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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虎屠龍

作者:倪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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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五兄弟逃出來之後,那人面獸心的傢伙,自己僭稱騰龍莊主,收羅了許多黑道上的高手,到處尋找他們五兄弟的下落。
高勇再聽得鏢師慘叫傷亡之聲,又眼看七八個強徒,已紛紛跳上鏢車,吆喝著,駕車前去,心中實是恨極,他明知對方的鐵牌勢子十分沉,但是一見鐵牌推到,還是用力一劍,迎了上去。
剎那之間,錢振風和萬不復兩人,前後夾攻,眼看高勇不是胸前中牌,便是背後中鞭,萬難倖免了!
那持鐵牌的高個子,不是別人,正是萬不復,他本是黑道之中,一等一的高手,自從投入騰龍莊之後,便成了冀北四霸之首,他手中的那塊鐵牌,重一百一十二斤,四周圍鑲的,全是上佳的緬鐵,高手巧匠鑄就,極其鋒利,宜守宜攻,是他仗以成名的兵刃。
高勇本就滿頭大汗,塵土落了下來,都貼在他的臉上,看來像是他剛在泥漿之中打過滾一樣,但是他的臉雖然污穢不堪,雙眼卻仍然炯炯有神。
那樹枝也足有碗口粗細,但是鐵牌的邊緣,鋒利之極,一被削中,樹枝立時斷落,高勇再也站不住,身子在半空一個盤旋,落了下來。
萬不復話才講完,手中的鐵牌,陡地向前推出,盪起了一股勁風。
而隨著那一輪急箭,濃密的樹葉撥開,十來個赤著上身,面上蒙著黑布的人,挺著鋼刀,自樹上疾跳了下來,高勇大喝一聲,長劍出鞘,身子自馬身上斜斜飛起,人還未曾落地,長劍抖動,已然刺中了兩個強徒,腿起處,又踢倒了一名,解了三名標師之圍。
高勇並沒有講出「而且」甚麼來,那兩個鏢師也沒有再問下去,已轉過身,嚷叫著,道:「大家辛苦些,到前面林中,就可以歇息了!」
那兩個鏢師道:「騰龍莊不見得會打我們的主意罷?」
高勇冷笑著,道:「難說得hetubook.com•com很,騰龍莊近年來惡名大著,而且……」
持金錢鞭的,不是別人,正是冀北四霸中的第三霸錢振風!
在五個孩子分別被好心人帶走之際,駱五娘就有信心,將來那五個孩子一定會再見面的。在五個孩子之中,只有老四高威,是被駱五娘的一個熟人帶走的,但是那人也一樣不知道孩子的身世,孩子的身世,只有駱五娘一人知道而已。
高勇向那座林子看去,只見古木參天,極其深廣,高勇揚了揚手,鏢師吆喝著,將鏢車靠著大樹停了下來,人也紛紛抹著汗,從鏢車上跳了下來。
那兩人一躍下來,一左一右,各搶前一步,來到了高勇的身邊,那持鐵牌的冷冷地道:「高總鏢頭,留下鏢銀,你走吧!」
他就是名震大河南北的勇勝鏢局總鏢頭,玉郎君高勇!
高勇自半空之中疾落下來之際,鐵牌還未曾落下,萬不復的手中是空的,高勇身在半空,便已一劍疾刺而出,萬不復身形疾退,錢振風已揮鞭迎了上來,高勇只接了兩鞭,鐵牌落下,萬不復接牌在手,又已攻了上來。
那是因為他想起了一個月前,找到保定勇勝麗局來的那個少女,那少女有一個很動人別致的名字,叫著燕來。但高勇一想起燕來的時候,總是先憶起她那雙大而明媚的眼睛,和那甜得使人如沐春風的笑容。
高勇拔起了丈許高下,落在橫枝之上,但是他剛一站定,便聽得萬不復一聲大喝,手一揚,手中的鐵牌,挾起呼呼的勁風,向上飛了起來,「唰」地一聲,鐵牌飛到,正削中在高勇所站的樹枝上。
萬不復扶起了錢振風,怪笑道:「你還想去追鏢車?只怕追不上了!夠膽的,去闖騰龍莊,不夠膽,我看你認命算了!」https://m.hetubook.com.com
高勇的話才一出口,萬不復悶哼一聲,道:「你眼光倒不錯,但卻誤了你的一條命!」
燕來在說到手臂上的傷痕之際,高勇便已相信了她的話,因為他的手臂上的確有一道傷痕!
高勇奔出了林子,不一會便被他追上,高勇手中的斷劍疾拋而出,萬不復一舉鐵牌,斷劍射在鐵牌上,萬不復回頭向錢振風看了一眼,錢振風的大腿之上,血流不已。
高威失聲道:「高勇,玉郎君高勇?」
路上十分靜,日頭實在太猛,馬身上淌下來的汗,和泥漿一樣,七八輛鏢車,每輛車兩匹馬拉著,在路上緩緩走著,在最後的一匹白馬上,騎著一個英武挺拔的年輕人,那年輕人一身白衣,戴著一頂白布遮陽笠,雙眼炯炯有神,顧盼之間,十分威嚴。
高勇皺著眉,抬頭看了看天,天上半片雲也沒有,高勇沉聲道:「也好,暫時歇一歇,但是天黑以前,我們一定要趕到紫陽鎮去投店,這裏離騰龍莊很近,還是加倍小心的好!」
高威面上的神色,仍然十分疑惑,他道:「你說了我大哥、二哥的名字,又說我有五兄弟,那麼,我排行第幾呢?」
而那人面獸心的人,就是現在神秘得連見上一面都難,而他手下的人,卻無惡不作,令得江湖上人人切齒痛恨的騰龍莊主強嘯雲!
但是這一抵之力,卻也令得鐵牌下沉之勢,慢了一慢。
高勇自然知道他的意思,是自己已認出了他是甚麼人,他便決計不肯留自己的活口了!
就在那時候,突然聽得一連串急驟之極的弓弦聲響,自濃密的樹葉中,「颼颼颼颼」,利箭如雨而下,轉眼之間,已有七八名鏢師中箭身亡!
燕來告訴了他從來也不知道的身世,他一直只知道自己是孤兒,但是燕來卻告訴他,他們有五兄弟,他的父親,叫做仁https://www.hetubook.com.com義蓋天下高時雨,就是原來騰龍莊的主人。在十八年前,一個被他引為心腹好友的人,突然發難,殺了他的父親,放火燒莊,他們五兄弟當年最大的也不過五歲,最小的一個還在襁褓之中!
燕來點頭道:「是他,他是我第一個找到的人,你們三兄弟自小失散,天各一方,從去年起,我就到處去找你們,我先找到了高勇,因為他名頭響亮,大河南北,提起了玉郎君高勇的大名,無人不知,他的勇勝鏢局,所保的金銀,在大河上下,通行無阻……」
燕來道:「你是老四,你有三個哥哥,大哥高豪,二哥高智,你三哥叫高勇!」
錢振風絕料不到在那樣的情形下,高勇還會向自己攻出一招,一個措手不及,斷劍在錢振風的大腿上劃過,劃開了一道極長的口子!
他一面叫嚷,一面扶著錢振風上了馬,策騎向高勇疾追了過來。
那時,所有的鏢師,已全遭了毒手,七八輛鏢車,也全被趕出了林子。
五個孩子的名字,也全是駱五娘取的,駱五娘自此之後,也不知道那五個孩子的下落,而她卻知道,她在每一個孩子的手臂上,用劍尖劃出了一道疤痕,又在孩子的衣服上,寫下了孩子的名字。
然後,燕來走了,燕來約他在紫陽鎮西的古廟中相會,恰好他接到了那單鏢,他已算好了,將那單鏢送到目的地後,再折回來,恰好和約定的時間差不多,高勇並不以為在人海茫茫之中,燕來可以找得到他另外的四個兄弟,但是他已打定了主意,到時候就算只有他一個人,他也要獨闖騰龍莊!
高勇在才和萬不復動手之際,劍牌相交,一上來便幾乎吃虧,這時卻學了乖,劍走輕靈,再不和他鐵牌相交,只是來向遊走,雖是以一敵二,但是也未露敗像,轉眼之間過了十七八招,萬不復趁高勇在閃避和*圖*書錢振風的一鞭,身形後仰之際,一聲斷喝,鐵牌突然迎頭壓了下來。
但他,也就在千鈞一髮間,高勇雙臂一振,身子突然拔了起來。
高勇趁著那一剎間的機會,向外直竄了出去,在他竄出之際,斷劍反手掠出,疾攻向錢振風!
他大喝一聲,道:「高勇,若不是我三弟受了傷,急要救治,我斷然放不過你!」
那人面獸心的傢伙也曾懷疑五個孩子全是駱五娘救走的,但駱五娘的武功十分高,而且事情發生後,駱五娘一直就在騰龍莊百里之內的紫陽鎮旁,住了下來,是以那人面獸心的人也只是懷疑而已。
最近幾年來,強嘯雲更是自高身份之極,騰龍莊上下,也都稱之為「強老莊主」,已經久不露面了!
鐵牌的那一壓,勢子極其猛烈,高勇的身子本就向後仰著,鐵牌疾壓下來,他根本是避無可避的,在那剎間,他根本沒有多作考慮的可能,只是挺劍向上,直迎了上去,劍光一抵在鐵牌上,便見長劍一彎,「啪」地一聲,齊中斷折!
事情發生得實在太突然,有的鏢師站著發呆,有的鏢師拔足便奔。
他奔回林中,林中還有幾匹馬在,他飛身上馬,抖動韁繩,整個人伏在馬背上,疾馳而去!
劍牌相交,只聽得「錚」地一聲響,火花四濺,高勇只覺得一股大力疾撞了過來,長劍不由自主,向上揚了上去!長劍向上一揚,高勇已知不妙,連忙向後退出了一步,可是萬不復的鐵牌,卻已順水推舟,推到了他的胸前。
那兩人雖然也蒙著面,但是卻一身勁裝,一個手中持著一塊盾形的鐵牌,那鐵牌上鐫著一個大狼頭,牌身漆黑,但是邊緣雪亮,卻是極其鋒銳。另一個,手抖著一條金錢鞭,是由上千枚打磨得晶光錚亮的金錢所串成的,一望而知,乃是武林高手,不類普通強徒。
鏢車隊仍然向前行進著,將近林子的時候和圖書,更是悶鬱得一絲風也沒有,可是在高勇的心中,卻有一種十分清涼的感覺。
他們五兄弟是被當時在騰龍莊中作客的一位武林高人駱五娘救出來的,而燕來,就是駱五娘的女兒。
高勇長劍斷折,自然更不是敵手,連連後退,終於發出了一聲長嘯,返身向林外奔了出去。
高勇的面上,掛著十分不屑的冷笑,眼定在對方的鐵牌上,冷然道:「你何必蒙住了面?你不就是騰龍莊上,冀北四霸之首萬不復麼?」
烈日下,兩個趟子手騎著高頭大馬,拖著長音喊著鏢:「勇——勝!」
他一面叫,一面已策騎疾馳而去,塵土揚了起來,一齊落在高勇的頭臉之上。
但是,那卻是和他切身有關的事,不是傳說。
而且,任何人都可以看出,在他的雙眼之中,有著一股極度深刻的狠意!
高勇還待再退,但那時,嗤嗤風響,那根金錢鞭,已自他身後捲到!
高勇騎在馬上,不斷想著,突然之間,眼前一黑,人已進了林子。
他身形在間不容髮之際拔起,「錚」地一聲響,金錢鞭反砸在鐵牌之上!
錢振風一個站不穩,「咕咚」一聲,跌倒在地,萬不復已提著鐵牌,旋風也似,捲了過來。
這時,還有七八名鏢師,奮力和強徒苦戰,高勇正要仗劍加入戰團,忽然聽得「呼呼」兩聲,又是兩個人,躍下樹來。
駱五娘在救出了五個孩子之後,就是因為知道敵人心狠手辣,是以連夜將孩子送出了幾十里去,就放在路邊的一個石亭之旁守著,直到有人將孩子全都帶走,她才離去。
向前望去,可以看到前面是一座鬱鬱森森的林子,兩個鏢師敞著胸,策馬走了過來,道:「總鏢頭,天實在太熱,到前面林中歇一下可好?」
這一切,從燕來的口中,經由她極其動聽的聲音,娓娓說出來,高勇在傾聽的時候,像是在聽一個古老而神奇的傳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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