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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梅金劍

作者:倪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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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威的聲音,更變得十分緩慢道:「是的,我去了,在離開青城山的兩個多月之後,我找到了紅梅宮……不,我可以說始終未曾見過紅梅宮……」
試想,她新婚才七日,正是兩夫婦如膠似漆之際,卻突然生出這樣的變故,想起十年前,白莊主也是被這兩個蒙面人引走,一走之後便無音訊,如今,同樣的事,又發生在自己丈夫的身上,自己有可能從此便失去了白玉龍,她如何不哀痛欲絕?
在場的幾個人,可以說全是一生闖蕩江湖的高手,但是像這樣的陣仗,他們卻也是未曾見過,一時之間,盡皆呆了一呆。
他們兩人一伸手,又將第三隻箱子,提了起來,仍由魏金鳳一劍將鎖削斷,可是箱子之內,卻仍然是一隻晶光錚亮的鐵箱子!
一看到白莊主奔出來,馬上的那個蒙面中的一個,立時飛身到另一匹馬上,變成了兩人共騎,而空出了一匹馬來。
刀光如虹,只聽得「唰」地一聲過處,血泉狂湧,那一刀,竟將左邊的那匹黑馬的一條後腿,活生生地砍了下來!
這時候,白玉龍和魏金鳳兩人,心中盡皆駭然,剛才那股力道,令得他們跌出了一步,雖說力道是出其不意撞了過來的,但是也可見對方的武功之高。
聖子劍鹿威長嘆一聲,道:「還不是為了紅梅宮!」
幾個莊丁,心知事情非同小可,立時拔腳奔了開去,彭總管邁開大步,身形如飛,也向莊子之外,直撲了出去,剎那之間,闔莊皆知,十年之前,帶走了莊主的那兩個蒙面人又來了!
鹿威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各位,我此際真實身份已然暴露,隨時隨地,都可能有殺身之禍,至於紅梅宮的一切,我也不會對諸位說的,因為若是對各位說了,無異是害了各位。」
彭大叔一伸手,將盒子抓住,那人又道:「你將這盒子交給白盟主,他自然會來見我們的。」
鹿威長嘆了一聲,這時候,天色已完全黑了下來,他臉上的神情如何,已完全沒有法子看得清了,他道:「是的,我師父在七十二歲那一年,將掌門之位傳了給我,在他將掌門之位傳給我之時,當然也將那隻盒子,和太師祖青雲上人的話,傳了給我。」
那第十隻鐵箱中,果然不再是鐵箱了,只聽得「錚」地一聲,自箱中滾出了一件東西來,剎那之間,人人只覺得金光奪目,幾乎睜不開眼來。
因為白玉龍已被那兩個蒙面人一面一個,抓著手腕,脈門被扣,連掙扎的力道也使不出來。蒙面人橫在半空,兩人之間相距約有五六尺,在他們之間,便是被拉住了雙手,成「大」字形的白玉龍!
兩人互望了一眼,各自全神戒備,只見彭總管衣袖忽然一捲,「呼」地一股勁風,將一隻鐵箱,捲了起來,緊接著,只見他手臂一揮,一股金虹過處,「錚」地一聲響,那隻鐵箱已被剖成了兩半!
鹿威緩緩地道:「青城派的劍法,本來不是出類拔萃的,但自第九代掌門人,青雲上人之後,青城劍法,奇招百出,聲名大著,你可知道是為了甚麼?」
魏金鳳忙道:「你退開!」
白玉龍一直以為彭總管雖然會武功,但一定不如自己遠甚的,卻不料今日方知,彭總管的武功,竟然在他之上!而且如今,那柄鋒銳之極,削金斷玉的金劍,正在他的手中,這更是如虎添翼了!看他臉上的神情如此異特,誰知道他心中在想些甚麼?
白震東在離開之後,當天沒有回來,第二天也沒有回來,第三天仍然沒有回來,莊中的人,已亂成了一團,一直等了足足二十天,偵騎四出,仍然未曾有白莊主的音訊,像是白莊主這一去,就此便消失了一樣。
他們兩人一退,祁連二老也將兩匹黑馬,向外疾拋了出去,拋開了七八尺,那兩匹馬當真神駿非凡,被拋出了七八尺遠後,仍然挺立,馬腿並未斷折!
鹿威慢慢地道:「你且聽我講下去。在青雲上人之後,又傳了兩代,這兩代的掌門人,資質較差,一生勤練青雲上人所傳的劍招,及至全部練成,也已垂垂老矣,是以也未曾去動那盒子的腦筋。」
魏金鳳道:「你立即去了?」
鹿威道:「是啊,我就是為求武去的。」
這一次,他足足騰起了丈許,方始真氣下沉,向下疾落了下來。
而白震東則是看到了那東西,就立時離去,就此一去不回的。
彭總管一直在莊外立著,莊中的人,也個個六神無主,足過了近一個時辰,才看到有人奔了過來,在最前面的,是祁連二老。
他講到這裏,略頓了一頓,才又道:「這其實一點不怪,世間有不少人,早已有了他們一世吃著不盡的金銀,但是一樣希望獲得更多的金銀,這不是同一個道理麼?」
有十來個莊丁,一字排開,攔住這兩人的面前,可是卻相隔有兩三丈遠近,不敢逼近去。那十來個莊丁,一看到白玉龍和魏金鳳兩人趕到,齊齊鬆了一口氣,發一聲喊,道:「少莊主來了!」
那兩匹黑馬,全身上下,一根雜毛也沒有,烏光水滑,一望而知是非同小可的神駒,在馬背上的,則是兩個黑衣人。
鹿威續道:「我打開了那隻盒子,裏面是一張地圖,和一封信,那地圖上註明紅梅宮的所在處,而那封信,卻是青雲上人,寫給打開盒子的後代青城派掌門人的,在信中,他說,他昔年因為一個極其偶然的機緣,在紅梅宮中住了一年。在那一年中,他學會了七招劍法。然而,這七招劍法和紅梅宮博大精深的武功相比,只不過是滄海一粟而已。後代青城掌門,若是將這七招劍法學全了,那麼,依循地圖上指出的途徑,到紅梅宮去,或者可蒙紅梅宮主人接見,再傳七招,那麼,青城劍法,就更可以發揚光大了!」
他一面說,一面「颼」地已向前掠了出去,去勢快絕,祁連二老、苦頭陀、蔣無方、魏金鳳等六人,也連忙跟在後面。
由此可知,這隻鐵箱子,實是沉重之極!
還是魏金鳳,立時踏前一步,彭總管倒轉劍柄,魏金鳳伸手接過,只見那金劍長雖不過兩尺,但是卻極其沉重,也不知是甚麼鑄成的,只覺得金光奪目,令人幾乎不能逼視。
魏金鳳道:「自然為的武功!」
而一看到那股金光,每一個人,都由心底裏發出了「啊」地一下驚呼之聲!
第七天早上,在金劍莊喜氣洋溢中,少莊主白玉龍和新夫人魏金鳳,手攜著手,來到大堂之上。
白玉龍向後退出了一步,魏金鳳劍尖向箱蓋上一挑,已將箱蓋挑了起來。
她忙道:「那盒子中的是甚麼?」
在人人都認為白震東的失蹤,已成定局,幾乎已無可挽回之際,這柄金劍突然出現,那自然是震人心魄之極的事情。
而這次,金劍莊又大大地熱鬧起來,那是因為白玉龍和魏金鳳兩人的婚事之故,新娘魏金鳳,是白玉龍的師妹,也就是大俠魏非子的女兒。
他們兩人一將那隻鐵箱提出,魏金鳳踏前一步,手起劍落,一劍向箱上的鎖,削了下去!
那時,彭大叔在金劍莊上,也有十多年了,可是莊上的人,從來也未曾見他露過功夫,唯有這一次,他跟在白莊主之後,身法之快,竟不在白莊主之下!
鹿威「嘿嘿嘿」地笑了起來,他的笑聲,十分怪異,顯見得他的心境,十分複雜,他笑了好一會,才道:「魏姑娘,我不信你不知道我為甚麼要打開這盒子,貪婪之心,是人皆有之的,雖然青雲上人的那七招劍法,已夠我練一生的了,但是我卻希望,在那盒子之中,有更多的精妙劍法。」
魏非子也大吃了一驚,道:「你……閣下莫非是十多年前,遠走關外,從此便未見在武林中露面的青城掌門,聖手劍鹿威?」彭總管聖手劍鹿威,緩緩地點了點頭。
在接下來的半年之中,各門、各派的高手,幾乎全自動地聚集在金劍莊之中,一面派偵騎四出,一面知會天下所有的武林中人,不論是正派邪派,黑道白道,偵查金劍白震東的下落。
魏金鳳道:「究竟有甚麼異處啊?」
魏非子厲聲道:「你怎知道?」
那兩個蒙面人立即道:「少莊主,此處不是說話之所,請隨我們來!」
只見他們身形一矮,身子忽地一閃,竟然閃到了兩匹黑馬的馬腹之下,緊接著,只聽得他們一聲大喝,雙手向上,雙臂一振,竟然將那兩匹黑馬,連人帶馬,一起托了起來。
那柄金劍,她自始至終,抓在手中,這時疾攻而出,勢子實是猛烈無比!
大喜吉日之後的第二天,來賀的賓客,便陸續地離去,到第七天,幾乎所有的賓客,全都走了,只有幾個和大俠魏非子生死之交的老朋https://www.hetubook.com.com友,還和魏非子一起在金劍莊上,但是他們卻十分知趣,絕不去擾及新婚夫婦,只是自顧自喝酒論武。
那更證明他手中的金劍,就是莊主白震東的東西!
那兩個自外奔進來的莊丁,一直在喘著氣,直到此際,才插了一句,道:「那兩個蒙面人說,要少莊主出去見他們。」
魏金鳳斬釘截鐵,道:「再凶險我也要去,若是我失去了玉龍……」
白玉龍揮了揮手,道:「收起來就是了,無非是金銀珠寶,有甚麼好看的。」
彭總管喘了兩口氣,來到了那匹馬旁,那馬早已死去,血流得滿地皆是,死得極慘,彭總管伸手在馬頸之間摸索著。
那兩個蒙面人反手一掌,也像是不堪一擊,陡地又打橫竄了出去。
是以,白玉龍和魏金鳳兩人,不約而同,一齊向前掠去,一掠到近前,便立時一齊伸手,俯身去拾那柄金劍。他們兩人出手一樣快,眼看他們要一起抓住劍柄時,突然之間,斜刺裏一股極大的力道,撞了過來。
彭大叔當時也沒有多說甚麼,拿了盒子就走。
彭大叔仍是滿臉笑容,道:「那麼,兩位尊姓大名,請告知在下,以便通報。」
可是,他一拔而起之後,隨著雙手抓出,真氣下沉,身子已然向下壓去,急切之間,武功再高,也不能再立時提氣上升的!是以他在倏忽之間,五指忽然張開,變抓為掌,「呼呼」兩掌,便向下拍出!
彭總管在一刀將馬腿砍了下來之後,一直呆立不動,直到眾人圍了上來發問,他才陡地一聲大喝,道:「你們都替我滾開去!」
就在他一驚之間,那兩個蒙面人,挾著一股勁風,漆也似黑的身形,已向他疾撲了過來,來勢之快,簡直難以形容!
鹿威講到這裏,苦笑了幾下,停了好一會,未曾再向下講去。
這件事,的確是非同小可。當年,白震東的失蹤,一直是一個謎,如今,和白震東寸步不離的金劍,卻又突然被當作白玉龍結婚的賀禮,送到了莊上來,這不是更令得事情,撲朔迷離了麼?
就在她一劍攻出之際,兩人的身子,已向上疾拔了起來。向上拔起的力道,只是那兩個蒙面人的,但是向上拔起的,卻有三個人!
至於金劍白震東看到那盒子之後,反應如何,彭總管也不知對人講過多少遍了,當時,金劍白震東正背負雙手,站在簷下看雨,彭總管一將那竹盒交到他的手上,他立時全身一震,道:「人在哪裏?」
也沒有人知道這「不必等我」四個字,是甚麼意思,總之,金劍莊莊主,武林三十九門,七十六派結盟的盟主,威震天下的高手,武林泰斗,金劍白震東,在雨中一去,就一直沒有回來過。
鹿威又苦笑了兩聲,道:「這其中的原因,原是外人難明的,只有歷代青城派掌門人知道。」
魏非子一落地,那祁連二老便向前走來,一面呵呵笑著,道:「兩位原來是高人啊!」
但是魏金鳳卻對自己獲得的這個新稱呼,感到了羞意,她身形頎長,幾乎和白玉龍一樣高,容貌清麗,這時微微羞紅了臉,更具嫵媚,白玉龍的心中,自然也是喜氣洋洋的成分居多,他也笑了起來,道:「彭大叔,這幾天,可真辛苦你了。」
祁連二老齊聲道:「那定然是人偽託的,紅梅宮的傳人,傳了幾百年,人人都道紅梅宮中,龍姓一家,數代只生女子,武功絕頂,可是有誰見過來?世上根本沒有甚麼紅梅宮龍仙子!」
苦頭陀忙道:「鹿施主,那紅梅宮和金劍白震東之間,又有何瓜葛?」
魏非子叫道:「備馬來還來得及麼?」
她講到這裏,淒然一笑,未曾再向下講去。
鹿威又「嘿嘿」地笑了起來,道:「當時,我一看完了那封信,所想的,全然與你一樣,而且我比你更甚,我根本不相信有那麼一座紅梅宮,我決定依著地圖上所說的地點前去,然後再回來,告訴世人,世上根本沒有甚麼紅梅宮!」
這一下雙方對掌的結果,卻是令得眾人的心中大為駭然,魏金鳳忙道:「爹,你……沒事麼?」
他才講到這裏,便想起在這樣的場合之下,提起老莊主來,似乎不大適合,是以他立時住了口,改口道:「莊主,各方好漢送來的賀禮,我已看過了,有幾十件特別名貴的,也已搬過一邊,請莊主過目。」
箱蓋一開,眾人又是「啊」地一聲驚呼!
只見在最前面的一個,一身灰布長袍,身高足在八尺開外,灰髯灰髮,氣度非凡,約有六十上下年紀,正是湘西大俠,一柱擎天魏非子。
鹿威苦笑著,道:「若是學全了,也不會有今日了。青雲上人當年所傳的劍法,雖然只有七招,但是每一招有七式變化,每一式變化之中,又有七種不同的使法,變化之多,實是難以言喻,以我的資質而論,就算學上一生,也是學不全的。」
那張人皮面具被慢慢的揭起,在面具之下,是雪白得極其可怕的臉色,等到整個人皮面具被揭下之後,只見在各人面前的彭總管,容貌和眾人熟知的彭總管,截然不同!
然而,這一刀卻仍然未能阻住那兩個蒙面人!
祁連雙老一拋出了黑馬,剛好兩個蒙面人的身子,向後疾退而來,兩人也大喝道:「看掌!」各自一掌,向前疾推而出!
鹿威道:「是的,但青雲上人,卻也沒有說出,那幾招使得青城派有劍法獨步天下之譽的劍法是甚麼人教他的,他只是留下了一隻盒子,和幾句遺言。他的遺言是,如果青城派以後的掌門人,若是自信將他傳下的劍法,全已練成了,而青城派又有極大的危機之時,方可打開這隻盒子來觀看。」
馬頸上的鬢毛極長,彭總管的手伸了進去,摸索了片刻,便拉出了一條極細的金鍊來。
祁連二老和鹿威本是舊相識,這時心中也更加駭然,道:「鹿兄,這卻是為何,這卻是為何?」
鹿威閉上了眼,晚霞映在他的臉上,反映出一層微弱的光芒來,以致他的臉容,給人以看來十分怪異之感。魏金鳳又問道:「那麼,你當日,又是何以會到那麼可怕的地方去的?」
魏金鳳接劍在手,才道:「彭大叔,原來你武功如此之高,遠在我們之上!」
白玉龍和魏金鳳兩人,越過了眾人,向前又踏出了四五步,方始站定。
一聽得魏非子這樣講,祁連二老和苦頭陀,三人也是一呆。非但他們三人一呆,正在痛哭的魏金鳳,也突然止住了哭聲。彭總管緩緩點頭,道:「是。」
如果他不顧一切地向下抓去的話,那麼,吃虧的一定是他,而不是對方!
若說有人害了白震東之後,不敢用這柄劍,怕引得各門各派的人,一齊為白盟主報仇,那也是說不過去的,因為白震東若被人所害,那麼害他的,就必然是旁門邪派中一等一的高手,窮兇極惡之徒。這等人得了金劍,還有甚麼忌憚的?
這五個人,無一不是頂兒尖兒的高手,他們一齊趕到,白玉龍和魏金鳳兩人都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因為若是在這樣的情形下,還會給那兩個蒙面人走脫的話,那簡直是不可想像了!
白玉龍問道:「彭大叔,這鐵箱如此沉重,抬來的時候,至少也得四五人才能抬得動,難道是甚麼人送來的,竟無人發覺麼?」
彭總管怪叫道:「魏大俠且聽我說,金劍白莊主於我有救命之恩,是以我才冒生命之險,將自己曾在紅梅宮中一事,講出來的。」
彭總管「呵呵」一笑,道:「莊主既然這樣說,我倒非露一手不可了!」
白玉龍聽得彭總管這樣說,沉聲道:「請魏大俠!」
彭總管的面色,首先一變,一揚手,道:「莊主,夫人,你們快去和魏大俠他們會齊,待我先出去會這兩個蒙面人。」
而跟在白莊主之後的,卻是彭大叔。
魏金鳳吃了一驚,因為青城派乃是武林之中,勢力極盛的派別,而今這件秘密,當然也是和整個武林有關的了。是以她屏住了氣息聽鹿威講下去。
箱子之中,是另一隻箱子,那箱子也是鐵的,只不過較小而已。
而且,蒙面人的身上,穿的是魚皮水靠,他們原來的服裝如何,也不得而知,根本無法知道他們究竟是何等樣人。
各人吸了一口氣道:「他……在紅梅宮中?」
他緩緩地道:「武學之道,豈有止境?青城派的武功,固然已不錯了,但是和紅梅宮比較起來,卻又相差得太遠了!」
而彭大叔卻可以說出多一點線索來。因為那兩個蒙面人,是曾經將一件東西交給他,讓他去轉交給金劍白震東的。
那兩個蒙面人在魏非子拔身而起之後,和*圖*書只是略略地抬頭向上望著,及至魏非子的雙手,帶著「嗤嗤」的風聲,疾抓了下來,他們才各自伸出一隻手指來,向上指著,但卻也沒有甚麼特別的動作。
他們的婚事,可以說是白震東失蹤之後,武林中人自動會齊在金劍莊之後的第一件大事,來賀的賓客究竟有多少,也根本無人知道,岳陽城中,有整整三日沽不到美酒,算來也絕不是甚麼出奇之事了。
這實在是駭人聽聞之極的事!
那一股力道,竟然將已然名滿武林的龍鳳雙俠,撞得不由自主,向外跌出了一步!而緊接著一隻手疾伸過來,已將劍握住!這一下突如其來的變化,更令得白玉龍和魏金鳳兩人,盡皆一呆,他們連忙定睛看去,卻見握住了金劍的,不是別人,正是彭總管!
彭大叔笑道:「外面雨很大,請兩位進莊後再說。」
「那……那兩個騎黑馬的蒙面人!」兩個莊丁喘了好幾口氣,才掙扎著講了出來。
等到他這四個字出口,兩匹黑馬,已在六七丈開外了,只聽得白莊主道:「不必等我!」
祁連二老各自雙手托住了馬腹,對於那兩個蒙面人的這一招,急切之間,卻是難以還手。
白玉龍這時,心中也已感到了極大的疑惑,但是他搖頭道:「不必驚動他老人家了,彭大叔,我和你一齊將這箱子提出來!」彭總管道:「只怕我沒有那麼大的力道。」
而那匹黑馬的去勢,並不因有三個人在馬背上而變得慢些,只見蹄下的塵土揚了起來,等到莊中的人紛紛竄了出來之際,已在十來丈開外了。
直到被剖成兩半的鐵箱,「砰砰」兩聲響,跌到了地上,彭總管才恢復了常態,將劍遞了過來,道:「莊主,你看,這是老莊主的金劍!」
可是,這等情形,看在幾個會家的眼中,他們卻盡皆吃了一驚!
然而,她的動作快,那兩個蒙面人的動作卻更快!
「就是……那兩個蒙面人!」
在莊子大門口的莊丁,在彭大叔離去之後,心中還在好笑,在想著,如果莊主就這樣會冒雨出來和這兩人相見,那也未免太好笑了。
十來個莊丁也笑了起來,又補叫道:「少莊主夫人。」
人是純黑的,馬是純黑的,以致遠遠看去,人和馬簡直就像是混為一體一樣!
彭總管道:「我也說不上來……來人,將那隻鐵箱子抬過來!」
如今,突然知道,那原來是真的存在的,而且似乎比傳說中更加可怖,這時的心情,實是難以形容,魏非子伸手抓住了女兒的手臂,他雖是縱橫江湖的大俠,但這時卻也有些不知所措!
鹿威的話,令得魏金鳳莫名其妙,而鹿威自己,卻又苦笑了起來……
岳陽金劍莊,在武林名頭極響,早幾年,各門各派未曾結盟之前,莊主的金劍令,已儼然可以號令江湖,黑白兩道、正邪各派的人見了,莫不承讓三分,那自然是莊主金劍白震東仁俠過人,武藝超群之故。
她手中的那柄長劍,本來只是普通的青鋼劍,但是魏金鳳自幼習武,內功極深,她內力到處,金石為開,只聽得「錚」地一聲響,火星四濺,那柄鎖已被削落,白玉龍一腳將箱蓋踢了開來。
而他們看了之後,也的確升起了一種十分怪異之感來,不論箱中放的是甚麼珍貴的東西,用這樣的一隻箱子裝了來,這總是有點說不出的詭異的。
白玉龍等三人一聽,又失聲叫道:「甚麼?」
那兩匹黑馬的去勢,何等之快,就在眾人一呆之間,已然衝出了莊門口,來到了彭總管的面前。
白玉龍,魏金鳳和彭總管三人,異口同聲問道:「甚麼人又來了?」
那兩人不等他講完,便說道:「我們來見白盟主。」
魏非子一抓不中,大喝道:「往哪裏走?」只見他踏步進身,第二抓又已抓出。
這種地趟刀法,本是專砍馬蹄,十分有用的,然而那兩匹黑馬,卻在彭總管一滾向前來之際,便立時躍了起來。
前面是一匹黑馬,黑馬之後,離得最近的是蔣無方,再後面便是苦頭陀等三人,魏非子為照顧眾人之中,輕功最差的魏金鳳,反倒落到了最後。
魏金鳳此際,聽得聖手劍鹿威如此說法,心中的駭然,實是難以形容,同時,她心中也是感激之極,因為鹿威對紅梅宮,是如此之害怕,但是為了帶她去找白玉龍,他卻又毫不猶豫,去犯凶險!
白玉龍劍眉微揚,道:「那多半是送禮的人太多了,一時漏記,也是有的。」
那兩個蒙面人的身子,向後一伸,五指也是一伸,翻手一掌,迎了上去。
金劍白震東本來就是非同等閒的人物,再加成了武林之中三十九門、七十六派的盟主之後,更是身份極高,普通人也難以見到他的;尤其來的兩人,裝束詭異,兼且蒙住了臉,是以一到莊前,便被人攔住了。
而白玉龍、魏金鳳兩人在一怔之後,立時足尖一點,一陣風也似,向前掠了過去。
可是,如今這柄金劍,被送回來,這種推測,卻又要改變了。
眾人來到了近前,停了下來,魏非子沉聲道:「金鳳,你不必太傷心,你蔣三叔已追了上去,就算追不到,也必然可以獲得多少線索的。」
魏金鳳又忍不住插口道:「再傳下來,就是你了,你不是青城派的第十二代掌門麼?」
這是整個武林都為之轟動的大事,武林之中,稀奇古怪的事情本來就很多,可是像金劍白震東那樣身份地位的人物,居然在一件如此神秘的事件中失了蹤,那實在是不可思議的。
鹿威卻並不回答,只是緩緩地搖了搖頭,在一塊大石上坐了下來。魏金鳳忙也下了馬,來到了他的身前,又叫道:「彭大叔……不,鹿掌門……」
彭大叔在第二十一天頭上,派人到湘西去,將少莊主叫了回來,少莊主回到金劍莊,白盟主失蹤一事,也就傳了開去。
而眾人之中,心中最吃驚的,自然是身在半空之中的魏非子,因為他已然看出,自己那兩抓,根本已沒有法子發出來了!
但是,為甚麼青城掌門,聖手劍鹿威,竟會銷聲匿跡,戴著人皮面具,在這裏當了十五年總管,而不回青城去呢?
魏金鳳吃了一驚,失聲道:「人家教他的?」
彭大叔是金劍莊中的總管,他的來歷,沒有人知道,只知是多年之前,莊主自關外帶來的,莊主對他十分尊敬,而他對莊主,也同樣敬重,莊中事無大小,彭大叔都要經手管的。
給白玉龍這樣一講,眾人都大是緊張起來,一齊向後退去,只有魏金鳳和彭總管兩人,還在箱子之旁,魏金鳳已然接過了一個莊丁遞過來一柄長劍。白玉龍手上用力一扭,「咔」地一聲,已將鎖扭斷。
電光石火之間,魏非子的雙掌,已各和一個蒙面人的手掌相交,只聽得「叭叭」兩聲響,魏非子發出了一聲怪嘯,身子又騰空而起!
不多久,八匹健馬被牽了出來,鹿威和魏金鳳,翻身上了馬。
可是,等到箱蓋被揭了開來之後,人人向內看去,卻又不禁一呆。
他將劍遞向白玉龍,白玉龍本來是應該立時伸手去接的,可是這時候,他的心中,已然對彭總管生出了無限的懷疑,是以竟猶豫了一下。
魏大俠一到,便厲聲道:「你們是誰?」
彭總管「呵呵」一笑,道:「你們也不會叫人了,現在還叫魏女俠麼?」
直到這時,被嚇呆了的莊丁,才一齊向彭總管圍了土來,七嘴八舌地問著,可是十人之中,倒有九人都是問的:「彭大叔,怎麼好?」這句話。
彭大叔搖頭道:「沒有,直到前天起,開始清理禮物,才發現它在禮物堆中。」
一到了那個山谷,鹿威便翻身下馬,魏金鳳神色憔悴,勒住了馬道:「彭大叔,到紅梅宮了麼?」
鹿威仍是木然地坐著,過了好半晌,才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這時,足有十二個莊丁,圍在那鐵箱之旁,用牛筋搓成的索子,繞住了那鐵箱,才將這鐵箱抬了起來。這十二個莊丁,全是身強力壯的漢子,既然是金劍莊的莊丁,自然也都練過武功的,可是,他們抬起了那鐵箱子,卻仍然額上青筋暴現,腳步踉蹌!
魏金鳳聽得十分緊張起來,青城派乃是武林中的大派,差不多有關青城派的事,一直都是武林中人談話的資料,但是卻也從來沒有一個人,提起過青城派之中,還有這樣一段秘事的。
當他們掠向前去之際,他們已看得清清楚楚,自第十隻鐵箱之內跌出來的,乃是一柄通體純金的金劍!那金劍之所以令得每一個人都大吃一驚,那是人人都一看便認出,那正是老莊主白震東,仗以成名,珍逾性命,寸步不離,十年之前,和老莊主一齊失蹤的那柄金www.hetubook.com.com劍!
彭總管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怪嘯聲,猛地一刀,那一刀勢子之猛,實是難以形容,簡直就如同他是連人帶刀,一齊向前撲去,幾乎連他整個人,也成了那柄刀的一部分!
那兩個黑衣人的全身上下,也是除了黑色之外,甚麼顏色也不見,他們的頭上,套著黑布頭套,除了從兩個指頭大的圓孔之中,可以看到他們的眼珠之外,別的甚麼也看不到。
而他們兩人,早就相戀,只不過白震東神秘失蹤一事,近這六七年來,他們兩人,聯袂走遍天下,尋找白震東,是以才將婚期耽誤了,直到白震東失蹤,足足十年,任何人都認為再也沒有找回他的希望了,這才回到金劍莊來安排婚事的。
魏金鳳不由自主,吐了吐舌頭,道:「紅梅宮的武功,竟然這樣厲害,這似乎不大可能,多半是青雲上人,過甚其詞吧!」
他們兩人,一齊伸手,抓住了箱旁的鐵環,各自發出了一聲大喝,竟將那隻鐵箱,硬生生地自大鐵箱中,提了出來!
白玉龍一聲冷笑,道:「彭大叔,你別攔著我們,若不出去見他們,以後還如何能在武林之中立足?」他說著,一拉魏金鳳,兩人身形,一齊掠起,便向外竄了出去。彭總管一頓足,道:「快去告知魏大俠,請他們速速趕來莊門口!」
白玉龍沉聲道:「看來不是開玩笑,彭大叔,再來!」
這時的彭總管,和常時庸庸碌碌的彭總管,判若兩人,只見他握劍凝立,氣勢非凡,雙眼之中,精光四射,望定了那柄金劍!金劍劍身上所發出來的光芒,十分燦然奪目,但是彭總管的雙眼,卻一眨也不眨,金光映在他的臉上,更顯得他的神情,極之肅穆!
那幾個莊丁,根本說不出甚麼所以然來。
他離那兩個蒙面人,本就極近,這一掠而起,已到了兩人的身上,只見他雙臂疾伸,十指箕張,已向兩人的肩頭,直抓了下去!看他的情形,像是想將這兩人,硬生生地從馬上一起抓了下來。
那箱子中是甚麼東西,仍然看不見,所看到的,仍是一隻箱子!
大堂的一角,堆滿了賀客送來的禮物,而彭大叔則指揮著十來個莊丁,正在搬那些賀禮,眾人一看到少莊主夫婦出現,都停下手來,叫道:「少莊主,魏女俠!」
魏金鳳急叫道:「快備馬!」
而白玉龍雖然是從小就和彭總管在一起的,可是彭總管究竟是甚麼來歷,他卻也一無所知,他也曾向很多武林高手問起過,但卻沒有人知道。
可是那兩個蒙面人,卻還要厲害,竟然硬受了他的一掌,就在白玉龍的手掌,擊中他們的胸口之際,兩人動作一致,一伸手,就抓住了白玉龍的左右手腕!
而在這四天之中,他們兩人,也向西趕出了近七百里的路程,已然到了湘西一帶,崇山峻嶺,人煙不到之處。這四天的急馳,奔死了六匹馬,聖手劍鹿威,和魏金鳳兩人,也是疲憊不堪。
鹿威道:「我想是如此,魏姑娘,你卻要知道,你跟我前去,卻是凶險絕倫。」
可是,及至雙方四掌相對,那兩個蒙面人都像是不堪一擊一樣,身子立時向後,疾退而出。
魏非子「嗯」地一聲,面色略好看了些,可是,也就在此際,只聽得彭總管沉聲道:「各位錯了,紅梅宮真是有的,而宮主人龍仙子的武功之高,也可以說是普天之下,無人能及!」
叫的是兩個人,奔進了大堂,面色蒼白,氣急敗壞,道:「彭大叔,噢,少莊主和魏女俠也在,少莊主……他們……竟然又來了!」
過了足有半盞茶時,鹿威才又道:「我當掌門之際,才只不過三十歲,究竟年紀太輕,不知厲害,自以為是,幾乎當時就想將那盒子,打了開來,但礙著師父尚在,我卻不敢,一直到我師父八十一歲那年去世,我葬了師父之後,第一件事,便是打開了那隻盒子!」
這六人之中,蔣無方號稱「神行無影」,輕功之高,允稱獨步天下,六人中雖是魏非子最先向前追去,但是追出二三十丈,蔣無方身形如煙,便已「唰」地在魏非子的身邊掠過!
是以事情和他,雖然最有直接的關係,但是他卻一點也沒有動手的打算,直到彭總管忽然一叫,他才陡地吃了一驚。
他們只講了幾句話,彭總管首先趕到,只見他身如怪鳥也似,直拔了起來,越過了木柵,落在莊門口,倏地轉過身來。
鹿威所說,他找到了紅梅宮,但是卻又始終未見過紅梅宮,那是近二十年前的事了。
八匹健馬,向前疾馳而出,他們是日夜不停的,每當一匹馬,奔得口噴白沫,倒了下來之後,他們就立即換上另一匹,繼續向前疾馳。
白玉龍趕出莊來時,心中實是充滿了敵意的,可是這時,那兩個蒙面人一開口,卻是十分客氣,這令得白玉龍也不禁一呆。他沉聲道:「兩位何人,要見我,卻是有甚麼事?」
白玉龍是金劍白震東的獨子,但是那件怪事發生的時候,他卻並不在金劍莊上,在他十歲那年,他就被白震東送到湘西大俠,一手擎天魏非子那裏,共習魏非子的「擎天劍」、「一柱功」兩般絕技。
他一面說,一面拉著魏金鳳,又待向外走去,可是彭總管卻說道:「莊主,我看這箱子,總有點怪異之處,我正準備將箱子打開來,莊主既然來了,何不一齊看看?」
魏非子已然站定,他面色十分難看,也不管魏金鳳的話,但是從他剛才那一聲怪嘯,聽來依然真力充沛,綿綿不絕這一點上看來,他並未受傷。而他的身子之所以騰空而起,也只不過因為剛才對掌之際,他已然身在半空,是以無處著力之故。
魏非子的心中,為難之極,有關紅梅宮的傳說,武林中不知多少,那就像民間傳說陰間閻王殿一樣,雖然人人傳說,而且人人提起害怕,但事實上,卻是人人皆以為那是並不存在的。
彭總管道:「是,可是有一箱東西,卻是十分怪異,在禮簿上,竟查不出那是甚麼人送的,莊主可要看看這箱子麼?」
魏非子一聽,倏地伸手,便向彭總管的肩頭抓來,他那一抓,發得突如其來,可是彭總管的身子一縮,便避了開去。
魏非子看著愛女痛哭,也是心如刀割,可是,自己這方面,高手如此之多,卻仍然被那兩個蒙面人將白玉龍強搶了去,若不是彭總管出手,只怕連對方的馬,也傷不了一隻,那還有甚麼話好說的?
這時,有幾個莊丁,好奇心重的,實在想問個明白,但是看看彭總管的面色,大為不善,卻是沒有人敢出聲。
白玉龍一聲怪叫,百忙之中,雙掌一起向前,疾拍而出,他年少英雄,這兩掌的力道,也著實不弱,電光石火之間,只聽得「叭叭」兩聲響,他那兩掌,已一齊擊中了兩個蒙面人的胸前!
彭總管像是不願意談及這個問題,是以立時岔了開去,道:「莊主,夫人,這件事非同小可,我看非要請魏大俠來不可了!」
旁的不說,就這一點,金劍莊就算是栽了一個老大的觔斗了。
可是,他們正在這樣想著,卻看到莊中,一前一後,疾掠出兩個人來!
魏非子拈了起來一看,他面色本就難看,可是當他一眼看到了那塊指甲大小的金牌,和牌上的那個「龍」字之後,他的臉,卻整個成了青灰色!
這時,雨勢極豪,而白震東向前奔來的勢子,又急驟到了極點,雨點落在他的身上,又一齊飛濺了起來,宛若他的身前,罩著一個雨水組成的罩子一樣,儼為奇觀!
他們兩人,全是名門正派中的高手,因為他們出手之際,蒙面人是背對著他們的,是以兩人在出手之前,卻叫了一聲,那是不願意背後偷襲之意。
彭總管自己也記不清究竟將那幾句話說了多少遍:那是一隻竹根鑲成的竹盒,看來年代已十分久遠,已然泛著紅色,在盒上,似乎有一個字,但是他未曾在意,只覺得這盒子拿在手中,十分沉重。
魏金鳳好幾次想要催他,但是,魏金鳳卻也聽出,鹿威的話,講到後來,已然十分傷感,可能已牽動了他的心事,是以她也不去提及。
一時之間,誰也不敢出聲,都悄聲退了開去。
她呆了半晌,才道:「彭大叔,那紅梅宮……當真這樣可怕麼?」
隨著這一個「走」字,他身形掠起,便落到了那匹黑馬之上,緊接著,兩匹駿馬,各自撒開四蹄,向莊外疾馳而出。
那一年,少莊主白玉龍十七歲。
他們一眼便看出,那兩個人豎起了手指來,實在是以靜制動,極其上乘的功夫!不論魏非子抓向他們的任何地方,他們的手指,一定可以先一步,彈中魏非子脈門要穴,使得魏非子那一https://www.hetubook.com.com抓,變成毫無力道的!
眾人在眨眼之間,便奔得看不見了,向前望去,只見路面之上,煙塵滾滾,卻是不見人馬!
而在魏大俠身後的另外四人,兩個是矮老頭,頭大手大,樣子十分滑稽,頂門光禿,面色紅潤,滿面皆是笑容。
魏金鳳乃是性子十分烈的人,心直口快,她一聽得鹿威這樣講,立時不以為然,道:「彭大叔,你是青城掌門,青城內功、劍術,天下馳名,你還去求甚麼武功?」
魏金鳳道:「這位前輩,乃是百年之前,武林中的異人,他創了許多招精妙之極的招數,是以才使得青城劍法,大放異彩的。」
看來,他們像是被人家的掌力震退,但事實上他們早已算好了方向,一退再退之後,身形已變得向白玉龍疾撲而出!
魏非子苦笑了一下道:「鹿兄,那麼你……」
只見他一面叫,一面一伸手,在身旁一個莊丁的手中,搶過一柄刀來,身形著地便滾,刀光霍霍,直向馬蹄上砍去!
白玉龍聽了,心中又驚又怒,一聲長嘯道:「這是甚麼話?我是金劍莊莊主,何以在我的莊上,反倒不是說話之所?」
但是,就在蒙面人向祁連二老攻出之際,苦頭陀和蔣無方兩人,也早已大踏步向前,走了過來,齊聲道:「看掌!」
他們一面說,一面漸漸地向前逼去,他們向前的去勢十分慢,可是話一講完,他們的動作,卻突然變得快疾無比!
根據各派協議,盟主七年一任,可是奇怪的事就發生了,在第五年夏天,一個風雨之夜,金劍莊上,突然有兩名蒙面人來訪。
彭總管雙手連搖,道:「常言道來者不善,善者不來,若不是有恃無恐,他們怎會有那麼大的膽子,先送金劍,後再現身?」
那兩匹黑馬,四蹄亂踢,亂嘶不已,馬上兩個蒙面人,各自發出一聲怒喝,一翻身,落了下來,手指揚起,嗤嗤有聲,便向祁連二老點來。
在這三年之中,彭大叔和當日大雨之中,守在莊門口的那幾個莊丁,不知接受了多少次盤問,盤問他們當時發生的情形。
白玉龍道:「彭大叔何必客氣,你是真人不露相而已!」
魏金鳳哭道:「那麼……玉龍他……難道……就此一去不回了麼?」
魏金鳳也不禁嘆了一聲,道:「人為財死,似乎是沒有止境的。」
魏金鳳反駁道:「彭大叔,我仍然不明白,武林相傳,都道有一座紅梅宮,紅梅宮的主人,全是絕色女子,但是究竟是不是有紅梅宮,卻始終沒有人肯定知道,何以你會立意去尋找的?」
那兩個蒙面人,像是根本不知道疾趕而來的五人全是頂尖兒的武林高手一樣,仍是端坐馬上,竟像是無動於衷一樣!
這柄金劍,乃是武林之中,數一數二的稀世奇珍,有天下第一神劍之稱,有甚麼人得了手,肯將這樣的利器,輕易放棄的?
可是,盟主之位,卻是七年一任的,是以崆峒離山道長,在未滿七年之前,一直是代盟主。
這兩個人,便是黑道邪派中人,聞名喪膽的祁連二老。
白玉龍和魏金鳳兩人,攜手奔出,轉眼之間,便到了莊門口,隔老遠,便看到在兩排大柵之間,兩匹極其高大的黑馬。
可是,不論人們怎樣努力,白震東始終如同石沉大海一樣,一點消息也沒有。第二年,便在金劍莊上,公舉崆峒派離山道長為代盟主。
但可能是白莊主先走一步,是以他和白莊主之間,始終隔著兩三丈。
彭總管忙道:「莊主,魏大俠和幾位高手,正在後院飲酒,可要叫他們一齊來麼?」
他這一來,又將蒙面人的退路截住。
那十二個莊丁一鬆手,「砰」地一聲響,鐵箱子落了下來,他們齊齊地吁了一口氣。
彭總管的聲音,卻是十分鎮定,道:「因為我曾在紅梅宮中做過事。」
魏金鳳的脾氣十分烈,一見這等情形,已然大怒,「哼」地一聲,道:「這人倒也大膽,竟來和我們開這種玩笑!」
箱子之內是箱子,箱子之內是箱子,不到半個時辰間,大堂之內,已擺滿了鐵箱子,鐵箱子一隻比一隻小,到了第十隻,已只有兩尺來長,三寸來高,一寸許闊了,白玉龍將那箱子托在手中,冷笑道:「我就不信這箱子裏面,還是箱子!」
祁連雙老仍是笑聲不絕,道:「十年之前,你們引走了老莊主,如今,又想將少莊主引走麼?」
看來,他們像是被祁連雙老的掌力,震得向外跌了出去的。可是也就在他們向外跌出之際,只聽得守在莊門外的彭總管大聲叫道:「莊主小心!」
在箱蓋被揭開的那一剎間,大堂上的氣氛,實是緊張到了極點,人人屏氣靜息,一聲不出。
鹿威揚起手來,苦笑道:「你還是叫我彭大叔的好,你叫我彭大叔,這可以使我自以為身份還未曾暴露,那樣……我晚上睡也睡得安穩些。」
那十來個莊丁湊趣,又齊聲道:「莊主,莊主夫人!」
於是,每一個來到金劍莊的人都問彭總管,那究竟是甚麼東西?
在金劍莊上來往不絕的人,一直到了第三年頭上,才漸漸地少了下來。金劍白震東失蹤既然已有三年,那麼一般人認為他已經死了。
在不明底細的人看來,魏大俠那一抓的勢子,如此驚人,那兩人伸出一隻手指來,又有甚麼用?定然要被抓下馬來的了。
眾人又問道:「紅梅宮又怎樣?」
離大喜的吉日已有七天了,可是整個莊子中,仍然洋溢著那股難以形容的喜氣,上上下下,沒有一個人不是嘻開了口的,那七天的熱鬧,固然將莊丁忙了個暈頭轉向,五湖四海來的賀客究竟有多少,也沒有人數得清,只是總管彭大叔在事後算了一算,光只是好肥羔的黃牛,便宰翻了三、四十頭,各款美酒,飲去了六百多罈;整座岳陽城中,足有三天沽不到酒喝,因所有的美酒,全叫城東十六里金劍莊的莊丁挑走了。
兩匹馬一齊躍起,彭總管的一連幾刀,盡皆砍空,馬已然越過了他。
這一雙新人,不但他們的上代,是聲震武林的人物,就是他們本身,在這十年的南闖北蕩之中,也不知幹了多少鋤強扶弱的俠義之事,聲名也早已大噪,提起「龍鳳雙俠」四字,誰人不知?
魏金鳳本來是強忍著哭聲的,這時,經父親一勸,反倒忍不住,放聲大哭了起來。
除了祁連二老之外,一個瘦個子,一身青衣,卻是神行無影蔣無方蔣大俠,一個卻是頭陀,一臉苦相,像是隨時可以哭了出來一樣。那是浙東苦竹林的苦頭陀,佛門神功,非同小可。
鹿威搖頭道:「當然不是,我這樣說,只不過是一個譬喻,人家為財死,我輩武林中人,財是不求了,但為來為去,為的甚麼?」
今年,少莊主白玉龍已二十七歲了。
那兩名蒙面人到的時候,正是大雨傾盆之際,他們的身上,穿著魚皮水靠,頭上又戴著極大的頭笠,騎著兩匹黑馬,直奔到莊前,要見莊主。
只聽得兩人所騎的黑馬,顯然也感到了魏非子那兩掌強大之極的壓力,而急嘶了起來。
金劍莊的莊丁,一面攔住了來人,一面已去飛報莊上的總管彭大叔;那兩個蒙面人也不發作,也不下馬,只是在大雨中等著。
他一震之後,立時抬起了頭來,道:「甚……麼?是……是紅梅宮中的……龍仙子?」
後來,各門各派結盟,正邪分明,金劍白震東順理成章,成了第一位盟主。
而那兩個蒙面人,卻連頭都不回,仍然端坐在黑馬之上,沉聲道:「其中原由,少莊主如今,自然難明,但是若肯跟我們前來……」
彭總管又道:「少莊主已成了家,也不該再叫少莊主了,你們以後,還是改稱莊主吧。」
魏金鳳一聲長笑,道:「彭大叔,這是甚麼話?他們都居然敢找上門來了,難道我們還怕他們不成?」
魏金鳳呆了一呆,道:「彭大叔,你是為了求財,上紅梅宮去的?」
第四天傍晚時分,他們來到了一個滿是楓樹的山谷之中,楓葉紅若烈火,映著漫天晚霞,觸目處更全是一片紅色,說不出的淒厲奇幻。
白玉龍心中暗嘆了一聲,那是他聽了「莊主」這個稱呼,就想起了他離奇失蹤了十年,生死不明的父親之故。
苦頭陀道:「二位說得是,那定然是偽託的,藉口紅梅宮龍仙子之名好叫我們不再追查此事,世上焉有這樣一座紅梅宮?」
而祁連雙老首先叫出來道:「鹿兄,是你!」
然而,她根本不必再向下講,因為誰都知道,若是沒有了白玉龍,她定然是絕無生趣,而如今她不畏凶險,無非是死中求生!
四天之後,八匹馬,已只剩下兩匹了。
那兩人卻搖頭道:「不,我們等著,請告知盟主,我們m.hetubook.com.com要見他!」
而且,彭總管分明是一路向前奔來,一路已吩咐好了的,在他一翻出了木柵之後,立時又有三五十名莊丁,各執兵刃,迅疾無比地翻了出去,分成兩行排開,將蒙面人的去路,一齊堵住。
白震東一聽,身形立時掠起,向外掠去,彭總管跟在後面追了出來,這情形是很多莊丁看到的,在上了馬之後白震東又叫了一句:「不要等我!」
他們齊聲發話,可是才講到這裏,只聽得一下巨喝聲,自莊內傳了出來。那一下巨喝聲,乃是迅疾無比地自遠而近,逼了過來的,而且來勢之迅疾,實是難以形容,宛若是天際響起了一個巨雷一樣,聲隨人到,五條人影,已突然到了近前。
魏金鳳道:「那麼,你……為甚麼打開了青雲上人遺下的盒子?」
諸大門派的掌門人,在武林中的地位,十分之高,而若不是武功極高的人,自然不能當此重任。是以,青城掌門,早數十年,便已有「聖手劍」之稱的鹿威,當然也是武林中頂尖兒的人物!雖然說,金劍莊總管,也不是普通人能當得了的,但是和青城掌門比起來,身份卻是相去得太遠了,是不可同日而語的。
因為當時,豪雨如注,他們之中,雖有兩個人出來攔住那兩個蒙面人,可是那兩個蒙面人卻自始至終,未曾下過馬。
彭總管平日,為人極之和藹可親,莊丁也都十分敬服他,金劍莊上的莊丁,卻是從來也未曾見過彭大叔發那麼大的脾氣過!
這時,彭大叔冒著雨,來到了莊前,他身形矮胖,看來十分滑稽,平易可親。他來到了那兩個蒙面人之前,打量了兩人一眼,道:「兩位是……」
掠在前面的,正是金劍白震東!
彭總管笑道:「這算甚麼?我與你父親……」
那兩個蒙面人,似乎十分不耐,道:「事情和兩位無關,兩位何以喋喋不休?」
彭總管大叫一聲,道:「莊主莫怕!」
他在發出那兩掌之時,身子已在兩人的上面,是以那兩掌一發,掌力立時將兩人罩住。
要知道,金劍白震東,雖然是武林之中,三十九門,七十六派的盟主,但是那些門派,是絕不包括青城、峨嵋、少林等大派在內的。
在整件事件中,金劍白震東,只講了「人在哪裏」和「不要等我」這兩句簡短的話,然後,他就再也不回來,神秘地失蹤了。
那時,彭大叔剛好追到莊門口,只聽得他大吼道:「莊主何往?」
苦頭陀和蔣無方兩人,都看到這兩個蒙面人適才和魏非子對掌的情形,心知對方的武功極高,是以這兩掌,足運了七八成功力。
可是那兩人還未曾跨出大堂,忽然聽得有人一面叫,一面奔了進來道:「彭大叔!彭大叔!」
這一切,全是在電光石火之間,一剎那所發生的事情,離得白玉龍最近的,自然是魏金鳳,魏金鳳一見夫婿被擒,心中又驚又怒,一揚手,金劍盪起一股金虹,又向前疾攻而出!
鹿威點著頭,道:「是的,武林中人人都是如此說,但是事實上,青城派歷代掌門人,卻都知道事情絕不是那樣的,那些精奇之極的劍法,絕不是青雲上人自己創出來的,而是有人傳授給他的。」
他長嘆一聲,卻見彭總管已向他走來,一攤手,道:「魏大俠,你請看,這是從馬頸上解下來的。」
魏金鳳的脾氣,十分暴烈,但是她卻只有一分像她的父親,魏非子的脾氣,更是又急又烈,他一問得不到回答,又是霹靂也似一聲大喝,一提真氣,整個人如同怪鳥也似,直拔了起來。
白玉龍和魏金鳳兩人,一步踏了過去,只見那鐵箱子上,有一柄十分結實的鎖鎖著,白玉龍一伸手,握住了那柄鎖,道:「你們讓開些,或許是有甚麼仇人要來暗算我,也說不定的。」
魏非子的那一抓,已將要抓到了彭總管的胸前,可是他聽得彭總管這樣講,便硬生生地收住勢子,道:「你究竟是甚麼人?」
就在一匹黑馬倒地的一剎那間,馬上所坐的蒙面人,身形已疾拔而起,落到了另一匹黑馬之上。
果然,他們一叫,兩個蒙面人便顧不得再去攻祁連二老,立時轉過身來,「砰砰」兩聲,和苦頭陀、蔣無方兩人,各自對了一掌!
彭總管呆了半晌,只見他伸手,向他自己的下顎之上摸去,不一會,便見他已然慢慢地揭起一層「皮」來。那被揭起的,自然不是真的是他的面皮,而是一張製作得極其精細的人皮面具。
鹿威搖頭道:「這我也不知道,若是我知道白莊主早和紅梅宮有瓜葛的話,那麼十年之前白莊主離莊而去,我便可以知道他是到紅梅宮去的了。」
那兩個蒙面人都不肯講出自己的姓名來,其中一個人,一欠身,伸手在馬鞍旁邊的袋中,取出了一隻盒子來,向彭大叔一拋,道:「接住。」
還是魏金鳳,她立時一抹眼淚,道:「彭大叔,既然只有一個辦法,那我跟你去!」
他們兩人,才一站定,便見那兩個蒙面人在馬上,略欠了欠身,道:「少莊主,請恕我們有急務在身,不能下馬相見!」
鹿威的雙眼,仍然閉著,這時,暮色四合,他的臉容,已然有點看不清楚了。但是,他的聲音,聽來卻還是十分清楚。
那樣大小,那樣的形狀,白玉龍和魏金鳳兩人一看,便不禁暗皺了皺眉,因為那樣子,太像一具鐵棺了。或許彭總管所說的怪異,正是指此而言的吧。
兩個莊丁,立時一聲答應,向外便走。
跟在祁連二老身後的,是苦頭陀、魏非子,魏非子扶著魏金鳳,魏金鳳面色慘白,雙眼紅腫,她的手中,則仍然握著那柄金劍。
鹿威道:「若不是昔年遇救,我早已死了,如今我已偷生了十多年,還有甚麼好說的?來人,備八匹馬來!」
白莊主飛掠而前,只講了一個字道:「走!」
祁連雙老笑道:「你們講得對了,我們兩個人,出了名的討厭,而且最喜歡管閒事,越是有人不想我們管,我們便越是要管。」
在白震東失蹤之後的十年,多數人都認為白震東當時,不知被甚麼引了開去,一定是中了埋伏,死於非命了,只不過他仇家做事十分乾淨,是以才歷十年之久,也一點線索都找不到。
他話一說完,猛地身形一轉,手腕一翻,將托在手中的鐵箱,用力向另一隻大箱上摔去,只聽得「砰」地一聲巨響,那隻小鐵箱被白玉龍那一砸的大力,砸得裂了開來。
白玉龍在魏非子等五大高手一到之後,早已不將這兩個蒙面人放在心上,心中以為他們一定會就逮的,而他們一被擒住,他們究竟是甚麼身份,父親十年之前,跟著他們離去,究竟身在何處,一切的一切自然也可以了然了。
彭總管只向那金牌看了一眼,一看到了那個「龍」字,臉色便已大變,一伸手,拈起了金牌,身子向後,連退了好幾步,呆立不動。
那兩個蒙面人冷冷道:「高人之稱愧不敢當,但我們此來,只是想請少莊主借一步說話而已!」
魏非子一喝,他們也並不回答,只是再次道:「少莊主,請跟我們來,實有要事相告。」
白玉龍一看到這等情形,心中更是起疑,忙道:「放下!」
他一用力,將那條金鍊拉斷,拉了出來,只見金鍊上,有一面指甲大小的金牌繫著,在那金牌之上,刻著一個「龍」字。
金劍被放得如此之好,送了回來,可是金劍莊上,卻連劍是甚麼人送來的都不知道!
金劍白震東失蹤的一事,早已被人淡忘,只被當著一件極神秘的事,偶然地傳說著。而離山道長在代任盟主期滿之後,又公舉了華山派的掌門大俠吳塵雲為盟主,武林中人,也很少齊集金劍莊了。
原來剛才那兩個蒙面人,和祁連二老對掌,和苦頭陀、蔣無方對掌,一觸即退,並不是掌力不如,而是早有預謀的!
彭總管只答了一句:「就在莊外。」
立時有人答應,向大廳一角走去,白玉龍和魏金鳳,一起抬頭看去,只見大廳的那角落上,放著一隻約有兩尺高,六尺長,兩尺寬的鐵箱子,那鐵箱子被打磨得精光錚亮,一點銹跡也不見。
魏金鳳聽得心頭,忤怦亂跳,道:「那麼,彭大叔,你當時可是將青雲上人所傳的劍招,全都學齊了麼?」
鹿威踏前一步,同魏非子拱了拱手道:「魏兄,若是你信得過鹿某人的話,請將令嬡交給我,我帶她到紅梅宮去見少莊主,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兩個蒙面人一到半空之中,立時撮唇尖嘯,只見那兩匹黑馬,揚起馬蹄,向後狂奔了過來,兩人的身形,立時下沉,竟恰好一人落在一匹馬上,黑馬立時向後,狂衝而出,兩個蒙面人也不坐下,就站在馬鞍之上,白玉龍仍然在他們的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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