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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命之歌

作者:雲中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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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趕盡殺絕

第二十三章 趕盡殺絕

外面,不歸客的吼聲震耳:「小畜牲溜掉了,快出來,我們快追。」
「本姑娘可以證明不怕死給你看。」
「你此話何意?」冷蠍忽然問。
「小可遵命傳到,請問蔡爺,常姑娘目下……」
他突然閃出,碧玉屠龍劍無聲出鞘,截住了黑影人,大喝道:「站住!認得亡命客嗎?」
「閣下……」
文昌的劍疾揮,鋒尖掠過張華的鼻尖,張華閉目而立,臉上泛上哀傷的線條。
文昌去解她的腰帶,笑道:「在下可以證明你怕死。」
老人家失望而回,小娟憂急地迎上問:「爺爺,他……」
他閃身樹後,輕咳一聲,以引誘對方到來。
他在一處樹縫中將人解下,丟在松針上,說:「咦!你倒醒了,在下估錯你啦!你比在下所想的高明。」
白衣龍女自然認得方小娟,但她並不知小娟和文昌之間的交情底細,照面之下,突然驚叫:「咦!是小娟姐,你……」
接近到五丈外的灰衣人突然往後退,退出十丈外,風雨聲掩蓋了他的聲音,發出一聲狂笑,如飛而逃,一面飛掠一面叫:「武林將起風波,無盡谷將因為你三個大俠而步九宮堡的後塵,哈哈哈……」
接觸太快,已沒有任何時間思索。文昌本想扣住對方的咽喉,但女人的聲音也令他一震,手上減了四成勁,點向的炁極氣功略一波動而已。馬鞭打過了頭,落了空。
暴雨打在樹枝上,嘩啦啦如同萬馬奔騰,霧氣已消,但雨絲擋住了視線,掩蓋了一切聲音。
老奶奶扣指連彈,扭頭便走,一面說:「我們走,快趕兩步。」
他卻不知,秘崖之事並沒有他想像的嚴重,假使他不離開,局面定然改觀,這一帶山區中,也不至於枉死許多人,真是天意。
「只要你放過她,上刀山走火海我答應了。」
「是的,成全你。那鬼女人是你的飛妹,是個專橫武斷,自以為是冷心肝、毫無人氣的假女人,她永遠不知情為何物,愛為何物。為了成全你苦守十年的辛勞,去!那兒有兩個女人,一個是你的情侶,另一個是常老狗的女兒,可別抓錯了,帶她走,限你在這附近將她生米煮成熟飯,對付這種女人,你必須把你的愚蠢念頭丟到九霄雲外,不然她永遠不會成為真正的,有血有肉的女人,你答應?」
張華衝到劍尖前,倒抽了一口涼氣,切齒道:「你可以殺我,但請你不要傷害她。」
武師們一個個鐵青著臉,冷汗直流。面對一個敢和天下兇魔作對,能埋葬碧眼青獅,能單人獨劍闖九宮堡,能在群雄雲集高手如雲重重搜索下來去自如的曠世奇才,他們這些自命不凡,目空一切的名武師,第一次感到自己渺小,感到自己是那麼微不足道。
小娟得到文昌重出江湖的消息後,大喜欲狂。恰好弟弟小山和黑鐵塔從成都護送施姑娘前來遊玩。煉獄谷頓時高手齊出,連爺爺不歸客奶奶魔劍陰煞也出山了。她在慈雲庵脫下了素裳換了勁裝,立即和家人東下。施姑娘聽了文昌要和天下黑白道群雄為敵,芳心自也焦急,也隨大夥兒東下。她不會武功,沿途乘轎。
他找到藏在樹上的包裹,換了身上的短褲和快靴,埋在土中,重新換了一身藍色衣褲,外面被了一件一面藍一面灰的大氅,結束停當,俊目中厲光閃閃,玉臉上殺氣騰騰,自語道:「現在,我真正成為令人不齒的淫賊了,好吧,我有我的前程,往日的一切,已在我心中埋掉了。」
文昌不理他,徐徐走近掃了木牌一眼,搖頭說:「照字上的口氣看來,看不出貴主人有多少誠意。」
他冒雨急走,直到前面出現了一群人影,他方才警覺,雙方相距已不足十丈了。
魔劍陰煞搖手止住她往下說,向雨露神女往下問:「你是說,你並未守口如瓶,洩漏了令主的計策。」
原來山區的十二路搜山隊,被引伏藥愚弄得怒火沖天,亂奔亂竄,幾乎反而傷了自己的人,章法大亂。不僅各處都留下藥末,連無盡谷主的住處也成了可疑處所。最後,大火在禁區外圍升起,黑旗令主大怒之下,率領隨所有的人,追出外圍去,已被黑魅谷真的疑陣誘出禁區了!禁區自然找不到人了。
寒風吹到山區,霧氣漸消。不久,天際響起一聲殷雷,接著,豆大的雨滴打在他身上,雨來了。
東北角,傳來鬼叫般的回答,聲音中飽含恐懼:「谷主不在。」
文昌挺劍迫進,冷笑道:「冷蠍高飛,難道你健忘?」
不歸客一直在旁靜聽,突然接口低聲道:「如果所說不假,蔡小哥定在這附近,甚至有在夏姑娘附近追隨保護的可能,快!我們搜。」
人影乍分,另兩個如見鬼魅向後退,能在一分一合中死一傷一的人,太可怕了。隨無盡谷主前來助戰的人,皆是百中死一的名武師,來人能在一照面便擊退了他們的四面合擊,已令他們喪膽。
妞兒長嘆一聲,哀傷的說:「好吧!你勝了,我常春玉不怨你。」
文昌舉步便走,急急地說:「安平兄,速退出山區,谷老前輩便是證明,兄弟無法分身兼顧,再見。」聲落,人便遠出一二十丈遠。
「你必須相信。」妞兒也冷冷的頂回。
「你是誰?你的口音好熟。」文昌執劍迫上問。
老奶奶接口道:「是的,我們不能一時慈悲而冒不必要之險。」
文昌直待冷蠍去遠,方走到樹下,向常春玉說:「鬼女人,你……」
兩人說完,離開了堞口隱身不見。
文昌冷哼一聲,冷冷地說:「你不錯,倒有點夠義氣,拼一條性命,換取十一個人的安全,捨命救朋友,我殺你豈不成了小鄙賊?」
「該下去了。」他想。
「那兩包藥末是引獵犬的?」
不歸客拾起兩包藥末,說:「不必問了,速將蔡哥兒遺下的物品找地方埋了,我們去找他,同時也安排一些小玩意讓姓常的傷傷腦筋。」
冷蠍的呼叫聲,引起突然出現的高大黑影一聲怒吼,聲到人到,長劍如驚雷下擊,揮向文昌的背後。
「事非得已,她們如果留著,我們將無法幫助蔡哥兒了。」不歸客答,扭頭便走。
「亡命客!」一個小賊駭然地驚叫出聲。
林中漆黑,霧氣騰騰,視野不及五丈。遠處森林大火所發的爆烈聲隱隱傳來,隆然震耳,但修為已經化境的文昌,仍然發現有人向這兒掠來。
他雙手重又舉起金釵,輕輕一送,釵尖入內一分。
他貼樹而立,還沒將頭扭正,從左面伸來一隻大手,鎖挾住他的喉部,無可抗拒的壓力,將他貼樹鎖實,逐漸收緊。他想叫,叫不出聲,用雙手死命去抓肩上的手臂,只用了片刻勁,便不再掙扎,張大著死魚眼,舌頭伸出口腔,氣息漸絕。一個老江湖,竟然被投石問路的下乘的手法所愚,送掉了老命。
她像一個幽靈,在山林中飄忽不定。
文昌在霧影中向西北走,找到了黑魅谷真,請她今晚在禁區外四處放火,吸引搜山的群雄。然後他再向南,悄然接近了斷腸崖的西邊。
文昌一咬牙,心說:「不鬧便罷,鬧便鬧個痛快。」
「為什麼?」
魔劍陰煞示意小娟將衣衫掩住金陵雙姝的胴體,向外低聲用傳音之密之術叫:「事情古怪,你進來聽聽,不可打岔。」
小山頭有草無木,草深及腰,在上面別說埋伏了一兩百人,數千人馬也可藏身,人藏在草中,不走近是無法發現的,明裏暗裏都十分方便。午時未到,小山上早安排了龍潭虎穴,堡中的近百個神射手,全部埋伏在四周。中間支起了一座帳幕,將所有的高手藏在帳裏,帳前張了一座布棚,只擱了三張大環椅,坐著黑旗令主、銀劍孤星、黑狐令狐超。
「你真不知呢,還是裝傻?」
冷蠍如此冷傲的女人,面對即將臨頭的厄運和可怕的蹂躪報復,也開始崩潰了,仇視世人的冷傲消失了。她只知道厄運即將來臨,生不如死的可怕恥辱,歲月將令她發狂,將令她沒臉偷生人世,她所擁有的世間一切,包括她寶貴的生命,將會立即化為烏有。
文昌一把抓住她的衣領,向下一拉,「嘩」一聲裂帛響,冷蠍的坎肩和春衫應手而落,惡意地叫道:「你的報應到了。」
小娟征在那兒,突然以手掩面哀哀飲泣。
張華如被催眠,一步步沉重地走到松樹下,仰面向天目光遲滯,像是失了魂,他似乎一下子蒼老了十年,往日的龍虎精神消逝的無影無蹤,苦澀地喃喃自語道:「是的娶一個愛我的女人廝守終生,我愛她而她不愛我有屁用,十年!多漫長的十年,到今日我才真正感到十年的歲月是如何的長和可怕,我的夢該醒了。」
「亡命客無法藏身了,怕什麼?反正燒不到咱們九宮堡。」持刀的人答。
「那麼,你為何在這一帶禁區……」
「說吧,今晚九宮堡的人是否全部出動?堡中又請來些什麼了不起的人物?等一下,喲!有人來了。」
糟了,身後右方的矮樹叢林中,躲著紅雲飛燕夫婦,金針飛燕顧不了江湖道義,大敵當前,道義不值半文錢,三枚金針出手。
不歸客站起,肅容道:「可以試試,走,在樹下刻下施姑娘的名字,他必定會找來的。」
她不叫道好,叫出之時反而令奔到的四個人吃了一驚,以為文昌是三姑娘哩。
「怎麼不真?他聽說你被粉狼所虜走,才丟下我們偷偷溜走的。如果我所料不差,他定然是怕在岳陽招上嫌疑才溜走的。」
文昌不住冷笑,說:「不!今晚我殺夠了。你知道嗎?當明日朝陽升起時,天下群雄看到了令主寵愛的千金,被赤條條的掛在觸目的所在,屍身冰冷,下體狼藉,他們會有何感想?令主今後如何敢面對天下群雄抬頭挺胸下令?不!他不敢,他將丟下一切和我亡命客在江湖賭命。而我亡命客早握有制他死命的真才實學,但我不殺他,要讓他在世間丟人現眼,要令他痛苦終生,要讓他自己瘋狂,哈哈!他會在噩夢中醒來,發覺他的所謂可生死予奪的黑道盟主寶座,根本無法拯救他自己,他過去瘋狂的殺人,一再迫害我亡命客,毀我在西安的基業,殺我收容的十餘個孤苦無的苦哈哈,他將自食其果,報應臨頭。」
「他會的,不久之前,他曾會救我,只是他不願見我,我必須找到……」
「什麼?你說……」
「快逃!我怎能向她解說?」這是他第一個念頭。
「大爺姓張……」
斷腸崖本身並非是整座巨石所構成,而是奇奇怪怪的巖層所堆積,石縫不少。遇上光滑的石壁,他用上壁虎功游龍術,遇上鬆散的險峻處,他打入木樁,每一根木樁平均可以上升七尺左右,他的飛爪百鏈索每條長有五尺,不裝爪頭,連起來全長三十丈,恰好是斷腸崖的高度。
整個山區中狼奔豕突,十二組由高手所組成的搜山隊,被那些獵犬弄得疲於奔命,互不相顧,各走一方,亂得一塌糊塗。
她信步而行,本能向山鞍走去。
黑魅想制住被金針所傷的穴道,但不可能,金針長有四寸,入肉三分以內,經脈已傷,她反手拔了兩枚金針,第三枚還沒摸到,紅雲葛龍已揮劍衝上叫:「先擒下她,快!防她的奪魄神梭。」
北面有一名武師突然大叫:「聯手自衛,散則力分。」
和*圖*書文昌狠盯了他一眼,陰森森地說:「別廢話,你們一起上。」
文昌這次不饒她了,絕學魔幻三劍出手。經過剛才的狠拼,他知道這鬼女子已近化境,不用魔幻三劍不行了。但見劍影扭曲閃動了幾次,人影如虛似幻,碧芒似實猶虛,從冷蠍攻出無數無懈可擊,潑水不入寶劍光華構成的劍網中楔入,人影突向左右斜掠。
原來白衣龍女發覺是文昌救了她,瘋狂地在這一帶荒山野嶺中奔跑尋找,文昌沒被她找到,卻找到了禁區之外,正好碰上往禁區裏搜尋的方小娟的祖父母。
「天!是蔡老弟?」灰影抱拳行禮。
黃庭宮中大火沖霄,火勢衝上三樓,三樓的金碧輝煌建築華麗得炫目,但經不起火。秋天山上缺水,三樓又太高了,想救談何容易?賊人眼睜睜看著沖天大火,看著黃庭宮化為灰礫,只有一二樓的石壁存留。
持刀的人冷笑一聲,說:「九宮堡是屹立不倒的,任何人也休想搖撼這座赫赫大堡,亡命客人孤勢單,何足懼哉,用不著擔心,擔心的該是下一次出山做買賣,是否朗派出咱們哥兒倆,憋在堡中巡風放哨,委實不是滋味。」
九宮堡中號角長鳴,上百支號角的震動聲浪,居高臨下,附近十里方圓之地,聽得清清楚楚。
「你們再不滾出禁區,殺無赦。」文昌聲色俱厲地怒吼。
「天!你是張華張老兄?」文昌驚問。
文昌如餓鷹往下撲,按住兩賊在他們的心口加上一腳,拔出飛刀掩在暗處,將屍體塞入牆根草叢中,按兩賊所走的方向,沉著地到了黃庭宮的護牆通道出口外向裏留神搜視,小心翼翼無聲無息。
「是否看見紅旗無關緊要,引領獵犬的人已經能聽到,只消聽見號角聲,便大舉搜索。」
「用推血過宮術解右期門穴。」文昌的聲音震耳欲聾。
文昌到了,伸劍便點。
三個人一左兩右,左是金奪銀刀,右是紅雲飛燕夫婦,老早便看清來人是黑魅谷真,心中大喜。
文昌咧嘴一笑,說:「撿起木牌,別丟失了。你們不帶兵器,蔡爺不殺你們。」
「比起九宮堡的黑旗令主,在下甘拜下風,斷腸崖下積骨如山,在下自愧不如,你姓甚名誰?」文昌搶著接口。
最先一人向上舉步,舉起了右手揮了三次,已經上了一半,抬頭站住訝然上望,向上叫:「老李,怎麼啦?睡著了,你他媽的……」
「華哥……」冷蠍高飛竭力大叫。
「可找到人了。」黑魅谷真喜悅地叫,反手拔劍。
「他的造詣神乎其神,爺爺不中用了。」老人家苦笑,又道:「難怪他敢如此妄為,原來如此了得,孩子,點上那丫頭的啞穴,用外衣包上,帶走,回去和你奶奶從長計議。」
文昌擺脫了不歸客,茫然在山區中任意所之,似乎渾身忘卻身外的一切,他心中很亂很亂,真要命,兩次遇上小娟,兩次他身上有擄來的裸女,他無法解說,他沒有勇氣向她解釋,任何的人也無法容忍這種喪德敗行的行徑,也沒有任何的人會相信在那種光景下,他仍是個正人君子,易位而處,他也不會相信。
已經暴露行蹤,文昌不再顧忌,發聲暴喝,追上一劍點出,劍到如穿魚,再撲向第三座帳幕。
不歸客將兩包藥末到處亂撒,東一團西一堆,最後連包一起丟在無盡谷主帳幕附近。
「正是此意。」
小娟急不及待,立即和祖父進入禁區,希望在日落之前能找到文昌。可惜天候不好,霧影朦朧,視野難及十丈外,在山林中搜索,一無所見,文昌沒找到,卻找到了夢游似的白衣龍女。
妞兒冷笑一聲,說道:「除了殺我,你問不出任何口供。」
「錚錚!錚!錚錚!」雙劍接觸了五次,冷蠍手中吹毛可斷的神刃,對碧玉屠龍劍不起絲毫作用。雙劍交接,沒有火星濺出,證明兩人的劍皆完好無損。
文昌放過無盡谷主的十二名武師,繞出東北角,遠出禁區之外,到了一座小谷中,谷底有一條小溝,清泉一線,水草茂盛,近東一面有一座古松林,地面的板針積厚兩尺餘,沒有任何野草荊棘,走在上面軟鬆鬆的。
十二個人張口結舌,久久方同聲說:「這傢伙的輕功,可怕。」
碧芒一閃,他收劍入鞘,又道:「你們可以走了,下次千萬不要遇上蔡某。」
文昌的耳目真靈,他已發現有人,抓起犢鼻褲穿上,急忙紮好一雙臂套。來人已近,來不及穿衣褲了,抓起碧玉屠龍劍,突然飛掠而出,鑽出崖前叢草,真想出聲怒吼,卻吃了一驚,怔在那兒了。
文昌倏然轉身,冷哼了一聲。
白衣龍女倒抽了一口涼氣,搖搖欲倒。
穿入秘崖,第一眼便看到了兩個赤條條的女人,令他大吃一驚,也無名火起,大吼一聲,火速退出,由另一方向追截。他沒料到文昌會登崖逃走,撲了個空。
金奪銀刀大吃一驚,急起狂追,山深林密,風雨交加,相距太遠,他怎麼追上,追了餘里便將人追丟了,急急趕回叫:「不好!恐怕是亡命客的黨羽來了,快撤。」
文昌看得真切,他無法用手勢回答暗號,只好先下手為強,兩把飛刀發如閃電。牆高兩丈,兩賊人已上來丈餘,太妙了。對方抬頭上望,喉嚨一無遮掩。
黑魅已渾身脫力,拼餘力將長劍瘋狂的揮出。
大火燃燒至清晨左右,霧氣和濃煙齊湧,整個山區中籠罩著濃密的愁雲慘霧,日色無光。
兩警衛還沒有看清人影,只看到碧芒閃動,齊發狂叫,丟掉兵刃向側衝,衝近兩側女牆口和堞口,向前一傾,翻下牆去了。
堡牆高有三丈六,全力登上當無困難,只是下面踏腳處是崖壁,無法用全勁,難以飛登。裏面情況不明,妄自攀上也相當冒險。
九宮堡這次栽到家了,九座龍潭虎穴似的宮堡,第一次被焚去一座黃庭宮。二十年來,第一次有人侵入這座名震天下的赫赫大堡。令主的愛女,竟然被人從堡中擒走,委實令人難以置信,太不可思議了。
「哈哈!你該知道蔡某是武林不恥的萬惡淫賊,你一個美貌少女落在我手中,不用想你也如道即將到來的結局和恥辱。女人的名節,據說比生命還重要,連那些名賢大儒的大男人,也說餓死事小,失節事大哩!當然啦!男人的節與女人的節不同,但道理卻是一樣。而你,一沒拉掉的牙關,二沒制住你的氣門,眼看名節掃地,活比死更恥辱,你不但沒嚼舌自殺,也未逆運真氣自毀生機以死拒辱,在你的修為來說,該辦得到的。哈哈!你卻不取其一,仍然偷生人世,你不怕死,誰敢置信?」
大火燒毀了帳幕,火焰高漲,不久便引燃了樹枝,火已不可收拾,樹林大火向四面蔓延。
等他們把住處弄妥,九宮堡要不相關人的離開二十里外的禁令傳到,其他的人紛紛作撤離的打算,但不歸客卻置之不理,目下武林道中,沒有任何人可以隨便指使煉獄谷的方家老少。
文昌心中一懍,心跳加快,力貫指尖,用全力爬近堞口,向內衝入,恰和兩名警衛撞個滿懷。他早已存心計算,而兩警衛做夢也未料到有人能飛渡斷腸崖天險,有心計算無心,佔了天大便宜。雙方閃電似的接觸,一雙大手無情地扣住了兩名警衛的脖子,不但喉管破裂,頸骨也應手而折,沒有任何聲響發出。
「如不滅口,後患無窮。」白衣龍女木然地說。
文昌立即抓住機會,用壁虎功向上爬去。一般說來,壁虎功並不能爬反傾的斜面,直壁卻可攀上,而且必須有些小粗糙面或者細小的縫隙,方可增加摩擦的著力面,假使是光滑如鏡的地方,便無能為力。游龍術更為差點兒,只可爬有傾斜面的地方,下滑最為靈光,壁面如不粗糙而有斜面,不宜使用。
「正是。九宮堡有人瞭望,發覺蛇焰箭升空之後,即升起紅旗示警……」
「哈哈哈!如果沒有大爺出面,碧眼青獅早就把你……」
但他們找不到文昌,他們料定文昌定然是羞愧交加不敢出面,在今晚群雄搜山之際,該已遠遠地他方暫避風頭了。
「我得找地方躲上一躲,養養精神再說。」他自語。
「哎呀!」馬上的騎士驚叫,是女人的尖脆聲音。同時馬鞭疾揮,左手丟掉韁繩,一掌拍出。響起一聲輕雷,這妞兒的掌力可怕極了,居然在倉促之間,拍出已有五成火候的霹靂神掌。
人影疾閃,在火光中消失不見。
雨露神女真該死,她還未察覺危機已臨,急道:「怪我們不得,我們以為他已經被我們迷住,不想他早已知道令主的計謀,故意作弄我們,在緊要關頭突然反臉將我們制住……」
這人是五丁神巴安平,文昌行禮畢,說:「安平兄,快退出山,兄弟已和黑旗令主放開來幹……」
「小可聽候吩咐,恭請明示。」
「喀啦啦」連聲暴響,劍被奪臂扣住了。
「是的。」白衣龍女答,便將不久之前被三名九宮堡惡賊圍攻的事說了。
文昌挾著人向東走,奔出八里地,沒見到半個人影,他感到十分失望。
文昌也從破裂處搶出,跟蹤便追,他比那傢伙快得太多,迫近至丈內大吼:「納命!」
「錚錚」兩聲暴響,兩把單刀被震飛五丈外。文昌乘勢突入送劍,收劍掠向堞口,一手兩腳抓住繩索向下滑。
「饒命……」九星妖女姐妹同聲尖叫。
山鞍兩側,無盡谷的金奪銀刀凌光祖,帶領著紅雲飛燕夫妻倆,把守著這一帶山鞍,埋伏在矮樹叢中,他們在十二怪物之前,身分自然要低些,還不夠資格在帳幕中稱英雄論好漢,派出在外圍暗中下手,或者傳遞信息,其實他們的功力藝業,比宇內十三怪相去已是不遠,焉知十年八年之後,武林中不是他們的天下?以令主手下九宮堡三大高手的銀劍孤星來說,接冷蠍高飛十來招不會有問題,便可看出他們的實力了,長江後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換舊人。目下的宇內十三怪物已經先後凋零,十年八年之後,繼承宇內高手的人,毫無疑問便是金奪銀刀、銀劍孤星一群高手,論真才實學,金奪銀刀比銀劍孤星高上一成,即使是七幻道也不敢小看了他,如果無盡谷翹了辮子,白道盟主的寶座非他莫屬,舉目看江湖群雄,老實說功力比他強的不是沒有,但少之又少,而想找一個論聲望和握有實力的人,沒有人可以取而代之。
文昌看清了黑影的輪廓,怒又心上起,惡向膽邊生,但身影太熟悉了。在洛陽府,十劍之恨刻骨鉻心。昨日,他為了置碧眼青獅的死命,輕易的放過了這個黑影人,也間接的救了這個黑影。
「蔡某不接受所謂領教印證式的玩意。」
「你們都得死!」文昌一聲一吐地說,每一個字都像一枚鐵釘,打入他們的心房,令他們渾身泛起雞皮疙瘩。
那群人共有十名之多,也沒有發現文昌走近。一個人舉著大木牌,兩個人人用匕首刮去樹皮,在樹上刻字,所有的人都沒帶兵刃。
到了山鞍外,她舉手擦掉臉面上的雨水,突感到左方人影乍現,心中一凜,扭頭一看。
雷電交鳴,這座山頭是山谷高原的小丘,不怕雷電光臨,大雨傾盆,令人心頭極為沉重。
張華怒叫道:「你侮辱我的飛妹,我們的友情已https://m.hetubook.com.com盡,我殺了你。」
四個人靜靜地聽完,不歸客的怒火第一個消退,小娟姑娘的粉臉上,笑容漸泛。
「小娟姐,請恕我暫時不能詳告,總之,我該死,我只想找到他,請寬恕我的無知和浮燥……」
「亡命客真把咱們累慘了,再鬧十天半月,咱們九宮堡的江湖威望將一落千丈,令主委實焦慮難安。」
他將大氅翻轉,外面是灰色,與堡牆顏色相同,倒不怕有人發現。
「不必問,隨我來,恐怕有九宮堡的暗哨。」不歸客低聲說,領先向前走。
各處警鈴聲大鳴,整座九宮堡窗柵應劍而折。
「碧眼青獅的兩個師兄,嘉生活佛和甘珠活佛。國師巴圖.孟吉共有三個門人,碧眼青獅巴隆排行第三。巴圖.孟吉遇刺暴死,門人各立門戶,巴隆無所不為,最為得意。但論修為,巴隆比兩個師兄差遠了,近三十年來,嘉生甘珠一直在漠外傳道,和黃教的宗喀巴教主的大弟子敦根珠巴法王勢不兩立,明爭暗鬥勢如水火。可是,紅教本身確是不長進,師兄倆力難回天,三十年苦鬥如同南柯一夢,到頭來垂頭喪氣重歸中原。早些日他倆行腳河南,被黑旗令主的爪牙發現,將碧眼青獅的死訊通知了他們,兩人發誓要找文昌報殺師弟之仇,按行程,今晨可望到達九宮堡,這兩個傢伙的修為比碧眼青獅強,世間只有碧眼青獅和天下第一高人百劫殘僧打成平手,可知兩人確是可怕,文昌哥的處境……」
先前發話的人突然丟下手中劍,挺身迎出說:「在下漢陽三手遊神牛文貴,想領教閣下拳腳上的功夫。」
十個人是那麼專心,沒留意有人接近。一名刻字的人大概手上發痠,停工吁出一口氣,站直身上伸懶腰,一面說:「刻完這處,我們都回去……啊!」他雙目瞪得滾圓,吃驚地向前注視。
「糟!我們必須勸止蔡哥應約。」不歸客頓足叫,大概他也知道兩個喇嘛可怕。
大雨澆滅了森林的大火,霧氣完全消失,但冷雨連綿,限制了人們的一切活動。
四面八方從樹上飛下八九個人影,洪鐘似的聲音入耳:「蔡哥兒,我們比你先到哩!聽得太多了,該下來了。」
小娟的目中,注視著坐在遠處的施姑娘,說:「有一個人可以阻止他,是施姑娘。」
出動的人,全在腰上紮了白巾,白色包頭,從四面八方向內聚,獵犬前導,人悄然而進。
冷蠍高飛吃了一驚,急問:「你是我生死對頭,你為何救我?」
狂笑聲裊裊而去,人影沒入風雨之中。
老奶奶搖頭,冷冰冰地說:「你們的誓言給誰聽?你們根本不信世間有鬼神。」
「咦!有火光。李兄弟,山中有人放火,瞧!」牆內有人聲傳出。
兩少女一是白衣龍女,穿綠勁裝的是曾假扮村姑的方小娟,她的白骨陰陽劍仍用囊盛著。
她追了十來丈,突又轉頭狂奔,奔到文昌身前,低下頭道:「我不再恨你,你我恩仇兩消,請告訴我他住在何處好嗎?」
他頭頂上堞口曾經有人影伸出,許久許久方重行出現,那是一個黑衣大漢的上身,刀隱肘後,撐在堞口伸頭外出向探望,片刻即縮回牆內。
「哎……」冷蠍站定後叫,上身不停搖晃,左肩和右胯,出現了血痕。
遠處山區中,紅光零星散出,火光將霧照成一團紅雲,黑魅谷真已發動了。
「哈哈哈……」文昌仰天長笑,笑得打恰,笑完說:「老兄,你這位情種,你這個蠢材,你這個愚不可及的蠢豬,當我們第一次見面之後,我便知你是個無藥可救,知道你白白浪費了十年大好青春歲月。達鬼女人現在不再是女人,而是一具冷酷無情的活著的廢人,她在江湖中自命不凡,以救主自命,怎會記得你這個蠢材!十年苦守苦礪心志的情操固可泣天地而動鬼神,但這個冷僵石女人不是鬼也不是神,不泣不動,把你的愛心看成糞土,連踐踏也不得為之的,哈哈哈……」
不歸客氣沖斗牛地入崖,站在一旁吹鬍子瞪眼睛。魔劍陰煞沉下臉,向雨露神女說:「聽著,不許隱瞞,不然老身可要立即將你置於死地,再回報令主。」
生命畢竟是可愛的,面對即將到來的恥辱死亡,她感到生命的可貴和羞辱的可怕,求生的本能和極端的恐懼,令她恢復了行將迷失的女性天性,逝去的前情往事飛快地腦中湧現。她竭盡全力,發出一聲出自內心的呼喚:「華哥!」
文昌躲在坪外的一株槐樹上,心說:「殺後面的兩個,擒前面一個。」
他等冷蠍的銳氣已盡,方展開反擊,魔幻三劍的第二劍出手,劍向左移,吸引冷蠍的劍招,突然向左反折,「錚」一聲懾人心魄的龍吟響起,冷蠍的劍招突止,劍向她右前方急盪,左側空門大開。
「亡命客,你……」妞兒聲嘶狂叫。
真巧,黃庭宮中外側護牆的陰影中,出來了兩條黑影,沿小徑旁穿過中間走道,向堡牆下石級走去。
五丁神擺頭苦笑,自語道:「如果他真要做黑道盟主,我第一個為他賣命。」
「哎……」冷蠍飛退八尺,「砰」一聲碰在一株樹幹上。
無盡谷主帳幕,被幾批惡賊擾得昏頭轉向,第一批搜來的人走了,第二批又被獵犬引來,留手的十餘名高手,感到無比的厭煩,久而久之,他們的警覺心自然鬆弛了。加以九宮堡已響起結束搜山的信號,可能已捉到亡命客啦!
「啊……」後面兩名騎士慘叫,同聲中箭墮馬。
「慚愧!我怎能如此失神大意?」他拍著腦袋自語。
「獵犬怎知方向?會不會反而走回頭路?」
文昌像一隻受驚的小鹿,突然向崖側草叢中一鑽,捷逾電閃,一閃不見。他沿崖口旁茂草堆裏竄,三兩個起落使遠出十丈外,飛身登上崖頂,利用崖上的草木藏身,向南如飛而去。
迎面黑影下降,高大如金剛,攔住叫:「兄弟,我是黑鐵塔。」
「我當然說,喪門煞陽和,就是大爺殺的,比碧眼青獅早死一天,那假喪門煞便是區區在下,可笑黑旗令主驚破了膽,頭腦遲鈍,明明墓碑上刻著喪門煞的死亡日是十二,碧眼青獅是十三,喪門煞卻在十三參與計謀大會,豈不可笑?令主枉稱一代霸才,如此而已,今晚仍然依計行事,自取其辱。」
護牆之內,是半畝大的青石坪,兩端是通往兩側其他巨宅的走道,道兩側槐樹成蔭,兩側有如茵綠草。石坪裏側,是黃庭宮的廳門,三級石階,巨大的三座大門像虎口,側門緊閉,大門內的照壁塑了雲濤浮雕,供著中間的兩個漆金大字:「黃庭」。
施姑娘低下了頭,輕聲說:「如果用得著我,下地獄我也願去。」
不歸客耳聽到輕輕人聲,說:「小心,附近有人。」
文昌也在箭出手的後一剎那,人如怒鷹下撲,撲向第一匹馬上的騎士。
「不會的。藥末灑落的地方,是從發現你之時放出,直到這兒為止。當然啦!如果獵犬從中段發現,自然有向相反方向搜尋的可能,但追到現場便自會往回搜。」
九星妖女瞥了他的赤|裸胸膛一眼,笑道:「你剝我的衣衫,我也卸你的衣褲,哪能不沾上的?你多問了。」
太陽還沒落山,由於金陵雙姝沒有後繼的信號發出,黑旗令主大為焦急,猜想可能有變,迫不及待立即下令搜山,他要爭取時間。同時,霧氣似乎愈來愈濃,並不因夜幕光臨氣溫下降而消散,這種天候,晚間利用月色的希望完全絕望了,不提早怎成?
他將一具屍體丟下斷腸崖,一具屍體倚在堞口上,屍體的上身向外傾,掩住用神力插在石縫中的鋼刀。這把刀是賊人的,幾乎盡偃而沒,繩索緊在刀靶上,這是他預定的退路繩索,中間繫在一段木樁上,假使上端被人砍斷,不致跌墮崖底,上面的人如果想向上拉,也是枉費心機。
第二個跑入崖下的是魔劍陰煞,怒叫道:「該死!這孽畜!」
「好吧,殺你不過是舉手之勞,多殺一個不會牙痛,閻王爺同樣會記下一次殺人賬,你死吧!」
「錚錚錚!」兩支長劍飛出圈子外。「啊」一聲狂叫,倒了一名高手。
「常姑娘不在蔡爺手中,恕難見告。」
十二個人開始向北面移動,片刻便橫列成半弧形。
文昌左手疾逾閃電,出指使點冷蠍的右乳下期門穴。
「什麼可怕的消息?」
文昌不傻,他在斷腸崖上打主意,三十丈高的絕壁飛崖之上,便是三丈六尺的堡牆,警衛倚險而志驕,容易疏忽,反而易於接近。
遠處,緩緩傳來一聲遙遠的呼叫聲:「飛妹,飛……飛妹……」
營地警衛森嚴,左方不遠是四海神龍一家子。
「小可不知,爺臺休怪。」
「砰」一聲暴響,左掌擊中黑魅谷真的雙乳下方,把黑魅谷真擊出八尺外,仰面便倒,黑魅已經發不出力量,力不從心,怎接得下三人的狂攻?「啊」一聲噴出一口鮮血,覺得天旋地轉,掙扎無力,一代魔頭,被三個小輩所暗算,命也!
「殺!」文昌虎吼轉身,反撲後面的兩名警衛。
三匹無主之馬衝上石坪,清亮而驟急的蹄聲震耳。
霧影一分,出現了一個黑影,宮髻高佻,春衫、坎肩、長裙,背著劍。
「哎……」另一人右臂斷落,向後飛退。
「真的,我從沒有今日這般愛得真切。」
冷蠍往後退,確是想一走了之,剛向左移。文昌已即至,劍尖似將及體。
冷蠍攻到下盤,再向上升,如同洶湧的巨浪向上翻騰吞捲,也像平地湧出一座劍林,攻勢空前猛烈,而且其中有一兩道詭異絕倫的光華出沒。文昌左右一晃,後退三步,讓光華追蹤迫進,說:「厲害,果然不愧稱當代的劍術名家,著!」
壁牆內是兩丈左右的山坡,向裏斜升,十丈外便是九宮堡的黃庭宮,宮高三層,一二兩層壘石為牆,鐵棚為窗,外架陽臺,飛猿難上。上面一層則是畫桷飛簷高挑,獸吻鴟吻參差,樑楝斗簷皆用彩繪裝飾,極為奢華。
「分開,擒人。」不歸客低聲示意。
暴雨如泣雷電交鳴中,只有一個大膽的黑衣女人在山林中行走,是黑魅谷真,她晚間不見文昌,這時獨自一人在尋找文昌的下落。禁區中的一切活動皆因雷電而停止,極少看到九宮堡的人。
「你怕牛某的三手?」三手遊神冷然問。
「成全我?」張華愕然問。
達句話觸及白衣龍女的隱痛,上前拜見了不歸客夫婦,垂淚問小娟道:「一言難盡,小妹豈敢再……再找他?」
「不要窮叫好不?聽我說,我亡命客不是個罪孽深重的人,不敢以救世主自命,死在斷腸崖下的上千冤魂,不會為我喝采,我並不為了那些該死的人叫屈叫冤,我只知道令尊迫害我,我自己有力量報復,抓住了復仇之劍,為何不報?為何不將劍遞出?所以我來了,用加倍的痛苦加在他身上。而你,正是他痛苦的另一支利劍。」
文昌卻到了一處凹入的崖壁下,準備動手。這兒是兩端山麓,斷腸崖到這兒中止,左面是登堡的小徑,小徑的突破口是絕壁千仞,一連有三座雄偉的碉樓建在小徑中,每一座相距二十丈左右,想飛越這三座碉樓難了和-圖-書
「什麼?幾時發生?在何處?」文昌驚問。
花了兩個時辰,他終於小心翼翼爬上了崖頂,認清了方向,然後繫好長索預留退步,向堡上打量。
文昌突然兇狠的抽了她四耳光,「啪啪啪啪」暴響似連珠,抓起說:「你果然不錯,你勝了。我以為你出身惡賊世家,定然是個風流濺婦。但你不是,仍是完璧,你聽著,你爹爹罪不可饒,我必定殺他,但沒有理由要他的子女償命,大爺囚禁你直至九宮堡毀滅的一天到來,方是你自由的……」
「沒那麼嚴重,你聽著,你,我承認你是天下少有的蠢材、情種,特意成全你。」
他突然住口,將她丟到樹根下,倏然站起,女飛衛常春玉身無寸縷,急得要吐血,假使來人是九宮堡的人,她今後有何顏面見人?
「什麼?他不久之前救了你?」小娟喜悅地問。看來,文昌仍活在世間不是假的事了。
她激動的渾身顫抖,輕聲叫:「大哥,大……」
「飛妹……」人聲已近,霧影中人影倏現。
「錚錚……」一陣刺耳的金鐵交鳴響起,雙劍瘋狂的糾纏片刻,人影合而後分。
小娟大喜欲狂,老天爺保佑,這不是她生龍活虎似的愛侶嗎?兩年來的憂愁、哀傷、痛苦,絕望等等情絲,在這剎那間飛走了。
金陵雙姝的眉心間,出現了紅星,呼吸漸緩,眼皮徐徐合上了。
「是的,只有你可以阻止他,他曾經說過,你在他心目中是神聖的化身,惟有你可以讓他清醒。」
真巧,帳中突然走出一個睡眼惺忪的人,看到一個奇壯的黑影撲到,睡意全變成風吹走了,大吼道:「甚麼人?啊……」碧芒一閃,他感到胸腹之間一涼,渾身一麻,略一動奇痛撒骨,俯身掩住傷口,慘叫著向灰影撞去。
「這兩個女人怎辦?」老奶奶向不歸客微詢意見。
妞兒吁出一口長氣,說:「你的心腸夠狠,殺人如踏螞蟻……」
張華激動的渾身發抖,切齒叫:「你可以殺我,你可以將我粉身碎骨,但要想張華答應你,除非太陽從西天往上爬。」
整個山區中,數十個火頭向四面八方蔓延,熾熱的反常氣候,把整個山區弄得更是如同盛夏。
他一面說,一面拉妞兒的臂臼骨,她即使能自解穴道,也不可能恢復自由。
不歸客反應極快,已知這雄獅般的少年定然是孫女兒的愛侶蔡文昌,見文昌滿臉愧色往回竄,弄不清怎麼回事,立即跟蹤便追。
「你絕問不出任何供詞。」三姑娘切齒答。
文昌收了劍,哈哈大笑道:「張兄,你有種。走吧,帶她走得遠遠的,我祝福你能找到一個真正愛你的人。記住,娶一個愛你的妻子,不要娶一個你愛她的女人,你愛她她不愛你有屁用,你將會痛苦終生,到頭來難免妻不賢子不孝。走吧,呆什麼?我不管你如何處置她,夠了嗎?」
「蔡爺……」
他不走了,站在牆上拔劍出鞘。
肋下的女人肩井被制,渾身發軟,但仍可出聲,突然尖叫道:「捉奸細,我是三姑娘。」
大雨傾盆,雷聲隱隱,帳幕中一家子團團而坐,計議如何能迫使文昌脫離山區的是非場。
「但有一種條件,你必須答應。」
「敝長上確是一番誠意,爺臺明鑒。」小賊躬身答。
灰影奔出兩里地,進入一座松林,驀地藍影一閃,有人從樹上飛撲而下,他嚇了一跳,閃電似地貼樹疾旋,叫:「且慢動手,何方朋友?」
他們急急拾掇行囊,在大火燒到之前,拖了同伴的屍體匆匆走了。
「哈哈哈!」文昌仰天狂笑,笑完說:「大爺是說,大爺將取碧眼青獅的地位而代之,你忘了蔡某是淫賊?你來得好,松樹下有一個裸體女人,是九宮堡黑旗令主的千金,滿足不了我亡命客,你來得正好,可以代替她了。大爺比碧眼青獅強多了,至少沒有他副嚇死人的尊容……」
文昌拔出金釵,冷笑道:「你的癡心假使再實癡些兒,我這條命便全完蛋了。用不著你如何招法。我問,你得從實回答。那支蛇焰箭匣能射多高?」
豈知他的同伴不爭氣,並未上撲,文昌突然向棍尖飛迎,左手一伸,便以奇快無比的手法抓住第一節棍尖,向後全力一帶,碧玉屠龍劍也貼棍送出,叫:「你好大的膽子。哼!」
文昌撇劍,「嗤」一聲響聲傳出,冷蠍的劍已被架出圈外,被文昌的劍壓在松樹上,無法活動了。
左方蹄聲輕響,有三匹健馬緩緩而來。
風上了,寒風更濃,山區烏雲四合,傾盆大雨在辰牌未下起,兩個時辰之後,變成了連綿陰雨,久久不止,更是春雨光臨大地。
兩支銀羽三棱箭脫手飛出,射入後面兩名騎士的胸膛。
九星妖女一聲尖叫,吃力地說:「我招,我招。聽你的口氣,你好像全知道了,別折磨我們,我們其實也是一片癡……心……唉!真是冤孽。」
而這十丈山坡中,是一座小型花圃,奇花異草處處,經過匠心培植的蒼松翠柏,盤虯如龍散佈其間,看去並無異處。中間,是一條走道,繞堡而行,分出一些小徑,內達堡內,外抵堡牆下的登牆石梯。
他們從東道進入,在禁區外紮了營幕。這一帶營幕星羅棋佈,一群群江湖人各自佔地為營,煉獄谷的人在最外側,他們的到來未免引起人群的注意。
他必須在賊人換更之前撤走,萬一賊人發現警衛被殺,封鎖了出路,豈不完了?但他不知賊人何時前來交接,看了九宮堡的金城湯池似的堡壘,他確是心中懍然,黑旗令主果然不見,能高踞黑道霸主寶座數十年威名隱而不墮,實非倖致。像這種堅實無比的石堡,如無邊軍的「大將軍」,委實無法攻下。大將軍,也叫「佛郎機炮」,也就是法國炮。正德末年,法人的船到廣東白沙,被一位叫做何儒的巡檢大人弄來一座。嘉靖八年,右都御史汪宏上本皇上下詔製造,取名大將軍,計有兩種,一種大的千餘斤,小的一百五十斤,製成之後,運到邊塞戍邊使用,以對付韃靼人。這玩意與宋朝的轟天雷大同小異,比明朝的神機炮威力要大得多。
「見鬼!誰看得見紅旗?」
「轟」一聲大震,黃庭宮的二樓木石紛飛。文昌扔出的大包中,正是從河南府定購的爆竹火藥,減少了杉炭粉,加多了硝石和硫磺,爆炸力極強。任何堡樓,絕不可能將所有的家具裝飾全用石造物替代,火藥包爆炸,火星飛濺,硝石的爆力,將磺火送向每一角落,震倒了家具,烈火飛騰。
文昌冷笑一聲,說:「我們近兩年同守荒山的感情、情勝兄弟,我不會殺你,也不能殺她。她刺了我十劍,我現在挑回了八劍。沖你的份上,我不殺她。」
「半月來,山下大亂,血肉橫飛,而堡中卻安然無驚,平靜可怕,像是風雨欲來的片刻平靜,壓得人心重甸甸地,我似乎預感到將有不幸的事故發生在咱們……」
「沒有人可以阻止他。」黑鐵塔苦笑著接口。
第三人鬼精靈,立即抓起枕頭和被褥,分向文昌和掛著的小燈打去,向旁一滾。
他丟了外衣,還有百寶囊,百寶囊中,藏著小娟在太白山給他的紗巾。
「大哥!」是方小山的聲音。
但九宮堡的人快瘋了,黑旗令主更是瘋狂,開放了東面第一座碉堡,用大紅拜帖懇請在山區中的人在那兒駐駕。碉樓是最外圍的第一關隘,出入極便,他為了表示任人往來的誠意,也為了不致令人懷疑他心懷叵測,所以不請他們入堡,卻打開出入方便的門戶待客。
禁區外圍,除了九宮堡後面的山峰之外,共起了三十餘處火頭。
「謝謝你,蔡兄弟。」張華軟弱地說。
「他不願見我們,我們怎樣阻止。」魔劍陰煞憂形於色地說。
由於約定的時間倉促,而且地點在禁區之內,加以暴雨滂沱,禁區外的群雄無從知悉。
「先毀他們的黃庭宮,再殺了這三名騎士,我便可以走了。」他想。
聽亡命客報出了名號,衝來的人撲勢驟減,十二名高手膽顫心驚,在外面形成合圍,舉兵刃戒備作勢上撲,誰也不敢冒險迫進。
帶匕首的人,在顯目處的大樹上,刮去樹皮,將木牌上的字刻在樹上。
文昌在這裏鬧了半月,沒遇上一個真正和他功力相當的高手,加以他認為唯一勁敵碧眼青獅已黃土長埋,未免大意了些,說:「聽著,為我傳信。」
九宮堡地勢甚高,霧氣毫無,皓月當頭,瀉下滿地銀光,想隱身十分困難。
晚了,她感到後腰脅一麻,右半身發軟。
文昌輕拂手中劍,並未追擊,哈哈大笑道:「張兄,有話好說,兩年前我們半斤八兩,目下你差的太遠,生氣動手對你沒有好處。」
「喀勒」兩聲門樓兩端的獸物突然扭轉,口中射出兩蓬鏢雨,交叉飛射脊項的所有空間。
「你看見本姑娘用蠍子鏢救命?」冷蠍吃驚的問。
有生以來,冷蠍第一次輸在劍上,這一招她無法估計文昌的真正實力程度,反正知道她無法封擋那些如水銀瀉地無所不入的奇妙怪招,渾雄無比的劍氣也令她無法招架,她真正的絕望了,但輸得仍不服氣,調和了呼吸,人影一閃,她以奇快無比的身法上撲,劍出「狂龍鬧海」,幾乎貼地射到,劍上的光華恍如無數的電虹乍閃,裂膚刺骨的劍氣直迫五尺外,嘯聲如天際殷雷,她拼命了。
馬上的騎士猝不及防,相距不足一丈高下,撲勢太兇猛,等發現了人影,已經來不及了。
「我要你真誠地回答,你是否愛他?不然就不必再害他了,人的一生,可珍惜的青春並沒有多少個十年。」文昌一字一吐地回答。
她總算是了得,前衝八尺,大旋身劍已出鞘,身體一陣動盪,面肉抽動,抽口涼氣叫:「好一群卑鄙無恥的俠義門人。」她去取奪魄神梭,但手已無力。
兩側三十丈外牆頂的警衛紛向這兒趕,有四個之多。不殺了這四個人,下去困難。
堡牆內側有女牆,是防止傾跌的矮牆,文昌閃在梯口的女牆陰影下,留心兩人的舉動。
繩索只有三十丈,距地面尚差三丈,他飛躍而下,挾著一個人輕似鴻毛。
中年人本想進招,那一聲冷哼令他心頭一震,情不自禁打一冷顫,突然止步不再迫進,三節棍突然遞出,竟然用單手進招點到,三節棍筆直地射來。他以為同伴也會合圍撲上來策應的,所以敢單手遠攻。
文昌飛起一腳,將人踢飛,搶入了帳幕。
「剛才,在前面約兩里地山鞍之上,已來不及,除金奪銀刀之外,還有紅雲飛燕夫婦。」
冷蠍高飛不敢大意,她慢慢迫進,以往她搶攻的雄心豪情收減了,變得小心翼翼,在江湖中,冷蠍高飛劍術玄通,目空一切,劍不出則則已,出鞘立即展開狂風暴雨似的搶攻,不會慢慢而進,雙方逐漸拉近,她說:「劍底亡魂,今晚你絕難逃命。」
一個灰影從黑魅谷真的方向飛到,聽到前面有喝叫聲,嚇了一驚,立即閃在一叢矮樹下,小心翼翼地向前探去。
「你多問了。」
她的話,把九星妖女姐妹嚇得心膽俱裂,天!聽口氣,小娟不僅不是黑旗令主的人和-圖-書,竟然是文昌的朋友哩!非女人不足以瞭解了女人,一個女孩子的紗巾讓一個男人藏在身邊近五年之久,只消略一猜想,還能不明白?
文昌大笑道:「放心,今晚你將嚐到被男人摟抱的滋味……」
文昌知道冷蠍了得,但已成竹在胸,他曾看到冷蠍和碧眼青獅拼命,自然留了神,他泰然揮劍,從容化解,腳下如行雲流水,在不太寬闊的松樹縫中飄飛,化去九招,也回敬了九劍。
真要動起手來,一比一金奪銀刀差一分,但以三比一,黑魅谷真討不了好處,但三人要想制住黑魅谷真,也相當困難,除非黑魅谷真也存心不良,要殺他們三人,因而放手進攻,而不思退走各個擊破。
月色溶溶,看得真切,兩個黑影根本不在小徑上走動,前一段路走小徑右側,躍過中間走道,再走這一段小徑的左側草地,踏上了石級。
他估計牆頭警衛不會太多,沒有人敢爬越斷腸崖天險,只消擊倒一處警衛,附近三二十丈內不會有人相助,他必須無聲地將人制住,必須先察看警衛是否一處設有兩個人?冒失不得。
四個人飛掠而至,相距十丈外,便看到土石崖,人聲清晰可聞,是男人的聲音。
老人家心中暗凜,空手而回,松林裏,一家老少全在,天色已泛魚白,不歸客夫婦剛和四海神龍兩連襟從禁區返回,奔波了一晚,解決了一兩群搜山隊,卻不見文昌的蹤影,看天氣不早便各自返回東面住處。為了不致妨礙文昌的大計,他們已撤出二十里之外,一夜白忙,毫無收穫,他們重新回到原地駐留。不想這一帶出現了火光,老人家不知情況,留下谷中的高手,由老伴魔劍陰煞坐陣,他帶了四名親隨,小娟、小山、黑鐵塔,八個人跑來看個究竟,走到半途,也就是松林附近,老人家耳目通玄,發覺側方有人接近,他率領眾人上樹藏身,事先已說好不聽到招呼不許現身。
九星妖女不認識其他的人,只認得白衣龍女,仍認為文昌是白衣龍女的死對頭,大叫道:「夏姑娘,快救我!」
白衣龍女和小娟結為好友,只是兩年前她和文昌跌下黑龍潭,此後大病纏身未再在江湖露面,江湖人都以為她已死了,因此,方小娟並未至君山找她的麻煩。
煉獄谷的人已和君山夏家的人會合,退出二十里地,然後由不歸客夫婦,加上四海神龍和流水行雲,組成一支打擊獵隊,用白巾圍腰,白布包頭,悄然進入禁區,抓住機會便暗中下手剪除羽翼,並留心文昌的行蹤,相機策應,實力空前雄厚。
同時,高手群出,搜尋蔡文昌。這些人都不帶兵刃,只帶了一塊大木牌和兩把匕首。木牌上用朱漆寫了幾行大字,寫的有:「以黑道盟主之位為賭注,常某願和蔡壯士一決,希指示場地。休傷吾女,子女無罪。」
這座秘崖不是他的藏身之處,僅是他暫時作為迫供的地方。不久,到了一條山溝附近,跳入溪中將身上所沾的引藥末洗淨,隱入對面山林中。
「兩劍,還有八劍。」文昌冷冷的發話。
「他住在何處我不知道,但依我和他相處兩年的感覺估算,他定然會回你指定他廝守的地方,毀去廬舍和十年辛勤灌溉的蜀葵,然後浪跡天涯找他的所愛去了。」
「饒我們!」九星妖女尖叫,又道:「我們發誓不說出內情,我們立即逃離河南地境返回金陵……」
叫聲中,揮劍疾衝而上,連揮五劍,文昌只好拔劍回敬,響起一連串的金鐵交鳴,火星激射,最後一聲暴響傳出,張華的劍被挑飛兩丈外。
「青城山松風丹士今晨可能就要到了九宮堡。虯髯客偷了松風丹士的九轉玄丹,被文昌哥奪去,一直未說出是奪來之物,目下虯髯客死在岳陽,松風丹士必定找文昌哥,那牛鼻子已修至半仙之體,麻類得緊。除松風丹士之外,還有兩個也是麻煩的人。」
文昌一劍柄擊中姑娘的頸後,把她擊昏,碧芒疾閃,先衝向右首兩人,劍出「分花拂柳」。
驀地,他旋身拔劍,大喝道:「來得好!」
文昌聽出吼聲極熟,立即旋身連揮兩劍。「錚錚」兩聲暴響,瘋狂撲來的黑影被震退丈餘,驚叫出聲。
冷蠍臨危拼命,一掌推向文昌的胸膛。
「咳……」她尖叫,向右前方疾衝八尺。
「惡賊該死!」冷蠍厲叫,瘋狂挺劍前撲。
黑影剎住身形,一聲吼叫,光華隱現,把寶光隱隱的長劍出鞘,不帶感情的嬌脆叱聲入耳:「閣下是蔡文昌?」
文昌屹立不動,並不追襲,冷冷的說:「這一劍不算,不見血不算。大爺要還你十劍,但不會太重,大爺留你有用,哈哈,大爺就等這一天。」
冷蠍心中有點緊,她一生中,與人鬥劍第一次受到利劍亡身之險。她和七幻道拼了不知多少次,都沒受到如此危險的迫攻。她伸手挪了挪百寶囊,再次打起精神迫進說:「你當然等到這一天了,不是你死便是我活,淫賊!」
「我等銘感五衷,謝謝蔡爺手下留情大德。」領隊的賊人壯著膽說,上前行禮。
黑魅谷真不知危機將至,冒雨急行,向山鞍的死亡陷阱飛躍。她沒有文昌機警,文昌從來不走易行的處所,山鞍、山谷、峰巔、山脊、矮林等等,全是可以埋伏,而人喜歡走的地方,文昌是不會走的,這就是為何半月以來,九宮堡設下的埋伏陷阱一無用場的原因。
「我必定殺你,會有那麼一日到來。」張華怒吼。
妞兒口氣仍然堅強,說:「在死前,本姑娘將找機會脫身,殺了你之後,本姑娘再自栽並沒為晚。」
白衣龍女走近,低聲說:「稟老前輩,這兩個叫金陵雙姝,姓彭,乃是江湖中有名的蕩娃淫妖……」
他將火星飛爆的大包全力扔入窗中,像一頭大雁翩然下降,落下臺階,向聞警加快趕來的三匹健馬迎去。
九宮堡中,響起了驚天動地的金鑼聲,沉凝震耳的聲浪遠傳數十里,撤回的信號發出了。
「兄弟亡命客蔡文昌,一別兩年餘,別來無恙。」文昌收劍行禮迎上問好。
妞兒緊咬的銀牙鬆了,尖叫道:「殺了我,求求你。」
他不認得不歸客夫婦,卻認得清瘦了的小娟姑娘,白衣龍女更不是生人。裏面有兩個赤條條的女人,他自己也只穿一條短褲,跳在黃河裏也洗不清嫌疑,他也無法向小娟解釋,也羞於啟齒。
他身上只穿了一條短犢鼻內褲,上身光赤,像一個高大兇猛的野人,臉上還留有金陵雙姝留下的脂粉痕,張目結舌,呆在草叢外。
廣宅之中鬼影俱無,只有兩側掛著兩盞暗紅色的燈籠,誰也弄不清裏面有些啥玩意,陰森森地鬼氣沖天。
他解下姑娘的腰帶將人綑在背上,向無盡谷主的設帳處行去。半月來,他已摸清禁區中的每一個角落,雖則大霧瀰漫,他仍然認識方向。
黑魅已看清來人是金奪銀刀的凌光祖,他手上的萬字奪金光閃閃,腰中銀刀耀目生花。
同一瞬間三匹健馬的第一匹已到樹下,被爆炸聲所驚,全都抬頭上望。
「無盡谷主秋老狗呢?」文昌再次大吼。
文昌一聲長嘯,向後突圍,他沒臉再見這些人,樹下還有一個裸女哩!
「在下姑且相信,啊,貴堡主目下到了多少有名人物?」
「怪!你似乎……喲!你很夠義氣,你在……」
文昌仍站立不動、撇撇嘴說:「賤女人,別打算用你的蠍子鏢,在暗器祖宗之前,你少現寶,你的暗器不輕易使用,不是顯得心虛了嗎?你昨天用八支蠍子鏢救命,大爺全見識了,毫無用處。」
金針飛燕背著黑魅飛馳,後面金奪銀刀斷後,他們不向預定的小山頂鬥場趕,而是沿山腰向南走,地下泥滑,留下他們的足跡,風雨雖大,一時還不能沖掉湮沒。
驀地,天空中吹來凜冽的東北風,氣溫陡降。東南天際濃雲上湧,響起了一聲奇異的涼秋八月的怪雷。
老人家將九宮堡賊人留在樹上的話說了,然後說:「常令主可能全盤皆輸,但他為人兇橫,睚眥必報,絕不會罷手,必將全力相圖,要用苦肉計逼使文昌出面應戰,這就是他將助拳的人請至碉樓中暫住的原因。如果文昌上當,果然劃下道來,常令主自會率領七幻道等人先行佈置,找機會群起而攻。目下所知在堡中的高手,有無盡谷主、七幻道、鬼魅山堂、京師五省總鏢頭風雷金刀施世荃。至於金奪銀刀和銀劍孤星等人,雖不是文昌的敵手,但人多了,同樣可怕,銀劍孤星可以接得下冷蠍十招以上,可知聯起手來實力便會空前雄厚,當然,以一比一,我敢說任何人也不是文昌的敵人,兩人聯手便難說了。」
說巧真巧,這兒距文昌審訊金陵雙姝的秘崖不遠,只搜了片刻,便搜到秘崖附近。
小娟不是個小心眼的姑娘,她並不知道白衣龍女在心中暗戀文昌,對這位曾經是朋友,而幾乎令她抱恨終生的女人並無惡感,迎上有點不悅地問:「夏姐姐,是你!咦!你難道還不放過蔡文昌?」
「有人?爺爺是指……」小娟低問。
真是鬼使神差,凡是他與女人糾纏時,必定有白衣龍女在場,真糟糕!
文昌將兩包藥末用衣巾包了,又問:「在下的衣褲中,你是否已做了手腳?」
「牛某全力相拼,生殺大權操在你手。」
九星妖女奸滑過人,也沒看出破綻,還以為這四個人必定是令主請來制文昌死命的朋友,便將經過情形一一說了,她們的臉皮夠厚,並未因為不歸客在旁而有所顧忌。
「當然是,不要你過問。」
帳幕中排著五具睡囊,有三具有人,外面淒厲的慘叫打破四周沉靜,三個人在夢中驚醒,剛坐起,碧芒已到,兩個傢伙的腦袋突然飛起。
三匹健馬上的騎士全是黑衣,狂野地衝向石坪。
金奪銀刀在紅雲葛龍的催促下,一聲暴叫,三人分三方飛撲而上。
白衣龍女突然插口問:「彭姑娘,你那年在岳陽真和亡命客第一次相識?」
雉堞的空隙中,不時可以看到人影和刀光閃動,也就是說,牆內並不太高,警衛可以站直身伸出牆外監視著下方。
「嗄!」冷蠍厲叱,被激怒得像一頭瘋虎,身劍合一飛撲而上,狂攻十招十九劍之多,換了八次方位。
兩賊人毫無及防,刀卡入咽喉,想叫已不可能,搖晃著向下倒。
「兄弟必須說,慢來!」文昌對著冷蠍,劍舉起了。
堡牆石面平壁,但未經打磨,壁虎功正用得著。他迅捷地上升,升距堞口還有丈餘,語聲入耳:「咱們留心點兒,李兄弟。」
文昌抓住他的乳峰了,不輕不重地揉動,說:「讓咱們來想想。哦!你會霹靂神掌,排行第三。霹靂神掌是常令主極為自豪,稱霸天下的家傳絕學。家傳,傳子不侍女,女生外向,但你會,可知你定然了不起,寵愛不在子之下,甚且過之。再想想看,令主有二子一女,女排行第三,最小,叫女飛衛常春玉,如花似玉的玉,只有一個女兒,寵愛在所難免,哈哈!好親親愛愛的寶貝兒,你知道我亡命客如何寵愛你嗎?」
黑旗令主得報之後,大喜過望,文昌既然叫他帶人前往,得其所哉!立即高手齊出,悄然埋伏去了。
「那兩個?」
想不到來人是文昌,老人家要看下文,直等到冷蠍走了,方率眾人躍hetubook.com•com下現身,沒想到文昌心中有鬼,一聽口音便知小娟到了,突然走避,老人家功藝蓋世,在黑暗中和霧影中仍追不上機警絕倫的文昌。
「約三十丈。」九星妖女據實答。
後方一名使三節棍的中年人,突然衝出叫:「小子,你也太狂了。」
小娟姑娘愁眉不展,憂心忡忡地說:「爺爺娟兒已問清常春玉,我有可怕的消息相告。」
紅雲葛龍一聲長嘯,劍向上揮,引黑魅的手伸出扣她的持劍的右手腕脈,左腳乘勢踏進,扭身出掌。
文昌向右一閃,閃電似的繞出。黑鐵塔一把沒抓住,跳起大叫:「兄弟,別誤會,別……」
可惜!大雨傾盆,山區中沒有人走動,而且也晚了些,文昌已經發出致九宮堡的回訊,在一處隱秘處所睡大覺,養精蓄銳準備放手一拼。
該死的雨露神女,也迫不及待地急叫:「快解我們的穴道,亡命客已用刑迫供,將令主的計策真相迫出了,必須立即訊號通知令主。」
張華低頭解了冷蠍高飛的穴道,轉頭向文昌淒然說:「謝謝你的指點,兄弟,珍重再見。」
文昌哈哈狂笑,舉步徐徐迫近,一面說:「在下剛從九宮堡來,殺得不夠痛快。哈哈!你們這些人,我不信能比九宮堡的人強。等大火燒到,大爺要把你們全迫入火中葬身。合則力強,錯是不錯,但別忘了,人多可以讓大爺練暗器,人多了躲閃委實不易,看誰先做枉死鬼。」
「噗」一聲悶響,帳幕的幕壁破了,他也滾出幕外,拔腿便跑,一面狂叫:「抄兵刃,起來,大敵……啊……」慘叫聲一喊,人也向前衝倒。
古稀老人頭戴平定巾,橢形臉龐,神目如電,鼻直口方,臉色紅潤而皺紋甚少,五綹灰長髯拂胸。錦緞直裰,同質燈籠褲,爬山快靴,腰帶上,插了一個尺餘長錦囊。
「牛某站在綠林道義分上,要求與你一決生死。」
說完,瘋了似的向東狂奔,去勢如電,投入茫茫霧影中消失不見。
魔劍陰煞畢竟是老江湖,一聽話中有因,走近問:「你是誰?」
「你迫他從虎頭峰跌下黑龍潭,他怎會寬恕你?」小娟搶著接口,有點氣憤。
「目下大約是辰牌左右,約午牌時分,我們在入堡五里外的小山頭上見,那座小山頭上方頂平,頂寬方圓約三里地,只有枯草沒有樹木,極易辨認,叫令主領著你們的狐群狗黨到那裏一決,我們按江湖規定生死相拼。」
文昌是暗器大行家,豈會上當?感到腳下一沉,便知不妙,再提氣輕身,足一點又凌空再起,抓住了伸出的陽臺,右腳已勾住了石欄杆,抽出兩手取下腰中一隻大包,用火摺子點燃火繩。火繩是一種纖維鬆而韌的藤所造,浸在水中蝕去雜質曬乾,然後揉以藥硝熬煉,乾了之後便可應用,著火便緩緩燃燒,熱度甚高,是原始的導火引。火繩引燃,他撥出幻電劍信手急揮,陽臺旁的鐵柱窗棚應劍而折。
「哈哈,是安平兄!」
不歸客修為已臻化境,耳目通大。而且文昌認為藏身處附近不會有人潛伏,目下搜山的舉動,也因蛇焰箭的升空而停止,江湖朋友也將撤出二十里外,所以說話的聲音不低,豈逃得過不歸客的神耳?
「不許你胡說!」張華大叫。
「華哥!」冷蠍高飛尖叫,她在運氣,等發覺張華失了蹤,已來不及追了。
一位在湘廣名頭響亮的名武師,叫摩雲手射天星,正把衛住帳幕西南角,突然右方野草中有物落地聲,扭頭一看,一無所見。
文昌兩手皆中,挾起俘虜飛上堡牆。
文昌已在電光石火似的剎那間,遞出她三劍之多。震劍切入,劍尖一吐一吞,斜身貼身錯過,劍尖斜帶,旋身送劍,一點即送,共是三劍。第一劍點中冷蠍的左肩側。第二劍掃,冷蠍的左脅下出現兩寸長的劍痕,繡有蠍子的百寶囊帶斷下墜。第三劍仍是點字訣,冷蠍的左肩琵琶骨有了血痕。魔幻三劍的第二劍,不但化去冷蠍空前猛烈辛辣的劍招,且令她暴露了左半身,假使真要她的命,將不費吹灰之力,舉手之勞而已,但文昌還不想太早殺了她,僅用快速而平凡的手法,還了她不輕不重的三劍,身形倏止,冷冷地說:「五劍了,還有五劍。這五劍,比起你在洛陽祝家的可恨手法差遠了,因為大爺要讓你快活,所以下手極輕。上!你這不是女人的女人,你想逃走?別做夢。」
「叮」一聲脆響,雙劍相交。
他捷逾電閃經過石坪,人如雄鷹飛上了兩丈高的門樓。
冷蠍銀牙一咬,一聲嬌叱,再次瘋狂進撲,拼命了。
白衣龍女畢竟差勁,腳下觸動枯草發出輕微的聲音,被文昌發現了,突然掠出,見了四個人,怔住了。
其餘的幾座帳幕中的人,皆被慘叫和暴吼驚起,一個個抓起了手邊的兵刃搶出帳幕外。
前面是一處山鞍,矮林密叢,樹林在風雷中飄動,響聲震耳,山鞍的另一面,便是文昌的約鬥的光頭小山,入山北道從山的西面繞道,沿山谷下行,直抵北面的永寧縣,這一帶全是黃土山,沒有奇峰絕壁,草木叢生,荊棘也不少,任何地方都可通行無阻。
文昌已沒了影兒,去如電射星飛。不歸客自以為了得,跟蹤便追,追了餘里,追丟了。
他的手往下拉,拉掉了她的下裳,手沿著溫潤的腹部向下探揉,一分分的,極為緩慢的,探到何處,何處的肌肉便起了反射性的痙攣。
「小可為主分憂,不得不問,蔡爺休怪。」
「不必多問,午時見。」文昌說完,自顧自走了,找了一處可避風雨之處,脫下衣服倒頭便睡。
老女人梳了盤頭髻,頭皮已泛灰色,臉色紅潤,也極少皺紋,目如午夜朗星,五官秀逸。穿一件綠繡碎花的勁裝,同色坎肩,背上有劍,沒帶百寶囊。
第三座帳幕中應聲搶出四名高手,火光中已經分清了敵我,四人向左右急竄,再向內搶,四支長劍風雷俱發,招發如狂風暴雨,有人大吼:「甚麼人?」
冷蠍已無力舉劍,冷汗直流,嬌喘吁吁,身形也難以靈活轉動,劍來得太快,她為了救命,只好吃力的一劍揮出,作無望的掙扎。
冷蠍高飛襝衽行禮,轉身欲行,文昌又道:「請等等,那兒三十里外另一座山谷中,住了梅林公子數十年不見面的老爹爹,梅林公子已經先走了,也許你會和他碰頭,希望你不必再和梅林公子為敵。告訴你,蔡爺絕不是你所想像的淫賊,梅林女子是女人,我待她如同大姐姐,一清二白,你千萬不可找她的麻煩。」
中年人心膽俱裂,奇大的拉力拉動他的身軀向前衝,衝向碧芒閃閃的劍尖。他總算不錯,脫手丟刃掌向外帶,擺脫了拉力,乘勢滾倒,用懶驢打滾的身法滾出三丈外,躍起再向後退五丈,睜大著驚怖得不會轉動的怪眼珠,不住倒抽涼氣。
三丈外另一株巨樹下,一個高大壯實,身著藍色勁裝青年人,渾身濕淋淋的,雙手抱在胸前,愜意的靠在樹幹上,似笑非笑,神情古怪的向他們注視。
小娟將文昌的衣衫雜物收了,打開百寶囊,紗巾入目,她喜悅地叫:「奶奶,瞧,快五年了,他還保存著娟兒的紗巾。」她慌不迭地藏入懷中,不住甜笑。
「我?」施姑娘羞紅著臉,訝然問。
十餘名高手齊向這兒趕,火光中看得真切。文昌仗劍而立,等他們驟集,發出直撲耳膜的大吼:「亡命客蔡文昌二次光臨,叫你們的主子來,金奪銀刀姓孫的何在?」
「是……是你……」方小娟粉臉紅似五月榴火,文昌這種裝扮委實令女孩子羞殺。
金奪銀刀泰然拔刀,一步步迫入,冷冷地說:「亡命客有幾個得力助手,在這一帶神出鬼沒,大概你便是其中的之一,你是宇內十三高人之一,三枚金針也避不掉,怨誰?哈哈!你落在咱們手中,亡命客如不救你,他就不配是江湖後起的一代霸才,你可以等他前來救你。」
冷蠍高飛長嘆一聲,幽幽地說:「找到他之後,我將永別江湖,找不到他,我會在那兒度過我的餘生,我負他太多。請轉告他,我以一生的歲月等他。」說完,扭頭走了。
「啪」一聲,她感到像是打在鋼鐵上,期門穴一麻,她渾身發軟。
接著,他解掉妞兒的上衣,拉鬆了胸圍的繫帶,一面揉弄妞兒的粉頰。粉頰滑潤,但冷冰冰,有淚水流下眼角,淚水也是冰涼的。
文昌一聲大喝,劍出「八方風雨」,碧芒幻起無數的虛影,八方飛旋暴捲。
先前叫喚的聲音,突在東南角不遠處傳到:「飛妹,你在哪裡?飛……」
來人是文昌,輕而易舉地解決了摩雲手,立即搶入帳幕,帳中沒有人,他點起一把無情火,再向另一座帳中掠去。
他在開始向南方移動,移向斷腸崖。他並不因為這次的變故,而改變自己的預定行動,他要在黑旗令主大舉搜山區十里禁區之前,到九宮堡騷擾。
文昌將冷蠍丟向樹下,那兒躺著常春玉。
前面,是兩個少女,一白一綠。稍右些兒,是一個古稀老人,一個並不顯老的女人。
文昌制住了兩女,用金釵刺乳迫供,惡狠狠的說完,丟出兩隻小布袋,又道:「這是一種有奇異氣味的藥物,如不是母狼內臟所煉製,也定是麝鹿的內臟所提煉的東西。而這種東西引獵犬,太妙了。已經散掉了三分之二,大概在你們所經之處,都有這種藥末散佈了。彭姑娘,招了吧?」
最後一聲劍鳴響後,兩人同向後退,文昌只退了三步,屹立後身形仍在晃動,手中劍下降半尺,吁出一口長氣。她左胸前,坎肩的流蘇斷掉一綹,寬約四寸,這一劍只差分釐,她總算逃得性命,嚇了一大跳。
「先別管黑旗令主,黑魅谷真老前輩已被金奪銀刀暗算擒走了。」五丁神急急搶著說。
文昌毫不在意,收劍說:「啊!我明白了,你叫她飛妹,這是說,這位冷蠍高飛就是你甘願在小劍山死活谷中苦守十年,為她種了十年蜀葵,而十年之後她並沒前往接你出山,你卻仍不忘情的意中人嗎?」
果然是兩個人,堞口出現兩人的上半身,一個持刀,一個手中有一具大弓,持大弓的人看了半晌,說:「秋天風乾物燥,放起火來麻煩得緊。」
八月十五日,山區之中雷電交鳴,風雨交加,一切暴風雨帶來了寒意,暑熱和霧氣全消。
「唔!霧高不過二十丈,九里外的九宮堡該看得到了。這是代表你們已釣上了我這大魚了?」
十個人如見鬼魅,齊向後恐懼地後退,「啪」一聲爆響,握大木牌的小賊驚得手腳發軟,失手將木牌跌落地面,卻不去撿拾,失魂似地向後退。
「這種話我聽多了,遁詞,天下間,說這種話的人,並不止你一個,好親親,你自稱三姑娘,是姓三嗎?」
文昌在她身旁坐下,陰森森地說:「在下當然不信。」
語聲漸近,顯然兩名警衛正向堞口走來。
他帶了六條飛爪百鐵索,和用刀削成的一綑尺長的棗木枝,一尺尺往上爬。
金針飛燕飛撲而上,纖足疾飛,踏中黑魅的肋下章門穴,黑魅便被制住了。「我黑魅谷真永遠記住今天的事,記住你們三個不要臉的東西。」黑魅切齒地罵。
「大哥!」是方小娟的喜悅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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