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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命之歌

作者:雲中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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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遁跡潛修

第十九章 遁跡潛修

翻江鱉一刀落空,立刻再迫進,剛躍進兩步,碧芒已指向他的胸口鳩尾大穴,他只好全力一刀砍向碧芒。豈知砍中了碧芒,碧芒並未格開,刀反而往側方反震,碧芒已經貼肌。他為了保命,只好雙手運刀,全力推刀相抗。哪知不但沒將碧芒推開,劍尖反而入穴三分,冷冰冰的劍氣,令他心膽俱裂,閉下眼站穩,絕望地說:「命該如此,不死在水中卻死在船上。」
文昌已緩緩站起,突然接口道:「在下闖過不少鬼門關,大鬼不敢拘,小鬼不敢留,當然福大命大。你他媽的壯得像條大牯牛,擲劍入鞘的手法證明了你不是庸手,卻用劍指著在下的喉嚨上抖威風,豈有此理?我揍你。」
不久,小舟折入了一處叢竹密佈的河灣,駁入小河道。叢竹密佈的河岸上,突然傳來一聲怪叫,有人大吼:「慢來!哥子,格老子風浪好大。」
聲落拳出,猱身猛撲,鐵拳如電,出手不留情,「砰砰砰」三拳擊實,兩中左右頰一中小腹。
狂叫聲搖曳而下,「噗通」兩聲水響,冒失鬼飛下了江心。眾人只感到來人大手一伸一扔,便將人扔下水中,全都大吃一驚。白髮蒼猿晃身迎出,沉喝道:「閣下是岷江之鰲的……」
文昌也吃了一驚,沒想到碧眼青獅如此了得,竟能避此一劫,一不做二不休,往街心閃出,想繞過滾油地面撲向倒地的碧眼青獅。
一個黑影從後舵爬上了舵樓,是岷江之鰲,像一隻狸貓輕靈地從右面攀上,突然翻入舵樓。
翻江鱉只感到虎口如同火烙,有血沁出,奇大的反震力從刀上循臂震向心臟,馬步虛浮,連退五尺,吃力地旋出碧芒的光罩圈,臉色大變,額上青筋跳動。
不管大師傅肯不肯,兩手端起油鍋奔出店門。大師傅和兩名伙計呆住了,莫名其妙,抓起銀子一看,確定是十兩紋銀。
「好漢……可以回……回來殺……殺我。」
「收回你的話!」張華咬牙怒叫,要動手了。
張華回屋取出砍刀,說:「我替你做床,你可以歇上一天,但不可亂跑,河對岸二十里外有一座山谷,住了一個怪老人,手腿十分高明,劍術通玄,不時會溜到這兒迫我動手印證,性情古怪,遇上他夠你受的,最好看見他便溜入林中躲避。」
別小看了這家藥行,所有的人全是了不起的高手,外表看去全都是一團和氣的生意人,事實都是一等一的武林高手。
大漢將鶴嘴放上木架,打開兩扇沉重的木窗,道:「這兒就是我的家,廳房臥塌全在一塊兒,你貴姓?我替你弄些食物來。」
但文昌不以為然,反而提前離開了。
「呔!」文昌吼聲震耳。
岷江之鰲率領的人,全在頸下圍了一條白巾為記,上身精赤,只穿一條犢鼻褲,文昌並未赤著上身,他穿半褡,也在頸上圍了白巾。將近賞江閣,他將燈籠向後晃了兩次圓圈。不久,岷江之鰲到了。
小舟順流而去,王守安置了妻子,在船頭替文昌引見,並向所遭遇的事故向五哥說了,文昌說了姓,沒通名。
白髮蒼猿了得,抓住機會立刻撲上,劍影飛旋而出,懾人心魄的劍氣厲聲刺耳,無數的劍尖攻向文昌的後心,「流星逐月」絕招出手,果然兇猛潑辣,銳不可當。
接著,水聲震天,翻江鱉和文昌先後躍入水中。
冷蠍高飛也隨著厲喝之聲追入室內,但文昌的人影已杳。
無盡谷和九宮堡,先後火拼了三次,沒有結果,黑白兩道兩敗俱傷。
街口擁出十餘個青布包頭的大漢,狂風似的追著一個弔客眉迷糊眼的中年人。中年人腳下零亂,口角有血跡,顯然已受傷不輕,吃力的奔上橋頭,追的人已經快要接近身後,吼聲刺耳:「要活的,別讓他跳河,淹死了太便宜了他。」
兩河匯合處左面的奇峰下,有一塊伸入河畔的小平原,大約十餘畝,近山腳處怪石嵯峨建了一座小木星,平原上,種了無數高約八尺的蜀葵,一株株挺拔粗壯,大過海碗。遠看倒不見奇,但走近便看出異處,莖間的花大逾飯碗,瓣有十數層,全是重瓣上品,這時正是蜀葵的花期,花團錦簇美不勝收,按五方排列,每一方有一種顏色,朱紅、紫紅、緋紅、白、黃,登高一望,一片黛綠中,五色花海爭奇鬥艷。
「我的意思是……假使你願離開的話,我卻求之不得,我不想在近期重入江湖,安逸三兩年。我可以替你照顧那些鬼花……」
「我倒想鬥他一鬥。」
天亮了,他在饑餓中醒來,曬在石上的衣褲仍是濕淋淋地,兩雙插有暗器和幻電劍的皮囊泡得皮漲,和短統靴一般濕淋淋,百寶囊中全是水,火摺子失了效,路引融化了,娟姑娘留給的紗巾皺成一團,上面的字跡不見了。
「護院教師和老狗的爪牙白髮蒼猿現在何處?」
「你先下也並無不可。」文昌沉此,劍向下落。
文昌不想到煉獄谷,他不願在生死未定餘毒未除的今日,跑到煉獄谷博取方家的憐憫,更不想在這時重見方姑娘,使自己的心中激起波瀾,雖則方姑娘的倩影仍經常打擾著他的安寧和夢境,但他不能也不願在這時相見。他處身在人叢之中,一面忖道:「快兩年了,也許,她和小山弟已料定我死已不在人間了。江湖人的命運,注定是可悲的,在生死難料的今天,我不願再見他們。能令人懷念,總算不枉在人間走一場,不知他們是否仍在懷念我呢?」
確是快,眨眼間便逃回對岸,文昌扭頭扶起中年人,挾住問他:「老兄,支持得住嗎?」
兩人穿過花叢,進入用巨木茅草所搭的木屋,屋中都是些粗糙臺凳,兩側有木架,上面擱著砍刀巨斧花鋤獵叉等物。
「午間不行。再往下呢?」
林雙全呵呵大笑,舉起手左右一揮,叫:「哥子,風歇,浪頭大。快傳信息,亡命客蔡文昌駕到。」
翻江鱉全力逃命,向江底急潛。後面,文昌像條魚,銜尾緊追,兩人之間,相距約在五尺左右。
由於行人漸少,冷蠍高飛拉近了些、已在八九丈外。文昌側首看去,心中暗叫可惜。
「好,小人……小人領路。」
文昌心裏一塊大石落地,搖頭道:「小可不再打擾先生了。請轉告家小姐,錦城之虎已遭橫死,賞江閣化為瓦礫場,已沒兇險之憂。至於是否在近期返回成都,悉由谷主定奪。對,少谷主小山弟目下可好?」
文昌在重慶府逗留三天,立刻告辭出川。分水鯉和岷江之鰲親送出忠州,殷殷道別而回。
六條小舟如脫弦之箭,向內河飛駛。
驀地,第一艘大船船頭突向左一擺,船身一陣搖晃。舵樓上的舵公,突然大叫道:「糟了!糟了!舵斷了!」
掌櫃先生找不出破綻,就只好說:「施姑娘昨夜到達敝地,今天已派人護送入谷,文老弟不遠千里到來,請到內間待茶。」
他在昏沉中沖向河灣,眼前黑暗徐徐掩到,痛苦開始了。他心中發冷,奮力前衝,並絕望的大叫:「蒼天保佑我,我不能死在這兒,不能!」
他游向湖心,橫渡四里闊的湖面,到達西北角出水口,這一帶水勢平靜,他鼓勇順流而下,河流在群山中轉折,愈來愈兇險,但他小心翼翼向下游,深信總會流到有村寨的地方。
但府城中不能動手,動手必定引起官府的注意,在蜀王府附近,官員們提心吊膽,一切以蜀王的安全為要務,風吹草動,也會令知府大人心驚膽跳。假使有匪徒敢在府城火拼,還了得?即使出動全府的軍民大舉圍剿甚至罷市,府大人也會辦到的。因此,絕不可在府城附近公然火拼。而錦城之虎奸似鬼,他自己在府城納福,只派遣爪牙出面,任光確是無計可行,只好在先弄十八艘貨船上打主意。
「你走得了?」冷蠍高飛厲叫,飛撲上來。
文昌右腳切入,閃電似的扣住大漢的右手脈門,用兩分勁反扭,大漢「唉」一聲狂叫,大旋身向後轉,腦袋向下俯,屁股向上翹。
上弦月已經降下了西山頭,夜風蕭蕭,洶湧的江流嗚咽,已經是三更正了。十八艘大船乘風破浪東下,破水聲打破四周的沉寂。船頭的夜航燈不住搖晃,掌舵老大目不轉瞬地注視著前面的滾滾江流。船首,每一條船上都有兩名守夜人,不住低聲細語,訴說著過去的風月遺痕。
「錚」一聲暴響,冷蠍高飛用飛快的劍法撤劍揮接,油鍋迎劍碎裂,鐵片飛射,口中叫道:「惡賊納命!」
誰也沒想到文昌已到了雲陽,鬼使神差錯過了。
非我人妖目的已達,誰也不再找他。
「施府怎會有護院?老弟,你……」
賞江閣三樓錦城之虎的華麗房間裏,一座燭臺在堆滿了易燃衣物的大床上,火焰下一寸左右,靠了一朵紅紙花。假使燈燭燃至下一寸,必定將紙花引燃,紙花也必定引燃下面的衣物,不問可知,賞江閣必將被火星光顧,一寸燭,需要兩刻時間,那時,小舟群順江而下,該已到了華陽附近了。
「轟」一聲大震,三條船撞在一塊兒,第一艘大船開始解體,有不少人紛紛被拋落水中。
文昌出了店,也知道掌櫃的起了疑心,但還不知已被盯梢,向南門急走。
「你問我離開?」
黑夜中,他看到上游十餘丈有劍光,嚇得渾身發冷,吸滿了氣再朝下潛,急如漏網之魚。
但他的求生意志特別堅強,雙手疾伸,抓住了鏈索,向上拉,以便減輕腰帶上疼痛,兇猛沉重的水力,沖得他無法抬頭用勁。
「亡命客蔡文昌。」
第四艘大船開始有人奔出,突然有人大叫:「不好,底艙進水,糟了!船底有……有古怪,有古……」
亭下,約有四十名男婦老幼,全都綑住了手腳,用衣衫包住頭。亭中,錦城之虎座在一張虎皮交椅上,腦袋不在脖子上,腳掛在飛簷下。亭柱上,有人用鮮血寫了十個大字:「為富不仁,武斷鄉曲者戒。」
「唰」一聲,翻江鱉的分水刀砍中了文昌先前的虎影,文昌已不在那兒,一刀落空,刀尖距文昌的背心還差三寸,這一刀白用了。
白髮蒼猿已知大事不妙,忍痛奔向船舷要往水裏跳。
「真夠狼狽的。」他想。
「有機會的,只要你不怕挨揍。」
「小人……人不……不敢。」
文昌以奇快的身法將右面的人迫下江中,立刻回身反撲,劍向後揮,沉喝震耳欲聾叫:「你也下去,滾!」
天色剛黑,數十艘快艇鼓槳上航,除了破水的聲音之外,快艇中靜寂如死。
「他們是些什麼人?」文昌問。
「下游最適於動手的地方在何處?」
文昌本想乘機掠走,但機會已愈來愈多,用不著擔心了,死神已離開了他,笑意更濃,說:「不錯,在下確是狂,更不畏死,昨日午間從三十餘丈飛瀑上墮下,飄流半天,幸而不死,死有何驚哉?我餓得心中發慌,你知道,像我這種十九歲的少年人,一天一夜未進飲食確是殘忍的事,怎樣?有吃的嗎?」
「麻煩怎能沒有?」
「咦!尊駕是……」掌櫃先生開口問。
不久,大漢取出一些山芋、野葛根、黃精,和一條鹿腿,兩雙山雞,全是用水烹熟了的,放在木桌上,拖過兩條木凳,坐下說:「吃呀,還是熱的。」他用手撕肉,大口往嘴裏裝吞下一塊肉,又道:「我姓張,名華。你怎會跌下絕谷湖的?那兒接近棧道,卻從未有人煙出現過。」
文昌打扮得像個落魄江湖人,青布包頭,青直裰,青布夾燈籠褲,爬山虎快靴,背包裏擬囊,腰帶上繫著不起眼的碧玉屠龍劍,這m.hetubook.com.com幾天,為了置行裝和填肚子,身上的銀子只剩下五兩啦!他無法將自己打扮得像樣些,必須找門路補充行囊了。
一名老農壽眉抖動,悚然問:「客官要打問些什麼?小老兒希望能為客官效勞。」
將近兩年中,奇毒不再威脅他,但他知道,假使有外物誘發體內的遺毒,也就是他的死期到了,他必須為自己的生命奮鬥,呆在荒山中是無望的。
文昌藏身在假山後,兩個更夫一前一後逐漸走近。
文昌聽出話中有因,扭頭問:「請問老丈莫非貴村也有麻煩?」
另一名大漢見有機可乘,悄然衝上一刀猛揮。
在巴隆活佛後面五六丈,是一個幽靈似的女人,一身黛綠衣裙,腰繫長劍。半點不假,是幾乎要了他的命的冷蠍高飛,她臉上冷冰冰,別沒表情,看情形,她定是盯上了巴隆活佛,毫沒顧慮地近身盯梢,好大的膽子。
「唉……」中年人大叫,向前仆倒。
炁極氣功已出現高原現象,進至一定限度便停止不前,進步極緩,他知道,那是體內餘毒在作怪,全身經脈不徹底暢通,想練至三花聚頂的境界,那是不可能的事,因此他目下仍難禁受不怕任何可破內家氣功的兵刃和掌力的打擊。
他的功力已臻化境,同時早已聞到油香,知道不妙,不敢用掌反擊,滾油來勢洶洶,已近身直接潑來,左右閃避都難脫身,唯一的辦法是往後退,他一聲怪叫,右大袖下振,罡風發以殷雷,人向後上方飛退。
這是一棟貧苦民的木屋,骯髒零亂。王守的妻子患的是胸滿腹漲,下身水腫,一求便知是營養不良,水腫加上腳氣病。
岷江之鰲一聲不吭,丟掉舵柄,以龜鷹入水的身法向江心飛躍,水花一旋,形影俱杳。
錦城之虎府第連雲,大大小小不下四十間,分散在各處,家丁並不多,所以只能看到各處的燈光,卻聽不到人聲,夜風料峭,除了更夫鬼影俱無。
翻江鱉逃向峨嵋,還未將文昌的事傳出,所以江湖中還不知道亡命客重現江湖的消息。等到消息傳到雲陽煉獄谷,已是半月後的事了,煉獄谷的人大舉入川,雙方背道而馳,又錯過了。
「那狗東西已四十出頭,第二天便遣媒前來胡鬧,要聚我那侄孫女為第五房姬妾……」
「明日午間。」
老農突然高興的笑了,說:「那是小老兒的族侄,去年已由祠堂公舉他作村長,目下精神朗健,比早年作官受閒氣好多了。」
兩年來,文昌在內力修為上進境驚人,已將體內的餘毒迫至經脈末梢,但未能排出體外,他必須重出江湖,找到練有可以排出體內雜物神功的明師,或者找到了千載交藤拾回自己的性命了。
他先不管其他的事,開始打坐練炁極氣功,足足練了一個時辰,方從渾然忘我中返回現實。
文昌和翻江鱉正在追逐,翻江鱉試了兩次,發現文昌的水性比他高得多,手中的小劍近身了兩次,他的分水刀已被砍斷了三寸刀尖,令他毛骨悚然。
「來的好!」他大喝,大旋身一劍疾揮,「噹」一聲崩開襲到後心的劍影,乘勢踏進,「魔幻三劍」出手,但見碧芒連閃,連人帶劍往對方劍影上鑽入,碧芒再吐。
岷江之鰲一閃即至,一掌擊中舵手的左太陽穴,膝蓋急抬,「噢」一聲頂中舵手的小腹,兩記沉重的打擊,舵手怎吃得消?應聲倒地。
江流湍急,沒有舵,船成了無主宰的水上落葉,扭來扭去,時橫時直,速度銳減。
但明眼人已一眼看出白髮蒼猿棋差一著,文昌的拳風隱有風雷之聲,力道兇猛無比,兩次換方位,都是白髮蒼猿處於被動,化招時略現錯亂,也不敢正面化招,所回敬的三掌,都是在飄掠盤旋中抽冷子出手的。
「先生有所不知,自從錦城之虎鬧事之後,敝長上深懷戒心,所以請了五名護院,小可便是其一了。」
「啊!那麼前面這座小村就是施家村了。」
正走著,對面街燈光下出現了兩個極為熟悉的身影,他吃了一驚,趕忙向人叢裏一閃,低下了頭,腳下加快。
文昌呵呵大笑,笑完說:「你們真瘋,那龜兒子家財數千萬,弄了他十八條船,像是拔了他一根汗毛,有屁用,他還用重金請來一些亡命和你們拼老命,呵呵!最好的辦法就是割斷他的喉嚨。在下拜會了貴舵主之後,今晚到成都去搬他的金銀,不鳴則已,鳴者驚人,要幹,就幹個痛快。」
昏眩感剛開始沖擊,他大吃一驚,河寬約十五六丈,兩側全是懸崖削壁,下面深不可測,水面雖平緩,但下面的流速似乎很急,由山壁激起的迴波逆流,也想當兇險,屍毒在這時發作,不是死路一條嗎?
兩年,不是太短暫的日子,江湖中由於煉獄谷高手齊出,尋找亡命客蔡文昌,因而兇魔斂跡,江湖平靜了。誰也不知煉獄谷的人找文昌有何用意,恩耶?仇耶?不知道,不知最好不究,落得無事一身輕鬆。
「乃是府城之霸,人稱他為錦城之虎,與蜀王府有交情,所以不怕一個退職的參政。」
另一個老農突然嘆口氣,自語道:「做官如不昧良心,當然受氣,但做一個善良小民,又何嘗真正的快活?」
「賤內重病在身,吃該店的藥,前後花了幾百兩銀子,已經羅致俱盡,賤內的病一無起色。適才至藥局懇求賬房先生方便,豈知……」
果然撞上了,轟然一聲大震,船首攔腰撞上前船的右舷,船板折裂聲驚天動地,狂叫尖號之聲震耳欲聾。
「觀賞呢,抑是是賣錢?」
「別管我,我送你一程。」文昌答,心中大喜,可找到路子接近岷江水賊了。
早春正月末梢,張華首先離開了,十年之期已滿,不見他心愛的女孩子前來,他忍不住了,首途踏入茫茫大江湖,去找他心目中的愛侶。
岷江之鰲掌握了舵柄,船以直線撞向前面兩船的中間,勢逾奔馬,以萬鈞之威向前猛衝。
鏈索一振,他身軀一頓,只感到肢體如裂,氣血脫體,昏眩和奇痛無情的向他衝擊,眼前一無所見。
這時候,對街突然跑出一個身穿八卦袍披鶴氅的老道,一把扶起怒吼如雷的碧眼青獅,怪叫道:「巴隆道友,你……你怎樣了?」
石壁上青苔滑不留手,幸而巖石倒是不少,他丟掉鏈索,開始向下爬,爬下了河床的石崖。
七幻道和冷蠍高飛,在江湖廣又決鬥了兩次,不分勝負。
文昌天不怕地不怕,更不怕官府為難,他認為,錦城之虎料定岷江之鰲絕不敢在城中動手,府第中戒備不會太緊密,也不可能將所有的人手留在宅院中,高手必定留在當舖藥局,或者在大押上押貨,正好動手。
路旁,兩個老農奇怪的注視著他。他走近兩位老農,抱拳行禮道:「兩位老丈請了,小可向兩位打問一些瑣事。」
「錚錚」兩聲鏗鏘金鳴乍響,兩把分水鉤飛上了半空,兩大漢感到碧芒已臨面門,百忙中火速後退,「噗」一聲,臂部撞在船舷上,重心立失,驚叫一聲,翻跌下江中去了。
前面的驚叫聲傳到,艙中大亂,有人衝出船首,便發現危機已迫在眉睫。有兩個大漢驚叫,向後艄飛驚,一面大叫:「怎麼啦!為何不轉舵?為……」
文昌舉步便走,走了三五步,扭頭沉聲說:「請轉告施大人放心,言老狗在這幾天中,必受天譴,報應臨頭。」
文昌正在火頭上,信手一把抓住來人的胸衣,左手一把抓住對辺的腰帶,一聲怒叫,將人凌空拋出,飛越扶攔向河裏掉,「噗通」暴響聲中水花飛濺,好漢落水。
這位舵公想叫前面的大船往左移,他自己卻在一推之下,手上突然感到壓力驟失,連人帶舵柄衝在左舷上,「砰」一聲大震,倒在舵樓上鬼叫連天。原來他的舵也不見了,舵軸空轉,用力過猛,怎不大糟?
前一人是個高大猙獰的紅衣喇嘛,銅鈴眼中碧光閃閃,手上拿著一根極重的紫金降龍杖,天!是碧眼青獅巴隆活佛。
「她怎知你果真在這兒苦守十年?」
更夫渾身顫抖,幾乎腳不是他自己的,一步一挪,乖乖地強壓心頭在前領路。
不久,五艘快艇如飛而來。第一艘小舟上,一個身披半褡,下穿短褲,青布包頭,背繫雙股短叉的精壯大漢,站在船頭手搭涼棚向這兒瞧,竹哨傳信只能傳出來了要人的消息,卻不知來者是誰,所以他不住眺望。
也是他命不該絕,正好轉頭向前,同時,文昌是先出聲後潑油,按武林規矩出手,無形中救了他的狗命。
白髮蒼猿的船速度緩慢,徐徐下放,要招引岷江之鰲前來上鉤。
他等到精力恢復,雙腳一磴,人便向外盪,離開了瀑布,盪出丈餘貼在石壁上了。
「哈哈!看客官堂堂一表,滿臉正氣,怎會是為非作歹之徒?今年初正,我那侄孫女玉英,由她爹陪同趕城西南三里李太守祠進香,遇見了東門惡霸言康,麻煩……」
錦城之虎暴死梅亭,腦袋高懸亭角的消息傳出,府城大震,官府有一陣好忙。
「啊……」左面兩名大漢狂叫,向後退,「砰砰」兩聲沉響,撞倒在舷牆之下,爬不起來了。
文昌悄然欺近後面的更夫,聲息全無,神不知鬼不覺到了更夫的身後,伸出巨靈之掌,從頸後猛扣。他的手大指長,一扣之下,拇、中兩指不偏不倚,扣住更夫的耳後雙藏血穴。左手疾伸,接住了更梆,將昏倒了的更夫輕輕放倒,往前跟進。
「你真不想重回江湖?」
通過十來條大街,前面街道已盡,一條小河出現眼前,河流僅六丈左右,一條小橋橫跨兩岸,下面流水悠悠,橋上行人寥落。河兩岸,柳樹成蔭,一叢叢修竹迎面搖晃,三五艘小舟悠閒地上下漂浮,槳聲咿啞。
「喀勒勒」一陣暴響,木扶欄左右俱斷,被擊倒的三個人衝倒了扶攔,「噗通通」接二連三往河裏掉,「唉喲喲」驚叫聲乍起,四個人不堪一擊。
文昌也伸出大手,兩條胳膀一抄,把住了,笑道:「來得魯莽,舵主海涵。」
之後,他開始逃命,從水面遁上江底,再從江底浮下江面,一陣追逐,他仍難脫身。但在黑夜中,躲閃極易,水底更黑,伸手不見五指,文昌想迫近進招也非易事。
「不行,他只用兩個指頭運劍,我便只有招架之功。」
「二十顆?」掌櫃先生一怔,又道:「跌打損傷輕者每服一丸,重者二丸,最多三丸必可復原,客官……」
「請問這兒可是駟馬橋村?」
過了敘州府,便超過了岷江之鰲的地段。白髮蒼猿感到十分失望。也感到十分欣慰,失望的是未能一報登門做案蔑視他白髮蒼猿的奇恥大辱,欣慰的是用不著和岷江之鰲拼命了。
「不是舵柄,是舵,舵不見了,舵……」舵公絕望地叫。
前面的更夫不知身後換了人,左手提燈挾著鼓,左手舉鼓鎚,等候同伴打三更,他打點。
文昌突然壓低聲音道:「小可奉施公所差,特來請詢貴谷方谷主,家小姐目下景況如何。」
首先感到無比的疲乏、困倦。其次,力道逐漸消失,手腳不靈光了。最後,最令他痛苦的屍毒又在體內發作啦!假使在逃生時發作,他早就粉身碎骨,活不到現在。
流出出水口,由於水勢平緩,他感到心中一懈,精力迅速地消失,先前在生死存亡中掙扎,求生的意念令他付出了全部精力。水沖、碰撞、攀爬、急泳,他無意想到其他的事,唯一的念頭是趕快脫險求生。這時,命拾回來了,逃出了死神的掌心和圖書,精力也全部付出了,緊張恐怖的感覺消失無蹤,精神一鬆,毛病都來了。
他愈想愈火,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他開始轉身反盯住前面兩個人,一面在心裏打主意報復。如果光明正大的動手,他有自知之明,只能接下三招兩式,搞得不好反會丟掉小命,不可妄動。
「老丈可肯見告?老丈不可懷疑小可外地人心懷不善,小可乃是西安府人,早年受施大人照顧,途經貴地,只想知道施大人是否健朗安泰,別無他意。」
真巧,中年人的肩膀十分接近文昌的左腳旁,擁上的人必須繞過文昌,方可搶入,奔得最快的傢伙不願繞,一把抓住文昌向外推,一面大吼:「滾開!龜兒子。」
「東門外江畔,批把門巷和望江樓之間。在碼頭附近,他有一座當舖,和兩處貨行,有十八條大船,專跑成都重慶兩府。在城內,更有五座藥局,四間綢緞莊。」
「不見得。」翻江鱉怒吼,像一個光珠從下滾入。假使文昌宰了白髮蒼猿,雙腿便可能送給翻江鱉了。
「這是什麼地方?仍是無盡的群山哪!」他喃喃地叫。
文昌在岷江之鰲口中,終於發掘他與錦城之虎中間的秘密。原來錦城之虎言康野心勃勃,不但要一把抓住岷江上下游的財源,更想組成一批黑道潛勢力,替他賣命撐腰,但岷江早已由任光一群人盤據,必須收買或暗中幹掉任光才能如意,可是,任光不是用金錢可以收買得了的英雄人物,暗中派人暗殺,也找不到出沒無常的任光,因此一來,錦城之虎只好明裏動手,出動爪牙和任光的弟兄為難,抓住了一律格殺,見船就沉。
精壯大漢吃了一驚,突然大叫:「哥子們,迎客!」
「從施大人口裏知道的,在下告辭了。」文昌站起雙拳一禮,一身輕鬆地踏出了店門,揚長去了。
鬼影於孫明已逃到湖廣,不敢把消息外傳。
「篤篤篤!嘭嘭!」三更兩點。
輕舟下有八名專走三峽的水中高手,舟行似箭,直放雲陽。當天入暮時分,在雲陽上岸。三峽禁止夜航,必須在這兒泊舟過夜。
艙中大亂,人聲鼎沸,水夫們向外跑,亂成一團,丟了舵,在船家來說,一輩子也難碰上一次,碰上了不手忙腳亂才怪,加上江流湍急,不亂才是奇蹟。
「你少管!」張華大叫。
三更初,所有的快艇先後在對岸河灣中會齊,一一躲入江岸的蘆葦中,然後有三條快艇,悄然從枇杷門巷江岸向下趟。
王守咬牙切齒地說:「小可已無路可走,只好鋌而走險。我一位朋友在岷江之鰲手下混日子,早就勸我入夥,小可顧慮太多,一直沒聽他的話。好!我走。恩公……」
文昌三拳得手,滿以為大漢定爬不起來,心中一高興,未免疏忽了些,手中一慢,正想張口大笑,卻未料到大漢突然回敬,速度驚人,兇猛結實的打擊接二連三,一拳拳在胸腹肩勁記記落實,打得他難格難架,暈頭轉向回手乏力,最後一掌他用肘斜撞硬接,方被震出,脫離對方的拳掌威力圈。
黑夜中,除了自保之外,無能為力,無法兼顧其他船手,他要下去護自己的船。聲未落,一條黑影突然踏上了船首,艙面火把照亮,人影一出便纖毫俱現。
文昌收回劍,沉喝道:「下去!在水中等我。」
怪老人自稱姓梅名壁,不僅劍術通玄,內力也超凡人聖,練有一種極為詭異的陰柔掌力,可以隔紙熔金,全力一擊,可以碎碑摧樹。他極為賞識文昌的魔幻三劍,在起初兩月中,拼鬥了十二次之多,文昌奈何不了他,他也無法化解文昌的魔幻三劍,兩人竟打出了交情,反而成了忘年之交,互相切磋,也指導文昌用功。
左面山坡,巨大的古木全被砍倒。樹根有些已被挖出,開出一片灰土坡田。文昌指著前面的花海,笑道:「老兄,這些玩意兒就是你的莊稼?」
文昌踏入了店門,伙計們正在忙。三名伙計在為客人撿藥,兩名在後面用大鍘刀切藥。
白髮蒼猿不愧是出身禪門正宗的峨嵋弟子,雙掌急如狂風暴雨,化去五拳更回敬了三掌,兩人在電光石火似的剎那間換了兩次方位,似乎勢均力敵。
之後,亡命客重現江湖的消息,便由他的口中傳出。江湖大震,峨嵋的門人,大舉搜索岷江之鰲,但岷江之鰲早已將錦城之虎的無數金銀珠寶均分了,散了夥,天下茫茫,何處不可容身?峨嵋門人白忙了一場。但他們不死心,大批高手紛紛東下,要尋找亡命客蔡文昌算賬。
碧眼青獅的目光,本來是不住向兩側看望,想尋一家有美女的住宿以便今晚安身,並未留意前面有人計算他。
文昌接住了燈籠,將人拖向假山後放倒,一捏人中穴,再在靈臺穴上拍了一掌,更夫便徐徐醒來。
首先他必須找食物壓下饑火,便伸手到身後石旁去摸碧玉屠龍劍。在荒山中尋食,不帶兵刃怎行?
「啊……」他一聲狂叫,人向下落,立足不牢,突然坐倒在地。「噹」一聲大震,紫金降龍杖砸在青石街上火花四濺。
「賞江閣下……下面,設……設有陷坑和……和串地錦。」
兩人力道相當,半斤八兩。片刻之後,身上開始冒汗,相對一笑,方徐徐撤勁,大漢放手,轉身拾回鶴嘴大鋤,說:「去罷!不必穿衣,三十里外才有人煙,目前這兒除了禽獸之外,便是我兩個孤魂野鬼。」
河流愈來愈窄,河床也逐漸大幅度的下降,水流開始洶湧了,繞過一道山壁,河面急劇下降,激流沖向一座河灣,然後向左一折,形成一座險灘,水聲轟隆而鳴。
喝聲暴起,人化龍騰,縱上丈餘方回頭反撲,「錚錚」兩聲金鳴,接著是一聲慘叫聲。
「滾!」文昌大吼,飛走一腳,踢住大漢的屁股蛋,大漢「砰」一聲向前衝,衝倒了一名同伴,兩人抱成一團跌倒,鬼叫連天。
「有何麻煩?」文昌急問。
掌櫃先生年約花甲,紅光滿面一團和氣,戴了四方平定帽,長衫飄飄,外面加了一件短襖。對櫃內向進門的文昌含笑點頭,說:「客官請坐,小店能為客官效勞嗎?」
賞江閣在四更時大火沖霄,白髮蒼猿聞訊率人趕到時,已經不可收拾了。
文昌在重慶府換船,一葉輕舟下放三峽。他這次從四川下行,首先是要探聽施姑娘的消息,姑娘已到了雲陽,據猜想,姑娘定然是煉獄谷暫避風頭。但在未證實之前,他仍難放下心事,必須到雲陽走走。
「船到那兒該是什麼時光?」
「那姓言的老狗是何來路?」
「理該拜望貴舵主,相煩林兄引見。」
也似在同一那間,碧芒回頭反撲,「噹」一聲暴響,火星激射,人影倏止。
高手在群毆中,必須眼觀四面八方。大漢從後進招,逃不過文昌的神目,讓鋼刀掠過腳下,碧玉屠龍劍凌空反擊。大漢百忙中揮刀招架,已來不及了,兩刀沒封住,碧芒已在第三刀將出的剎那間擊中了大漢的天靈蓋。
船逐寸下沉,搶救已來不及了,雖然繞過了三條大船相撞的地方,但走不了三五里,水已漏進了艙面。
大漢似乎一怔,被文昌沉靜從容的神情所驚,說:「你這小子還笑?好個不知死活的東西。」
船上大亂,水夫和貨客全都驚起向艙外竄。
「可惡!」文昌突然大叫。
五哥姓林,名雙全,年有四十餘,豺頭環眼,身體結實而粗壯。他一面划槳,一面向文昌道:「老弟,你的口音像是關外人?」
不知經過了多久,他在一陣刺骨奇寒中悠然醒來。
「大事不好!」文昌低答,向上急走。
眾人臉色大變。白髮蒼猿火眼亂翻,大吼道:「你一個江湖晚輩,好大的狗膽……」
文昌確是在笑,撇著嘴問:「老兄,你寶劍在手,還怕我這赤手空拳身無寸鐵的人?呵呵!我未免大估高你了。」
「人同樣好。」文昌泰然地答,在劍尖前,他毫不在意,其實心中有點緊張,他必須冷靜的應變,必須找到機會脫出劍尖的控制,坐在地下等劍尖刺入,划不來。說完,作勢站起。
「在下是任舵主的朋友。」來人朗聲答。
岷江之鰲哈哈大笑,說:「老弟請放心,船到重慶府,我保證三峽的分水鯉陳業陳舵主已在那兒恭候老弟大駕,他會派最好的快舟伴送老弟至湖廣。」
可惜遲了些,後面的冷蠍高飛已經到了。
林雙全神采煥發,接過槳說:「普天之下,論英雄豪傑,在我們水陸黑道朋友中,只敬仰兄臺一人。敝舵主氓江之鰲任光,久仰兄臺大名,只恨無緣拜謁尊顏,不知兄弟可肯給小可為兄臺引見舵主的光榮嗎?」
「水下有人弄鬼,有人弄鬼……」另一人大叫。
敘州府以下,稱大江,不是岷江之鰲的勢力範圍,這一段直到重慶府,水上朋友立不住腳,是官府防範極嚴的平靜江面。所以事實上,這一段行程是三不管的平靜地帶。重慶府以下,便有江湖朋友橫行了,從三峽始,直至南京的上游,靠水吃飯的英雄好漢多如牛毛。
兩個人全倒了,後面人一擁而上。
兩條粗胳膊則挽上,使用勁向前壓扭,渾身肌肉崩得虯龍怒突,腳下逐漸下沉,拼上了勁。
良久,昏眩感退去,眼中已可分辨景物了,旁邊就是絕壁,下面兩丈左右,便是瀑底。瀑布沖在下面的河床上,水花水柱激起兩丈多高,然後沿傾斜峻急的河道狂瀉而下,直至二十丈的谷底深淵。抬頭上望,他已經被沖下二十丈左右了,飛爪抓在瀑布外側的石縫中,救了他的命,假使沒抓牢,或者他不是在瀑布旁跌下,落在河床底部,不粉身碎骨也會變成扁鴨。
「這一帶設有機關埋伏嗎?」
錦城之虎該倒霉,二更天他才從望江樓返回府第,一天之內,他主持火拼岷江之鰲的大計,所有的高手全留在十八艘大船上,準備明早下航大舉。他做夢也未料到,岷江之鰲的消息比他靈通,棋高一招搶先下手,更到了一個膽大包天的亡命客蔡文昌,直搗他的內府賞江閣心臟重地擒賊擒王。
文昌先替王守用推血過宮術疏導所受的打擊,再替他的妻子用針,在陰陵泉、三里下針,更在湧泉穴合下。開了一下單方,掏出剩下的五兩銀子,說:「嫂夫人的病不要緊,服三次藥便可以,以後注意調理,吃得好些不藥可癒,這兒你不能耽下去了,這老狗會來找你,你有地方暫時藏身嗎?」
文昌哈哈笑,說:「張兄,你守上十年,她是否答應等你十來年?」
「你準備幾時重回花花世界?」張華問。
「躲避仇家?」
狂笑聲中,他消失在內廳,奔上樓破窗走了。
「瀘州江安縣的長灘,或者綿水口附近。」
「一廂情願?」
十四個人一照面,五個落水兩個在地下爬,另外七個人臉色大變,扭頭便跑,有人叫:「叫黃師傅來捉賊,快……」
文昌不管白髮蒼猿的事,但岷江之鰲怎肯罷手?用江湖道義向文昌促請,文昌便捲入了是非之中。當然啦!夜劫賞江閣的事是他策劃的,他沒有理由一走了之丟下不管,他必須處理善後。
「是的,我想鳩佔鵲巢,這地方確是不錯,是隱居的好所在。」
商業區在東門內外,是水陸碼頭的所在地。
「不!你幾時離開?」文昌反問。
竹叢中,竹哨長鳴,三長一短。小舟輕快的向裏滑,左盤右折逐漸深入。
「別客套,請也請不到你老兄的大駕哪!雙全,加快些。」
七幻道仍在和_圖_書籌措他的建立大觀宮的計畫,奔走江湖不擇手段找金銀。
不久,前面出現了丈餘高的圍牆,他不管三七二十一,不探道,不問路,大膽地飄身而入,進入花圃暗處,果樹森森的外花園中。過了花園,接近了屋旁的一座假山,遠遠地,便看到兩個更夫高舉著燈籠,打著三更兩點的更綁,沿屋旁小徑走來。看光景,小徑在假山前,兩個更夫必定經過這兒繞出前面的廣廈。
驀地,對岸街角傳出幾聲怒吼,橋上的行人全部驚疑地吼聲傳來處看去。
文昌在更夫的啞穴上拍了一掌,遞過燈籠說:「你啞穴被制,叫不來了。希望你自愛些,在下確是不想殺打更的,但如果你玩花樣將命看得不值錢,在下必定教你下地獄。走!更鼓繼續往下打。」
「她媽的!別提了,幾個老王八誘我到那兒交手,一不小心便被打下飛瀑,假使我不是福大命大,早就粉身碎骨和閻王爺攀親啦!」文昌答,抓起熟山雞大口往肚裏裝,連骨帶肉一起啃。
「那麼,大爺要殺你,不敢也得敢。」
雙股短叉拔出,鮮血激射,白髮蒼猿吁出一口長氣,身軀一陣痙攣。過來一名赤膀大漢,抓起屍體丟下江心。
文昌問清了三峽藥行的所在,向店中走去。
船夫們不敢出面,艙面上動手的人,全是錦城之虎的手下,片刻間便折損了四名,只有六名高手在場了。
大漢用拳肩撩下口角的血跡,咬著牙叫:「好小子,你的拳頭夠快夠重,相當高明。」
碧眼青獅已到了身後不足一丈,是時候了。
「尊姓大名?」
第三天,船過嘉定州,始終不見岷江之鰲的爪牙出現。白髮蒼猿有他的打算,四川他已無法立足,早晚要栽在岷江之鰲手中,他無法用一生的精力從事日久提防煞星上門的防範工作。唯一可靠的做法,是將岷江之鰲宰了。如果不可能,便利用十八艘大船值兩三千兩銀子的貨物,作為日後開創基業的本錢。樹倒猢猻散,錦城之虎死了,他沒有留下來的必要。他是個江湖無賴,如果真是英雄,也不會替府城人人側目的惡霸錦城之虎作倀。
岷江之鰲突然一閃而至。
文昌將雜物放在門外的石堆上,一面說:「我姓蔡,叫文昌,食物多弄些,我覺得可以吞下一條牛,肚中咕咕叫。」
在對街盯梢的藥店伙計曉平,感到莫名其妙。這位自稱是施府的護院大個兒,行徑太古怪啦!端著一鍋油滿街走,幹啥?
後面的人大吃一驚,有人大叫:「賊黨來了!上!抓住他。老二,快下去救老七。」
「這兒正是駟馬橋村,喏!送客觀不是就在這橋頭嗎?司馬相加的題石就在那兒。」
中年人拼全力向前急行,後面的人抓了空,不等中年人行出三步,追的人突然騰身飛撲,抱住了中年人的雙腿,貼地仆到。
「施大人目下可好?老弟臺尊姓大名?」
那是一個身穿青綢油水靠的高個青年人,背上有劍,玉面朱唇,大眼睛神光炯炯,那傲世者的略帶諷嘲性的笑容,令人感到從他身上發生一種可以懾人的無形氣質,有三分桀驁,七分慓悍,站在船首的艙板上,水淋淋地向眾人傲然冷笑,不等眾人定下神,昂然舉步踏進。
他解下濕轆轆的包裹,改緊在胸前,向下一滑。順水向下漂流,他的水性了得,胸前又有包囊護身,只片刻間,便平安到達湖中,包裹在河底摩擦,這時已完全毀壞不見了。
施姑娘到雲陽避禍,必定是到白頭山煉獄谷找方小娟去了,他倒是放心了,決定先殺錦城之虎言康再說。
用麻木的手解開腰帶,拖著快失去知覺的下身,他掙扎著爬上灘岸,這是河谷中的碎石灘,奇石嶙峋,野草零星,散佈在石縫和灘上的泥沙上,遠處半里外是山麓的叢林,河左右全是連綿起伏高入雲裏的峰巒,獸吼聲此起彼落,這裏是沒有人煙的洪荒世界。肚中饑餓,但他已無法走動覓食,找到一處石旁的草叢,脫下衣褲靴巾曬在石上,在饑火中燒中沉沉睡去。
文昌腳步放慢,等候巴隆活佛到來,油香四溢,鍋離火油卻在沸沸揚揚。
「是的,所以他們不在敘州府過夜。」岷江之鰲答。
「少谷主也是昨日返谷。」文昌心懸好友安危,他走遍了天涯海角,心裏憂鬱萬分。掌櫃先生「啊」一聲問道:「老弟怎知少谷主叫方小山?」
第一艘脫險的大船,艙面血肉橫飛。那是第八艘船,白髮蒼猿坐鎮的寶舟。
艙面上,白髮蒼猿白髮飄飄,火眼中厲光閃閃。論年紀,他不過四十出頭,但天生的少年白髮令他顯得蒼老了許多,一雙火眼和窄腮突嘴的怪相,令他得了白髮蒼猿的外號。在峨嵋俗家門人中。他是個最爭氣也沒出息的一個。爭氣的是他所學有成,技壓同門師兄弟,沒出息的是他在江湖混了一二十年,依然兩手空空,做大戶人家的護院保鏢,所賺來的銀子不夠他買酒喝。他為何有火眼?大概是酒喝得太多的緣故。
「先把住所有的大宅,伺機入屋制人。任舵主,派八位哥子跟著我。」文昌低聲交代。
「喝!你小子想佔我的巢?」
「小可仍是成都施府的護院。」
小舟穿越東南角進入外江,下放華陽。
文昌挾著人往回走,一面說:「忍著點,咱們從長計議,尊駕的住宅在何處?走!」
總算他命不該絕,身在瀑布的邊沿,身軀被水沖得不住轉動、搖擺,有時會擺離瀑布,讓他呼吸。
文昌找出幻電劍一揚,再取出一枚銀羽三棱箭,說:「你沒聽錯,這些玩意大概曾經見過。」
「我的老天!我……我沒問……問錯?」林雙全張口結巴地叫,槳也忘了划。
「錦城藥局的伙計,言大爺的爪牙。」
文昌不能問施姑娘的事,一個不認識的人打問別人的閨女,怎成?反正施大人已經到家,其他的事不必過貝了,抱拳一禮,說:「多謝老丈指教,小可告辭。」
成都,也叫錦城,城中街道整齊,白石路面令人耳目一新。城郊,風景如畫,茂林、修竹、奇花,點綴得如詩如畫。城裏城外,花樹蔭街,妝樓臨水,每一家宅第,不論貧富,如果沒有花樹幽篁點綴,便不算是成都的子民。城外大江環繞,城內二江穿城,城內外交通,陵上共有七橋,號七星,都是秦朝太守李冰的手澤,每一座橋都有名稱,像南江橋、萬里橋、市橋等等。水上,四通八達,城內外皆可行舟,是一座四周有百里平疇的水城。這兒的花木如錦,最著名是山茶、原砂落雪海棠花、桐花、芙蓉、旌節花、千葉刺榆、考勤樂花等等,而本城的織錦緞更為天下知名,九壁錦天下無雙。
右首,站著身材臃腫怪異的翻江鱉于靖。這傢伙不愧是水上高手,看了前面的船隻撞毀的撞毀,下沉的下沉,便知道岷江之鰲來了,火速脫掉衣褲,抓起一把分水刀,向船後大叫道:「右滿舵,右舷倒槳,左槳加快,衝上河灘。」又扭頭叫:「岷江之鰲王八蛋來了,弟兄們注意艙面,在下在水中……」
文昌一把扣住對方的咽喉,將燈籠迫進對方的雙目,右膝壓上對方的肚腹,低聲喝道:「想活,乖乖地聽在下擺佈;想死,你可以掙扎大叫救命。螻蟻尚且貪生,你不會嫌活膩了的。」
由於是舟船的停泊所,而且盛產井鹽,雲陽事實上不比東面的府城差,入夜市面相當的繁華。
河谷左面,繞過山嘴,便可看到一條向東北行的小河谷,群峰夾峙之中,一線清流蜿蜒而出,與大河流會合,向南一瀉而下。
「原來安舵在眉州青神縣青衣河,目下就在下游不遠。」
城門入黑即閉,城外沒有夜市。遠處望江樓下,近百艘大小船隻靜悄悄,船中燈火明滅,船外人影隱隱。
行人逐漸少了,越往前走的人越少,履聲橐橐,碧眼青獅已接近身後了。
文昌也大出意外,想不到一名相當了得的護院如此草包不中用。他猛地大旋身劈出一拍,將身後的更夫擊倒,抓起更夫的領巾綁上手腳,向後低叫:「上!」聲出人閃,掠入一燈如豆的外廳,順手取回屍體上的銀羽箭。
他卻不知,為了他的失蹤,煉獄谷的人大舉重出江湖,幾乎鬧翻了天。
一不做二不休,文昌當眾撲出,一名大漢首當其衝,居然反應夠快,左掌上撥,右掌來一招「沖天炮」,仰攻文昌的臉門,因為文昌個兒太高,所以仰攻。
「沒有人煙,最妙不過。」文昌答,將衣物拾掇抱起來就走。
「怎麼……哎……」大漢驚叫,一支銀羽三棱箭已射入他的咽喉,只叫了半聲,根本沒聽清文昌所答的話,糊裏糊塗便一命嗚呼。
十八艘小舟浩浩蕩蕩過了敘州府,白髮蒼猿吁出一口氣,放下了心事,警覺心鬆弛下來了。
文昌挽著更夫領先踏向賞江閣的大門臺階,其餘的人分佈左右近藏身,事先已摸清了陷坑埋伏的所在,伺機入樓。夜色茫茫,月黑風高,正是動手的好機會。
文昌拉起他,自己親自划槳笑道:「在下冒昧,林兄包涵。」
第二個離開的是怪老人,臨行他告訴文昌,要文昌再練炁極氣功三年或兩載,必須突破目下的高原現象,不然將日趨下游,功力將日漸退步,在江湖闖盪,是無法靜下心練功的。
文昌剛踏上臺階,虛掩的大門閃出一個黑凜凜大漢,走到門外便厲聲道:「呔!打更值夜的是誰,怎麼亂闖?」
他不管別人的閒事,已是近午時分,天空中陰沉沉地,像要下雨,必須先尋客店安身,然後再行找錦城之虎算賬的大計。
望江樓,在東門城外,這兒是水陸碼頭的繁華區中心,是餞別親友的好地方,也是唐朝名妓薛濤的故居,樓下有浣箋亭、薛濤井。粉紅色只可寫八行的小箋,便是這位名妓所造的名貴產品薛濤箋。其實,薛濤箋不一定是粉紅色的,當時稱為薛濤十箋,特別光潤勻潔十分名貴。
店舖的燈光明亮,文昌的臉容無所遁形。
文昌伸過一隻雞腿,笑道:「先謝謝你收容,敬你一腿。請注意,我的腿上功夫不弱,日後打起來,你要小心我的腿。」
「西安府有一位近年崛起的豪傑,與老弟你是本家,叫亡命客蔡文昌,老弟……」
文昌在櫃前的長凳上落座,雙手支著櫃面,目光不在意地向藥櫃上瀏覽,指頭指向了「跌打萬應丸」的大瓶說:「勞駕,請為小可包二十顆。」
舵手恰好扭頭回望,突然發現有人入舵,驚叫道:「咦!你……你是誰?你……嗯!」
江面大亂,前後的大船都先後出事,叫號聲雷動,他的船倒平安無事,但所有的人已全部驚起,在船首瞪著眼。所有的水夫各就各位,八支大槳架起了。
文昌站立在中間,右腳急移兩步,右側的兩名大漢火速退向一側,不敢進招。
「我為何騙人?」
翻江鱉水下能耐果然了得,他抱住一塊江底巨石,手腳平貼,不用勁不划水,文昌便聽不出水聲,向上尋找。
下到江底,翻江鱉用腳一蹬江底巨石,從相反方向反射,只剎那間,便遠到丈外。文昌剎不住勢,扭頭反追,已經失去了翻江鱉的蹤跡了。
機會來了,前面有一家魚店,鍋爐設在店門口,一鍋滾油青煙直冒,鍋中炸的小魚已成焦黃,掌鍋師傅正將一個黑黃色的竹撈把炸好的小魚起鍋。
文昌衝進木立手足無措的店伙叢,跑入室內叫:「快攔住那發癲亂找男人的女瘋子,哈哈哈哈!」
沒聽到同伴打更綁的聲音,他感到奇怪,信口問:「老四,你又想偷懶了……嗯……」聲出人到,他右耳門挨了文昌一劈https://www.hetubook•com•com掌,怎能不倒?
鬼影子孫明狡詐似鬼,他一聽是蔡文昌便感到心中發毛,近兩年來,文昌失去蹤跡,目下再次重現江湖,比往昔當然更了得,他怎敢對自己的老命開玩笑,一聲不響便往艙口退,溜之大吉。
文昌以奇快的身法左右急截,一面和中間的白髮蒼猿及翻江鱉硬搶,兇悍如獅,碧芒飛騰。
錦城之虎有三個忠實走狗,都是了不起的水陸高手,有一個更是出身峨嵋的了不起的人物,叫白髮蒼猿羊官。另一個是江湖惡賊鬼影子孫明,是去年投入錦城之虎府第的惡賊。第三個走狗叫翻江鰲于靖,水上能耐出類拔萃,身材像個大肉球,尖腦袋凸大嘴,力大無窮,可以不用手便將小舟弄翻。
不片刻,其他的更夫和看門護院全都制住了,各處都有用更夫的燈籠傳來信號。
「那是我的事,她是否知道,那是她的事。」
「哎呀!糟!糟!撞上了。」有人驚惶地叫。
「假使你說謊呢?我怎麼信得過你?」文昌厲聲低問。
林雙全划艇迎上,大叫道:「亡命客蔡英雄,前來拜會舵把子。」
「那一位是亡命客蔡老哥?在下岷江之鰲任光。」精壯大漢高叫。
鬼魑山堂仍暗中死纏黑魅谷真,因為他並未能證實黑魅已將半幅秋山煙雨圖送給了文昌。
「不!練功驅毒,我被人用歹毒的掌力擊傷。」
王守背著他的妻子,毫無留戀地踢門而出,直趨江邊,向靠在碼頭上的一隻小艇叫道:「五哥,送我出城,勞駕。」
文昌的喝聲,也同時到達:「任舵主,饒了他,讓他糾合峨嵋門人,找我亡命客蔡文昌,不必趕盡殺絕。」
文昌的口角,也流出了血跡,雙手箕張作勢欲撲,一步步迫進,也咆哮著說:「你也不弱,咱們分個高下。」
第二艘大船還弄不清是怎麼回事,黑夜中看不真切,等發現前面大船的夜行燈轉了頭,舵公才著了慌,火速扳舵柄向左推,或從右方超越,一面竭力大叫:「左滿舵!龜兒子你……哎呀!怎……」
他向水中注視,黑夜中,看不出水中的情景,但他卻看到十丈外上游有人浮沉,文昌的幻電小劍光芒隱隱,時隱時現,他是個重友情的人,生怕文昌放走了翻江鱉,後患無窮,忙向身旁的手下叮嚀一番,飛躍下水。
「好!好!少管。傻子。」
船首兩個守夜人已發現不對,一個大聲咒罵:「你他媽的是個死人?船要翻哩!舵柄斷了,你龜兒子不知道趕快換一根?」
掌櫃先生又是一怔,不住朝文昌打量。文昌生得英俊,雄壯如獅,玉面紅唇,確不像個下人。
「你鬥不過他?」文昌若無其事的信口問。
三艘快艇在錦城之虎的地段外停泊,半擱在竹叢旁的淺水中。文昌領先躍上江岸,向緊跟身後的岷江之鰲說:「任舵主,請記住,不留活口。在下也知太殘忍,但勢在必行,不得不如此。但進入宅院之後。如不是練家子,制住便了,不可亂殺。我先走一步,舵主可分派人手包圍宅院,聽招呼再入室行事。」
「真不巧,我也想在兩年後再走,早來了兩年。」
岷江之鰲派人在江邊,用孔明燈向對岸打出了燈號。對岸悄然滑出數十條大舟,箭似向賞江閣下駛來。
白髮蒼猿怒火如焚,問清更夫所看的情況,明白了九分,第二天朝霞初現,十八艘大船向下游急放。他知道,岷江之鰲不會放過他,必定不顧一切前來下手斬草除根。江湖之間的利害衝突,恩怨分明,尖銳而毫無妥協的餘地,不是你死我活絕不會輕易罷手,更沒有不了了之的情形發生。
文昌手指略鬆,往下問:「言老狗住在何處?你不會令我失望吧?」
文昌心中一驚,這鬼女人眼力果然了得,目下碧玉屠龍劍不在手,想硬拼已無機會,他就好暫避風頭。
食畢,張華到了屋外,說:「你有兩年時間,我必須先將附近的地勢和你一說。沿河流往南,三十里有一個山窩裏的小村,叫做安谷場,屬劍州江油縣管轄,其實卻接近龍川宣撫司,這條河,是涪江的支流,由這兒向東南五十里,便可到小劍山。小劍山東距大劍山三十里,你該知道你目下身何處。在這兒,沒有米吃,每三個月,我到安谷場購些油鹽和日用品,除了山藥黃精,吃不到菜蔬,飛禽走獸滿坑滿谷,取之不盡。再者,先告訴你,隱身深山絕域的人,必有他自己的隱衷,不必問。我只能告訴你,八年前,我和一個心愛的女孩子鬧翻,那時我二十五歲,血氣方剛眼高於頂,也放浪形骸。我另一個好友,在江湖中名聲不太好,也窮追這個女孩子,卻不想徐圖,竟欲霸王硬上弓,惹火了那女娃娃,一怒之下從大劍山打到小劍山,那時,我也聞風趕到,左右為難。論功力,兩個大男人聯手,也鬥不過那女娃娃,我也無法勸阻,我那位朋友沒命飛逃,逃到這兒吃了一劍,就死在近水際的河岸旁,女孩子餘怒未消,惡狠狠找上了我,我愛她是一片真心,除了訴說滿腔愛念之外,我沒和她動手。她刺了我一劍,說我花言巧語,說男人都不是東西。又說,假使我真是問心無愧,不是虛情假意,便在這兒等上十年,我確是真心愛他的,便留在這兒了,一住八年毫無怨憂,她是四川人,最愛蜀葵花,所以我種了一大堆,你只要知道這些便夠了。」
冷蠍高飛本來奔向碧眼青獅,突見文昌出現,粉面一沉,撲上叫,「惡盜,你竟未死在洛陽祝家,今晚你的末日……」
中年人的弔客眉掛得更低更難看,臉色青灰,虛弱的說:「兄弟,你快走吧,等會他們……別連……連累了你,我還挺……挺得住。」
文昌憶起方小山曾經說過,要找他可至城裏三峽藥行使成。晚膳罷,他交代划舟人一聲,換了一身青直裰,獨自進入南門。雲陽城的南門,須在二更正關閉,與其他州縣不同,因為這兒是上下船隻的宿站泊所,為了方便船上的客商,所以開放到二更。
他在死中求生,雙手抓住枯木,利用神智仍清的片刻,解腰帶將自己綁在枯樹上。剛綁好,由於疲勞過度,他終於昏厥在枯樹上人事不省。
「客官,那正是施家村,小老兒就是施家村的人。」
雙股短叉幻化一道電芒,飛射白髮蒼猿後心,「噗」一聲貫入脊心,白髮蒼猿砰然倒地。
賞江閣的右側不遠,是一度佔地約十餘畝的梅林,中間堆起了一庫巨大的假山,山左下方是荷池,山右高處建了一座古色古香的閣亭,一塊大匾高懸門上,有兩個漆金大字「梅亭」。
他發現天色已經快黑了,自己身處在一座綿長的山谷中心的河灘上,下身和枯木的另一端仍泡在水中,河水奇冷。落崖是午間,他在水中竟泡了將近三個時辰。
片刻,翻江鱉放了手,隨手漂流,漂了二十餘丈,吞了兩口水壓氣,直至確實知道已脫離了險境,方慢慢浮出水面。
歲月如流,兩年快過去了。
他氣沖沖地進入北門,想從皇城的東西轉出東大街,豈知他在氣頭上,不想問路,走錯了。
說完,拔腿狂奔。兩個老人張目結舌,莫名其妙。
那是一個赤著上身,肌色如古銅的雄壯中年人,像一頭發育完成了的雄獅。國字臉龐,劍眉虎目,大八字黑鬍,身畔倚著一柄沉重巨大的鶴嘴鋤,粗大的胳膊肌肉如墳如丘,持劍下指,虎目中冷電四射,冷然打量著文昌的赤|裸身軀。文昌的身材同樣高大雄壯,但色澤淡紅,沒有大漢的古銅色澤,看去似是一白一黑,大漢生得結實些。
但一般說來,兩年的時光使他的功力突飛猛進,劍術更是進境驚人,魔幻三劍的精微所在已被他徹底摸清,已得到劍道神髓了。
大漢徐徐收回劍尖,怪叫道:「好小子!你比當年的我更狂更不畏死。」
「在……在裝貨的大……大船上。」
兩老人吃了一驚,但仍往下說:「我那侄孫女被迫在月初帶小弟遠走他方,到夔州府雲縣避禍去了,目下方能太平無事了。」
他左首,站著鬼影子孫明。這傢伙答應了七幻道向文昌奪那四顆珍珠,但他怎敢向敢於與宇內十三怪物做對的文昌動手?離開了西安府,便逃到四川找地方安身,進入了錦城之虎的府第,主要是想避避風頭,免得七幻道要他的老命。
文昌跑入一家店門內,扭頭叫:「賤母狗!大爺會有剝光你的一天,為期不遠了。今晚如果不是碧眼青獅走在你的前面,你就是受報的人。再會了。」
文昌死中求生,扔出了飛爪百鏈索,人仍向下飛墮,隨水下瀉。
三峽藥行在南大街,距城門不過十間舖面,很好找,一問便知。
少谷主方小山名字是乳名,知道的人少之又少。掌櫃先生不愧是老江湖,立刻起疑。按常情論,方嵩父女不可能把底細完全告知施大人,施大人也不會告訴一個請來的護院,他立即召來一名伙計,吩咐道:「曉平,快!盯住那人,務必查明底細。」
他也不找人問問,走上了木橋。
林雙全突然爬倒磕頭,驚喜地叫:「恕林某有眼無珠,罪過罪過。」
方小山已經長成了,成了一個健壯的少年,昨天才從湖廣返回谷中,僕僕風塵心中沉重。同回的還有黑鐵塔,他成了煉獄谷的上賓。他的傷已經早就養好,他和方小山走遍了萬水千山,但文昌的音訊卻如同石沉大海,兩人的心情十分沉重,打算過了三五天,再到江湖中打聽。
「貴舵主目前在何處?」文昌問。
「不許問。」大漢變色的叫。
文昌站立在船頭,抱拳行禮道:「江湖後學蔡文昌,特地前來拜會任舵主。」
不久,小舟盛滿金錢寶物,悄然向下游發航。
大漢「嗯」了一聲,被擊退三步,口角現出了血跡,一聲狂吼,丟掉劍兇猛反撲,左拳右掌捷如電耀霆擊,在剎那間回敬了三拳兩掌。「噗啪噗拍噗」連聲暴響,搶回退出的三步,奪回八尺地盤。
大漢將左手劍鞘舉起,碧芒一閃,擲劍入鞘,手法極為高明,說:「聽你說,定然是從三山飛瀑跌下絕谷湖的人,流了近百里而不死,確是福大命大。」
可惜,距離太近,文昌也用了全力,碧眼青獅未能全部避開油的襲擊,下身被不少的滾油潑中。幸而紅衣的下襬又寬又大,護身神功在倉促間也發揮了五成的威力,被袍襬所阻,未能近身。但兩足卻遭了殃,滾油一沾長褲,熱力直逼肌膚,膝以下踝以上立刻皮破泡起。
「不錯,我化了八年心血,才種出這些名種蜀葵。」大漢面有喜色的答。
聲落,他像一個幽靈,沒入花樹叢中。
二月壬申,是初一,距他來到兩年之日尚差兩個月,為了趕快尋名師和千載交藤,他毅然結束離開了木屋,張華走了不過五天,沒有了同伴,也是離開原因之一,三個人走了兩個,他不走怎成。
跨過升仙橋,距四川的首府成都整整十里,向右一條小溪,通向一座被茂林修竹圍繞的小村莊。這座小村莊座落在稻田的中央,看不清裏面的情況,田中水滿,但還未到插秧的時節,農夫們驅趕著牛隻,在田中忙碌。
「錚錚錚!」金鐵交鳴乍響,翻江鱉連揮三刀,方將襲來的一劍化解,一退再退,已到了船首江神寶座之前,已是船首尖端,再退便會下江了。
這人自稱姓王名守,是一名船伙計,家住東南角城根下,本來該由對岸向左走,但追急了只好過橋逃命。文昌挾著人沿河往左走,從另一座橋直趨王守的住宅。
「你帶路。」
如果在這兒看見任何一個江湖人,向他打聽白頭m.hetubook.com.com山煉獄谷的去向,他必可如數家珍地告訴你該如何走法,最後也必定好意地告訴你,還是不去的為好。當然啦,假使是煉獄谷方家的朋友,又當別論。
「沒說過,但我知道她會的。」
文昌收了勢,走近說:「一言為定,在下正需要朋友。」
他站在三岔路上,向里外的小村莊虔誠的合掌垂首,喃喃的低禱道:「施姑娘,祝福你平安,人世滔滔,只有你是個不屬於這世間的凡人,我虔誠的為你祝福。」
叫聲中,四個人同向前撲,氣勢洶洶,像是餓狗搶骨,文昌一聲狂笑,喝聲「來得好!」雙掌疾伸,「分花拂柳」,左右猛撥,然後,「左衝拳」發如電閃,「右插花」回攻右首。
白髮蒼猿的右臂已斷,不得不逃命,向後奔向艙門,恰好遇上伸出雙股短叉的岷江之鰲,叱聲入耳:「姓羊的,你的末日到了。」
「好,收回就收回,你不傻,一點也不傻。咱們還有兩年相處,打不得。」文昌含笑答,一場風暴無形而散。
賞江閣面向江南,樓高三層,飛簷獸角高挑,雕樑畫棟極盡奢華,比遠處的勝地望江樓更為輝煌。原來這兒有三名身手高明的護院值夜,但真正在外巡視的只有一名,其餘兩人在閣下睡大頭覺。二層是歡宴賓客的所在,沒有人住。三樓伸向江心,但事實與頭二層分開的閣樓,安置著兩位夫人和十數名歌妓美女。平時,徐了錦城之虎本人之外,不許任何男僕接近,雖三歲小兒也不行,只有十來名僕婦丫鬟上下招呼。
三峽藥行規模並不大,左邊是櫃檯,藥櫃巨大,一名掌櫃先生、五名伙計。裏間,是兩名大夫,病人就診十分方便,並且兩位大夫的名氣在雲陽十分響亮。但在外表看,誰也不知三峽藥行會是煉獄谷的聯絡站。
這時,翻江鱉反佔船首,白髮蒼猿堵住船艙一面,左右各有兩名大漢,六種刀器搖舉,腳下緩緩移動。
一名冒失鬼大概自命不凡,衝上伸手便抓,一面叫:「什麼人?拿下你再說……哎……」
更夫心膽俱裂,嘎聲叫:「好漢,有話好說,輕……輕些……」
「在下正是亡命客蔡文昌。」
「他住在哪兒?」
文昌對這兩個傢伙,可說恨之切骨,但衡量自己目下的造詣,任何一人他也惹不起。越過了兩人,他心裏越發冒火,心說:「不給他們一點臉色看看,怎消得下這口惡氣?」
文昌怒火上沖,他自己可以忍受別人所加給他的污蔑,卻無法忍受任何人加在施姑娘身上的侮辱。施姑娘在他的心目中,是神聖不可侵犯的女神,錦城之虎是什麼東西?豈有此理!這傢伙真是不想活了。
「前年初春,曾任陝西右參政的施大人攜眷返鄉,目下不知景況如何?」
文昌一聲長嘯,撤下碧玉屠龍劍,碧光一閃,從右面抄出的兩名大漢便感到冷森森的劍飛已經壓體,同聲虎吼,兩把分水鉤狂野地拂出自衛。
「瘋子!瘋子!十兩銀子買一鍋油,龜兒子定是瘋子。」大師傅手足無措地怪叫。
「不錯,在下西安府人。」
十八條大船中,只有三條能安然衝出危境,未受到損害。
在谷中一楝小樓中,方姑娘正和施姑娘,虔誠地在觀音大士的聖像前敬上一炷香,正用感情的聲音向大士祝禱他的平安。
任光突然飛躍而起,小舟僅略一浮動。他像一頭海鷗,輕靈的飛掠三丈空間,落在文昌身前,小舟略沉,但人屹立如山,伸出大手怪叫道:「久聞大名,如雷貫耳,只恨無緣識荊,幸會幸會。老天!老兄為何不先派人前來知會一聲?」
岷江之鰲應聲率人搶入,逐屋向裏搜去。
船頭堆物甚多,四名把槳水夫已經丟下大槳躲到後面去了。前面門如火如荼,刀光劍影飛騰。後艄突又傳出殺聲,岷江之鰲率人爬上了船坊,控制了舵樓,舵又向左岸急駛,那兒泊有接應的小舟。
兩艘小舟從敘州府開出,順江下放,距大船群約有兩里地,以稍快於大船的航速行駛,眼看接近了大船群。
船首大局已去,文昌一把劍主宰了全局,六名好漢包括了白髮蒼猿和翻江鱉,已無法近身相搏,只能在外圈遊鬥,激鬥似已過去,在找機會重新再來致命一擊了。
小舟中段設有竹船篷,看不清船中的景象。第一艘小舟中,船中靠艙門處坐著蔡文昌和岷江之鰲,盯視著前面魚貫行駛的大船暗影。文昌身上穿了黑油綢水靠,臉上泛起微笑,向岷江之鱉說:「任舵主,這一段江面不禁夜航?」
「必須到合江縣附近才可下手。」
現在的文昌,不但和張華結了深厚的交情,也和對岸的怪老人相處得不錯。
岷江之鰲任光不是省油燈,也高手齊出,奮起周旋,數百弟兄悄然到達成都附近,準備動手一決雌雄。
這是一座北山南水的小城,前俯大江,江對岸是張飛廟,據說張飛的腦袋就葬在那兒。北面和東面,星羅棋佈建了三十餘口鹽井。城南碼頭下,泊了數百艘大小船隻,卻有三分之一是運鹽船,鹽在這兒裝船,上放湖廣西南。
艙面不夠寬闊,高手相搏,不但進退如風,盤旋以電,圈子也大,怎能容得下幾個人合圍動手?但翻江鱉已發出眾多為勝的呼喝,其餘的人不敢不上,只有兩面一分,冒險包抄,刀劍飛舞中,一擁而上。
「別忘了我的拳掌,咱們半斤八兩。」張華抓過雞腿答。
文昌倒抽了一口涼氣,雖然仍不放棄找脫身的機會,卻不敢妄動,碧玉屠龍劍冷氣森森,劍氣直迫內腑,他豈敢妄動?咧嘴淡淡一笑,說:「看兄臺的器宇風貌,絕不是低三下四的無名小卒,卻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法迫人。委實令人失望,這把劍確是寶劍,點在咽喉下確是令人毛骨悚然,挪開點好不好?我不欣賞你這種威脅手法。」
文昌用一聲冷哼打斷他的話,突然晃身搶入,鐵拳上下齊攻,連攻五拳。
「在……在後面近……近江旁的……的賞……賞江閣。」
隨手把油鍋劈面扔出,怒叫道:「賤母狗,大爺日後尋你,會讓你恥辱中死去,大爺定報洛陽數劍之恨。」
同一那間,「啊」一聲厲叫飛起,白髮蒼猿的一條右臂,連同長劍跌落在艙面上。
「錚」一聲暴響,白髮蒼猿追襲文昌的長劍向上盪,碧芒一吞,劍尖已光臨咽喉之前了。
文昌心中大喜,問:「他們為何打你?」
林雙全大喜,往下說:「首先,兄臺定然樂意知道敝長上的立場,我們這些人不是水寇,只收些水錢餬口,不屬任何人管轄,黑旗令主管不了我們四川水上朋友的事和買賣,我們這些人,上至舵把子,下至望水夫,都是好兄弟,也都是鄉親,除非我們願意,沒有人敢於軀策我們的人,其次,便是關於錦城之虎言老狗的事,那傢伙有十條大船,養了一批身手高明的水陸打手,一向不將我們這批人放在眼下,舵把子早就想請他吃板刀麵,只是沒有機會下手。早些天,那龜兒子的爪牙翻江鼠嚴鎮遠,竟弄翻了我們四條船,舵把子一怒之下,已經集中全力要報仇雪恨。明天一早,龜兒子的十八條船裝滿藥材下放重慶府,我們要一網打盡。」
第三艘大船的舵公,在前面驚叫聲還未傳到之前,正手扶舵柄舉目遠眺,還不知大禍將至。
大漢卻搖手叫:「不必了,咱們棋逢敵手,打起來勢必兩敗俱傷,不但耽誤了你重回花花世界的行程,也耽誤了我的莊稼,拾起你的零碎,到我那兒去填你的五藏廟。」他伸出粗大的手,又道:「相見也是有緣,咱們交個朋友。」
雙手一陣急划中,突然觸及河溝上擱著一段枯樹,枯樹的一端浮在河面,被他抓住了,一沖之下,水力將他往下帶,帶動了枯樹,枯樹滑下河中,人和樹同向下游沖去。
劍失了蹤,手撈了個空,他吃了一驚,扭頭一看碧芒入目,有人說:「好劍!雖不能削鐵如泥,卻可抗拒千古神刀的砍擊。」
岷江之鰲向前一腳踏住白髮蒼猿,抓住叉柄冷笑道:「你這龜兒子早就存心要拔我這眼中釘,我怎能饒你?斬草不除根,萌芽復又生,蔡兄弟乃是任某的好朋友,他對頭滿天下,已經夠麻煩了,任某豈能讓你再糾合峨嵋門人和他為敵?你該認命了。」
活動活動筋骨,還好,沒成殘廢,他看到赤|裸的身軀上疤痕累累,不由搖頭苦笑,每一塊疤痕,都證明他曾經和死神打過一次交道。
大漢哼了一聲,手伸出半分,劍尖貼肌了,說:「不許動,小子!這把寶劍尖和鋒都不太銳,但刺破你的咽喉卻不費吹灰之力,我還不想你死的太快,乖乖地坐好,少打歪主意。」
「施大人目下尚稱朗健。小可姓文,名武。」文昌信口胡謅,面不改色。
一張獸皮大床旁邊擱了一張大弓兩袋箭,一把古色斑斕的古劍,後一進是廚廁,有用竹竿導來的山泉。
「抱歉,我多問了。」文昌聳聳眉,笑答。
另三名大漢已陷入包圍,仍在死撐。岷江之鰲大吼道:「斬草除根,不留活口。」
文昌本可將翻江鱉迫落江中,但身後劍氣壓體,船也這時向左扭,浮沉中腳下不易控制,如果再出一劍,必定難以照顧身後,雖不至於落江,也必定失去地利身處危局,毫無疑問會失去有利的局面。
張華吞了幾個山芋,說:「你很豪爽,這樣吧,今晚做一張床,有的是木料,留下來咱們做伴,兩年後各走各路,怎樣?」
文昌一直等到附近已沒有行人,覷個真切,沉著地功行雙臂,徐徐半轉身軀,雙手一送,就把沸騰的油潑向碧眼青獅,同時大叫道:「賊喇嘛!有你快活的。」
不久,三樓臨江的一面,燈光不住閃動。一群小舟循光迅速地靠了岸,無數水賊蜂擁而上。
「住口!不許提我的花,我也不想走,你來早了些,晚來兩年的話,我便留你在這兒與鬼為鄰,與蛇蟲禽獸為伍,你高興怎樣都行。」
「錚錚錚!」分水刀連揮三刀,砍在下沉的碧芒上,火星直冒,分水刀出現了三個缺口。
五條小舟一字排開,一聲叱喝,每條小舟之上的八支槳,全都向兩側架起,像是長了八條長腿,五條小舟排列的整整齊齊,在水面漂浮。
從望江樓往左走,有吟詩樓、濯錦樓、浣箋亭,再過去便是枇杷門巷。錦城之虎言康的府第,便在距望江樓不遠處,背城面江,佔地約有三里方圓,府第連雲,亭臺花樓,高掛起一塊大扁,大書「雲陽郡言」。這說明他是古雲陽郡三姓之一,三姓是委、言、幸,都是怪姓。
他這一艘輕舟,是三峽之雄分水鯉陳業的快艇。陳業安舵重慶府,早接到岷江之鰲傳來的手書,一切安排停當,盛意款待來客,一見如故。
他仔細打量下面這段二十丈餘長的湍急河道,不錯,沒有向上沖騰的水浪,證明河底沒有阻道的巨石,兩側山崖無法攀越,他只好從急流中脫身。
「好,咱們決定在合江下手,超過他們,咱們在前面等,請打發兄弟們的小舟在重慶府等候。」
翻江鱉已看出危機,再往下拖,白髮蒼猿危矣!他一擺分水力,搶出大吼道:「弟兄們上,收拾了這小輩。」
摸清了兩人的去向,他開始從對街超越,走在巴隆活佛的前面十多丈外。他身上未帶碧玉屠龍劍,穿的是小民百姓的賤服直裰,除了高大雄壯之外,並未扎眼。
「呔!」文昌沉叫,突向船首回頭猛撲。
他急步入店,把一錠銀子放在灶上,抓起兩團麻布說:「大師傅,幫個忙,十兩銀子給你,這鍋油賣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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