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石二鳥（下）
錢老大滑溜得很，一低頭便已閃到使龍頭奪的那人身後，低聲道：「冷老二排起來還是我小老兒的老二，我不好和他動手過招，你老哥給我擋一下吧！」
大廳上除了玄陰叟、酒肉道士、錢老大、狄少青、華惜春、嚴娟娟六人進來之時，服過解毒丹，不畏奇毒，跟裴小霞進來的石子信、周友成兩人，也在進入山腹之前，服過解藥，是以沒有中毒，所有南北武館的人，不下三十人之多，此時全已毒發倒下了。
田化龍、薛世昌躬身領命。
他也不和大家客氣，當先朝西首窟窿走入。
總館主事前既未說明，把南北武館所有的人都調集到這裡來，豈非是有意要大家來陪葬的？
錢老大喜形於色，大聲叫道：「酒肉道士，快些過來看呀，這是毒鷹西門康老哥送給咱們的呢！」
笑彌勒「袖裡印」受阻、「連環七掌」無功，心頭不由大為驚駭，驀地想起一個人來，大聲道：「你是三元真人門下？」
一面朝狄少青道：「喂，小兄弟，你呢？」
「那倒不是。」錢老大道：「劍盟是他們幾個門派合組了找人的，丟了人總得找，小老兒是自己湊熱鬧，聽說一二十家鏢局丟了上千萬的銀子，小老兒若是找得到一點零頭，就可發了大財。嘻嘻，所以小老兒是找銀子來了。」
只要聽他口氣，可見那通道和大天井上，就布有劇毒了。
狄少青感到不解，這些人何以全都趕來了黑谷，就算要對付自己幾個人，也用不著把南北武館的人全體出動？
因為他心急狄少青安危，喊聲又尖又響，是以所有的人都聽到了。
裴小霞聽得一怔，臉現驚奇之色，失聲道：「會是娘，娘你怎麼會——」
但她吃虧在對敵經驗不足，又在黑暗之中動手，「靈飛九式」有許多招式，都要飛身刺擊，看不清對方人影，就無法施展，不然，憑「靈飛九式」曠世無儔的劍法，任你武功再高，也早已屈居下風了。
裴小霞掙扎著急叫道：「娘——」
這條通道和北首那一條差不多，深入十數丈之後，地勢漸寬，等出了通道，已是一片十餘丈方廣的大窟，迎面有一座大石壁，擋住了去路，壁下有兩扇石門，緊緊閉著，這和玄陰叟住的洞府也一模一樣！
玄陰叟走在前面，也不和酒肉道士、錢老大二人客氣，到了這種地方，生死一線，當然不好謙讓了，但酒肉道士和錢老大也並不讓他一個人走在前面，三人幾乎是並肩跨上石階，並肩進入大廳，狄少青、華惜春、嚴娟娟則隨在三人身後而入。
現在大家都看清楚了，這綠袍人年約五旬左右，雙顴高聳，雙目探凹，射出炯炯綠光，頦下留著黑鬚，臉上似笑非笑，顯得極為深沉。
華惜春粉臉驟然飛起兩朵紅雲，她自然聽得出老哥哥言外之意，這也正是她要和狄少青同行的心意了。
那人冷不防錢老大會有此一著，右手龍頭奪果然「呼」的一聲，往前打去。
這下瞧得錢老大也傻了眼，他弄不清酒肉道士是跟著西門康鑽到地底去了，還是他喝醉了酒不小心，被翻板一類埋伏，翻了下去？
「玄天掌力」奇寒無比，何等厲害，只要被掌風邊緣掃中，立可冰凍三尺，水不揚波，人是血肉之軀，脈絡如同江河，一旦熱血成冰，給凍結住了，人也就隨著僵凍而死了。
錢老大點頭道：「你師傅三元道士，原是武當掌教的師叔，自然是武當掌教找上令師的了，好，咱們那就一塊走吧！」
只聽衝過來的四人當中，有人陰冷說道：「閣下口氣不小，究竟是什麼人？」
長劍一舉，正待出手。
玄陰叟以「傳音入密」說道：「錢老哥有何見教？」
綠袍人陰森一笑，緩緩說道：「古谷主但請放心，諸位已經經過通道，穿行天井，進了大廳之上，已經安全了，兄弟這大廳上，是絲毫沒有毒的了，諸位但請坐下來再說。」
他「呢」字還沒出口，口中忽然「咦」了一聲，身子突然搖了兩搖，砰的一聲倒了下去。
華惜春道：「你自己承認了，血債血還，你納命來吧！」
「什麼？」華惜春、唐夫人同時驚呼出聲。
毒鷹西門康，早在四十年前就以用毒出名，如果那時他是二十出頭的人，如今該有六十多了，但武林中人，從容貌上是看不出年齡來的。
因此燈光一閃，錢老大等人，全都暴露在燈光之下，而進入大廳的人，卻一個不見。
另一個發出機伶的嘿聲，喝道：「是玄陰老兒麼？」
只有站在大廳上首，面向北方的玄陰叟（山腹中不辨東西南北，但以大廳來說，面向上首姑以朝北稱之），一個人孤零零的，卻沒人和他動手。
錢老大在說話之時，早已用手拉著大家在大廳中間一丈方圓，布成了一個圓形的陣勢。
一時搔搔頭皮，說道：「這臭道士只知道喝酒，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不管如何，總該出聲通知咱們一聲，現在好了，剩下我這半個賽魯班，要摸索上半天，才打得開廳門。」
錢老大道：「女娃兒，你不用急，有酒肉道士在，就是玉皇大帝在凌霄寶殿，裝了機關埋伏，都不怕找不到出路。」
兩人中有人「啊」了一聲，就沒再出聲。
華惜春粉臉驟然飛起兩朵紅雲，她自然聽得出老哥哥言外之意，這也正是她要和狄少青同行的心意了。
廳上因有裴小霞手中那支火筒的火光，雙方的人，也自然都看清楚。除了錦衣雙衛，使龍頭奪的是江南武館館主金鷹金聲望，使劍的是總教練霍天來，其餘狄少青認得的如瞿凌霄（江南武館南山堂主）、席勝衣、鮑叔寒。
當下就傾了六顆藥丸，送與玄陰叟。
他這一退，南北武館的人就紛紛奪門而出，向大天井（形如天井）掠去。
話聲甫出，一記「搜魂爪」，朝婁良抓了過去。
「嘶」的一聲，一縷爪風直抓過來。
逼得冷金華和那使奪的人，連聲怒吼，兀自找不到他的人在哪裡，使的是什麼路數？
那綠袍老人目光從玄陰叟、酒肉道士、錢老大三人身上，緩緩移到狄少青的身上，頓首道：「這位大概就是狄老弟了？」
錢老大是個最機警的人，他當真比老鼠還精，一看廳上燈光全熄，立時想到了甕中捉鱉，大廳石門業已關上，再加燈光驟減，這是敵人偷襲的好機會，黑暗之中，敵我難分，豈不是予人以可乘之機？
這人一開口，就可聽出他是霍天來手下婁良的口音。
玄陰叟一指錢老大，說道：「解毒藥丸，是錢前輩所賜，你們還不過去拜謝？」
他對玄陰叟說過之後，又跟狄少青說了一遍，再由狄少青以「傳音入密」轉知了華惜春、嚴娟娟兩人。
金聲望因瘦金剛要和錢老大動手，喝令他退後，他本來就站在大廳門口不遠，此時一想情形不對，第一個雙腳一頓，一團人影，以極快身法，朝門外掠出。
華惜春臉凝寒霜，長劍一指，冷然喝道：「西門康，你十五年前可曾到過北嶽？」
玄陰叟沉喝道：「你在老夫身上下毒，究是為了什麼？」西門康道：「兄弟十年前發現這座黑谷山腹，有兩座石府，特聘你老哥來擔任谷主，乃是借重古老哥，並無別意。」
那人大喝一聲，龍頭奪接連揮出三招，攻得風聲呼呼，極為凌厲，他是怕被錢老大掩近身去，所以把身前左右都封住了。
（全書完）
他心念這一動，懷裡雖有千里火筒，卻並不取用，匆忙之間，www.hetubook.com.com他早已看準玄陰叟站立的地方，這就以「傳音入密」叫道：「古老哥，快退過來。」一面又回頭朝狄少青叫道：「小兄弟，你和兩個女娃兒快過來。」
她這長劍一撥，才發覺對方使的好像是一柄勢道極為沉重的厚背刀，若非自己使的是「靈飛九式」，招式變化奇妙，善使巧勁，這一招幾乎就吃了大虧。那人使的是一柄厚背金刀，和華惜春長劍乍然一接，發現華惜春劍上力道，不如自己，心中方自一喜，但就在他一喜之際，陡覺自己刀上勁力無形消失，對方一點劍風已刺到自己肋下，這下不由大吃一驚，暗道：「這是什麼劍法？」
錢老大道：「小老兒的朋友，上從皇帝老兒，嘻嘻，我在皇宮裡作客，自然是皇帝老兒招待的人，所以我也算他是朋友，下來嘛，就是江湖朋友了，有名門正派的人，也有下五門的朋友，三教九流，無所不交，一時也數說不清，不過小老兒說的，只是流血死去的朋友，那也不少，就像——」
酒肉道士嘆息一聲道：「小兄弟，他被我擒住，就已服毒自戕了，人死不記仇，這筆帳也不用算了。」
「玄天掌」奇寒無匹，比「玄冰掌」還要冷上十倍，它無須擊中人身，只要掌風掃過之處，就可凍得令人窒息！
周友成急忙拍了唐夫人幾處穴道。
西門康道：「錢老哥的朋友，不知是些什麼人？」
要知雙方在黑暗之中動手過招，全憑聽覺和觸覺，所謂聽風辨位是也，差幸他一身武功，原極高強，匆忙之間，急急吸氣後退，才避過了華惜春的一劍。
西門康目光一抬，陰笑道：「至於二位，既然駕臨敝府，又通過了兄弟略有佈置的毒徑，而能安然無恙，進入兄弟石府，也是江湖道上所僅有，兄弟也薄有奉贈，以酬高誼——」
那人不但刀法純熟，身形也隨著刀勢飄忽不定，刀刀俱是進手招式，記記刀風如濤，勢道兇猛！華惜春「靈飛九式」，身形同樣飛旋不定，劍法更是奇奧莫測，這一運劍如風，有如鷹翔集刺，硬把對方絆住！
裴小霞一張桃花的臉上，一瞬間變得了無血色，雙目神光也顯得呆滯了，咀唇啟動，氣息微弱的叫道：「娘，女兒——只怕不成了，我——心裡空空的，好像——快要——斷了——娘——我求——求你——狄大哥——他中了——毒——」
冷金華也用出了最後的力道，身子一歪，跌倒下去。
就在玄陰叟發出「玄天掌」的同時，東首的華惜春頓時感到有三四個人疾然欺近，圍了上來，三四件兵刃，交相襲到。
華惜春接口道：「我也和狄少青一起走。」
廳門關上不久，廳上四角四盞慘綠的流蘇宮燈和中間那盞倒掛蓮花燈，也漸漸黯淡下來，終於熄滅了。
毒鷹西門康目注玄陰叟，問道：「古老哥你找兄弟何事？」
果然不出錢老大所料，就在大家集中一起，布成陣勢的同時，大廳四周響起了一陣輕微的衣袂飄風之聲，迅速布散開來，人數少說也有七八個之多！
周友成道：「在下不是劍盟的人，狄老弟，我和你一起走。」
「砰！」錢老大一個人直挺挺的往後便倒，但倒下之後，又骨碌一個翻身，爬了起來，叫道：「西門老哥好厲害的一指，差點要了我的老命。」
從這一陣衣袂飄風之聲聽來，人數顯然不少，至少也有一二十名之多。也可以從這一陣衣袂飄風之聲，聽出這一批進入廳來的人，身手比第一批六人要差得多了！
那人聽了大怒，霍地轉身，奪勢往後橫掃過來。
看情形南北武館的人，這次好像傾巢而來，全出動了。
西門康臉色陰沉，詭笑道：「這麼說，錢老哥也是劍盟的人了？」
裴小霞沒理會她娘的喝聲，只是一臉焦急的叫道：「狄大哥，狄少青，你快出來，再遲就來不及了——」
玄陰叟朝兩名紫衣少女吩咐道：「你們兩個留在這裡，不用跟老夫去了，遇有外人侵入，只管使用『玄冰針』，不用顧忌。」
大家走出大廳，越過大天井，跨出大門，玄陰叟仰天笑道：「十年幽囚，老夫還以為老死於此，今天總算恢復自由了。」說到這裡，回身一抱拳道：「老朽給諸位帶路。」
在這電光石火之間，錢老大左手忽然摸到了他肋下，在他膈肢裡抓了一把。
玄陰叟以掌力劈開大門，腳下一停，回身朝兩個門人吩咐道：「化龍、世昌，你們留在這裡，不論何人，凡要進入或是出去，只管用『玄天掌』把他擊斃，不要留情。」
西首的狄少青已經展開了「霧劍」，一丈方圓，劍霧瀰漫，衝上來的人，一下就如入五里霧中，除了身前劃過一道道森寒劍風，連這發劍的人在什麼地方，都摸不著邊際。
錢老大睜大雙目，喜形放色，伸長脖子，問道：「就在黑谷？」
西門康冷森的道：「華風藻的女兒這就對了，好，老夫不妨告訴你，華家有一方世代相傳的溫玉，放在懷裡，可以不懼『玄冰真氣』，老夫當年為了要去找古老兒（玄陰叟），聽說你爹練功入岔，在潛龍雙泉養病，趕去通元谷，向他商借溫玉，三月之後，即可歸還，哪知你爹一口拒絕，雙方說僵了，你爹原只左臂不能動彈，右手居然點出一記『穿雲指』，老夫也還了他一記『血影指』，這有什麼不對？」
「說得好！」玄陰叟道：「老夫形同幽困，困居黑谷十年，這筆帳你說該如何算法？」
「對，對！」錢老大湊著笑臉問道：「西門老哥原來也知道。」
酒肉道士自顧自捧著酒罐喝酒，口中迷迷糊糊的連說了兩個「好」字。
錢老大也以「傳音人密」朝他說道：「目前情勢緊急，廳門已閉，燈光一滅，須嚴防敵人乘機偷襲，咱們如不聚在一起，敵我難分，就極易被對方所乘，現在，咱們先在廳上佔一個五方陣勢，大家面向外立，才能抵禦從各方向襲來的敵人，第二，那西門康外號毒鷹，又娶了唐門一個侄女為妻，唐門以毒藥暗器馳譽江湖，唐門最厲害的暗器，一向傳媳不傳女，但唐門的一般暗器，也比江湖上的毒藥暗器要厲害得多，咱們不可不防。」
華惜春道：「我就是他女兒華惜春。」
酒肉道士早已放下西門康，搖著頭道：「這小姐人可不壞，這是她爹作的孽！」
西門康隨手揭開箱蓋，上面是一個信封，下面則是一箱珠寶，寶光綠蘊，看去都是價值連城之物，他伸手取過信封，打了開來，裡面是三顆色呈碧綠的藥丸。
西門康大笑道：「錢老哥這可找對了地方。」
何況又在黑暗之中，既看不到，又毫無準備，口中慘叫一聲，往後便倒。
裴小霞眼中流出淚水，顫聲道：「女兒——知道——真的不成了，娘——狄少青——」她念念不忘的只是狄少青。
那婦人聲音又急又怒的道：「你快出去。」
西門康目光森綠，注視著華惜春，問道：「唔，你是他的什麼人？」
玄陰叟道：「你就是西門康。」
酒肉道士道：「道士哥哥還會騙你不成？」
錢老大朝他擠眉弄眼，小聲說道：「古老哥，不要白不要。」
錢老大嘿的笑道：「秦老三，你到現在才知道。」
西門康道：「老夫去過。」
錢老大早已一弓身，從他左首鑽了出去，閃到冷金華身邊，低聲道：「老二，他使的是什麼兵器？如此兇猛，你給我招呼招呼他」。
嚴娟娟回過頭去，目光轉動了下叫道：「老人
和-圖-書家——」
衝到錢老大身前的也有四五個人，但他們才衝到大廳南首，冷金華就冷冷的喝道：「你們都給老夫站開去，別礙了老夫手腳。」
冷金華突然身形一晃，探手就一把扣住了裴小霞的脈門，回首喝道：「唐夫人，老夫早已知道裴成康就是毒鷹西門康，但他不該不分敵友，企圖把咱們一網打盡，在廳上散佈無形奇毒，老夫不為已甚，你女兒在我手中，你總看到了？解藥呢？」
錢老大道：「有珍寶就好，你小兄弟就不用多問了，自古以來，只要是珍寶，上面多多少少都有著血腥氣，這些珍寶自然也免不了染上血腥，善良者百姓的血，貪髒枉法官吏的血，江湖保鏢拼了命的血，你只要不去聞它，就一點事也沒有，鬧出來了，事情也就大了。」
玄陰叟道：「咱們不是作客來的，閣下毋須客氣，還是先報報你的名號，也讓大家知道你是誰！」
「哈哈！」西門康大笑一聲，舉手拍了兩掌，只見兩名綠衣使女抱著一隻朱漆木箱走上大廳，放到中間，就躬身退下。
錢老大嘻的笑道：「冷老二，原來是你。」
狄少青一來是因左首嚴娟娟武功較弱，二來如今已經毋須再隱蔽自己身份，是以一上來就施展出師門絕學「霧劍」來，在五尺之內，布成了一道縱橫交織的劍氣，不論你過來多少人，都可以把你圈人在劍霧之中，讓你衝不破，出不去，這樣就可使嚴娟娟不用出手了。
華惜春耳聽八方，不用想就知對方這一刀來劈自己的右臂，她身形略轉，堪堪避開刀勢，長劍還未出手，敵人的刀鋒忽然劈到面門，也不知對方是繞哪個方位劈來的？
此處正是兩個窟窿的交叉處，（他們是從北首窟窿走出來的，另一個窟窿是在西首）。
玄陰叟左首是狄少青，燈光閃過，就有兩個人疾撲過來，一個使的是掌，風聲一颯，人已到了面前，一隻無聲無息的手掌疾如魅影，一下印到了身前。
石子信點頭道：「是的，瞿凌霄、鮑叔寒都是。」
另一個使劍的人，也在拚命的發劍，朝四周亂砍。
「小兄弟，慢點！」錢老大急急喊道：「你找到了殺父仇人，那就好辦，只是這位西門老哥，還有許多公案未了，要動手，也該把大家的事兒全攤開來了再說。」
西門康只是微微一笑，又舉手擊了兩掌，只見兩名綠衣少女聞聲走出，手中各自捧著一隻雕刻精細的小木箱，一直走到面前，把木箱放下，才自退去。
唐夫人大吃一驚，她雖已算定冷金華中毒已深，快倒下去的人了，卻沒料到瘦金剛的修為勝過笑彌勒甚多，臨死還能發出「搜魂鬼爪」來，這時一見女兒跌倒，心頭又驚又急，一步搶到裴小霞身邊，雙手抱住她嬌軀，急得流下淚來，叫道：「小霞，你怎麼了？」
不多一回，田化龍、薛世昌相偕走出。
只聽一個婦人聲音從廳上飄送過來，冷喝道：「小霞，你快退出去，這裡的事，不許多嘴。」
嚴娟娟道：「老人家，酒肉道長也不見了呢！」
「你果然不姓單！」
錢老大喜道：「酒肉道士，是你把機關毀了？」
錢老大究是老江湖了，一聽風聲，就知來人使的是外門兵刃，黑暗之中，雖看不到對方使的是何種兵刃？低嘿了聲道：「你老哥這般賣力，那是為啥？反正大家都看不清楚，你馬虎點又有啥關係？」
那人似是被華惜春這一劍所激怒，口中「嘿」了一聲，欺身疾進，厚背金刀呼的一聲劈了過來。
錢老大聳著肩，沒命的點頭，接著問道：「只是小老兒想問一句，這些珍寶上，不知有沒有小老兒朋友的血，如要有，小老兒可就不敢拜領了。」
玄陰叟怒聲道：「你是何人，怎不出來和老夫見面？」
這人不用說是錦衣雙衛的老大冷金華了。
錢老大聳聳肩，點著頭道：「這樣就好，裴姑娘一片癡情，含恨而歿，狄小兄弟心裡一定很悲傷，有你和他同行，我老哥哥就放心了。」
聲音來自地底，冷金華喝道：「你是酒肉道士？」
裴小霞看到狄少青，她眼中有了光采，說道：「你真的沒事？」
玄陰叟輕輕擊了一掌，一名紫衣少女聞聲趨出，玄陰叟把藥丸交給了她，要田化龍、薛世昌二人吞服，紫衣少女躬身而退。
錢老大口中「咦」了一聲，低低的笑道：「你老哥原來不怕癢」。
這時大家正好走到天井中央，只見大廳前面的一排走廊上，也同時綠光一閃，點起了四盞宮燈，接著大廳上也綠光大盛，正中間懸掛了一盞慘綠的蓮花燈。
錦衣雙衛，在武林中可是首屈一指的頂尖高手，他居然說出被他困入在劍下，這口氣未免太托大了！
一面抬目說道：「這是給古老哥賢師徒準備的解毒丸，可解去賢師徒身中奇毒。這箱珠寶，大概可值萬兩黃金，是補償古老哥十年來屈居石府的不敬，還望古老哥笑納才好。」
經她這一嚷，大家不由一齊轉過頭去，方才蹲著倚在抱柱邊上，努力灌酒的酒肉道士，這回果然也不見了蹤影，只留下了一個空酒罐，還在那裡！
玄陰叟回頭道：「從此處進去，就是那廝的巢穴了。」
「不錯！」西門康森冷一笑道：「錢老哥知道就好。」
西門康沉笑一聲道：「不錯，這批銀子，加上珍寶，就存放在兄弟這石府之中。」
她才悠悠醒轉，淚眼模糊，望了眾人一眼，說道：「我女兒已死，丈夫被擒，你們要如何處置他呢？」
廳中除了此人，不曾再見第二個人。
玄陰叟口中輕「哼」一聲，說道：「這老匹夫居然逃得這般快法！」
玄陰叟一按坐椅樞紐，四扇廳門立即敞開，玄陰叟抬抬手道：「張道兄、錢老哥請。」
他這一掌可說是大廳上敵我雙方之中最先出手的第一掌了！
他自然不會相信，猛一提氣，雙臂一伸，發出一陣格格暴響，雙掌連環向左右劈擊出去。
酒肉道士道：「石施主是劍盟的人就好，這座石窟之中，從屏風進去，一共有六間大石室，裡面全是金銀珠寶，這些東西自然是西門康從南到北，劫持各大鏢局的贓物了，石窟機關，全已毀去，就費老哥的心，通知劍盟來處理吧！」
狄少青左手振腕一指，迎著對方第一個人的掌風點出，長劍一圈，也不去理會對方刺來的長劍，只是身隨劍走，在方圓數步之間，接連劈出了七八劍，也連轉了七八個圈，劍勢登時布了開來，森寒劍風，漸漸凝成了一道劍牆。
玄陰叟依言後退，到了錢老大身邊，狄少青也一手拉一個拉著華惜春、嚴娟娟的手，迅快走到了錢老大身旁。
他也不去叩門，話聲一落，右手揚起，一掌劈了出去。
「砰！」他舉掌硬接，兩股掌力乍然一接，發出一聲震響，那人卻已閃身橫移出去。
狄少青並不知道裴小霞傷得有如此嚴重，聞言不覺身軀一震，抬頭向道：「老哥哥，你說什麼，小霞她——」
西門康看了華惜春一眼，嘿然道：「小姑娘，你如何認得老夫使的是『血影指』。」
已被玄陰叟「天玄掌」凍僵的人中，有胡在田、（龍門堂主）言柏春、張振宇、馬樹椿等人，還有十幾個從未見過的，敢情是南北武館總館的人。
他這一開口，錢老大立時聽出來了，急忙叫道：「小兄弟，他是錦衣雙衛笑彌勒秦青雲，你當心他的『袖裡印』！」狄少青朗笑一聲道：「老哥哥只管放心，這兩個人已被我圈入在劍下了。」
華惜春又道：「普天之下練ｍ•ｈetｕｂook.ｃｏｍ.ｃｏｍ成『血影指』的人不多吧？」
他這佈置是以玄陰叟面向大廳北首，（那是敵人可能從後面衝出來的正面），東首是華惜春，東南首是錢老大，面向廳門，（他把華惜春夾在玄陰叟和自己之間，是防備華惜春萬一不敵，有自己和玄陰叟可以支援掩護）西南首是嚴娟娟，西首是狄少青。（嚴娟娟是五人之中最弱的一個，安置在他和狄少青之間，也是萬一不敵，可有自己和狄少青支援掩護之意）。
五人之中，內功自然要數玄陰叟最為深厚，其次是錢老大，他們都有幾十年的功力，狄少青年紀雖輕，練得卻是玄門正宗「純陽真氣」，平日都目能夜視的人；但在這山腹地底，沒有一絲天光，自然也看不到四周景物了。
錢老大怔得一怔，說道：「小老兒還沒說完呢！」
冷金華喝道：「你先把解藥交給秦老二。」
那陰森聲音大笑道：「諸位既然找來了，兄弟就在廳上恭候，古谷主怎不請他們進來，廳上奉茶？」
她就是大鬧江山第一樓的裴小霞，她身後還緊跟著兩個人，一個是臉色白淨，中等身材的人，他，正是江南武館總管石子信，另一個則是周友成。
衣袂飄風之聲，居然極其輕微，可見這進入廳來的人，武功何等高強了。
雙足突然一頓，一個人忽然像土行孫一般，朝地下鑽了下去。好快，只不過一句話的工夫，他人業已不見，他鑽下去的地上，依然平整無缺，看不出一絲痕跡！
婦人聲音喝道：「小霞，你還不快走？」
狄少青俊臉一紅，只得走到唐夫人身邊，說道：「小霞，我沒中毒，你安心養傷，不可說話了。」
本來在狄少青和錢老大的中間，還有一個嚴娟娟，因狄少青怕嚴娟娟武功較弱，進入大廳來的又都是高手，才把劍霧擴展過去，連嚴娟娟一起擴住了，所以冷金華越過狄少青的劍牆，就到了錢老大的右首，人還未到，一記「搜魂鬼爪」，已經先人抓到。
這是一石二鳥之計！
玄陰叟雖沒看清他對面（大廳上首）的敵人是誰？但已看到了正有兩個人隱伏在上首一張高背黑石椅的後面，這時豈容這兩人躍出來向他偷襲，一聲不作，右手一揮，就是一記『玄天掌』朝石椅拍了過去。
唐夫人也在此時，一下昏了過去。
瘦金剛冷金華、笑彌勒、秦青雲早已聽到裴小霞說的話，他們還算鎮定，並未隨同大家退出廳去，此時看到眾人紛紛跌倒，果然是中了劇毒，不覺心頭大怒。
玄陰叟話聲一落，就倏地回過身去，洪聲喝道：「裡面的人聽著，老夫來了，速要你們主人出來，不用再躲躲藏藏了。」
這大門之內，同樣是一座寬敞的天井，（山腹之中，當然沒有天井，只是像天井而已），迎面石欄、石階、三楹大廳，只是一片漆黑，不見燈光。
就在大家注意西門康失蹤的同時，身後四扇廳門，也悄無聲息的關了起來。
石門洞開，裡面的情形，也和玄陰叟住處頗相彷彿，敢情當初開闢這兩處石室的人，以同一圖樣，開鑿了兩座山腹洞府。
石子信（江南武館總館）一直站在邊上，沒有作聲，這時朝錢老大拱手道：「錢老爺子，這些人中無形毒，真的沒救了麼？」
狄少青點頭道：「是真的，我們都先服過了解藥。」
酒肉道士聳聳肩，笑道：「不然，我跟他（指西門康）下去做什麼？要從翻板下去，找到這只毒鷹，可著實花了我道爺一番工夫呢！」
他入廳之後，首先朝玄陰叟撲去，仗著功力深厚，硬接了玄陰叟一記「玄天掌」，便自向右躍退，但玄陰叟的左首是狄少青，一動手就展開了師門「霧劍」絕學，劍氣如牆，擴及一丈方圓。他自然識貨，不願輕攫其鋒，正好聽到錢老大的聲音，就聞聲撲了過來。
右手一下托在使奪那人的右手關節上，往前推去。
唐夫人道：「小霞，你快別說話了，你不會有事的。」
錢老大臉色一黯，聳聳肩道：「她已經去了。」
錢老大貪婪的看了一眼，嘻嘻笑道：「古老哥，咱們早已講好了的，見者有份，你可不能賴帳！」
玄陰叟正好沒有人和他動手，這一聽到有人增援，大批湧入廳來，那還猶豫，口中大喝一聲，雙手齊發，一向右劈，一向左掃，兩股「玄天掌力」，像波濤般卷撞出去。
「哈哈！」西門康突然大笑起來。
西門康冷森的道：「你大概還要說武當乙青子是你乾兒子的師傅吧？」
他這一掌含蘊了「玄天掌」力，看去雖是隨手一揮，但聽「砰」然一聲，那厚重的石門頓被震得豁然開啟，兩邊石壁，被掌風掃過，便凝結了一層厚厚的冰霜。
只聽見裡面傳出一個陰森的聲音尖笑道：「古谷主如是一人來訪，兄弟自是竭誠歡迎，但古谷主竟然勾結外人，帶了人來，豈非太不夠意思了？」
婦人聲音氣憤的道：「小霞，都是你壞了大事！」
就在玄陰叟發掌先後之間，隱伏四周的敵人也緊接著紛起發難，劍影刀光，朝五人立身之處撲攻過來。
笑彌勒聞言就迎著老婦人走去，說道：「唐夫人，解藥——」
「不用說了。」
錢老大一鬆手，低笑道：「謝謝你。」
華惜春早已長劍當胸，全神貫注凝視著前方。（她的前方是大廳的正東首，因為五個人像梅花瓣一般，分作五個方向，面向外立，每一個人只要防範一個方向就好）這時突覺有一股金刃劈風之聲，迎面襲來，一時哪還和他客氣，長劍一展，使出「靈飛九式」中的「飛雲出軸」，「叮」的一聲，撥開對方兵刃，刷的一劍，斜刺而出。
玄陰叟但覺對方這一掌，堅實如同有物，居然被他接了下去，心中不禁暗暗吃驚歎，忖道：「此人能接下自己一記『玄天掌』應該是武林大大有名的人了，這人會是誰呢？」
他這時業已發覺不對，拼著最後一口氣，把全身力道都用到了「搜魂鬼爪」之上，裴小霞口中啊了一聲，一個身子軟軟的倒了下去。
口中說著，人已從冷金華身後閃出，雙手連使了幾記怪招，圍攻向使奪的，一回又攻向冷金華。使出來的招式，一回摟頭蓋頂，一回捶肋搗胸，一回摸脈門，一回按穴道，身子鑽來鑽去，忽拳忽掌，忽劈忽戳，把拳法、點穴、擒拿，全使出來了，紛然雜陳，使人不可捉摸。
就在此時，只聽有人接口笑道：「冷金華，無形劇毒的解藥，只有在未中毒前，預先服用，才能避毒，中了毒，是無藥可解的了。」
「啊！」狄少青低頭看去，裴小霞臉上胭脂般的紅色已經褪盡，看去一片蒼白，但臉上還留著笑容，雙目微闔，人已經嚥了氣，一時不由大慟，急叫道：「小霞，小霞——」
錢老大暗以「傳音入密」分別朝狄少青、華惜春兩人說道：「小心，來了！」
說完果然大踏步走了進去。
他話聲甫落，綠光閃動，大天井上登時亮起綠慘慘的四盞宮燈。
田化龍、薛世昌一齊躬身道：「但憑錢前輩吩咐。」
裴小霞把頭靠在他懷中，幽幽一笑，眼睛中又湧出淚來，說道：「我心裡有許多話要和你說，但我心裡空空的，什麼也說不出來，——狄大哥，你快抱得我緊一點，我身子怎麼會浮起來了呢？」
錢老大扳著手指說道：「就像——喂，拿近兩年來說吧，八卦門的姚子清，他娘舅是我小老兒的堂表兄弟，還有鐵指綿掌岳維峻，他第二房媳婦是小老兒遠房兄弟的乾女兒，這些算是一表三千里的親ｈtｔps://ｗww.ｈetｕbｏoｋ•ｃoｍ.ｃoｍ戚，不算也罷，還有褚斗星，他師傅是小老兒的朋友，那年小老兒喝了酒沒帶錢，酒店老闆硬是不肯掛帳，小老兒卻非掛不可，結果就是他給小老兒會了帳，還有——」
原來方才和錢老大動手的那個使龍頭奪的人，也早經冷金華喝住，退後幾步，站在邊上了。
錢老大笑道：「你兩個令徒，大有用處，自然也要一併解了毒才行。」
瘦金鋼冷金華和錢老大纏鬥了半天，佔不到絲毫上風，心頭正在怒惱之時，聞言更是怒不可遏，大喝一聲：「你老祖宗是瘦金剛——」
石子信連忙拱手道：「在下石尚文，是八卦門下，劍盟乃是各大門派合組而成的，在下自當立時通知敝盟。」
原來撲到錢老大身前的是一個使外門兵器龍頭奪的人，此人功力深厚，第一招就使「龍門擊浪」，奪勢沉猛，迎面擊到。
左手一搶，接連劈了兩掌，以笑彌勒的功力，這兩掌又是在怒極之後才出手的，威力之強，自然非同小可！
唐夫人咀上飛過一絲冷峻的笑意，忽然抬頭道：「小霞，你應該可以掙得脫了。」
（恆山通元谷有潛龍雙泉，兩泉相距只有尺許，泉水人口，一樣冰涼入骨，但味道甘苦不同，據說，飲甘泉可治內臟諸病，飲苦泉可治皮膚，通經絡，十分奇效）玄陰叟聽得暗哦一聲，忖道：「他取到了萬年溫玉，才去找自己，此人果然處事謹慎，心機極深！」
但這句話才說完，突然又有一道輕微的衣袂飄風聲撲了過來，響起一個深沉的聲音喝道：「姓錢的，老夫正要找你！」
這句話剛出口，就聽到笑彌勒喝出：「你是三元真入門下」，他接口說了句：「秦老三，你到現在才知道。」
玄陰叟怒喝一聲道：「西門康，你把老夫看成何等樣人？古祟智豈是萬兩黃金就能收買的人麼？」
口中說著，人已從對方奪下忽然鑽過，伸出三指，去扣他脈門。那人驟遇怪招，卻不慌亂，沉腕一截，龍頭奪突然上挑，擊向錢老大面門。
西門康哦了一聲道：「古老哥——」
玄陰叟沉哼道：「難道老夫不應該找你？」
狄少青雙手還抱著裴小霞的屍體，神色黯然的道：「小弟是奉家師之命，協助劍盟來的，如今此間事了，小弟自然要向家師去覆命，另外，我想替小霞找一處山清水秀的地方安葬，聊表我一點心意——」
西門康沒待他說完，陡地右腕一振，一點血紅的指影，朝他咽喉點去。
大步朝通道行去，不消多時，便已走出通道窟窿。
隱身石椅後面的兩人，燈光乍沒，堪堪縱身掠出，「玄天掌」寒冰般的掌力，已然像一團凍雲，湧了過去。
酒肉道士也不管身入毒窟，一手擊開酒罈泥封，捧著就喝。
話聲甫落，黑暗之中，劃過一道慘綠的燈光，那燈光比閃電還快，從眾人頭上一閃而沒。
不過一瞬之間，綠光慘慘，燈光通明，只是照得人鬚眉懼綠，看去更覺得陰森森，充滿了鬼氣。
她在情郎的懷裡溘然長逝，哪裡還聽得到他的呼叫？
錢老大笑道：「小老兒是應少林方丈密約來助拳的，小老兒怕一個人的力量不夠，才拖著酒肉道士一起來，現在已經沒咱們的事了，咱們可以走了。」
「碰」的一聲輕響，右首一根抱柱旁，一塊石板彈飛而起，一道人影，跟著冒起，那正是滿身酒氣的酒肉道士，他左手還挾著一個人，那是毒鷹西門康！
華惜春道：「他已經死了麼？」
兩個人只有一個硬接了玄陰叟一掌，迅速朝橫裡移開，那麼還有一個呢？不用說那發出一聲驚「啊」的人，已經全身凍住，僵死過去了。
酒肉道士搖著頭道：「這是西門康親口說的，進入大廳之人，不曾預先服他的解藥，毒發就無藥可解，大概不會錯了。」
哪知掌風出手，他就感覺有些不對，因為自己劈出去的掌風，劈出去不過四五尺光景，就被一道奇強的森寒劍氣擋了回來，竟然劈不出去了，這下可教笑彌勒大吃一驚，心想：「難不成自己真會被這小子圈入在劍下了？」
笑彌勒的「袖裡印」，是他成名絕技，掌而稱「印」，可見這功夫一定出之西域，乃是密宗神功之一，但他這一記「袖裡印」卻幾乎被狄少青玄門純陽真氣所凝聚的「紫陽指」震散，一條右臂，被震得麻木了半晌，一時不禁凶心大發，口中陰嘿道：「好小子，你倒會冒大氣！」
冷金華沉笑道：「你解藥呢？」
石子信接過藥瓶，急忙和嚴娟娟兩人分頭去向中毒的人施救。
錢老大搖搖頭道：「小兄弟，這位姑娘中了『搜魂鬼爪』，心脈只怕——」
周友成是跟著她來的，也是他給去報的信，這時看她這般光景，心頭一酸，大聲叫道：「狄老弟，裴姑娘是我去找來的，她已經危急了，你還不快過來看看她呢！」
「哈哈！」綠袍人得意的大笑，聲道：「古老哥說得沒錯，兄弟正是毒鷹西門康，難得武林朋友居然還沒忘記兄弟！」
「玄天掌」奇寒冰凍之氣，除了內功已致上乘境界，寒暑不侵，還可擋上他一二掌，普通武士，武功雖高，卻無法擋得往他一掌。
「自然知道，自然知道。」
就在此時，突然「砰」「砰」兩聲，中間兩扇廳門，被人撞開，首先衝進來的是一個一手執著火筒，一手仗劍，一臉俱是焦灼之色的紅衣少女。
廳後屏風忽然移開，走出一個花白頭髮的婦人，她自然是西門康的妻子，四川唐門上代老莊主的侄女了，只聽她冷冷道：「你放開我女兒，我給你們解藥。」
隨著話聲，果然在一張石椅上坐下。
錢老大笑道：「那就跟我走。」
不，玄陰叟、錢老大、狄少青三人，目能夜視，方纔若無一點燈光，看不清週遭物事，凡是能夜視的人，只要有一點火星，就可以看得見了，因此燈光雖然一閃而沒，而且照的只是大廳中間，他們對大廳四周黑暗之處，依然可以一目了然，看清對方存身之處。
兩名紫衣少女躬身領命。
另一個使的是劍，兩人雖是同時撲來，但身法似是沒有使掌那人快速，但人還未到，一道銳利的劍鋒卻也急襲而至！
裴小霞聞言右腕用力一掙！冷金華口中冷嘿一聲，右手突然使勁，使出了「搜魂鬼爪」。
綠袍人微微一笑道：「兄弟賤名，諸位就是猜也可以猜得到了。」
錢老大從身邊摸出一個藥瓶，遞了過去，說道：「這瓶藥專解天下奇毒，你拿去餵他們每人三粒試試，不知還有沒有效？」
綠袍人大笑道：「張道兄說得是，來人哪，快給這位道長送一罈酒來。」
「這就好！我問你——」華惜春切齒道：「當年在通元谷結廬養痾的一位儒生，和你何怨何仇，你竟然用『血影指』把他害死？」
整個大廳上，剎那之間，變成了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嚴娟娟咦道：「四扇廳門怎麼關起來了，這廳上的機關只怕還不止這些呢？」
這人連久走江湖的錢老大也沒有見過。
凡是被派到進入大廳來的，當然是江湖上的頂尖高手了，使劍的人，至少也有二三十年劍上造詣，但他劈出的長劍，就是無法遞出五尺，劍法自然使展不開，所以只有向四周亂砍了。
燈光乍滅，也正是雙方攻防爆發的訊號了。
只好閉了全身穴道，和他像捉迷藏般追逐攻擊。
燈光劃過場中五人，當然被全照到了，但剛才進來的人，他們已經隱伏四周，他們自然經過毒鷹西門康特別指點，早已隱伏下來，大廳有的是和*圖*書抱柱、椅几，足夠他們掩蔽。
「哈哈！」西門康大笑道：「你還沒弄清楚，兄弟已經全弄清楚了，失陪！」
裴小霞右手被扣，尖叫道：「你放開我。」
哪知掌風出手，四面強勁得像鋼牆一般的劍風，依然把他七記掌風，全數擋了回來，只是在他周圍數尺，像狂濤般的飛捲，幾乎把他一個人都吹了起來，卻沒有一記掌風能突破這堵森寒的劍氣牆。
「血影指！」華惜春驚叫聲中，倏地抬腕發劍，一道銀虹，斜劈而出。
唐夫人眼中不住滾出淚來，她心裡清楚，女兒重傷之際，蒼白的臉上，忽然現出胭脂般的紅色，這豈不是迴光返照？一時肝腸寸斷，幾乎要昏了過去，以央求的口吻說道：「狄少青，小霞對你念念不忘，你就來抱抱她吧！」
錢老大笑道：「我要你們做的，也就是這件事了。」
玄陰叟怒笑道：「就算你有什麼詭計，老夫何懼之有？」
酒肉道士、錢老大、狄少青等人也相繼跟入。
這幾個人就是這樣糊里糊塗的被困住了。
他搔搔頭皮，思索著竟然說不出來。
唐夫人沒有作聲，舉起左手，把指環朝咽喉輕輕一拂，人就隨著往後倒去，分明她那指環上，淬過劇毒，見血封喉，立時死去。
錢老大叫道：「你這裡黑漆漆的，豈是待客之道？」
過了一刻工夫，石子信把藥瓶還給錢老大，神色黯然的道：「西門康的無形奇毒，果然厲害，凡是中毒之人，都已回生乏術了。」
過了盞茶功夫，玄陰叟默運玄功，果然覺得體內奇毒很快消失，心中不禁大喜，說道：「錢老哥這解毒藥果然神效無比，老朽兩個小徒，也身中奇毒，可否再賜六顆解藥，老朽感激不盡。」
「哈哈！」綠袍人大笑一聲道：「很好！」接著一擺手道：「諸位請坐。」
「真的？」錢老大不覺高興得手舞足蹈的道：「那太好了，小老兒只要十分之一，就可富甲一方，錦衣玉食，後半輩子——」
因為第一批六人進來之時，衣袂飄風之聲極為輕微，這回入內的每一個人，都風聲颯然，就顯示出他們輕功造詣不如先前六人了。
裴小霞衝進大廳，因廳上黝黑如墨，刀光劍影，交織如網，心頭焦急，看不清面貌，（是她剛衝進來之故）美目流盼，就大聲叫道：「大家快快住手，狄大哥，你快出來，這廳上已經散佈了『無形奇毒』，不出半個時辰，大家都會中毒無救——」
酒肉道士大笑道：「坐就坐，閣下最好先叫人送一罐毒酒來，讓我道士過過癮再說。」
這是他使了全力劈出的掌力，數十年來，他從未用過這大的力氣，何況連環發掌，雙手一連劈出了七掌之多，就是尺許厚的石牆，大概有兩記掌風，也該被衝破一個大缺口了。
婁良雖是南北武館總館教練，武功極高，但如何擋得住瘦金剛的成名絕藝「搜魂爪」？
狄少青紅著臉，只得伸手把她接過，安慰道：「小霞，你不可再說話了，閉上眼睛，息一會吧！」
（方才撲去的兩人，一個被「玄天掌」凍僵了，一個是冷金華，和他接了一掌，就避開了）此時，忽聽一陣衣袂飄風之聲，在大廳四周響起。
「嘻嘻！」錢老大聳著肩樂得笑出聲來，說道：「這回錢老大小雞跳進白米缸裡來了，不但古老哥的萬兩黃金，見者有份，另外還有一份見贈，這真是太好了。」
錢老大問道：「石老哥，這裡面有你們劍盟的人麼？」
華惜春接口道：「我也和狄少青一起走。」
「你是說華山商子樵的師弟華風藻？」
那綠袍人雙目綠光如電，只是注視著他們從大天井到進入大廳，臉上不期飛過一絲異色，似乎對六人能夠安然無恙越過大天井，感到十分驚奇！
那陰森聲音笑道：「老偷兒，你也怕黑麼？好，你們給我點起燈來！」
他們不動倒也無事，這一紛紛掠起，各人功力不同，有的已經掠出天井中央，有的堪堪掠出廳門，就聽到一陣連續的「砰」「砰」之聲響處，一個個跌倒地上，再也站不起來。
酒肉道士笑嘻嘻的道：「你以為廳上安裝了數萬支唐門化血毒針，可以把大家一齊解決，你以為投鼠忌器，這一毒計，壞在你女兒手裡？哈哈，你按一下機關試試看？」
玄陰叟清臞的臉上，陡現怒容，狂笑一聲道：「老夫十年前到了此地，不曾見到主人，十年後又重來此地，今天非見見石窟中的主人不可了。」
狄少青聽得一怔，暗道：「你如何認識我的呢？」一面說道：「不錯，在下正是狄少青，閣下居然認識在下？」
錢老大聳聳肩，點著頭道：「這樣就好，裴姑娘一片癡情，含恨而歿，狄小兄弟心裡一定很悲傷，有你和他同行，我老哥哥就放心了。」
狄少青忍不住道：「西門老哥這些珍寶，不知如何來的？」
人就算再高大肥重，摔倒地上，發出來的聲音不會如此堅實，這是因為這五六個被「玄天掌」冷凍成了堅硬的冰人，所以連聲音也不同了。
「我朋友中間，血染珍寶的數起來可也不少。」
廳上敵我雙方的人，都是老江湖了，聽她們女兒叫狄少青快出去，做娘的又連聲催著女兒快走，顯而易見這大廳上定然有著極厲害的埋伏無疑！
大廳上正在動手的人，已經自動停了下來。
大廳上大家正在摸黑拚搏，各自仗著聽風辨位，和對方的人廝殺。
錢老大低著頭，蹶起屁股，正在看著西門康失蹤的那塊地上，大聲道：「你窮嚷個什麼勁，我老人家正在研究他如何鑽下去的？別讓酒肉道士一口道破了，就沒意思。」
西門康沉聲道：「是些什麼人？」
華惜春切齒道：「她二十年前殺死我爹，這血債總該還吧？」
一時心中也大為驚凜，知道這進入大廳來的人，無一弱手，身形閃動，避招還招，長劍隨著出手，一記「飛花隨水」，緊接著「飛星入戶」，把「靈飛九式」源源展出。
西門康舉手揭開了兩隻箱蓋，裡面同樣都是珠光寶氣的珍寶，一面含笑道：「張道兄、錢老哥二位意下如何？」
「豈止不多？」西門康沉笑道：「大概僅止老夫一人而已。」
老大道：「閣下還沒說出你的名號來呢，咱們該如何稱呼你才好？」
大廳中間，站著一個一身綠袍的頎長人影，呵呵笑道：「諸位現在可以進來了吧？」
錢老大連連搖手道：「不用謝，不用謝，二位只要幫我做件事就好。」
玄陰叟也大笑一聲道：「如此很好，老夫總算找到主兒了！」
華惜春和嚴娟娟是隨著狄少青走過來的，聽了裴小霞的話，兩位姑娘都忍不住眼眶紅了。
第一個使掌的人手掌堪堪印到，陡覺一縷疾風，像雷公鑽一般，一下擊中他的掌心，這一擊，幾乎如中雷火，口中駭然尖叫：「紫陽指！」
他話聲甫落，只聽有人嬌「唷」一聲，接著但見一個綠衣使女捧著一罈酒送上。
冷金華扣著裴小霞手腕不放，沉聲道：「唐夫人，酒肉道士說的可是真的？」
裴小霞雙頰忽然紅了，紅得像胭脂一般，望著他低低的道：「狄大哥，我心裡空空的，身子好像要飛起來一般，你——抱抱我好嗎？」
這回掌風出手，立時聽到有人發出驚「啊」之聲；但「啊」聲出口，就被冰寒之氣給凍住了，是以只「啊」了半聲，就沒有了，緊接著就是一陣五六聲「砰」「砰」重響，倒向地上，好像這五六聲摔倒下去的並不是活人，而是笨重的鐵人。
那婦人聲音喝道：「冷金華，你還不放開我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