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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俠兒

作者:倪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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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這一句話才出口,全飯舖中的人,不禁都轟然大笑起來,那年輕人卻瞪著眼,一本正經,道:「有甚麼好笑?先查黃曆,靠得住些」
那大漢奔到了古墓之中,越過了一座高達六七尺的石馬,低聲喝道:「過大哥,你到了麼?」
那大漢也站了起來,兩人匆匆走出飯舖去,但他們卻並不離去,繞了一個彎,又來到飯舖的牆腳下,自飯舖的窗中,向內張望進去,他們看到那年輕人,正在自斟自酌,好酒好肉,吃得痛快。
另一個點頭道:「現在還早,我們到鎮上去歇歇,到時好動手!」
兩人看了一會,慢慢退了回來,一個道:「過大哥,你看這小子,是甚麼路數,著實可疑!」
他才講到這裏,那兩個大漢中的一個,陡地翻手一掌,拍在桌子上,厲聲道:「會怎樣?」
他居高臨下望下去,那兩個大漢的行動,卻是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只聽得一個問道:「踩好了盤子了沒有?」
那大漢的動作也十分靈敏,一覺出腦後有一股暖風吹來,立時反手拍向後,立時轉過身來。
連翩西北馳
他大呼小叫的一嚷,使舖中的人都向他望了過去。
店小二走了過來,笑著道:「小爺說笑了!」
他看來有急事要趕路,一面罵著又向前奔去。
那大漢的面色和*圖*書變了一變,又不由自主,伸手向腦後摸了一摸,另一個大漢站起身來,放下了一塊碎銀,道:「放兄弟,我們該走了,走」
店小二笑著道:「客官真是,曆書上有記著不利偷盜的麼?」
游俠兒一見得了手,發出了一聲歡嘯,手一緊,活扣拉緊,放天龍只來得發出了一下悶哼聲來,雙手抓住了活扣,可是活扣已然收緊,將他連手帶頸,一起箍住,游俠兒身形一沉,躍下了大樹來。
二更時分,游俠兒已到了古墓附近,月色下,那些斷頭殘臂的石人石馬,看來十分猙獰可怖,游俠兒一騰身,上了一株大樹,揀了一枝橫枝,坐在橫枝上,將蔴繩打了一個活扣,垂在橫枝之下。
當那大漢漸漸奔遠時,那年輕人又自草叢中縱起,追了上去,轉眼之間,只見前面有十七八株大檜樹,圍成了一個大圓圈,圈中乃是一座古墓。
他一面笑著,一面足尖一點,貼著地,平平掠了出去,轉眼之間,便沒入了黑暗之中,他一直向前奔著,直到奔上了大路,來到了一個鎮甸的大街口,才緩緩慢了腳步,順著大街向前走去。
看官,這兩個大漢,一個叫過天雲,一個叫放天龍,合稱冀東雙飛賊,是黑道上高來高去的大盜。他們口中的「萬無一失孔武」,更是藝高智強的大盜,鏢局的尅星,他不動手則已,一動手就萬無一失和*圖*書,這「萬無一失」的外號,就是由此而來的。
他一面說,一面斜眼望著那兩個大漢,伸手在腦後摸了一摸,那被這年輕人跟了半晌,在後腦噴了好幾口氣的大漢,陡地一怔,也不由自主,摸了摸後腦。
在一個石人後面,也響起了一個低沉的聲音,道:「早已來了!」隨著人聲,轉出一個人來。
放天龍怒道:「你——」
至於那瘦削狡獪的年輕人,姓游,名俠兒,人如其名,乃是一個浪跡江湖,遊戲三昧的俠士。
年輕人又斜眼向那兩個大漢睨視著,道:「沒有?我看有,今晚就不利偷盜,尤其二更是個惡時辰,如果起了盜心,那就會——」
他「哈哈」一笑,身形從橫枝之上,倒彈了起來。
放天龍滿臉怒容,可是卻又不敢說甚麼,游俠兒又鑿著他的頭殼,道:「我知道,你還有一個伙伴,快要來了,他自然會放你下來,再見了,別送了!」
他哼著小調,晃著雙腿,優優閒閒地等著,他只等了小半個時辰,便聽得一陣急驟的腳步聲,奔了過來,游俠兒忙縮了縮身子,只見一條人影,迅速地奔近,那人的肩上,似乎還提了一個沉重的包袱。
游俠兒一下了樹,用力一扯,放天龍雙足蹬踢,已被吊了起來,游俠兒將蔴繩的一端,纏在樹幹上,一縱身,又竄了上去,撞著放天龍的頭頂,中指屈起,在hetubook.com.com放天龍的頭頂上,「卜卜」地鑿著,道:「我早說了,二更是個惡時辰,你偏不信!」
天色昏暗,荒草過膝,在一條闃無人烟的小徑上,一個大漢,疾奔而前。在那大漢的身後,跟著一條黑影,靈巧輕盈,如鬼似魅,簡直一點聲息也沒有,看來那大漢並不知道背後有人跟著。
幽幷遊俠兒
游俠兒的身子,全縮進了濃密的樹葉之中,他的手中,卻執著那條蔴繩,眼看那黑影越來越近,游俠兒一揚手,「呼」地一聲,蔴繩已向前盪了出去。
那年輕人竭力忍著笑,道:「喂,小二,有曆書沒有,大爺得查查,今晚是不是不利偷盜」
而當他一奔出去時,草叢之中,那黑影又現身出來。天黑下來了,上弦月斜升,清淡的月光,映著那個靈巧的身形,看得出那是一個很瘦削的年輕人,正望著那大漢的背影竊笑,神色狡獪。
放天龍的臉脹得通紅,他雙手連頸被箍住,講話也含糊不清,怒罵道:「臭小子,你敢——」
游俠兒一抖手,精光一閃,一柄短劍,已然出鞘,劍鋒加在放天龍的耳朵上,道:「你再罵,我先削下你的耳朵來,再將它塞在你的口中!」
就在他旁邊的那兩個大漢,互望了一眼,一臉的驚疑之色,那年輕人忍著笑,只當沒有看見hetubook.com.com他們。
另一個說道:「踩好了,沈大戶家,今晚二更動手,得手之後,便向東走,我向西逃,將沈大戶的護院引開去,然後,咱們再在這裏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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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活扣不偏不倚的,正好套在奔來的放天龍的頸際!
可是當他轉過身來時,他身後的黑影早已飄開去了!
那年輕人自樹上飄落了下來,順手拔了一根草,含在口中,笑嘻嘻地,道:「好啊,商議著做沒有本錢的買賣,待老子也來湊湊熱鬧!」
在經過每一家飯舖酒樓的門口時,他都探頭向內張望一下,到了第三家,他看到那兩個大漢,正在據案大嚼,年輕人瘦削的臉上,又現出了一絲狡獪的笑容,大搖大擺,向飯舖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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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每當他來到了貼近那大漢的背後之際,他就輕輕向那大漢的後腦,噴出一口氣,然後,又倏地飄了開去,匿在草叢之中。

放天龍雙眼睜得老大,可是眼看著游俠兒身形彈起,沒入了黑暗之中,只聽得游俠兒的笑聲,漸漸傳來,但是越傳越遠,終於聽不見了。
這時,放天龍和過天雲兩人,放心離去,游俠兒吃飽喝足,抹了抹嘴,向店小二要了一條長蔴繩,多付了銀子,和_圖_書又搖搖擺擺,走了出來。
放天龍乾瞪著眼,卻是不敢再說甚麼了,游俠兒一伸手,在放天龍的肩頭上,摘下包袱來,包袱十分沉重,游俠兒笑道:「好傢伙,不少哇!」
那年輕人一到了古墓旁,便身形一縱,上了樹梢。
那兩個大漢身形閃動,又向前面疾掠了出去。
跟在那大漢背後的人,時遠時近,有幾次,簡直來到了離那大漢背後,只不過尺許遠近處。
游俠兒劍鋒向下一沉,道:「朋友,我看金銀是身外之物,還是你的耳朵要緊,對不對?」
那年輕人一瞪眼,道:「誰和你說笑?嗯,只不過,今天有點邪門……」
那年輕人笑嘻嘻地說道:「會怎樣?會遇到吹氣鬼」
他走進了飯舖,揀了一張桌子,坐了下來,使勁在桌上一拍,大喝道:「小二,好酒好菜,只管拿來,大爺吃飽了,喝足了,還得去幹沒本錢的買賣!」
另一個笑道:「你怎麼啦?我們哥兒們,冀東雙飛賊的名頭,也不止闖出一年兩年了,可曾失過手?這次萬無一失孔武孔大哥,飛柬傳召,必有要事,我們自然得先弄些金子,身上豐潤些,也好趕路!」
那大漢一臉煞氣,天氣十分悶熱,他領頭全是汗珠,接連幾次下來,那大漢站定了身子,雙眼瞪得老大,望著草叢樹影,不由得自言自語道:「他奶奶的,真邪門!」
那一個笑了起來,道:「說得是,是我多疑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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