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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劍懺情記

作者:雲中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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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聚會祥雲堡

第三十二章 聚會祥雲堡

銀色的龍蛟軟甲突然飛起,接著光華四射,「嗤嗤嗤嗤!」輕銳的刺耳怪叫乍起。
不遠處的包少堡主,原是癱軟在地的,這時卻突然生出無窮精力,連滾帶爬往這兒衝來,用令人毛骨悚然的慘厲聲音狂叫:「停止!停止!停……止……」
屠龍客額上直冒汗,厲叫道:「有種你便和老夫拚命,用不著凌|辱我的兒子。」
「麥某本來要親手殺他的,所以遺憾。請轉告令弟,麥某倍感盛情,後會有期,再就是告訴你一件消息,九幽天魔的老婆帶了大批男女趕來助陣,不知怎的,昨晚卻又走了,走的是信陽州下湖廣的官道,顯然是返回九幽堡。你們為何不追蹤那些人?相信定可從她們身上找到九幽魔域的所在。」
另一人站起說:「咱們聽聽堡主的高見,先不必自亂腳步。」
前面是一個土丘,兄弟倆剛到丘頂,糟!丘下前左右三方的雪堆下,鬼魅似的站起不少穿白衣的人。身後,風聲颯然,有人從天而降,是從樹上跳下來的,攔住了退路,形成大包圍。
這時,躲在廓下的許姑娘像個熱鍋上的螞蟻,不時伸出頭來向窮酸瞧,滿臉焦急之色。
四名侍女兩退兩倒,一照面生死已決。花魔走了半輩子江湖,見多識廣,身負輕傷,便知大事不妙,在三丈外挺身站起,大叫道:「退!不可力敵。」
花魔欺衝而上,嬌叫道:「青年人,原來你沒死?」
白虹疾閃,花魔在雙方錯肩而過的剎那間,劍與叱聲同出,不攻春虹反而拂向潛翁。
蒙面人始終不說話,行禮頷首默然退出了大廳。
「李文宗兄弟在何處?」
中間的八個人中,左首第一個人是丰神絕世的中年人,束髮,老羊皮外襖,青夾燈籠褲,快靴,樸實無華,完全是一個村夫的打扮,但在他的眉宇中,可以看出他的不平凡來,團團臉,劍眉入鬢,有一雙坦誠而清朗的大眼,留著三綹鬍鬚,黑漆漆光可鑒人,他就是武林中大名鼎鼎的祥雲堡主許晉,一個平易近人的武林奇人。
這天,是十一月十三,很怪,從十一那天開始,九幽天魔似乎已經銷聲匿跡,桐柏山區再也看不到飄忽如鬼魅的人,暴風雨似乎已過去了,不再有沿途截殺的事發生,但人們都知道,更兇猛的暴風雨即將到來了。
「老道在哪兒?」魅影陰魔問。
樓的另一角,許姑娘母女和白如霜姑娘,全穿了一身白,白皮風帽,羊皮外襖反著穿,白夾緞子燈籠褲,白快靴。劍鞘外加白布套,白色寶囊。她們神情緊張,死盯著北面小徑,小徑雖被雪所掩,但由林木的形態中,概略可以分出小徑的形狀。
同一霎間,劍影乍合。
勾魂手舉步徐徐走來,說:「令弟救了麥某的命,麥某無以為報,所以,劍是你的了。只是,你殺了老狗,麥某十分遺憾。」
屠龍客委實受不了,不見棺材不掉淚,他不是被空言嚇得走的人,大名鼎鼎的龍刀主人,橫行江湖數十年,江湖朋友聞名喪膽,這號人物豈是三言兩語能嚇得走的?他怪眼噴火,緩緩撤刀,怒極反笑道:「小畜牲,老夫一生中,第一次看到你這種狂人,也第一次聽到這恫嚇大話。」
「啊……」有人尖厲地大叫。
花魔像一條漏網的魚,如飛而遁。她的輕功比春虹差得遠,而且受了傷,怎逃得掉?奔了半里地,春虹已迫近至三丈以內了。她惶急中扭頭一看,心中暗暗叫苦,絕望地暗叫道:「完了,這小畜牲怎麼短短的幾天,練成了這麼可怕的絕學?」
「妖婦,你除非飛天遁地,必須還我三弟的命來。」他淒厲地大叫,全力狂追。
合圍的共有十七個人,只有四個人還是站著的已更驚怖得臉無人色,站在屍堆中發抖。
「你該死!」她厲叱。
他拚命逃奔,身後,春虹咬牙狂追,已接近至五丈之內,危機快到了。
樓下是議事廳,約五丈見方,不算大,但也不小。外側是長廊,雕花大窗全用棉紙安裝防寒設備,大白天光線也模糊不清。
糟了!對面錦衣大漢們已經伸出了神水腐骨箭的瓷噴管,二十具神水箭齊發,向春帆集中噴出。他們做夢也沒料到屠龍客會瘋狂地衝向春帆的背影,等發現變生不測,已經一切都嫌太晚了。
「老神仙已經駕返青城。」
狂儒哈哈狂笑道:「敵勢過強,凶多吉少,這是一場生死存亡的大災難,也是道義強權的大決鬥。九幽天魔能在明晚一舉消滅咱們這些人,他便能高枕無憂了,下一次大屠殺,將輪到六大門派。在座的人,有不少是六大門派的弟子,你們的師門臨死都袖手旁觀,甚至連少林派也不派高手名宿前來助拳,未免太自私了。九幽天魔下一次大屠殺,我敢斷言將是六大門派的門人子弟,不願留下的人,如保全吃飯傢伙,也不妨和九幽天魔打打交道。」
龍蛟軟甲成了四幅,湛盧劍無堅不摧,加上春帆的超人神力,行雷霆一擊,可擋寶刀的龍蛟軟甲迎刃分解。
在祥雲堡的門樓上,已經看到兩個黑色的人影,遠在四里外,人看來像白紙上的兩個小黑蟻。
遠遠地,花魔一群女人在眼前出現。更遠些,祥雲堡的北門樓在望,他大喜地想:「有救了,花魔,你這救苦救命的女菩薩來得好。」
「我倒要瞧瞧。」
許堡主舉手指引,說:「司徒叔請上坐,大家都在等你老人家的好消息。」
「這人是誰?」眾人幾乎同聲問。
「託他的人是誰?」狂儒問。
她沒料到春虹對她的誤會,卻想能阻止被仇恨激得幾乎發狂的春虹。她匆匆下樓,直奔垛口。
冬至日終於悄然光臨,是時候了。
許堡主淡淡一笑,說:「還有第三條路,向北狼狽而逃,但必須在明天之前離開,愈快愈好。」
春帆已剝了龍蛟軟甲在手,冷笑道:「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有何不可,哼!大爺我還不屑凌|辱你的兒子呢!」
鐘鳴之下,堂下鴉雀無聲,堂下八名祥雲堡的子侄肅立兩側,氣氛一聚。
屠龍客心中暗暗叫苦,心膽俱寒地叫:「放下人,你我決一死戰。」
祥雲堡的門樓上,如霜臉色不時在變,悄然向側移,鳳目在堡牆下轉,她在留意下去的處所。
許堡主搖搖頭,歉然地說:「兄弟萬分抱歉,老神仙面囑,不可讓他人過目,連兄弟不敢展卷。受人之託,忠人之事,張兄請諒。」
「嗚……」牛角聲長鳴,在四面八方響起,只聽到角聲,但看不見人影,是九幽天魔發出的信號,角聲由裏向外傳到。他們遲了兩刻,大概算錯了時辰。
總算潛翁命不該絕,似乎在同一瞬間微側腦袋,想看花魔怎樣對付春虹,幸而他右手挾著龍首杖,突見白虹飛到,大吃一驚,百忙中身形左扭,龍仗後帶,硬接閃電似拂到腰肋下的白虹,應變雖快,但用不上五成勁。
升侄走了,他又向眾人說:「諸位也許對內安府有名的武師鐵掌成奎有過耳聞。這人在白道朋友中也算得一號人物,兩年前經府城打傷人命,雲遊江湖,兄弟一時不察,收留他在東閣安頓避禍,耕種東谷的田地,甚至有意替他物色妻室,萬沒料到他竟是九幽天魔的暗樁。」
「青城丹士老神仙說,睡道人和窮酸司徒大俠,在師河傷了香溪鬼叟,也探聽出九幽天魔冬至夜襲敝堡的陰謀詭計,原來準備來敝堡的,最後決定在外策應,還在助他的門人葛春虹練功,讓他門人在外報仇雪恨。」
廳門口,應聲進來一個青衣蒙面大漢,直趨堂上,在案前從容行禮,然後將一卷小封交與伴同上堂的升侄。
春帆眼急手快,一把扣住包少堡主的脖子向上提,包少堡主「哎」一聲怪叫,手中刀掉了,雙手去扳春帆扣在他脖子上的大手,渾身卻用不上勁,只能瞪眼拚命呼吸,叫也叫不出聲音了。
許堡主搖搖頭,說:「不是,是青城丹士。」
「好!在叢林裏和他們拚殺。」狂儒大叫。
m.hetubook.com.com外……外七壇,天……權壇座……座下的……的弟……子。」大漢語不成聲,顫抖著答。
先前發話的人又問:「皇甫成前輩是否也珍惜生命?」
潛翁奸似鬼魅,他已看過春虹上次怒鬥屠龍客的光景,這次是第二次交手,一掌便將屠龍客拍飛八尺外,屠龍客如果沒有龍蛟軟甲護身,還了得?他心說:「這小子可怕,我與他仇深似海,他定然和我拼命。我何必和他拚老命?划不來,讓李文宗收拾他好了。」
「咱們剛才已商量過了,還未有所決定。」
「當然,當然。前天,牛鼻子走後,咱們往信陽州趕,要找葛春帆兄弟,半途捉了一個什麼九頭獅子畢福,問出九幽天魔冬至夜大舉夜襲貴堡的消息,恰好春虹兄弟倆先來了。睡道人立即決定先不到貴堡露面,因為他的弟子葛春虹,練功臻大成之期是冬至日的正午,所以決家那天午後趕來,由春虹兄弟在外鬥九幽天魔,睡道人則到貴堡替你們阻敵入侵。但我等不及,當天便早到一步將消息告訴你們。有一事必須先說明,睡道人答應出手相助,但絕不開殺戒,如果你們想誅惡務盡,可在他身旁打落水狗便成。最好不要在他面前殺被他擊傷的人,免得令他心中不安。再就是明日午後,貴堡的人最好不必外出,春虹兄弟被仇恨迫得幾乎發瘋,萬一見了人便不分青紅皂白立下殺手,豈不冤哉枉也?」
魅影陰魔鬼眼連翻,往椅背上一靠,輕描淡寫地說:「這世間,沒有人可以嚇得倒魅影陰魔,你們如果珍惜老命逃生,我姓卓的一個人在這兒和魔崽子周旋到底,鬆鬆筋骨。」
兩人站住了,春虹突然拉掉蒙巾,哼了一聲,接著仰面狂笑道:「哈哈哈哈!老兄,別來無恙?」
「會不會是騙局?那楊青雲靠得住麼?」醉佛瞇著醉眼問。
窮酸突然離席,說:「好吧,你們先作一決定。你那寵壞了的小丫頭在找我算賬哩!我先走一步,以後再將打算告訴我。」
大漢的松明一仰,引燃了另一根時燭,向門處叫:「午初!」
「分!」喝聲如雷,震耳欲聾。
春帆搖手止住他鬼叫,說:「且慢獻世,等會兒動手時,你的龍刀不足恃,梅花神弩和神水腐骨箭也派不上用場,且先聽葛某好言相勸,早早滾你的蛋!」
站在門樓上的人,心情愈來愈緊張,用目光向堡外搜尋,沒有任何人發聲。
包少堡主爬在神水籠罩的範圍外,臉色如厲鬼,向臉無人色的錦衣大漢嘶聲吼叫:「你們這些該死的狗!該死……的……狗!」
「噗」一聲輕響,燭火輕滅,燒完的燭桿自動倒下了。
掌來勢如電,兇猛無比的劈空掌力如排山倒海般湧到,著體壓力奇重,老匹夫果然厲害。
春帆丟掉酒甕,三把兩把撕掉包少堡主的外衣,說:「哦!果然有軟甲護身,怪不得敢為非作歹,包少堡主,總是你首先闖事惹禍,太不知自愛了。你以為軟甲便可保你的命麼?我不信你是鐵打的人,一個指頭我可以要你死一百次。」
「拔劍!老夫要剁你一千刀。」屠龍客大吼。
他向眾人舉手行羅圈揖打招呼,然後在狂儒的下首落坐,在座的人中,大半是他在江湖奔波遊說而來的朋友,算是熟人。
「絕不會有第三條路,九幽天魔不是傻子。」魅影陰魔仍是陰陽怪氣地答。
右首魅鬼陰魔的下首,是個醉眼惺忪的大和尚,他是醉佛忘我禪師,八怪之一,寶慶唐華的師父,菩提真經的主人。第三個是竹林居士。第四是七煞劍客古決明。
叫聲落,她已逃出五六丈外,去向是祥雲堡。待女們像潮水般向前湧,怎退得及?
她已到了門樓的左角,以為沒有人留意她的舉動,眼看事急矣,她必須冒險下去,阻止乃母接近祥雲堡。同時,她更希望黑衣人真是春虹,或許她可以阻止春虹殺她的母親,有她出現,至少她希望春虹能念在他倆的過去情分,不至令她抱恨終身。
「我的天!妙哉!」狂儒跳起來喜極大叫。
春帆陰森森地說完,若無其事地舉步便走,酒甕舉起了,送向口邊。
他向廳門的子弟亮聲道:「升侄,請東閣的成老弟前來一敘。」
叫聲中,拔劍迎上,讓潛翁從右面奔近。
「堡主有何打算?」醉佛問。
「呼」一聲怪響,眼前暴雨出現,撲面蓋來,酒香撲鼻。原來春帆突然噴出一口酒,毫不客氣地向他的頭臉噴來。
其餘三人如從惡夢中醒來,撒腿便跑。春虹冷笑一聲,正待追趕,春帆卻說:「讓他們報信,殺光了反而無人通知九幽天魔。」
春帆退了兩步,冷冷地說:「看看你的龍蛟軟甲,記住這次教訓。」
春虹不願在未碰上九幽天魔之前多耗真力,避實就虛突然正步,而且稍向後移。在兇猛的衝勢中,像這種突然停上,更反向後退的舉動,事實上極難辦到的,但他辦到了,側方而來的屠龍客卻停不住腳步,不但一掌落空,右半身反而暴露在他的眼下。
屠龍客追不上春虹,梅花神弩又派不上用場,只感到毛骨悚然,對春虹的超人造詣深感恐懼。他正在望影心驚,身後突傳來一陣刺耳的狂笑:「哈哈哈哈……」
「哈哈!老牛鼻子果然氣量小。前天我和睡道人收拾香溪鬼叟,恰好他在旁現身,嚇了咱們一跳,被鬼叟乘機逃走了。見面數日,牛鼻子聽說葛春虹是睡道人的弟子,自認他有贈丹賣弄之嫌,不接受睡道人的真誠道謝,溜之大吉,睡道人算定牛鼻子定然溜回青城去了。哦!諸位老朋友好,想不到咱們天南地北的人,會在祥雲堡共度劫難。」
「啪!」暴響震耳,他用了五成勁,擊中了屠龍客的右肋骨,至少也要斷一兩根。
黑影乍閃,向左右閃電似的急射。誰也沒料到兄弟倆會突起發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快速行動從左右突破了重圍,劍發龍吟虎嘯,動魄驚心,湛廬劍光華耀目生花,絕塵慧劍青褐色的虹影飛旋。
九幽天魔的人手這時才到齊,他本來在如霜到達祥雲堡陰謀敗露之後,提前一舉攻下祥雲堡,但人手未齊,不敢妄動,錯過了大好機會。大白天,他無法抗拒大弩和奪魂槍陣,不得不等待晚間動手,他恨死了如霜,恨不得生吞了這位洩漏他陰謀大計的小丫頭。
「哼!」魅影陰魔冷哼,又道:「司徒威,你認為兩個小娃娃便敢在高手如雲中橫行?你知道九幽天魔邀來了些什麼人?兩個年青人便敢如此狂妄胡來?」
屠龍客被傷刀的情緒激得瀕於瘋狂之境,悲憤地向春帆狂衝,龍刀剛揮出,春虹已經不見了,神水噴到,他想逃命已晚了。
屠龍客死盯住他杖以成名的寶貝龍刀,痛心疾首,舉動得渾身發抖,突然仰天狂吼,悲憤地厲叫道:「神水大陣,斃了他!斃……了……他……」
兩人都用上了十成勁,相差無幾,潛翁的神行術傲視江湖,以往春虹根本無奈他何,在楓林村和西華山區,他談笑自若從容而逝,但這次他佔不了便宜,奔了半里地,從兩丈逐寸拉近,拉近了三尺以上啦!
北面通向縣城的小徑,看不見半個人影。堡四周,也毫無敵蹤。堡中以前派在外面的人,皆已撤回堡中了,不知道九幽天魔所埋伏的人藏身在何處。五十丈外是參天古林,但大雪封山,林下無一遮掩,事實上可以看到兩里外的景物,可是卻看不見任何人|獸的形影。
北堡門門樓上,如霜看到了乃母花魔的背影迎向春虹,母女連心,另一個是曾經山盟海誓的情人,她怎能不急?悄然向垛口移,要往下跳。
「啊……」絕望的厲號也從右方同時傳出,絕塵慧劍同樣突出了人叢的包圍。
那是包少堡主的一名爪牙,曾經和春虹見過面,所以認得。大漢吃了一驚,突然左手疾伸,五道銀虹一閃即至,梅花神弩出手。
花魔縱行天下,閱歷多矣。由潛翁和_圖_書挾杖衝來的情形來看,已看出他根本無意聯手而志在逃命,心中更恨更火,口中在向春虹嬌叫,暗中已留神老賊的一舉一動,叫聲未落,潛翁已掠到她的身側,將越超身右了。
「說了半天,俺看是白說。」狂儒頹喪地說。
「噹!」門樓上鑼聲乍響。
「慢來!小畜牲納命!」屠龍客怒吼,截擊出掌遙擊,狂野地迎上,毫無顧忌用肉掌相搏,掌發風雷動,勁道直追八尺外。
潛翁以為她向春虹厲叱,狂聲地急衝而過,絲毫沒有轉身聯手的意思,跑得真快。
豈知不然,身後一未聽到公母兩老怪的吆喝,二未聽到兵刃交擊聲,扭頭看,我的天!黑影如影附形跟來了,已距身後不足兩丈啦!
祥雲堡的北堡門在望,相距不過里把路。
說完,掃了錦衣大漢們一眼,大踏步走了。
樹上的積雪,被音波所震,「嘩啦啦!」往下砸,聲勢洶洶,「啪噠噠」聲響震耳,砸得兩人渾身都是雪。
「天哪!」他狂叫,「砰」一聲仰面倒地。
「為什麼?」
青褐色的劍影繼續再進,暴喝震耳欲聾:「血債血償!」
雪光強烈,刺目生花,但每個人的眼睛,皆瞪得大大的,不放過目力所及的一情一景。
「唰」一聲輕響,有個巨大的彩影突然從樹上飄落。
上次火焚楓林村,花魔曾警告他不許向外胡說,他自己也有份,也對花魔有所顧忌,當然不敢向外張揚。但目下性命要緊,其他的事都不關緊要了。他滿以為花魔在這急迫緊要關頭,除了向春虹下手之外,絕不會想到任何顧忌的事。豈知大謬不然,花魔對老奸巨猾的他,一向就了有好感,被他的叫聲叫出了無窮殺機,粉臉一寒,隨即又泛起了奇異的笑容,嬌叫道:「好啊!讓他來送死吧!」
同一瞬間,侍女們惶然尖叫,一擁而上。
春帆早有提防,人化流光,突然從側方飛射,脫出了神水陣的威力圈。
屠龍客飛退丈二,手中龍刀輕顫,刀尖徐降,他額上冷汗直冒,怪眼中死盯著仍在震鳴的龍刀。刀尖,一道狹窄的劍痕深入近寸,不怕寶刀損傷的寶刀,終於被湛盧劍所傷,屠龍刀完蛋了。
兩人並肩而行,毫不掩飾行藏,穿黑衣在雪地裏走,當然用不著掩飾。雪成團地落在他們的身上,那是樹上掉下來的積雪,但他們不在乎,泰然置之從容而行。
他滿以為自己機智超人奸滑無雙,身旁的遁客、陰婆絕不會容許春虹如此囂張,必定出手相阻,他盡可以從容不迫溜之大吉。
「包志堅。」包少堡主傲然地答,龍刀出鞘,金芒破空,他狂妄地撲上了。
時燭的火焰不住跳動,午正了。
歌罷,春虹舉起了酒甕,拔掉塞子,咕嚕嚕仰面牛飲,春帆仰天狂笑,聲如殷雷,笑完,也仰面灌酒。
春帆拾起他的酒甕逕奔祥雲堡,那兒,慘烈的惡鬥如火如荼。
聲落,飛起一腳,踢中包少堡主的右臀。包少堡主像一條死狗,生氣全無,飛出兩丈外,「叭噗」兩聲,仆倒在雪地上翻滾。
在淒厲刺耳的叫聲中,他形如瘋狂,突然揮舞著缺了口的龍刀,向春帆的背影衝去。
窮酸一身破鶉衣,入廳立即掀掉頭巾,露出本來面目,在懷中掏出他的活招牌九合銀絲扇插在腰帶上,哈哈大笑,急步走進。
首先,是十二名錦衣穿羔皮背心的神水堡護衛,其次,佩著金光奪目金龍耀眼的屠龍刀包氏父子出現了,身後還跟了十二名錦衣護衛,大搖大擺地列陣。
「嗤!」春虹擲劍入鞘,虎目中神光四射,臉上也是冷酷無比的冷酷,向對面無人色的大漢問:「你們是誰的走狗?說,吐實。」
大漢大驚,伸手拔刀。春虹一閃即至,大漢連人也未看清,脖子便被一隻鐵鉗般的大手鉗住了。
「哎呀……」他駭然大叫,雙足猛蹬,身形向後暴射。
「睡道人!」窮酸喜悅地叫。
六十里外,一群少林高僧舉步如飛,向祥雲堡飛趕。在最至關頭,不問世事的少林出家人,終於趕來了,人數約有五十名左右,幾乎佔了少林總數十分之一。那時,少林不再收容弟子,原來上千的僧眾,剩下不足五百人了。
空氣似乎凝結了,大廳中聲息全無。片刻,議論聲四起,久久方絕。
發話的人哈哈大笑,坐下說:「我也留下了,吃飯傢伙不要也吧。」
五支勁弩竟然追不上他,遠跟五丈方行墮地。
春虹狂追潛翁,眼看追上,前面彩影阻道,花魔率領著二十四名美麗侍女,一字兒排開,迎個正著。
同時,直震心脈的兇猛潛勁從斷劍上傳到,虎口發麻,整條右臂麻木不仁,氣血似要脫體飛散。
許堡主喜氣洋洋地入座,笑問:「司徒叔,你可否將睡道人前輩說一說。」
「呔!站住!」前面的包少堡主大吼。
「哎呀!」他駭然大叫,飛飄丈外,肋下一片殷紅,鮮血在雪地上留下不少觸目紅星。
「噗」一聲悶響,酒甕擊中了大漢的右太陽穴,大漢像洩了氣的皮人兒,晃了晃便滑跌在樹根下。
左首四人中第三位,是與紅綃電劍脫險奔回的狂儒皇甫成。第三人是奼女司馬碧瑤。第四是南昌虛幻廬主熊世輝,是一個臉如松風古月的老人。
「他不敢說,恐怕發生不測誤人誤己,兄弟閱人無算,不敢自詡知人,但對楊青雲的為人,認為足以信賴。」
他總算身手不凡,向右疾閃,左手一拂,罡風隨掌而出,將噴來的酒雨震飄一側,正待發作,春帆說話了:「老匹夫你聽了,我是他的大哥。」
「哎……」左面的湛廬劍突出人叢,然後慘叫聲方起。
潛翁的狗命不該絕,只有一個小聰找上他打落水狗,強忍右肋下的徹骨奇痛,左手運杖將小聰震退,額上大汗如雨頰肉可怕地抽蓄,臉色死灰,踉蹌站穩切齒厲叫道:「狗女們,咱們會有算賬的一天。」
許堡主沒理他,往下說:「老神仙說,他曾經對一個年青人葛春虹說要找九幽天魔的話,可到青城找他。但他認為事態嚴重,等不及葛春虹去找了,特將楊青雲身上所帶的九幽魔城秘圖交與收藏,要兄弟轉交葛春虹,然後帶楊青雲走了。」
屠龍客「哎」了一聲,斜飄八尺,踉蹌站穩,一聲怒嘯,左手疾抬,五顆淡淡銀星飛射,梅花弩出手,射向春虹的背影。
春帆試出湛盧劍的神奇功能,心中大喜,垂下劍瞥了屠龍客一眼,扭頭便走,向阻路的錦衣大漢們走去。
廳中設了三列長案,中間坐了八個人,左右兩列,也有二十三名男女。所有的人都神色肅穆,顯然是一次重要的聚會。
「叫那麼大聲幹什麼?大爺耳朵又沒聾,你與葛某無冤無仇,你父子向我的二弟一再加害,我不願追究。葛某要殺的人中,沒有你父子在內,你給我快離開桐柏山是非場,免得萬里迢迢死在河南異鄉。有你神水堡的人在場,雖成不了事,但會妨礙葛某的報仇行動,礙手礙腳。你走吧。千萬別向葛某動刀。」
「你就是浪得虛名的龍刀主人?」春帆冷冷地問,語氣十分輕蔑,實在令人忍受不了。
堡中間最大的一座高樓,叫祥雲樓,那是一座以合抱古柏建成的三層高,十丈方圓的高大建築,是堡中的議事處,也是接待來往武林朋友的招待處。由此,可以看出許堡主恢宏的氣度和坦蕩的胸襟,假使來人心懷異謀,將不費吹灰之力,便可控制全堡中樞,後果不堪設想。
「好,保證不會令你失望。堡主,你們有何打算?」
「果然是他!」魅影陰魔叫,吁出一口長氣。
「老匹夫,砍呀!」春帆向對面的屠龍客大聲地叫。
但她必須下去,眼睜睜看到她母親正向這兒亡命飛逃,後面追的黑衣人定是春虹,愈追愈近,眼看乃母要糟,即使不被春虹追到,往這兒也是死路一條,接近至五十丈內,高牆左右近二和_圖_書十具機弩齊發,鋼筋鐵骨的好漢也難逃一死。
「噗噗噗!」斷頭折腰的屍體一一倒地。「叮噹!」兵刃拋擲聲紛起。
許堡主火速離座下堂,急步迎出。
春虹怎肯饒她?但侍女們已到,不將侍女們擊倒,想迫近花魔勢不可能,這些將女們的修為值得驕傲,比一流高手毫不遜色,要一舉擊倒四個人,不是簡單的事,他一手接住花魔擲來的斷劍,立即投出。同時,狂濤八劍的「驚濤裂岸」出手,接住了四支長劍。
正走間,前面十餘丈兩側的密林中,胡哨長鳴,人影徐現。
樓中的旋風室內,有兩根粗如鴨卵的時燭,其中一根發出了熊熊火苗,光照全室。時燭上,鑄了不少長短刻標,每一根燭可燃燒六個時辰,連底線共有六根長刻標,四十八根短刻標,長刻標上,鑄了十二天干的名稱。燃著的一根,刻的是子、丑,寅、卯、辰、巳,另一根是午,未、申,酉、戍,亥。燃著一根快點完了,距底線只一字之差,火苗漸弱。
春虹來勢如電,絕塵慧劍幻化一道如虛的淡淡青虹,兇猛地向花魔擊去。本來,他恨重如山,要用絕塵慧劍將花魔放倒再說,但臨出劍時心中一動,他和如霜的往事突然湧上腦際。不管如霜是否水性揚花,是否存心做九幽天魔的爪牙陷害他葛家兄弟,但他怎能忘掉雲嶁山靈山洞的孽緣?他怎能無動於衷地對如霜的母親突下殺手?因此手上略一遲疑,將出手的絕塵三劍無形自消,招變「飛虹殘月」,失去了放倒花魔的大好機會。
他心中暗斷焦急,心說:「糟了!看來今晚凶多吉少,這些人聞名已經喪膽,怎能和一大群宇內兇魔拚命?但願青城丹士的話是真的。」
春帆淡淡一笑,也大聲說:「你如果想將劍奪回,來吧,是否勾銷,在下不在乎。」
「擋我者死!」是春虹的暴吼聲。
他的歌聲宏亮震耳,大有裂石穿雲之概,遠在四里外的祥雲堡,也可聽到他的歌聲,狂風雪掩蓋不了他的聲音,他在引人出來攔截,相當狂。
潛翁還沒看出危機,衝到跟前叫:「聯手!」
「這老牛鼻子,他定然溜掉了,是麼?」
快!快得令人眼花,春帆鬼魅似地一閃不見,反而到了包少堡主的身後,酒甕疾飛,在錦衣大漢們驚叫聲中,暴聲沉重地響起:「噗!噗噗!」酒甕在包少堡主的背脊起落,一起一落,一連三記,包少堡主雙膝一軟,趴下了。他身上有龍蛟軟甲護身,但沉重的打擊力像泰山下壓,雙腳挺不住。
先前屠龍客攔截之處,惡鬥將起。
許堡主含笑回禮,從升侄手中接過小封,打開略一瀏覽,向蒙面人說:「謝謝你,兄弟,請回覆貴長上,許某不日定當面謝盛情。請至客廳小駐,晚間再送兄弟出山。」
魅影陰魔嘿嘿笑,聲如鬼哭,笑完說:「其一,集體投降,任由兔崽子們把咱們分開來屠殺。其二拚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咱們分頭對敵。」
堡主含笑揮走升侄,往下道:「走了也好,寧教他不仁,不可令我無義。其實,我無意留下他,不然他怎走得了?這傢伙在敝堡臥底兩年,兄弟如在夢中,要不是前天有一個不速之客將消息送來,敝堡這次栽定了。」
「哎……」大漢玨叫,向前衝,「砰」一聲大震,枝葉搖搖,積雪如山崩飛投砸下。大漢撞在樹幹上了,像條死狗般反撞而出,頭破血流倒地不起。但千緊萬緊,性命要緊,顧不得頭腦昏沉,爬起來拼命狂奔。
兄弟倆並肩而立,左手上仍提著酒甕兒。湛廬劍光華灼灼,不沾半星血跡。絕塵慧劍上的鮮血,緩緩向劍尖上聚集,形成一串血珠,滴落在雪地上,劍上方光色照人。
「你?」屠龍客吃了一驚,心中駭然,強將手下無弱兵,弟弟如此了得,哥哥怎會是庸手?看了春帆毫無所懼的陰狠神情,他的怒火反而消逝了不少。
春虹看到了花魔,仇恨之火如火山般爆發,街尾緊迫潛翁的身影,拉近至丈內了。
兄弟倆一面喝酒,一面走到去祥雲堡的小徑,說是小徑其實可以通行兩排車,這一帶的人,不用馬便用車,小徑比江南的小縣分的官道還大。雪掩蓋了地面,但一看便知,兩人並肩慢行,等待有人現身。
「司空老狗,你沒有理由活著。血債血償,你這老無恥老豬狗報應臨頭。」
風雪已止,但所有的門窗全閉得緊緊的,議事廳中,八盞大紗燈照耀。已經是未牌正,天尚早,但廳中如果沒有燈,便會變成夜間。
快!快得令人眼花。
門樓上,如霜五腑如焚,堡牆高有三丈,加上兩丈深的護堡壕,足有五丈高,假使她能遠躍五丈外,方可到達壕外側,只消下落三丈便夠了,但她不行。別看睡道人像頭大鷹般從下往上飛,輕而易舉毫不費勁,那是一甲子以上苦練的成就,她怎能比?往下跳不摔個半死才怪。壕中的雪也不能使她不受損傷。
春虹兄弟繼續往前走,一面狂喝老酒。
遠處,響起一兩聲餓狼的厲嗥,淒厲刺耳,令人頭皮發炸,毛骨悚然。
確實晚了,首先雙腳被神水所沾,「嗤」一聲怪響,刺鼻的辛辣氣味升騰,灰白色的泡沫翻湧,雪珠的爆炸聲震耳。
春虹並未扭頭看結果,去如閃電,飛向林緣的潛翁,怒吼聲如驚雷狂震。
說完,一聲怒嘯,向潛翁衝去。
遁客、陰婆本是春虹手下的敗將,雖則每次出手都是失敗在大意中,但他們不得不承認春虹是一大勁敵,日後見面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但他們對九幽天魔與廣信葛家的結仇經過知之甚詳,心中不無顧忌,用不著自己也自陷仇海怨淵,失手受傷的仇恨與家破人亡的仇恨相比,算不了什麼,且讓春虹先解決解決大仇再說。看到春虹一掌擊飛屠龍客,梅花神弩竟趕不上春虹,他兩心中又是一驚。等到春虹臉色猙獰,被仇恨激動得臉部變形的兇狠厲惡臉容飛射而至,兩人的心中更驚,不約而同向左右一分,閃在一旁不敢出手阻擋。
屠龍客不敢小看了春虹,上次在西華山他大意輕敵,龍刀第一次遇上絕塵慧劍,兩敗俱傷,不但將春虹恨之入骨,也心中有點發毛。他以為春虹的神劍了得,拳掌上和內力修為絕不會比他強,所以急截而出,不用刀先用掌和春虹拚。
她心膽俱裂,總算臨危不亂,扭頭便倒,左手一抖,霸道無比的子午絕命針像一陣暴雨般襲向春虹的下盤,淡淡的針疾光閃。
遠遠地,花魔率領一群侍女隱隱出現在路中。
「兄弟認為,不管睡道人老神仙來不來,咱們必須先有萬全準備,其一,如果明天老神仙不到,咱們在四更天全力向西突圍,提前一個更次脫身,以咱們百餘人之力,衝破一面包圍網當無困難。四面八里地是黃龍谷,那面有一處秘窟可容數百人,兄弟在那裏藏有足夠一月之需的糧食,任何人也無法從外面進入。九幽天魔一群人,即使找得到秘窟所在,也無法在山區逗留一月之久。其二,明日入暮時分,由北面衝出,山深林密,他們沒有千軍萬馬,豈奈我何?在外邊和他們決戰,勝似在這兒挨打好。」
「哎唷!」花魔尖叫,斷劍擊中她的左臂外側,裙褲劃破,血肉丟了一層,斷劍釘在了地上,盡柄而沒。
窮酸哈哈大笑,說:「這幾天睡道人並未睡著,他在九幽天魔的左右來無蹤去無形,大部分人皆落入他的眼中了。什麼銀冰老叟,什麼白龍、花魔,算不了一回事。假使他沒有制勝的把握,豈會讓兩個小姥娃在外面冒險?要是不信,明日午後,咱們可以站在堡門樓上瞧熱鬧。」
話說完,廳門搶入了升侄,氣急敗壞地叫:「堡主,成奎從東堡門走了。」
午時六刻,遠處出現了一個細小的黑影,來勢如流光電火,冉冉而近,十分觸目。
「見鬼!他的門人敢在外面報仇雪恨?」魅影陰魔叫。
「噹噹噹噹噹!」午正的鑼聲,在和-圖-書天宇下震盪。
「好!好!當然好!替你報喜來了。」窮酸搶著笑答。
春帆遠在八九丈外,不住搖頭說:「厲害!厲害!難怪神水堡名震江湖,誰也擋不住這種可怕的神水一擊,老匹夫用這種東西殺人,今天報應臨頭,自食其果。」
廳門突然大開,一名弟子大叫:「司徒大俠駕到。」
也在同一霎間,奔向潛翁的小聰一聲驚叫,被震得斜飄丈外。
許堡主一躬到地,喜極笑道:「司徒叔,你老人家好!」
花魔沒料到潛翁能逃過這致命的一劍,懶得看結果,同時春虹已到,已沒有機會察看了。
不遠處,幽靈似的站起一個反穿羔皮襖的帶劍人影,摘下了風帽,赫然是改了裝的勾魂手麥金堂,七星鏢的主人,向遠處的葛春帆微微欠身,臉上湧起古怪的笑容,用震耳的嗓音說,「葛春帆,咱們奪劍的恩怨,一筆勾銷。」
「你是誰?」春帆冷笑著問。
春帆抱拳一禮,說:「多謝前輩相告盛情,在下已知道九幽魔域的確實所在地了。」
許堡主低沉地說:「臥底的奸細已去,說也無妨,但請諸位守口如瓶。這人是睡道人,葛春虹的師父。」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左右長案的人,只感到心向下沉。在座的人中,除了魅影陰魔保持原來的冷怪神色外,其餘的人聽了這一連串駭人聽聞的名字,一個個臉色大變,恐懼的神情外露。
他不管許堡主肯是不肯,向眾人抱拳一禮,告罪逕自下堂走了。
廳門口,出現一個滿身襤褸的人。許姑娘一身羊皮襖喜氣洋洋地站在後面,看了大廳中群雄畢集,急忙躲在一旁。
「可否將秘圖令我等觀一觀?」左邊長案有人問。
「在……在下確……確是不……不……不……」
如果潛翁真存有聯手的念頭,在奔到的剎那間該旋身運杖反擊後追的人。但他志在脫身,挾著龍首杖疾衝而過。
春虹一步步走近,大漢如見鬼魅地往後退,退到一株巨樹下,背頂住了樹幹,退不了啦!便想向右挪。春虹大手疾伸,虛空一攔,冷冷地說:「老兄,你再說一聲不知道試試?」
「讓你見識見識,今天你看到了聽到了,該無遺憾。」春帆也冷冷地答,已經跨出第四步,快接近屠龍客的身左,這兒也就是噴灑之前屠龍客所站的地方。他根本不在乎屠龍客已出鞘的龍刀,向前面阻礙的錦衣大漢們走去。
一名子弟恭聲應喏一聲,推門向外叫:「敝主人有請貴客入廳相見,請進。」
春帆左手仍提著酒甕,站在路中泰然喝他的酒,似乎對弟弟追潛翁的事毫不關心,一面喝,一面用陰森的目光,盯視著面前臉色大變的一群錦衣大漢。
青煙白霧漸消,雪地上的血水殘布怵目驚心,連那把缺了口的龍刀也變成斑剝的鏽刀了,只有刀把上那條純金雕鑲的金龍,依然發出奪目的光華。雪珠不再爆裂,但仍可聽到「嗤啦啦」的聲響。
「錚錚錚錚!」四聲暴響像在同一瞬間爆炸。四支長劍向左右翩然而飛。
相距在十丈外,用不著害怕,他對自己的逃命輕功有信心,自信輕功神行術足以傲視江湖。等春虹至三丈內,他哈哈狂笑,扭頭便走,一面說:「廣信餘孽,咱們到空闊處拼命。」
春虹聽花魔的叫聲,知道這妖婦還算有良心,自己逃命卻招呼侍女們退,沒讓侍女們替她死,因此心中一軟,劍下留情。他一聲怒嘯,掌拍連震衝出五丈餘,將退不及的侍女震飛八名之多,所經處如波開浪裂,沒有人可將他阻住。
「不!我留下,吃飯傢伙不要也罷。」
春虹一見到潛翁,俊目像要噴出火來,向春帆切齒道:「大哥,我要生剝了這豬狗,以慰三弟在天之靈。」
劍招變了,但已練成的絕學無量大真力已從劍上發出,力道萬鈞,劍尖前無形的神奇壓力潛勁,以排山倒海的聲勢急衝而進。
「小畜牲!你今天死定了,大雪茫茫一望無涯,高手四伏,你還能逃得了?」包少堡主傲然地發話。
眾人精神一振,呼出一口長氣,狂儒問:「人呢?」
祥雲堡主徐徐離座站起,肅然注視堂下,低叫道:「升侄,請帶來客進廳。」
「這可惡的牛鼻子,豈有此理!」狂儒洩氣地罵。
神水噴出,豈能停止?二十來個錦衣大漢做夢也未料到老堡主下令發動神水陣,自己卻又衝入送死!一個個驚得臉無人色,呆木地站在那兒像是死人。
屠龍客怒嘯震天,飛撲而上,龍刀幻化金虹,刀風似殷雷,瘋狂地捲到。
「請老前輩明示。」許堡主躬身答。
龍蛟軟甲變成了四幅,飄然落地。
昨晚午夜後,狂風呼嘯,大雪紛飛。瑞雪兆豐年,大概這場大雪不下上十來天絕不會停止。
「走了,他老人家不願管這檔子閒事。」
「不速之客是誰,是不是一個蒙面人?」狂儒問,他疑必是在連津村叫他們脫圍的人。
他一面詛咒,一面乘混亂亡命飛逃,右手捂住肋下,那兒有一條八寸長的劍口,只斷了一根肋骨,幸而內腑未傷,他支持得了。像他這種人,除了把他腦袋砍下之外,是不易倒的,侍女們驚救主母,無暇阻他,他撲奔東面逃命,狼狽萬分。
灰影徐現,出來了潛翁、遁客、陰婆,三個老男女不住陰笑,在林前站注了。
後到的神水,無情地向他罩到,勢如暴雨打殘花。他嘶聲狂叫,在地上翻滾,雪地上冒起陣陣青煙白霧,衣履皮肉零落,除了上身和下體有龍蛟軟甲保護的地方之外,手腳頭面一塌糊塗,血肉不分,慘不忍睹,好半晌才停止掙扎,整個人已面目全非。
春虹第一次用上了無量大真力,體力消耗了不小,這種神奇的激發生命潛能的奇學,不可妄用,用三次便不能再支持,大敵當前,他不敢多用,並未連續發出,但餘勢仍然驚人。
他心中大駭,除了捨命狂奔之外,他毫無其他念頭。本來他想將春虹引向林中去,找九幽天魔,但他有自知之明,在林中逃命,稍一轉折固可拉遠些,但萬一被人預先料中折向,反而危險萬分。他只好沿小道拚命奔逃,任何轉折皆可能被追及,唯一的辦法是直線狂奔,以免被春虹預先截住轉折閃避的方向。
春虹將蒙面的黑巾信手一抖,五枚勁弩全被黑巾捲住了,向上一掀,弩箭突然斷成十來段翩然而落。
春虹的「飛虹殘月」襲到,她毫不在乎地舉劍搭出,蓄勁準備將絕塵慧劍擊飛,再想第三次活捉春虹。
「可惡!你這小狗!」他怒吼,迫進兩步伸手拔刀。
他扭頭一看,無名火起。笑的人是春帆,一面狂笑一面舉甕喝酒,瞟來的眼神極為輕蔑狂傲、不屑、陰冷,似乎將他屠龍客看成一個可憐的落水狗。他羞怒交加,無名火突然迸發,把春虹所加給他的羞辱、難堪、怨恨,全一古腦兒在春帆身上發洩。一聲怒吼,縱到春帆身前,戟指大吼道:「小狗!你是葛小畜牲的同黨?」
他開始剝下包少堡主的龍蛟軟甲背心,屠龍客大急,向左一繞,疾衝而上,其他的錦衣大漢,卻不敢妄動。
糟了!絞勁一發,她感到眼前出現了異常現象。
「喀啦啦……」暴響乍起,劍身的前半截碎成數十片鐵屑,向上下左右飛射,小鐵屑灑出一朵奇怪的光花,飛行的厲嘯聲懾人心肺。
「錚」一聲暴響,他感到左肋一震,火花激射中,兇猛無比的勁道從杖上傳到。假使他不是經驗老到,在揮杖時硬將身軀向右扭開稍些,不被白虹劃開肋骨才怪。
他嚇出一身冷汗,春虹咬牙切齒的神情可怖極了,仇恨的毒火似在眼中噴出,這可怕的臉色令他心中發毛,發毛是一回事,逃命要緊,他立即用了十成功,似乎破空飛射,閃電似的拼命狂奔。
一名大漢手中持著松明,注視著燭火,緩緩將松明移近另一根時燭。
魅影陰魔翻翻鬼眼,陰陽怪氣地說:「許堡主,目下仍有兩條路可走。」
「呵呵!正是,青城丹士前www.hetubook.com.com天便來過了。」
踏上了起鳳臺,這一帶是起伏差距不大的臺地了,驀地,悲涼而激昂的歌聲,從春虹的口中發出,在天宇中震盪:「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長風萬里送秋雁,對此可以酣高樓,蓬萊文章建安骨,中間小謝又清發。俱懷逸興壯思飛,欲上青天攬明月。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髮弄扁舟。」
不久,牛角聲長鳴,各處潛伏著的高手們接到了警訊,準備出面了。
許堡主攤開小封,朗聲道:「諸位長輩,諸位兄長,兄弟派九幽天魔手下臥底的人,已經取得對方的信任,這是第三次傳來的手書,兄弟且將要事提出與諸位商討對策。其一,九幽天魔派在敝堡臥底的人,已將白姑娘安抵敝堡的消息傳出,所以中途變用詭計,改夜襲為明攻,因此,早些天風雨飄搖,派人四處截殺前來敝堡聚會的各地朋友。其二,初十那天,平靖關途中,他們遇上了可怕的高手,李文宗的心腹中,死了六宿之多。香溪鬼叟曲東陽,在距信陽州二十里的師河右岸身受重傷,因此,九幽天魔再次改變計謀,準備重新在明晚一舉夜襲敝堡,但不在午夜,而是於黎明之前,以便一網打盡全堡人,白天一到,是無法逃生的,詭計十分陰毒。其三,九幽天魔邀來的高手,有數的幾個人是死域山人龍叔銘、銀冰老叟宮北海、九疑老人夏侯平江、蛇魔衛心照、花魔白玉珠、屠龍客包秋山、香溪鬼叟曲東陽、遁客獨孤餘、陰婆尉遲瓊、潛翁司空平、白蓮教江南路七大師等。」
「狗東西!叫包老狗父子來,你不行。」春虹冷笑著,將人向前一推,飛起一腳喝聲「滾!」
「不會的,兄弟曾與楊青雲交談,據他說,這是堡中一個仇重如山的人,託他帶至江湖,交與一個能有力量足以摧毀九幽堡的高手,作為以後破九幽堡的有力兵刃。他為了物色這個人,最後屬意葛春虹,幾乎送掉性命,如果不是老神仙事先跟蹤他一月之久,及時現身相救,早已身死鬼谷坪。老神仙為了這件事,還賜給葛春虹兩顆金丹哩!」
沒有人離座,許堡主淡淡一笑,說:「諸位既然皆願留下,兄弟先辦一件大事。」
右首長案有一人站起,大聲問:「請教卓前輩選哪一條路?」
但強按心中的恐慌,往下說:「其四,目下敝堡已陷入包圍,九幽天魔的人,已經完成準備,他料定咱們已是竭水之魚,人已在四周伺機而動,對敝堡的人,許入不許出,但仍開放北面出山小徑,不禁人往來,因為他也需利用這條路調動入手,但明日午後即行封閉,諸位對這不利的消息,有何高見尚請提出。」
春帆若無其事地徐徐收劍入鞘,青灰色的臉上毫無表情。
勾魂手點點頭,轉向搖搖晃晃站起的包少堡主冷笑道:「小堡主,咱們前邊見。」
「兒子,不可!」屠龍客大驚,失色大叫,立即上撲。
「合!」震耳的怒吼幾乎同時暴起,雙劍各向左繞,繞了半匝轉至先前所並立處,倏然而止。
「不……不知……知道。」
侍女們到了,到得最快的有四名之多,嬌叱震耳,四支長劍並排遞到。
八人中,八怪到了三個,奼女、狂儒、醉佛,算得是一場盛會。
潛翁老奸巨猾,心中早有打算,上次火焚楓林村,他潛翁只殺了鄱陽漁隱和瘋丐,真正的罪魁禍首該是花魔。目下追來的春虹輕功比他高明,不消猜測,功力修為上絕不會比他差,用花魔擋上一擋,他便會有脫身的大好機會了,事不宜遲,他大叫:「白香主,楓林村的葛家餘孽追來了,要報你上次焚楓林村的深仇大恨。」
「哈哈哈哈……」春虹放下酒甕,也仰天狂笑不已。
「等我?見鬼。」窮酸怪叫。
花魔雖知道春虹了得,但春虹是她手中的敗將,一再擒獲又一再脫逃,春虹在她眼中的分量簡直上不了秤,這就是她不需要潛翁聯手的主要緣故,她沒將春虹瞧在眼下。
「你敢動?大爺先斃了你的寶貝兒子。」春帆冷叱。
屠龍客到了,但刀不敢揮出。中間有包少堡主,他怎敢揮刀?
但因此一來,他便慢了些,等他衝出侍女群,花魔已遠出十丈外去了。
睡道人三字,像一聲春雷,震醒了這群在場人。狂儒大叫道:「妙哉!第一次見他擲劍入鞘的手法,我便猜出他是睡道人的弟子。哈哈!我狂儒果不愧稱江湖秘聞作為勒索本錢的唯一高手。」
金芒和湛盧劍的光華奇快地在軟甲下面接觸,「錚」一聲令人心向下沉的清鳴震耳欲聾,火星飛濺,人影乍分,金芒和光華齊退。
一群侍女們驚惶失措,分一半人救死扶傷,另一半由小聰率領,在後急趕。
許堡主呵呵笑,說:「老人家不管不要緊,帶來一個叫做漂萍客楊青雲的人,這人是九幽天魔內三壇的弟子,他的消息十分可貴。」
花魔果然了得,斷劍突然脫手飛擲,人迅疾地貼地平飛射,從兩名侍女腳下的空中穿出,脫出了危局。
兩人混身漆黑,黑得在滿地銀光中極為突出,黑包頭,黑巾蒙面,只露出一雙神光似電的大眼睛。左首的人個兒稍矮些,劍繫背上,劍靶上鑲有一顆大紅寶石,光芒刺目,右面的人又高又壯,腰帶上斜插著一把怪劍,那是絕塵慧劍,青褐色的劍靶毫不起眼。
「錚!」劍搭上了,她喝聲「撒手!」劍猛地一絞。
「滾!」他怒吼,丟掉酒甕,一掌拍出,兩人相距尺餘,伸手不及,他出手捷如電閃,沒有屠龍客閃避招架的餘地。
「這兩策須從長計議,不能草率行事。」
子午絕命針暴雨般襲來,他不敢不讓,立即飛躍而起,一聲怒嘯,避過針雨後凌空下撲,招出「天龍行雨」,向還未站起的花魔撲下。
為了提防九幽天魔提前下手,堡牆上戒備奔嚴,上百具大型的弩架一一準備停當,堡牆外五十丈之內的果木松柏全都在昨天砍光了,任何人接近至距離五十丈之內,無所遁形,在大弩的集中射下,別說是人,飛鳥也難以接近。大型弩架每一具需要兩個牛一般雄壯的人操縱,甚至要四個人,箭長五尺五寸,五百步內可貫重甲。祥雲堡的奪魂槍陣,就是從大弩的陣勢蛻化而來,只不過上陣用人而不用機架而已。參與聚會的百餘名江湖群豪,全派上了用場,堡主的子弟人數太少,只好勞動江湖群豪的大駕。
「哎……」她駭然尖叫。
五里外,一雙黑衣人從一座山崖下出現,開始攀上起鳳臺的東南麓。兩人的手中,都提了一個五斤重的酒甕。
許堡主呵呵一笑,問:「兄弟有言在先,去留絕不勉強,目下上百位朋友,不可憑一己之見而陷其他朋友於水火。兄弟再次言明,不願留下的人,請先行離座。」
春虹也不理睬他們,從兩人讓出的空隙中一閃而過,狂追潛翁。
「不!老神仙說,已經找到了一位大名鼎鼎,九幽天魔唯一顧忌的高人相助,他所以要撒手不管。」
北面的堡門樓上,許堡主與為首的十來個高手名宿,緩步到了樓前。
右首第一人,是從饒州府護送竹林居士前來的魅影陰魔卓鴻鈞。在座的人中,他算是位高輩至尊的特殊人物,行事亦正亦邪,仇人多朋太少,行徑孤僻古怪,能在這兒坐首席,大出眾人意外。
近了,道士髻上碎雪如銀,雪髮一色。青道袍飄飄,腰帶上長劍耀目,飄然而至,在護壕外哈哈二笑,幽靈似地飄上門樓,洪鐘似的嗓音震耳:「貧道不再睡了,諸位施主別來無恙。」
春虹志在潛翁,懶得管包老匹夫的事,在所有的仇人中,包秋山父子並未對廣信葛家下手,而且他父子兩人,是如霜的翁夫。在情理上,春虹還歉疚難泯,至少他和如霜在靈山洞魚水合歡的事,對包秋山父子心有愧念,即使包秋山父子一再向他下毒手,他也不願下殺手斃了他們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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