾,肘向下一沉,左跨一步,硬接上官唯真右手的「招龍」,也避免對方攻到右肋下的「引鳳」。
「正是此意,尤老哥。你難道忘了十年前峨眉金頂爭雄,被紅綃電劍鳳劍傷胸,含恨永不再進中原的奇恥大辱?」
「你請咱們來,有何用意?」死域山人反問。
報訊的人揩掉滿頭大汗,接口道:「雙港口水上飄萍陳氏兄弟今晨駕舟逃走,已被抓回擒解至堡主的行館,請示如何發落?」
從廳右折入花園,鐵掌盛振搶先一步,高叫道:「堡主駕到。」
蹄聲如雷,一匹健馬狂奔入圈,一名騎士飛搶入廳,面對九幽天魔大叫道:「七星高照,受命於天,南昌分壇弟子張洪,參見堡主。」叫完,一躬到地。
八大漢行禮已畢,過來牽了八匹座騎在後跟入。
「川西山區確實不便,蕃民不勞過問。」
這是一個三面是水的古城,城中最宏麗的建築是淮王府,是正統年間從廣東韶州遷來。另一座名勝是城西北角的柳公樓,站在樓上遠眺煙波浩瀚的鄱陽湖,確是一大樂事。
狂儒急奔而上,大叫道:「春虹,坐下,坐下,拔不得!」
紅綃電劍已知身後的動靜,應聲飛射而至。
她的臉色隨著樓梯聲變化,逐漸蒼白,也感到心在向下沉,血液逐漸加速流動,她幾乎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屠龍客與雁翅列開的爪牙,漸未漸近,他要用梅花神弩和神水腐骨箭,一舉將四個人斃了。
「他們逕自赴會,伴當皆留在府城。」
三友山面對棠陽鎮一面,近山頂處建了三棟草屋,屋四周梅樹圍繞,梅枝上一顆顆小芽苞排列得整整齊齊,附近十餘丈內,沒有一株雜樹。梅林外圍,是蒼勁的松樹,松濤陣陣地傳出,像是萬馬奔騰,如同狂風暴雨,有時又若殷雷徐隱,似午夜遊子的嘆息。不管來去,都動人心弦。
上官唯真搖頭苦笑,道:「屬下已試出他的真才實學,可以和他拚,制勝的機會不多,但他如想在百招之內將我擊敗,不是易事。」
樓下安頓了所有的人,九幽天魔獨個兒住在二樓。如霜是唯一的女人,她豈能在樓下和一群男人住在一塊兒?九幽天魔便將樓上一間套房讓她住宿。
九幽天魔在虎皮交椅上落坐,問:「兄弟,是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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