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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騎

作者:獨孤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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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血債如山

第八章 血債如山

前面一個,是年約四十上下的華服壯漢,身軀魁偉,長得豹頭環眼,獅鼻海口,虯髯繞腮,威猛懾人。
「除非哈三不是從這個地方走的。」
這話要是換個旁人說,那樣罵人不帶髒字,眼前這些人非翻臉不可,可是如今由艾姑娘櫻口裡說出,眼前這些人居然一點慍色都沒有。
起先李燕豪也當那華服漢子不認識他,可是等那華服漢子坐下來之後,不時找機會投過來一瞥,住這邊偷看,他才知道那華服漢子並不是不認識他,而是「不動聲色」。
「那麼,咱們就讓他這麼走了?」
適才說話的中年莊稼漢子道:「若是讓你們等著了朋友,只怕到那時候就對我們大大的不利了。」
馬回回道:「即便是他明知沒用,也不可能發慈悲放了我們三個。」
蒲天義呆了一呆,一時沒能答出話來。
「不!」馬行雲忙道:「要下去我跟二弟下去。」
「那當然。」
姬凝翠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姑娘為什麼——」
李燕豪只覺臉上一熱:「謝謝幫主。」
李燕豪沒再搶著付賬,跟著行了出去。
「好說,心智深沉的人應該例外。」
一名中年莊稼漢子冷冷道:「只怕幾位等人到了,就不趕路了。」
李燕豪神情猛震,要說話,艾姑娘急拿眼色止住。
「嬤嬤可知道哈三為什麼不動李燕豪本人麼?」
那中年莊稼漢子道:「我們可不能任憑你就這麼莫可奈何啊。」
人如神仙,吁的氣也像芳蘭。
那名窮家幫弟子道:「是的,大約有十幾個人。」
艾姑娘望著中年華服漢子又道:「我明白了,容我請問一聲,你在貴寨是——」
「你們的消息倒是挺快的啊!」
李燕豪望尉遲峰:「駝老,當初金家船幫停船的地方是在——」
索飛忙道:「看見了?」
獨目老人雙眉一聳,抖起了長鞭,就要出手。
他覺得,河面上好像升起了霧,一片薄薄的霧。
冷超道:「他不說,宰了換一個。」
李燕豪也有這意思,他心急阻攔哈三假「虎符劍令」大肆殺戮,但是他明白,在姬凝翠、單超沒有趕著馬車趕上來以前,是沒辦法加快腳程趕路的,艾姑娘表現得弱不禁風,走路都得讓人扶著,他怎麼可能施展輕功身法趕路。
李燕豪緩緩說道:「馬大爺,這筆血債要討回來的,但不必急在目前。」
艾姑娘道:「我略通岐黃,隨身帶著不少續命藥物,難道也幫不上忙麼?」
李燕豪沒再多說,一抱拳,陪著艾姑娘、海珠、紫瓊偏南行去。
約莫頓飯工夫之後,馬車突然緩下,最後停住。
艾姑娘道:「駝老人家帶著重傷至此,只為尋覓李少俠,相信金家船幫投靠滿人,傅姑娘等身陷賊手,自屬不假,救人要緊,別的再談不遲。」
冷超回過臉,躬身擺手:「諸位請。」
「老單,你畢竟老了,我老是老還沒你那麼糊塗,咱們不會說咱們是負有特別任務,打進這兩大叛逆的身邊的。」
人多好辦事,冷超一聲令下,兩塊跳板搭了下去,然後拉的拉推的推,沒多大工夫就連車帶馬匹弄上了船,然後又把牲口卸下來拴在了車上。
李燕豪站了起來,道:「就這麼決定了,咱們前船改為後船,後船改為前船,除了穿他們的衣裳的弟兄們以外,其他的人一概隱身艙中,非萬不得已,絕不先動手。」
「何以見得?」
「恐怕不是蒲幫主說話,你還不會聽我的吧?」
大家都有一個感觸,這個感觸,起自寧靜間的一剎那。人,也只有在這時候,才能塵念全消,渾然忘我。
冷超道:「這一船的糧食,你們打算運到哪兒去?」
「我知道,你心懸那位傅姑娘的安危,但是像如今這樣,你找不著金無痕的座船,不是也不能救人嗎,何如給他們個釜底抽薪,讓金無痕自己找上來?」
「不是認了,二先生,這筆血債,我漢族世胄、先朝遺民是不能認的,咱們是忍了,二先生,暫時忍了。」
艾姑娘低聲道:「海珠、紫瓊,不許軒舉妄動。」
艾姑娘道:「準是奔向咱們來的。」
姬凝翠恭應一聲,鬆開了瘦小老者。
李燕豪方一猶豫。
那華服漢子道:「跟我來就是。」一步跨進了左邊樹林。
「好吧,既是你非走不可,我也不便強留,你跟我來吧,我給你帶路。」海珠轉身向外行去。
「呃,哪一層?」
李燕豪這裡剛要挪身下床,只聽一陣輕盈步履聲傳了過來。
尉遲峰赧然笑道:「多謝姑娘,多謝姑娘,只是太失禮了。」
這突變誰也想不到,就是做夢也想不到,雙方距離又近,李燕豪怎麼能逃得過這致命的一掌?
「不必久,少俠。」
寧明也道:「可不,我們沒一天不談您,沒一天不惦念您。」
「我知道我問得冒昧,也不該問,但是我是為你好,我不能不問。」
李燕豪吸一口氣,平靜了一下自己,然後緩緩說道:「咱們這就追,只是這位萬少東的屍體——」
蒲天義、冷超等跟著射落甲板,李燕豪抬手一指船艙,冷超會意,帶著兩名弟子撲了進去,同時,蒲天義也派出兩名精幹弟子掠向艙後,守住了底艙出入口。
李燕豪抱拳道:「多謝老人家療傷之恩。」
但結果,霍天翔奪去了他的「虎符劍令」,甚至追殺他,豈不讓人痛心,霍天翔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所以,他們的廝殺是可歌可泣,即使犧牲,也是壯烈的。
艾姑娘微一怔:「守密的工作真是到家啊。」
六個人疾快地進入了駱家廢宅,既經駱天嬌指點,密室的入口是在書房,所以六人一進廢宅便逕自奔向書房。
蒲天義道:「怎麼,少俠——」
鐵丐道:「沒有什麼用意嘛,用意何在,就只讓咱們空跑這一趟,姓哈的不會是這麼省油的燈啊!」
「那麼,你可知道哈三跟秦玉嵐,他們是幹什麼的?」
艾姑娘表現得弱不禁風,由紫瓊跟海珠攙扶著,但是她那如花嬌靨之上,並沒有一絲艱苦之色,而且沒有停頓一下,沒有說一聲「累」。
冷超道:「可能,『天津衛』的『萬順營』水上擁有十艘大船,陸上擁有六家規模龐大的『騾馬行』,這艘船可能是十艘中的一艘。」
艾姑娘嫣然而笑,看了李燕豪一眼道:「謝謝你。」
李燕豪暗想,這位艾姑娘的確很有辦法,別人辦不到的事她卻能辦得到。
「太黑,看不見。」
蒲天義冷哼道:「看他們還能倒行到幾時,我來了,我要做長時期的逗留,非手刃這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畜生不可。」
艾姑娘道:「我不願意多傷人,為你們好,還是站在那裡答我問話吧。」
李燕豪笑了。
她不明白,卻好像又有點明白。
這當兒近午了,莊稼人吃飯早,許是大家都在家吃晌午飯,沒人出來走動。
五名老者及一旁的十六名壯漢,個個神色冰冷,沒一個答話。
「朋友,你們來遲了,那些人已經換船走了。」
鐵丐頭一低,走向一旁,馬行雲住口不言,臉上變色,人就要往石梯闖。
冷超一旁道:「少俠,這位是內五堂僅留在幫主身邊的魏堂主。」
那老人神情一震,老臉上正在陰暗不定。
海珠、紫瓊則各自一挺身軀,迎向剩下的幾名華服漢子。
冷超轉望李燕豪:「少俠,咱們怎麼上去?」
「你要追哈三去?」
「老奴運功為他療傷的時候發現,他內功修為之深厚,堪稱罕見,他的師承一定是當今世上少數幾個奇人之一,以他內功修為之深厚,足可跟當世三大家的當家好手相比較,可是三大家裡沒有這麼年輕的好手,以他這種內功修為,至少在京畿一帶不可能有人傷得了他,而他卻傷得那麼重……」
艾姑娘道:「我對你們『窮家幫』裡的事沒興趣,我跟你打聽個人。只要你老老實實的告訴我,我馬上放你走。」
邊說著話,四個人踏著村中小路邊往裡走,所經農家,都開著門,家家戶戶都有人在屋裡坐著,有老有少,只不見有什麼動靜。
這位姑娘的年歲跟海珠差不多,也跟海珠一樣的嬌美,只是她穿一身紫色的勁裝,眉宇間透著些逼人的冷意。
艾姑娘則道:「不要怕,我們是過路的,現在我問你話,你要老老實實的說,要不然你的同伴就會冤沉海底,水無洗雪之日,你是這條船上的麼?」
海珠道:「那真是不巧,我們姑娘又出去了不在家,要是你想見她,就請等一兩天,要不然你走你的,我們會代你跟我們姑娘說一聲。」
好在,他沒有急多久。
「原來是李爺!」
李燕豪怔在了院子裡,香風襲人,艾姑娘帶著白髮老嫗以及紫瓊從空而降,落在了面前。
李燕豪心中猛一震,臉上變了色,一時沒能說出話來。他知道,他知道哈三幹什麼去了。
艾姑娘道:「有人過來了。」
猶豫一下之後,他道:「恭敬不如從命,只是我請姑娘快——」
「那麼恕我直問一句,姑娘跟秦玉嵐是否有什麼淵源?」
李燕豪心中念轉,口中卻道:「姑娘可否先讓我知道一下姑娘的身分?」
李燕豪道:「略涉皮毛……」他是客氣。
艾姑娘為之一怔:「北派窮家幫的?」
那老人道:「這個——」
李燕豪明白是怎麼回事,眉鋒剛一皺,只聽單超冰冷道:「他們還不肯甘休啊。」
霍天翔突然開口發話,語氣也冰冷的不帶感情:「等等,燕豪容我先向這兩位馬兄致個歉再說。」
李燕豪為之微微一怔,緊接著,他眼之中飛閃寒芒。
馬臉漢子平靜得很,泰然道:「小嘍囉一個。」
「那當然,要不然我們費這個事幹什麼。」
蒲天義急上前一步:「你是萬逢春的兒子?」
海珠一旁恭聲答應:「婢子在。」
馬回回道:「讓我先叫叫看。」
看見了這片村落,艾姑娘說了話:「咱們進村歇一歇吧,也好等嬤嬤跟老爹趕上來。」
李燕豪口齒啟動了一下,道:「有些話,問了也是白問,沒事,兩位姑娘請吧。」
蒲天義一點頭道:「對,就這麼辦,我安排弟子護送萬少東的屍體,咱們走吧。」
這一舉,逼得霍天翔不能不回顧,他霍然旋身,左掌引開了算卦的拳力,右掌五指如鉤,向著算卦的抓了過去。
獨目老人答應了一聲,先吃喝起來,吃完了一抹嘴走了。
「我不過舉手之勞,為人哪有見死不救的道理,你不必客氣。」
船是雙桅大船,船艙自然相當寬綽,中等的擺設,几上還有茶具,別的看不出什麼,只是地上濕濕的,似乎用水洗過。
蒲天義道:「不會,這幾個不夠操作這條船的。」
中年華服漢子目光冷峻,一掃車轅上的李燕豪,道:「朋友,下車來吧,還等請不成。」
「好說,艾姑娘不吝指點,蒲天義只有感激。」
村落的兩旁,是兩片相當大的高粱地,青紗帳足有人高,一條小路蜿蜒著從中穿過,靜悄悄的,看不見一個人跡。
艾姑娘沉吟了一下,點頭道:「嗯,倒是有可能——」
事實不錯,五名老者眼神十足,目中冷芒外射,這一點,沒有幾十年的內功修為是辦不到的。
白髮老嫗怪笑道:「你想從老身手底下開溜,做夢。」
「那就好,我沒事了。」白髮老嫗說完了話,轉身要走。
而前者不可能逼哈三交出「虎符劍令」,除非他不知道那是「虎符劍令」及它的權威效用。
「二叔!」馬淑貞悲呼。
算卦的臉色又一變,一襲儒衫無風自動,啞聲道:「難為她能這麼做,我也頗感安慰了。」
只聽艙外弟子低聲道:「近兩丈了。」
入目眼前情景,艾姑娘三人均為之一呆。
「李,木子李。」
蒲天義道:「你是『天津衛』『萬順營』的人麼?」
臉色一寒,森冷說道:「給我殺,不許留一個活口。」
海珠倏然一笑道:「嬤嬤說,你想知道這兒是什麼地方,是誰救了你,是麼?」
艾姑娘在海珠、紫瓊的攙扶下下了馬車,下車一看,馬車就停在運河上,船隻來往相當繁忙。
「哈三人極聰明,倘若是這樣,他早掌握李燕豪了,是不是?」
輕吟罷,她接著說:「我知道寒山寺的鐘聲,為什麼夜半能到客船了,因為夜太靜,尤其是水上的夜,是不是能這麼解釋呢?」
「隨我回宮,查詢哈三的所在。」
艾姑娘道:「這倒不失為個辦法,省得大家在陸上奔波了。」
艾姑娘臉色陡地一變。
艾姑娘道:「這就不知道了。」
「這種情形像是苦肉計麼?」
也許都是年輕人,李燕豪對這兩位極為投緣,立即各握祁奇、寧明一手,含笑道:「多謝兩位兄弟看重,多日不見了,兩位兄弟可好?」
魏君仁道:「打探消息的回來了。」
李燕豪苦笑一聲,還沒說話。
鐵丐道:「對,好主意,小伙子,別再耽誤了,你沒聽見剛才下頭有人呻|吟麼,早一點下去,說不定能多救一條人命。」
「她會武?」
李燕豪猶豫了一下。
可是如今由於多日沒人住,沒人照料,荷花池水面上飄滿了落葉,四下裡黑忽忽的,看上去只讓人覺得淒涼,還帶點懾人的陰森。書房的窗戶開著,在夜風裡不住地扇動著。
鐵丐道:「不知道,不管怎麼說,這些人都是在咱們來此之前被害的。」
那名窮家幫弟子應命出艙,轉眼間與另一名弟子架著一名衣衫盡濕、臉色蒼白、奄奄一息的中年漢子走了進來。
尉遲峰道:「還遠。」
「不知道,不過應該不難打聽。」
蒲天義恭聲答應,帶著李燕豪等行了出去。
李燕豪道:「睡榻之側,豈容他人酣臥,這一帶還在北派『窮家幫』的勢力範圍之內,不應該有第二個組合——」
李燕豪吸了一口氣,道:「二先生,咱們上去吧!」
李燕豪道:「幫主,冷老所說的朋友是——」
第二,霍天翔究竟受了什麼藥物控制,以致心智喪失,認敵為友,掉轉刀頭,為虎作倀。
鐵丐道:「那想必就是駱宏勳的石室了。」
「而是什麼?」李燕豪道:「老人家有更好的解釋麼?」
「老單,走。」
霍天翔道:「是我一時糊塗,為哈三所欺——事既至今,我也不願再多說什麼了,自己的罪自己找、自己來贖,燕豪,把你的『虎符劍令』借我一用。」
說話間,一行人已進入一戶農家,這戶農家相當大,尤其臨街這間屋,可以擺下四張八仙桌,蒲天義那裡舉手讓座,寧明、祁奇都懂禮,向著李燕豪各一欠身退了開去。
「不輕,再延誤就可能致命。」
李燕豪絕對相信,這位風華絕代、國色天香的艾姑娘,有著一身莫測高深的武學。
「就在這個村裡,一個既安全又隱密的處所,你們要真是像你所說的,幾個時辰以後,我們自當恭送你們上路。」
李燕豪向著算卦的一抱拳道:「四先生,我這裡謝過了。」
因為這些人都不是為私鬥而廝殺的人,他們為的是一個大目標,神聖的大目標。
「這我們不知道,我只是奉命行事。」
蒲天義道:「容易,只是少俠打算——」
艾姑娘道:「別存什麼指望了,說吧。」
哈三背著手,瀟灑從容地踱了過來。
「想必!」李燕豪應了一聲,一手舉火摺子,一手提著長劍,當先走了過去。
李燕豪睜開了眼。
華服大漢索飛臉色一變,道:「索飛跟蒲天義師徒關係已然斷絕,索飛現在是北派窮家幫的幫主。」
「呃!」
白髮老嫗、紫瓊俱都臉色一變,唯獨艾姑娘神色如常。
「萬一紫瓊讓他發覺了,萬一他要是對紫瓊不利呢?」
「為什麼不能,各人有各人的立場,各人有各人的處境,儘管立場、處境不盡相同,可卻都是為方便自己、保護自己,咱們有不能說實話的理由,人家當然也能有。」
李燕豪對艙裡眾人道:「諸位準備了,聽我招呼掠上他們的船,迅雷不及掩耳,制住一個是一個,盡量阻止他們放信號。」
蒲天義道:「姑娘是說……」
「這我就不知道了,也許,我們少主想看看海的景色,要不就是他喜歡走黃河,不喜歡走北運河。」
適時,獨目老人高坐車轅,揮出長鞭,鞭梢如靈蛇,一下捲住了中年華服漢子的脖子,往回一拉,推金山、倒玉柱,砰然一聲,中年華服漢子摔了個結實。
如今這位海珠姑娘百靈鳥似的,不但愛說話,而且話聲清脆甜美,非常好聽。
「呃,你要走?」白髮老嫗轉望李燕豪。
馬回回道:「四先生是說密室裡?」
冷超道:「不管可信不可信,只有一個辦法,盡快追。」
這兩位何等人物,一眼就看出情形不對來了,姬凝翠一聲短嘯,雙袖擺處,騰身飛離車轅,脫弩之矢、行空天馬般超越馬車撲了過來。
艾姑娘道:「你不想要一雙胳膊了?」
行家一眼就能看出,五名老者內外雙修,修為俱比在樹林裡碰上的那兩個又高了一籌。
適時,艾姑娘靠近了他,低低說道:「這個村子裡的人不簡單啊,連十二三歲的小孩子,都有那麼俊的輕功。」
鐵丐鬢發猛一張,轉身要衝出去。
艾姑娘接著又道:「難怪你說有多少人會遭難,原來你的『虎符劍令』讓哈三奪了去,的確,這東西落進了哈三手裡,是不知道有多少忠義豪雄要遭到劫難啊!」
轉眼望白髮老嫗問道:「嬤嬤,你聽說過麼?」
「真不知道。」
李燕豪忙道:「姑娘深知哈三他們,可知道他們的去處?」
李燕豪連忙答禮:「早看出是貴幫中人在此,也就不會發生誤會了。」
李燕豪很想見見海珠所說的那位艾姑娘,但是海珠如今這麼一說,李燕豪自不便再說多留兩天,況且他也實在沒辦法多留,當即挪身下床,抱拳道:「既是這樣,那就煩勞姑娘了,援手之情,容圖後報。」
「姑娘願意幫我這個忙?」
冷超道:「少俠,東平湖口,聽說是金家船幫總舵的門戶,咱們用金家的船混進去,應該不是難事。」
李燕豪道:「這是唯一讓我忠義豪雄提防的辦法。」
李燕豪點頭道:「我也這麼想。」
他急竄過去,伸掌抵住了老頭兒後心。
李燕豪心裡著實震動了一陣,儘管他以往沒留意,可是如今經蒲天義這麼一提,他也覺得確實有點,艾姑娘的確隱隱有一種懾人之威,言談舉止也確乎像是富貴中人。
李燕豪跟蒲天義、冷超、魏君仁、尉遲峰等走在最前頭,大家心情沉重,誰也沒說一句話,一路疾走,初更時分,前哨有了回報,前面河灣裡停著一艘單桅船隻,是金家船幫的船,大家精神一振,加快速度趕了過去。
艾姑娘道:「關於貴幫分裂的事,李少俠概略地告訴我了些,我深為貴幫惋惜,不過我不認為幫主現在這種做法是智舉。」
李燕豪,鐵丐兩人經由石梯回到了書房,馬行雲急不可待地問:「李少爺,怎麼樣,下頭——」
冷超道:「可能他是這艘船上的,艾姑娘,能問他話麼?」
海珠一笑,欠身擺手:「李少俠,您請啦。」
「你是說,還是我們嬤嬤看錯了?」
哈三冷喝道:「沒用的東西,給我追。」
五名來人,仍是一前四後。
李燕豪道:「單、姬兩位老人家,都是前輩高人中一等一的人物,他二位聯手,實力足抵半個武林,不過明槍好躲,暗箭難防,仍請兩位老人家提防鬼蜮伎倆!」
「我是為那麼多條人命。」
「事關無數條性命,是不?」
李燕豪掃了獨目老人等一眼:「我有同感。」
李燕豪忙跟著站起,道:「姑娘——」
冷超道:「魏三弟怎地有眼無珠,這位就是幫主常提的『虎符劍令』傳人李少俠。」
鐵丐道:「那麼,小伙子,咱們的實力如果嫌單薄的話,我可以隨時召來幫手,我們老大他們就在左近,只要我跑上一趟,馬上就能把他們叫來。」
海珠忙停步淺施一禮:「嬤嬤。」
李燕豪看清了這位紫衣姑娘,不由為之呆了一呆。
兩掌接實,砰然一聲。李燕豪又被震退,震動了左胸傷處,痛如刀割,幾乎難以拿樁站穩。
他聽見身後傳來了步履聲,他也聽出是誰來了。
索飛身軀一震,立即躬下身去,他這一躬身,其他的人也立即跟著躬下身去。
海珠道:「那麼他們究竟是——」
「看不出,論地方,這一帶應該還在『北派窮家幫』的勢力範圍之內,但是『北派窮家幫』的人不是這種打扮,也沒有必要做這種打扮。」
算卦的忙道:「在這兒了。」
果然,一路之上沒再發現有人跟蹤。
「目前不宜行動,否則那便是親痛仇快的無謂犧牲。」
艾姑娘「呃」地一聲,點了點頭。
艾姑娘立即道:「紫瓊,陪李少俠上家裡去。」
李燕豪道:「傅姑娘稱得上是位奇女。」
中年華服漢子冷冷嗯了一聲,帶路華服漢子立即退向後去。
蒲天義道:「火速傳出話去,就說『虎符劍令』淪落滿虜鷹犬之手,大家各自小心,免受欺騙殘害。」
沒多大工夫,忽聽一聲水響,四條黑影從船的那一邊疾掠登船。
蒲天義道:「那就說,金無痕的座船現在在哪兒?」
李燕豪淡然一笑:「他應變不能算慢,可卻來不及了,又讓咱們看見了一個會輕功的。」
李燕豪道:「您這麼說,哈三他們也不一定在這條船上?」
蒲天義道:「冷賢弟叫咱們過去了。」
單超道:「他們要是攔截咱們,這該是最佳處所了。」
這是實情,只能誅殺哈三,就等於削減了滿虜鷹犬實力的一半。
「是麼?」
算卦的忙答一禮,道:「少俠說這話就見外,這原是我輩的分內事。」
李燕豪、蒲天義等走了過來。
「那麼『青龍社』——」
順水而下,再加上一帆風滿,日夜連趕,沒有幾天工夫,便進入了黃河,李燕豪吩咐船靠黃河北岸,暫時停下,把冷超等邀過船來共商大事。
五名老者中,一名矮胖老者仰頭短嘯。
李燕豪心念轉動,拿不出要領,傷已經好了,能走能動了,還躺在這兒幹什麼,留個條兒,然後不辭而別,趕緊去取回「虎符劍令」去。
短嘯響起,裂石穿雲的長嘯聲再度響起,嘯聲仍起自半里處,但是嘯聲還沒落,一前四後五條人影已疾逾奔馬地馳進了十丈內,好驚人的身法。
李燕豪雙眉一揚,就要出手,倏然兩縷勁風自身後襲到。
馬臉漢子道:「黃河口分舵,然後從陸路運往總舵去。」
尉遲峰皺眉道:「這就難辦了。」
冷超道:「幫主別忘了,金老頭兒還在人世,要沒有他撐腰,小畜生怎敢如此膽大妄為。」
冷超怔了一怔,尚未說話。
瘦小華服老者道:「我二人是外五堂的兩個堂主。」
「我深深的被感動。」
「你太客氣,你有多少,我看得出來,幸虧你我是友非敵。」
李燕豪跟蒲天義出了船艙,蒲天義去了船尾,李燕豪去了船頭。
那老人冷然道:「若是諸位的朋友有一點異動,休怪老夫對你們不客氣。」
話是不錯,但如此高明醫術,已不啻能生死人而肉白骨,看傻了在場的英雄豪傑。
李燕豪默然了,他在想,究竟事實是不是像蒲天義所說的那樣,他很快就會得到了結論,恐怕是的。
老實說,李燕豪不見得有十分把握,可是事關重大,他不能不全力以赴,也不能告訴這位艾姑娘實話,是故,他毅然點頭:「當然有把握。」
姬凝翠道:「只不知道死了多少人,這些人都是誰?」
「蒙艾姑娘搭救,謹此當面致謝。」
李燕豪躍下車轅,道:「姑娘有什麼良策?」
冷超尖聲叫道:「黃河金家船幫什麼時候賣身投靠,竟連祖宗都忘了?」
天亮了,晨曦金光萬道,照耀在波面,照耀在船上。
「姑娘,那是要看情形的。」
「兩位放心,事由我起,罪由我造,這筆債自有霍某出面追討。」
一行六人進了早點店。
看速度,看掌力,分明是「窮家幫」裡的一流好手。
海珠道:「姑娘,傷要是不輕,怎麼瞞得了人!」
冷超道:「對極,冷某正是要確定這一點。」
中年華服漢子一怔:「我不知道誰是哈三。」
剛才那白髮老嫗不愛說話,開口又是冷冷的。
床前有個小火爐,爐上放著煮藥的小罐子等物。
但是,開大門的是海珠,關大門的也是海珠,顯然艾家人不多,也真沒有男丁。
「當真非走不可?」
「少俠!」
這白髮老嫗不簡單,閉著眼都可一語道破李燕豪的心思。李燕豪心頭一震,連忙閉上了眼,屏除了心中的雜念。
兩名華服漢子不知死活,悄無聲息地撲向了艾姑娘。
尉遲峰道:「一般以這種化骨散藥物毀人屍首,都會留下衣衫。」
中年華服漢子輕咳一聲,清了清喉嚨,眼珠子在艾姑娘跟紫瓊、海珠身上轉了轉,才道:「是這樣的,我們山寨裡幾位當家的,都缺個押寨夫人——」
兩名華服老者眼神十足,肅煞冷威凜凜逼人。
馬臉漢子沒說話,李燕豪五指用了力。
姬凝翠獰聲問道:「你看見了欽賜金牌了沒有?」
艾姑娘道:「你放心,我要是沒把握,不會留嬤嬤跟老爹對付他們,沒有人比我更瞭解嬤嬤跟老爹了,他們兩位聯手,對付那些人,應是綽綽有餘。」
艾姑娘突然插口說道:「我們可以跟你們去,只是我們在等兩個朋友,若是我們不在此等候,錯過了怎麼辦,可否讓我們等著朋友之後,再跟你們去。」
鐵丐道:「那他是什麼意思,既把人放了,還把這個地方告訴咱們。」
白髮老嫗腳下頓了一頓,道:「你是怎麼被救到這兒來的,這是什麼地方,我是什麼人,這些事等一下,自會有人來告訴你,你等著吧,還有,我們這兒都是女眷,你不要到處亂走動。」話落,白髮老嫗又邁步往外行去,很快地出了屋。
中年華服漢子兩眼一亮,嘿嘿笑道:「朋友,你艷福還真不淺啊,有這麼些美妞兒同車。」
剛才沒有人攔他,現在也沒有人截擊他。
馬淑貞捂臉而泣,馬回回臉色煞白,算卦的一襲儒衫無風自動。
尉遲峰道:「怎麼不行?」
不能說艾姑娘的分析沒道理。
「老奴不敢,然則格格的打算是……」
水中登船不比經由陸上,要是沒有絕好的水性,一定會帶出聲響,四名窮家幫弟子雖已制住了四名金家船幫的人,但行動卻也驚動了船上另外的人。
李燕豪答禮道:「魏老這是折李燕豪,貴幫處在此時此地,誤會自屬難免,怪只怪李燕豪眼拙,沒能認出是貴幫中人。」
艾姑娘緩緩道:「這是『虎符劍令』丟失後的頭一樁不幸……」
白衣姑娘轉望白髮老嫗道:「嬤嬤,他的傷是你給治好的,輕重如何?」
「如今完全跟李燕豪他站在一條陣線上,助他奪回『虎符劍令』。」
話聲方落,西北方半里外劃空響起一聲長嘯,裂石穿雲,直逼長空。
「兩位,」李燕豪道:「『虎符劍令』在哈三手裡,我要及時——」
算卦的道:「看樣子,咱們不像空跑一道。」
艾姑娘深深凝視他一眼,道:「我還是那句話,你要是信得過我,跟紫瓊到我那兒去等,天亮以前,我給你打聽出哈三他們的去處,如何?」
蒲天義點頭道:「少俠難道不知江湖上人,尤其是『窮家幫』,孑然一身,別無長物,說走拔腿就能走。」
紫衣少女遲疑了一下,快步往前走去。
哈三冷笑道:「李燕豪,他如今是除了我的話以外,誰的話也聽不進去啊。」
鐵丐微微一呆,道:「這倒也有理!」
艾姑娘道:「恐怕也不是劫萬家糧船的那條船。」
冷超道:「何以見得?」
眼前這些莊稼漢顯然也都是行家,臉色為之一連數變。
祁奇、寧明應聲進入艙中,轉眼工夫,艙中亮起燈火,李燕豪、艾姑娘等相繼進入船艙。艙中只有寧明,卻不見了祁奇。
白髮老嫗道:「機靈,專找好欺負的欺負啊,世上哪有那麼如意的事。」閃身迎了上去。
蒲天義道:「嗯,的確不像。」
「少俠應該多留意。」
獨目老人趕著車跟了進去。
冷超濃眉雙軒,道:「我們知道,艾姑娘純是一番好意,然而本幫在幫主率領之下,好不容易打進了叛徒心腹要地,怎能就此回頭撤回去?」
冷超一怔:「少俠——」
蒲天義道:「一時還想不起有什麼人物在那一帶活動。」
霍天翔是霍天翔,但是此刻的霍天翔已不似往昔英姿俊朗,如今的霍天翔兩眼無神,而且臉色蒼白,不帶一點表情。
馬行雲道:「不對,李少爺。」
魏君仁道:「還有個辦法,他們鑿咱們的船,咱們就往他們船上跳,看看他們能一連鑿沉多少艘。」
一眼瞥見李燕豪挺立面前。一怔一喜,便要再開口。
艾姑娘道:「適才我見幾位弟兄往後去了。」
蒲天義道:「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那名「窮家幫」弟子應聲飛奔而去。
李燕豪笑道:「姑娘不是天生的江湖人。」
「他既是為要『虎符劍令』,又怎麼會放我們?」
艙外弟子仍未做聲。
中等身材華服老者臉色猛一變,道:「那麼那位白髮——」
李燕豪一震收勢,轉眼望去,不由為之一怔。
艾姑娘道:「願意讓我現在問,還是等會兒再問?」
李燕豪道:「我就是這個意思,為免被他們發現,打草驚了蛇,這兩條船咱們都不能放棄,蒲幫主,把金家https://www.hetubook.com.com船幫的人閉上穴道,扔進底艙,讓弟兄們盡量換上他們的衣裳,然後把人分兩部分,各乘一條船,即刻啟碇,順流趕它一陣。」
紫瓊、海珠臉上變色,就要發作。
「是的,夜已深了。」李燕豪輕輕應了一聲。
李燕豪一步跨到,右手拇、食二指捏住尉遲峰兩腮,微一用力,牙關立開。
「不是,姑娘若是不信,我等也莫可奈何。」
「癡!」
李燕豪一見黑影登船,便陡然一聲輕喝:「是時候了,走。」
艾姑娘笑笑道:「大概咱們倆的看法一樣,每家每戶都陽盛陰衰。」
「那怎麼會?」海珠眸子一轉,似笑非笑地道:「只是你說的是實話麼?」
艾姑娘道:「咱們忙著追人,不要旁生枝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算卦的道:「對,除了這,不會有別的。」
只聽魁偉華服大漢冷冷說道:「錯非是『獨目天尊』跟『辣手素心』,絕認不出『窮家幫』碩果僅有的四長老,足證敝屬所報無誤。」
李燕豪道:「這……二先生好意我心領,只是……」
海珠笑笑道:「難道說我們嬤嬤看錯了麼,我們嬤嬤說,你有很高絕的內功造詣,京畿一帶挑不出幾個人能傷得了,我們嬤嬤從不會看錯的呀!」
艾姑娘道:「他帶著秦玉嵐,跟他一些得力的部屬出京去了,究竟到哪兒去了,沒人知道。」
李燕豪已定過了神,沉喝一聲:「姑丈!」掙脫了馬回回的扶持,橫裡撲身,硬截霍天翔。
李燕豪一指閉了馬臉漢子穴道,把他掉在甲板上。
他很快地到了秦府,秦府裡漆黑一片,越過圍牆看,看不見一點燈光。
「聊知一二。」
艾姑娘嫣然而笑:「說著玩兒的,誰也網不住我的……艾姑娘,誰又會知道我是個『愛新覺羅姑娘』?」
「不,姑娘別誤會,並不是姑娘平素不夠真、不夠純,而是平素姑娘把它隱藏得太深了。」
李燕豪知道祁奇是指明陵送信的事,當即道:「辛苦兄弟了,謝謝。」
然而,李燕豪畢竟是李燕豪,很快地改變了出手的心意,容得前後勁風襲到,他疾快旋身讓了開去,直撲另一名要動尚未動的華服漢子,他沒容那漢子出手,抖手一掌正中那華服漢子心窩,那華服漢子連哼都沒能哼一聲,一個觔斗往後翻倒,噴出一口鮮血就不動了。
「她似乎沒有理由幫少俠對付哈三。」
左邊一名瘦小老者冷哼道:「丟人現眼,留你何用。」
紫瓊道:「早知道就不放他走了。」
蒲天義驚急地道:「少俠,蒲天義願暫時擱下幫中事,率弟兄們追隨左右——」
艾姑娘立即道:「嬤嬤回車,不可造次。」
「敢找他們,傷在他們手下而未死,然後還敢來找他們的,你該是頭一個。」
海珠忙道:「姑娘,這會不會是一番苦肉計?」
「嬤嬤錯了。」
李燕豪暗暗一嘆,看了馬行雲、馬回回、馬淑貞父女一眼,一行四人跟了出去。
獨目老人冷哼道:「放明白點,現在由不得你們了。」
「給他們來個釜底抽薪,咱們攻他們總舵去,只要能掌握了他們的總舵,還愁金無痕不乖乖回去嗎?」
真是樹影人名,這兩位一正一邪,稱雄當年的人物,武林中誰人不知,哪個不曉。
只聽一個冰冷話聲傳了過來:「嚷嚷什麼,你想讓誰聽見?」
蒲天義道:「船上有旗號麼,誰家的船?」
幾名華服漢子被震得機伶一顫,硬生生沒敢再動。獨目老人這霹靂暴喝,也結束了這場搏殺。
海珠飛也似的奔回了後院,白髮老嫗外,另外還多了一個人,這個人是清麗如仙的美姑娘。海珠已經算是個明眸皓齒的美姑娘了,可是跟這位姑娘一比,那是天壤之別,判若雲泥,相形之下,黯然失色。
姬凝翠點頭道:「多謝格格教誨,老奴明白了。」
過沒一會兒工夫,獨目老人回來了,往下一坐道:「姑娘,當地沒人知道哈三從這兒經過。」
單超冷哼道:「姑娘,不能相信他們。」
「不錯,你知道哈三?」
五個剛到駱家廢宅門口,駱家廢宅大門轉進一個人來,這個人看得李燕豪猛一怔,急停步,脫口叫道:「姑丈。」
李燕豪心懸傅姑娘安危,急不可待:「駝老,傅姑娘——」
艾姑娘道:「既如此,蒲幫主只對付一二幫眾是沒有用的,必須對付了令高徒才能收服幫眾,『北派窮家幫』的實力還超過貴幫,令高徒又讓他們賣命,尤其此處地近京師,來自京師的支援隨時可以趕到,試問蒲幫主你如何能對付得了令高徒?」
馬行雲。馬回回、馬淑貞三人一怔,搶著急扶,馬行雲叫道:「霍大俠——」
「交給我吧!」
獨目老人應了一聲,沒再說話,從此沒再聽見他說第二句話。或許是因為他跟李燕豪不熟,再不就是怕言多有失,要不然就是因為他性情怪異,根本不願多說話。
紫瓊跟海珠轉回了身,紫瓊道:「您還有事兒?」
當然,霍天翔是追來了。李燕豪忍著傷痛,一路狂奔,他專找漆黑的小胡同,起先,他還聽得身後衣袂飄風聲緊追不捨。
「老奴斗膽,不敢相信——」
「也許還沒到時候。」
「他們那麼多人,在江湖道上行走,逃不過江湖上的耳目的。」
馬臉漢子哈哈一笑道:「就憑你們這些人?」
轉眼間,四人已至村落中央,路旁一個平滑如鏡的打麥場,打麥場上有石碾子,還有幾個石墩。李燕豪道:「姑娘就請在石墩上坐坐吧。」
蒲天義道:「跟上。」
「妞兒,這回你可沒說著,我們山寨有的是金山銀山,成堆成筐的珍珠、翡翠、貓兒眼、我們哪稀罕什麼買路錢。」
李燕豪只有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不問就暫時不問吧,李燕豪想乘機多打量一下屋裡的情形。
「也許,不過以我看,她是敵是友,那還全在少俠,少俠能使她成為敵,也能使她成為友。」
「呃!」
蒲天義冰冷道:「金老頭兒斷斷不是這種人,必然是他那不肖孽子……」
「為什麼你不先表露你的真與純呢?」
「那麼將來李燕豪——」
蒲天義道:「帶進來。」
「是不是眼前密室裡,我不得而知,不過我敢斷言,這整個事件一定是個既狠又毒的陷阱。」
李燕豪道:「冷老,咱們進去再說吧。」
艾姑娘道:「走。」立即與李燕豪、蒲天義等疾行過去。
「我剛才不自覺地流露出的真與純,有沒有感動你呢?」
「姑娘,我要是珍惜我這一個人,將有難以數計的英雄、豪傑死在他們手裡。」
「有,船桅上掛著寫『金』字的燈籠。」
水上的夜風,微有涼意,艾姑娘一襲衣衫,再加上她那玉骨冰肌,令人有不勝單薄之感。
馬回回道:「那麼少爺的意思是……」
「看看他究竟是幹什麼的?」
尉遲峰微一凝神,道:「到了?」
「不錯!」艾姑娘道:「『北派窮家幫』捨鶉衣而改著華服,那是因為京城近在咫尺,他們有座大靠山,不怕別人侵犯,既是如此,他們也就沒有理由做這種打扮。」
「北派窮家幫的。」
「不敢當,是我家姑娘要見見你。」
白衣姑娘沒說話。
李燕豪道:「那就等著看吧。」
李燕豪當先走過去,用長劍劍鞘抵著書櫥側面,暗用真力一推,竟沒能推動。
「你給我聽著,從現在起,馬車所經,不許再派人攔截。」
船尾,有幾個輪流掌舵的窮家幫弟子。
李燕豪道:「那我怎麼會,又怎麼敢。」
「不敢!」
「我只說對了一半,老婆子,你什麼意思?」
可惜,這動人異采出現的太短暫了,就像是夜空的流星,一閃而過,旋即,她把一雙眼波投向水波:「張繼要是知道他這首『楓橋夜泊』,引出今夜這麼一番道理來,他泉下應該瞑目了。」
車出城門,往外疾馳,獨目老人開口說了第一句話:「姑娘,咱們往哪兒去?」
目光轉向艾姑娘跟李燕豪,艾姑娘望李燕豪道:「下去看看吧。」
「奇與平凡,不是以美醜來衡量的。」
「你越發讓我糊塗了,我沒工夫聽你胡扯,讓開。」
一行人下了船,坐車的坐車,走路的走路,又順河岸追了下去。
「馬大爺,怎麼不對?」
「是啊!」李燕豪輕輕應了一聲。
紫瓊、海珠翩若驚鴻地掠了出去,雙雙截住了中年華服漢子。
談談這些,又談談別的,不覺更深了,萬籟俱寂,只聽得見河水拍船的輕響,偶爾風勁些,船桅發出「吱」地輕響。
艾姑娘轉望紫瓊、海珠:「讓他起來說話!」
李燕豪當即把「窮家幫」分成南北兩派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紫瓊笑了:「我還當您要問什麼呢,這有什麼不能說的?」
只聽中年華服漢子道:「妞兒,這一帶山有不少座,你說爺們是哪座山上的都行。」
艾姑娘道:「那麼這裡頭必然有文章,必然有什麼外人不知道的隱情,也就是說今高足很可能擁有一種使人無法抗拒的能耐與力量,幫主同意我這種說法麼?」
李燕豪道:「蒲幫主已派出弟兄打探去了。」
「索飛明白了。」
「談不上淵源,我知道他,他未必認得我。」
尉遲峰已經沒有大礙,自不便再乘車,眼前有這麼多人在,李燕豪也不便再回馬車去。
那名弟子急中生智,不說話,朝船艙指了指,那中年漢子上當了,一臉異色,直奔船艙,剛推開艙門,蒲天義的手已經落在他腕脈上,一下就把他帶了進去。
而,李燕豪不愧是「虎符劍令」的傳人,反應畢竟超人一等,他一怔之後咬牙提氣,硬將身軀一側,讓開了心口要害,砰然一聲那一掌正拍在他左胸之上。
艾姑娘道:「我聽見了。」
這戶人家也夠怪的,一個男丁沒有。
瘦小華服老者道:「說來兩位也許不信——」
「呃。」
艾姑娘笑道:「未必見得,要是『虎符劍令』因為某一個人的話就失去了它的效用,它豈非一點價值也沒有。」
「姑娘原諒,我只能告訴姑娘這麼多!」
白髮老嫗搖頭道:「老奴沒聽說過。」
「格格明鑒,只要能掌握這個李燕豪,其他的自然也不難落進咱們的掌握。」
「又是癡。」
「格格太高估他了。」
單超、姬凝翠看得都一怔,單超道:「白南京、金善祥,江一凡、馬龍蹤。」
艾姑娘水蔥般兩指捏過蠟丸,秋波流轉,眼望李燕豪:「請幫個忙,捏開他的牙關。」
「李爺怎麼會受傷倒在胡同的?」
蒲天義道:「很有可能他們的船隻會來接哈三。」
「恐怕是了,姑娘的好意我心領。」
艾姑娘含笑答禮:「蒲幫主太客氣了,我當不起。」
獨目老人收回了長鞭,中年華服漢子被紫瓊、海珠踩著,卻動彈不得。
「這個——」
「不是從這個方向走,還能從哪個方向走。」
「我們都不怕,你又怕什麼呀?」
艾姑娘道:「他是你們北派『窮家幫』的一個小嘍囉,你們呢?」
蒲天義道:「駝老有所不知,金家船幫的總舵,是建造在東平湖的水中央,不坐船,難道咱們插翅飛渡不成。」
「那也好,人不犯找,我不犯人,咱們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在這兒坐著等嬤嬤跟老爹他們吧。」
中等身材華服老者看了獨目老人一眼:「我突然想起了個人,聽說『獨目天尊』隱居天山——」
鐵丐咬牙道:「這畜生弄什麼玄虛?」
傷上加傷,李燕豪實在無力再拼鬥,加以還有個哈三虎視眈眈在旁,再鬥下去定然是凶多吉少。
「您究竟想問什麼呢?」
艾姑娘向著李燕豪輕舉皓腕,道:「請上車吧!」
左邊瘦小老者冰冷道:「本幫法規如此,辦事不力,損本幫銳氣,死有餘辜。」
中年華服漢子苦著臉道:「姑娘,是我們聽命於他,不是他聽命於我們啊。」
「船頭船尾有人麼?」
艾姑娘妙目流盼,瞟了姬凝翠一眼:「嬤嬤有什麼話,說吧!」
紫瓊沒動。
「金無痕的座船哪兒去了?」
蒲天義道:「不瞞少俠,蒲天義正是為那棄宗忘祖的畜牲而來,此地離京城不遠,又是那畜牲的勢力範圍之內,不得不掩蔽行藏,喬裝改扮以逃避他們的耳目。」
話剛說完,一聲清嘯自亂石叢中響起,緊接著人影閃動、十幾廿個北派窮家幫的人躍出亂石叢攔在車前。
萬少東點了點頭。
「是的,老人家,我該走了。」
「當然是真的!」
冷超勃然變色,剛要說話。
算卦的一聲不響,隔空一拳向著霍天翔後腰打去。
索飛自後伸手,一把把矮胖老者手中物接了過去,他看見了,那是一面三寸見方的金牌,抬頭橫排三個字「乾清宮」,中間一個「衛」字。
「快得很。」艾姑娘截口說道:「紫瓊去準備馬車,海珠去略為收拾一下,咱們馬上就走。」
「四先生,我很感歉疚。」
「當然是真的,要不我有幾個腦袋,敢在這節骨眼兒上觸我們幾位當家的霉頭。」
冷超道:「既然是為避萬家人耳目,又為什麼非經過『天津衛』不可呢?」
「我姑且相信你們,不過你們也最好不要騙我,我遲早會知道真假的,要是你們騙了我,那就是你們北派『窮家幫』找上了大麻煩,老爹,嬤嬤,放他們走吧。」
「我所說的那種力量,能讓人不計一切後果。」
「你這話什麼意思?」
李燕豪道:「駝老跟位申老人家同為保護傅青主先生愛女傅梅影之人,是我將他三位暫時安置在黃河船幫,如今駝老重傷至此,傅姑娘必然出了事——」
鐵丐抬眼道:「怎麼?」
海珠道:「要是真有這個組合的話,這個組合就太神秘了,神秘得怕人。」
單超不愧老扛湖,一見前面動靜,就知有所發現,當即緩下馬車速度,把聲響盡可能減低,這當兒也馳進了樹林,艾姑娘等下了馬車走了過來。
「北運河裡,萬家的運糧船不只那一條,聽我們的人說,劫船的人不少,還拿塊什麼令符,那些人呢?」
冷超兩眼寒芒一閃,道:「對,少俠想得周到,那些東西一定有什麼陰謀。」
李燕豪搶先一步過去抓住了尉遲峰的腕脈,一把之下,只覺尉遲峰脈搏甚是微弱,他不由心一沉,臉一變。
海珠看了紫瓊一眼。
冷超道:「幫主,人是會變的啊,本幫那個叛徒賣身投靠,當初您想得到麼?」
「這麼說,你我都夠癡。」
李燕豪謝了一聲,左手接過火摺子,高舉照亮,繼續往下走去。
「這話什麼意思?」
「受教了,我也多認識了你一層。」
瘦小老者嚇破了膽,猛力劈出一掌,便待抽身。
李燕豪道:「貴屬如此功力,姑娘的修為可想而知,但是姑娘為我的事奔波,我怎麼好再讓姑娘親自出手,一旦有事,我自當盡力衛護姑娘。」
李燕豪道:「冷老,我何嘗不急,倘若天下忠義豪雄有什麼損傷,那我李燕豪真是罪孽深重、萬死莫贖——」
「真不知道?」
可惜他沒能快過紫瓊,紫瓊一腳把他踢了個觔斗,就要上前。
艾姑娘道:「嬤嬤,對我,還有什麼話不好說的?」
「對了,李燕豪不是那麼好碰的。」
李燕豪還不清楚這是戶什麼人家,自不敢說實話,道:「跟人打架受了傷,姑娘別見笑。」
馬回回忙提氣叫道:「誰在下頭,大順、二虎!」
李燕豪點一點頭,繼續問道:「上游有條『天津衛』大糧棧運糧的船,是你們船幫的哪條船劫的?」
十丈距離在轉眼工夫之間,五名來人已馳抵車前,原先站在車前的五名老者及十六名壯漢立即躬身退後。
蒲天義帶著李燕豪等進入茅屋,只見茅屋內擺設甚是簡陋,只有一張桌、一張床,尉遲峰側臥床上,臉色蠟黃,雙目緊閉,一動不動。
這位姑娘美得脫俗,美得清奇,尤其清奇脫俗之中,還帶著雍容華貴的氣質,這種氣質幾令人不敢仰視。她,穿一身雪白的衣裙,益顯玉骨冰肌,益顯不帶一絲煙火氣。
李燕豪何嘗不是悲憤填膺,可是他只有咬牙忍著,邁步進了石室。
李燕豪淡然一笑道:「這位的意思我懂,只怕這位是誤會了,我們確實是路過,彼此井水不犯河水,諸位還是忙諸位的去吧。」
跟海珠,紫瓊搏鬥的幾個華服漢子一見情形不對,就要跑。
話聲方落,紫瓊跟海珠的兩隻柔荑,已分別落在了中年華服漢子的左右肩上。
李燕豪等人心頭一震。
蒲天義冷然道:「要命的就別吭聲。」
「恐怕等不了多久就會知道了。」
李燕豪連忙迎了過去,抱拳道:「蒲幫主,這叫李燕豪怎麼敢當。」
艾姑娘道:「恐怕這些人的衣衫早已被扔入河中,隨水漂流他去,在這底艙的,只是一具具裸屍。」
李燕豪道:「請蒲幫主、冷總護法帶幾名弟兄稍時隨我撲過去接應,艾姑娘諸位請稍待再上船。」
算卦的一把抓住他的長劍劍鞘,道:「少俠,等等。」
冷超道:「可憐江湖路邊骨,猶是深閨夢裡人,江湖生涯,路死路埋,溝死溝葬,雖說悲慘,倒還有個屍首可尋,如今這些人卻連什麼也沒有了,這麼就無聲無息的從這世界上消失了。」
沒等李燕豪說話,騰身飛掠而去。
蒲天義道:「窮家幫的。」
冷超一怔,一時也沒能答上話來。
艾姑娘道:「不要緊,他們傷不了我的。」
蒲天義道:「怎麼會是艘空船,人上哪兒去了?」
「怎麼知道我就想睡呢?」
這些人當中,有李燕豪認識的,也有李燕豪不認識的。
其實,他實在該折回去探一探。
馬回回兩眼微紅,冰冷說道:「找哈三要這筆血債去。」
「告訴我,金無痕的座船現在何處?」
李燕豪搖頭道:「現在還無法知道,不過他們是江湖上的組合,應該是不會錯的。」
「能說?」李燕豪心頭一跳。
冷超道:「這個屬下知道,幫主放心就是。」
算卦的道:「既是如此,我只好從命了。」
伸手抓過一名黃衣漢子,拍開了穴道,那黃衣漢子臉色陡變,還待掙扎,蒲天義五指微一用力,那黃衣漢子已矮了半截,急道:「你們是——」
一名弟子應道:「您別見怪,是我們疏忽。」
李燕豪、艾姑娘抬眼往話聲傳來處望去,只見十幾丈外一前八後地走來了九個人。
蒲天義一指閉了他的穴道,一擺手道:「拖到船尾辦吧!」
他還能說什麼,只好說:「謝謝姑娘,兩位忙去吧!」
艾姑娘在車裡道:「找個地方歇歇,吃早飯吧。」
李燕豪坐下了,但是他並沒有去端茶杯。
艾姑娘的纖纖玉手,輕搭尉遲峰的腕脈,青山般黛眉微一皺旋即嬌魘上一片肅穆,寶相莊嚴,儼然西天靈鷲山那尊佛。
蒲天義派出前哨打探消息,李燕豪讓出車轅給尉遲峰,眾龍虎英豪即時登程,趕赴運河。
這是什麼人家。這又是誰?李燕豪心念轉動,剛要說話。
紫瓊、海珠扶著艾姑娘走過去坐在了一個石墩上。
白衣姑娘微頷螓首:「好在我並不是真跟他,我這一著也只是試探性的。」
蒲天義道:「魏堂主應付得了,咱們上去等稟報吧。」
尉遲峰此刻人已清醒,知在療傷保命緊要關頭,遂把到了嘴邊話語又咽了下去。
李燕豪道:「老人家,請等等。」
「少爺!」
尉遲峰一下子就睡著了,睡得很熟,叫都叫不醒,姬凝翠等怔了一怔,齊望艾姑娘。
馬臉漢子道:「不錯。」
李燕豪定過了神,心頭像壓了一塊重鉛,他點頭道:「是的,只是,請恕我直言,姑娘打聽的哈三去處,不知道是否可靠?」
獨目老人抖韁揮鞭,趕動馬車疾馳而去。
冷超猛擊一掌:「對,哈三必然搭上金家船幫的船了。」
海珠笑了:「瞧你說的,又沒人攆你走。」
兩條船高點金家幫燈號,一前一後順流疾駛,李燕豪等則坐在船艙裡說了話。
蒲天義道:「也許我看錯了。」
六個人站在那兒,默默地望著塵土落地,望著一切歸於寂靜。
蒲天義已然訝然說道:「哈三,哈三出京了麼?」
「跟諸位走一趟?哪裡去?」
「那又是為了什麼?」
「那麼你跟哈三、秦玉嵐是哪一種?」
紫衣少女帶著李燕豪走了約莫廿餘丈,進了一座宅第之中,這座宅第殘破陳舊,似乎是座廢宅。
姬凝翠吃一驚:「格格,若是讓哈三知道您的身分——」
「少俠有沒有發覺,她偶爾會流露出一種常人所沒有的懾人威嚴,似乎,她是富貴中人。」
姬凝翠道:「格格——」
「那是當然。」
尉遲峰道:「管他呢,咱們走北運河,直搗他老窩等著去,不然救不了傅姑娘。」
艾姑娘沒理單超,轉望李燕豪道:「你看如何?」
李燕豪忙道:「姑丈,您——」
哈三倏然而笑:「你們明白了麼,可惜明白得太遲了,霍天翔,你既已出了手,想必『虎符劍令』已經拿到了。」
艾姑娘深深看了他一眼:「既是如此,那我就不再攔你了,救人如救火,我也不敢再耽誤你,你請吧!」
「那是因為姑娘夠癡。」
一名「窮家幫」弟子捧一盆熱水至,水面浮著一塊雪白臉布。
艾姑娘問:「金家船幫的船?」
蒲天義搶先抱拳一禮:「蒲天義得能接艾姑娘跟姬、單兩位高人這是蒲天義跟整個『窮家幫』的無上榮幸。」
李燕豪左掌五指扣住他右肩井,冷然發問:「你是『金家幫』的什麼人?」
「先降低咱們的警覺,然後再給個出其不意,不是更容易得手麼?」
姬凝翠道:「老奴只是覺得,格格能這麼想,實在令人敬佩,老奴跟老單,也就是為了解格格是怎麼樣個人,所以才不惜捨棄自己的立場,甘願落個罵名千古跟隨格格的!」
艾姑娘看了看李燕豪。
「你找誰打聽,哈三那幫人的行動,一向是極其秘密的。」
「那你為什麼笑?」
抖手就是一巴掌,黃衣漢子半張臉立即腫起老高,鮮血順嘴角流了出來。
「我也是第一次領略。」
艾姑娘道:「快到了。」
馬臉漢子道:「你們是萬家的人?」
要想傳話武林,「虎符劍令」失落,一時又找不到合適的人,也未必能取信於天下忠義豪雄。
李燕豪的神色變化,全落進了艾姑娘眼裡,她嬝嬝上前一步,驚訝問道:「你通醫術?」
單超在車轅應聲道:「日頭快偏西了。」
艾姑娘淡然一笑道:「我自然有我的道理。」
李燕豪不滿意,但是事實上他又找不出破綻來,雖然他對這麼一個艾家有點懷疑,可是要說艾家是個沒落的世家也無不可,因為它的確像個沒落的世家。
算卦的道:「那這就很明顯是個圈套了,他設這個圈套的目的,也絕不會只在偏咱們空跑這一趟。」
頓了頓,接道:「你們既指我們這些人是叛逆,就應該知道,我們對你北派『窮家幫』,知道得很清楚,用不著再耍奸施滑了,說吧,哈三出京,你們知道不知道?」
李燕豪等跟了上去。
艾姑娘神色微微一黯,道:「我心裡很矛盾,當然,哈三這麼做,是為朝廷消除叛逆勢力,對朝廷有百利而無一害,我不能派他的不是,也不能阻攔他,但是我又不忍讓這麼多人死在哈三手裡,畢竟各為其主,各有各的立場,那些人也沒有錯啊!」
蒲天義站了起來:「有這種事?」
但四名白髮銀髯的華服老者聽若無聞,臉上仍是一點表情也沒有。
「你要見我們姑娘?有什麼事兒麼?」
可是等一行四人走進村口的時候,卻看見人了,是個小孩兒,十二三歲的小孩兒,典型的鄉下孩子,一身粗布衣褲,上下都是補釘,捲著褲腿,穿著草鞋,從村口一棵大樹上躍下,一溜煙般奔進了村裡。
那老人目現寒光,沉聲道:「速速稟報村主,準備迎接這幾位的朋友。」
「不是。」
第一,馬氏三位跟鐵丐、算卦的安危。
硬接瘦小老者一掌,然後招式一變,立即把瘦小老者罩在滿天掌影之中,只聽一聲悶哼,瘦小老者噴一口鮮血踉蹌暴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坐定,蒲天義道:「河間一別,又是不少時日了,不想在此處又幸接少俠俠駕。」
「只是,姑娘是否覺得,不自覺地流露出來的真與純,是最感人的,也最能引出別人的真與純來。」
李燕豪沒再說什麼,將心一橫,取出「虎符劍令」遞了過去:「姑丈千萬小心,『虎符劍令』絕不可失。」
李燕豪對蒲天義道:「幫主找六名弟兄把那套黃衣裳穿起來吧。」
只見艙中燈影一閃,兩名黃衣漢子撲了出來,一見船頭情形,探手入懷,就待有所行動。
鐵丐一拍算卦的道:「老四,這才是好兄弟,我這就去,明兒個晌午,咱們東城根兒見。」
尉遲峰道:「那麼咱們捨舟登陸,從陸上搗他們的賊窩去。」
李燕豪天馬行空般撲到,如神龍怒捲,兩名黃衣漢子立即倒在了甲板上,手中一枚旗花火箭掉在甲板上,滾出了老遠。
艾姑娘隔衣認穴,金針一撚一轉,刺入尉遲峰脅下,一連兩根,尉遲峰竟突然張目出聲:「悶死我了。」
眾人聽得臉色一變。
「怎麼啦!」艾姑娘眨動著美目,一臉茫然之色。
那話聲破口罵了起來:「奶奶的,你們耳朵裡敢情是長驢毛了。」
李燕豪定過了神:「是的。」
只聽紫衣少女冰冷道:「你認錯人了,讓開我的去路。」
船桅上高點金家船幫的旗號,大家鎮定而不失警覺,借一帆風,讓船往裡走。
不到半個時辰,海珠跟紫瓊又進來了,海珠道:「少俠,我們姑娘回來了。」
「要是沒有的話,我就不會跟姑娘說這些了。」
於是,馬車上就剩下艾姑娘一家人了。
「芳駕有什麼見教麼?」
「我也考慮過這一點,只是傅姑娘掌握在金無痕手裡——」
蒲天義在几上輕擊一拳道:「沒想到金家船幫變成了這個樣兒,簡直就是燒殺劫掠的強盜。」
獨目老人閃身跟到,揚掌欲劈。
他一身修為原跟霍天翔在伯仲間,而如今受傷在先,功力難免要打折扣,如何接得下霍天翔這一掌。
艾姑娘道:「哈三此人一向謹慎,除了跟隨在他身邊的,或是他一手訓練出來的秘密衛隊成員,他是不會相信別人的。」
「你笑什麼?」艾姑娘凝訝問:「我說的不對?」
霍天翔居然如奉綸旨,立即收手退後。
艾姑娘道:「等一等。」
從絲絲垂柳縫隙中望過去,大船靜泊、無燈、寂靜,但聞流水拍岸,沖擊船邊之聲,別的什麼聲音也聽不見,當然更看不見旗號與烙印。
「這麼說,諸位是在進行一樁不欲外人知曉的秘密事了!」
「謝謝姑娘,我不餓,如果方便,我想見見艾姑娘。」
尉遲峰道:「艾姑娘可知道都是些什麼人麼?」
馬車順著城門大街往裡走,沒一會兒工夫,停在一家賣早點的店鋪之前,艾姑娘由白髮老嫗扶著,帶著紫瓊、海珠下了車,李燕豪跟獨目老人也跳下了車轅。
中年華服漢子眸子轉了轉:「好吧,我實說,我知道哈三爺,但是我不知道哈三爺什麼時候出了京。」
奈何底下沒有反應,便連適才的呻|吟聲也聽不見了。
艾姑娘的神情微微震動了一下:「我為什麼要把我自己所有的,都無遺地表露在人前呢?」
艾姑娘道:「誇獎了,你們諸位是哪個山寨的強梁啊?」
「不錯。」
艾姑娘道:「蒲幫主的心情,我能體會,然而這件事急不得,幫主如此躁進,有百害而無一利,明智如幫主者,難道就不能作小忍麼?」
「有理,放了他。」
冷超一旁肅然接口道:「艾姑娘句句是理,然而敝幫主領導的是正義之師——」
艾姑娘道:「海珠、紫瓊,給他顆藥服下。」
黃衣漢子道:「不錯。」
冷超道:「叫弟兄們帶暗器,必要時可以暗器放倒他們,只要不讓他們發出信號就行。」
李燕豪回身道:「姑娘還有什麼見教?」
「他們不會冒送一條命之險!」白髮老嫗說。
鐵丐老眼猛現淚光,一腳踩了上去,地上是石板,硬讓他踩碎了一塊。
李燕豪道:「不,二先生,四先生的意思是誘敵的是咱們,主動仍操之在我,然後是敵不動,我不動,敵一動,我先動。」
李燕豪一抱拳:「多謝姑娘,援手之情且容後報。」說完了話,他轉身要走。
「似乎讓人覺不出她奇在何處?」
「這一船的糧食,夠你們吃不少日子啊。」
「您言重了,我們姑娘跟您一樣,是個道道地地的江湖人,艾家是江湖世家,只是如今沒落了,至於您想知道我們姑娘上哪兒打聽哈三的下落去了,那當然是找地面兒上熟的朋友去了,我這麼告訴您,您滿意麼?」
兩個人,一人立船頭,一個操舟。
海珠道:「姑娘,咱們救的那個人……」
李燕豪道:「多謝幫主好意,只是——」
「索飛不敢,索飛大膽也不敢懷疑您的身分,只是跟您同車的那幾位——」
冷超道:「少俠,這傢伙說的許是實話,他既把咱們當成了『和圖書天津衛』萬家的人,他就不會把咱們放在眼裡。」
艾姑娘及時道:「老爹,留他活口。」
「姑娘不會不懂。」
只見大門外踱進了哈三、秦玉嵐,還有八名佩劍黑衣人。
李燕豪話出口,悟失言,心頭一震,忙望艾姑娘。
姬凝翠這一式來去如電,時間、距離把握得恰到好處的輕功身法,立即震住了眾莊稼漢,個個臉上變色看直了眼。
艾姑娘看了李燕豪道:「你很能從善如流。」
李燕豪聽得好生詫異,道:「馬大爺,這是……」
「他能跟咱們比?」
瘦小老者冷哼了一聲,十餘名華服漢子齊動,分別撲向白髮老嫗、獨目老人、紫瓊,海珠跟李燕豪。
華服大漢道:「索飛,現掌『北派窮家幫』。」
「你偏選上了這一首,寒山寺的鐘聲夠嘹亮,什麼時候都能夠到客船,只不過,楓橋夜泊尤其是夜半,聽見寒山寺的鐘聲,別有感受罷了。」
李燕豪跟艾姑娘等則邊吃邊喝等候獨目老人。
「你受的傷還不夠麼?」
艾姑娘道:「冷老,裡頭什麼都沒有麼?」
「我說是這麼幾個人,你要是不信——」
只見中年華服漢子臉色一變,旋見他身軀泛起了輕顫,緊接著,他頭上現出了涔涔汗跡!
馬臉漢子的肌肉牽動了一下,一轉眼工夫之後,他額上見汗,右肩上發出吱吱的輕響,突然,他開了口:「鬆手。」
只聽姬凝翠跟單超道:「老駝子。」
一掌拍在了華服漢子頭上。
「跟蹤你到了這兒,我不得不現身阻攔你。」
因為他剛離開「艾府」,而「艾府」又是那麼一個怪「家」。
話落,立即撮口發出一聲短嘯。
隨聽莊外半里許處一聲長嘯傳了過來,嘯聲裂石穿雲,直逼長空,久久不散。
蒲天義道:「船上出了什麼事了?」
「我剛聽說過,府上都是女眷。」
單超道:「老婆子,我還沒那麼傻,格格自然是讓咱們表明身分,叱退他們。」
穿過絲絲垂柳,來到岸旁,只見船頭已搭下跳板,冷超帶著寧明、祁奇高立在船頭甲板之上。眾人看得一怔。
冷超道:「只是怎麼沒血跡,人又到哪兒去了,活著的跑了,死的扔河裡去了,誰也不會幹這種傻事,等屍首往上浮,事就發了。」
青衣少女到了近前,益顯明艷:「我叫海珠,是我們姑娘身邊的侍婢。」
艾姑娘聽完之後呆了一呆:「我在京裡住不是一天了,怎麼沒聽說『北派窮家幫』投效了官家。」
李燕豪支援著從黑胡同裡挪身行出,他支持不住了,可是他必須得支持住。
艾姑娘微搖頭道:「我捨不得。」
「索飛天膽也不敢欺蒙您。」
索飛率眾躬身恭送,直到看不見馬車了,才敢直起身,抬起頭,索飛額上現了冷汗,一臉餘悸猶存之色。
艾姑娘道:「那就是病人在左邊第三家裡。」
李燕豪道:「哈三不是那麼好說話的老實人。」
轉望李燕豪道:「咱們趕往北運河水路試試看如何?」
艾姑娘道:「你要是真不願這麼做,當然我們還是聽你的。」
李燕豪沉思了一下:「姑娘的好意我很感激,只是,我跟姑娘認識不久,姑娘給我的也已經夠多了,我不敢!」
李燕豪猛一怔:「『虎符劍令』?您要『虎符劍令』是——」
最後一個「殺」字,蒲天義說得咬牙切齒,殺機洋溢眉宇,望之懍人,顯然這位嫉惡如仇,領袖「窮家幫」的人物,已是動了真火。
那老人輕輕哼了一聲,剩下的五名中年莊稼漢立即閃動身軀,移形換位,圍住了李燕家、艾姑娘等。
紫瓊道:「少俠,看得出是哪一路的人麼?」
海珠淺施一禮,向外行去,李燕豪抱了抱拳,跟了上去。
「夜靜了,話聲能傳出老遠去,大家別說話,準備行動。」
可是等到黑影一驚,疾快地收住撲勢時,他才發現他弄錯了。眼前是位姑娘沒有錯,可是這位姑娘不是海珠。
「話是不錯,可是他們絕不會冒犧牲這麼一個高手之險。」
鐵丐道:「小伙子,別什麼只是不只是,報這國仇家恨,可是人人有責,你可別把我們兄弟幾個瞧扁了。」
海珠帶著李燕豪出這間屋踏上一條畫廊,到盡頭南拐,一條青石小徑通一個月形門,過月形門來到一個大院子裡,看見「影背牆」了,這是前院所在。
中年華服漢子為了保命,匆忙發動,揚雙掌便抓向紫瓊、海珠。紫瓊、海珠各揚玉手,把中年華服漢子震退了一步。
「呃,這麼說,你是來報仇的?」
「是。」索飛恭恭敬敬走了過來。
李燕豪聽得心頭一震,臉上也一熱,的確,他這一問問得太不高明了,他一時沒能說出話來。
鐵丐道:「讓他來吧,咱們正等看他呢。」
算卦的猛一跺腳:「兩位馬兄,走!」
李燕豪明白,抱拳答一禮道:「多謝老人家好意,我們在這兒等人,還要趕路,不打擾了。」
艾姑娘卻又道:「昨天晚上我回艙以後,想了大半夜,一直到剛才才做了決定。」
紫瓊道:「姑娘,別信他的,這個東西狡猾得很。」
只聽冷超道:「少俠,姑娘,是艘空船,沒一個人。」
「秦玉嵐是住在這兒,但他並不是真正的主人。」
艾姑娘轉望著李燕豪,嫣然一笑:「我總算開了眼界了。」
姬凝翠揚聲發話:「你們之中,哪一個是當家主事的?站出來說話。」
算卦的脫口道:「少俠,這就是哈三的後著。」
「你倆也跟著我直呼哈三,這要是讓哈三聽見,非摘你們的腦袋不可——」
冷超道:「幫主、還有個朋友在後頭——」
至於這條船要接受什麼任務,誰也不知道。
艾姑娘道:「紫瓊、海珠,讓這位等等。」
「江湖組合?」說著話,海珠跟紫瓊看了艾姑娘一眼。
「那就算我是個大嘍囉。」
豈料,白髮老嫗又說話,語氣比頭一句冷三分:「閉上眼,別有雜念,你是個練武的,應該知道一點氣走岔了,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那太可惜了。」
李燕豪苦笑一聲沒說話。
艾姑娘回身答禮,含笑發話:「怎敢當老人家這般大禮,學醫本是濟世救人的,是不?」
紫瓊忙跟了出去。
李燕豪知道這位艾姑娘在耍眼前這些人,忍住沒插嘴。
李燕豪道:「慢著,這樣吧,我跟二先生下去,麻煩四先生跟馬大爺、馬叔,馬姑娘三位留在此地警戒守護。」
中年華服漢子神情一喜。
白髮老嫗如影隨形跟到,右掌一探,已扣住了瘦小老者的「肩井」要穴。
「既是姑娘不願意明對明,好吧,我讓路,姑娘請。」他側身讓開了去路。
「只有一種可能,」李燕豪道:「他們是在那些屋子裡不錯,但卻不是一個家。」
話鋒微頓,轉臉向著一名「窮家幫」弟子吩咐道:「速速稟報幫主,就說來人是李少俠,還有李少俠的朋友艾姑娘跟單、姬兩位。」
海珠奔到,白衣姑娘淡然發話,話聲無限甜美,但隱透著一種懾人的威嚴:「幹什麼跑得這個樣兒,就不會慢慢兒走。」
中等身材華服老者道:「我們不瞞姑娘,信不信也在姑娘,本地這幾天來一向很平靜,沒有發現任何可疑人物過境。」
一頓,轉望艾姑娘跟姬凝翠、單超,道:「艾姑娘,兩位老人家,這位就是蒲幫主。」
看看打扮停當,李燕豪偕同多餘的人進了船艙,甲板上只留下六個人,一聲令下,船啟碇順流而下。
艾姑娘道:「『窮家幫』號稱忠義,天下皆知,有一兩個不肖或有可能,要說大部分是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人,只怕任誰也不會相信,那麼,令高徒們何以能將貴幫精英悉數帶走呢?」
老人道:「呃,幾位在這兒等人,還要趕路——」
果然快,沒一刻工夫,海珠、紫瓊已雙雙回到廳裡,海珠提了兩把長劍跟一個小包袱,紫瓊則已將馬車停在大門口了。
「劫萬家糧船把萬家運的糧食劫了去,看這條船的吃水,不像載重的樣子。」
李燕豪沉吟道:「還是盡可能不讓他們發現的好,免得他們發出信號,驚動了金無痕、哈三等。」
李燕豪已忍著傷痛到了他身邊,一把扯他退後:「我讓你們走,你們敢不聽!」
李燕豪左胸內痛如刀割,喉間一甜,一口鮮血噴出,人踉蹌後退。
馬回回突然一聲大叫,閃身撲向霍天翔,霍天翔掌劈出。
李燕豪又道:「二先生、四先生、馬姑娘請外面等候,馬大爺、馬叔請助我把密室出入口封死。」
陡見十幾條人影掠進了樹林,兩名華服老者,其他都是中年華服漢子。
來人顧長身材,一襲雪白儒衫,英挺飄逸,不是那失蹤已久的霍家主人霍天翔是誰。
一行人輕快地掩進了柳林,在離河岸五六丈處停下,垂柳叢固然可以掩蔽船隻,此刻卻也能掩蔽李燕豪等。
紫瓊道:「難道他們也是『北派窮家幫』的人?」
海珠連忙停住:「姑娘,他走了。」
單超道:「可不,今天也總算讓咱們見著了,多少年的夙願終於得償了。」
李燕豪吸一口氣,強壓了心中的悲痛與起伏的激動,道:「馬叔,四先生分析得不錯,撇開哈三在京畿的實力不談,北派窮家幫龐大的組合近在咫尺,據說北派窮家幫已經賣身投靠,如果這說法不幸屬實,那麼他們的主力駐紮在京畿附近是有用意的,一來他們可以隨時接應京裡的變故,二來他們可以監視江湖上的動靜,如今咱們等於陷身在重圍之中,情勢對咱們大不利。」
船慢了下來,浪裡鑽到了船頭下,一條黃影沖天而起,直上大船船頭,是個中年漢子,他一上船就叫:「你們怎麼搞的,進湖也不打訊號,舵外的船不讓,你們怎麼靠泊碼頭?」
李燕豪呆了一呆道:「多謝姑娘明教,只是姑娘知道我不能不追去,不能不盡一切力量找到哈三。」
寧明忙道:「託您的福。」
瘦小老者勃然色變,暴喝道:「丫頭找死。」
「那麼諸位攔住我們的人車,不用說,也是為要幾個買路錢了。」
李燕豪道:「難辨真偽,除非……」
因為,既過了天津衛,實在不必改用陸路運糧,必是這條船另有任務,不能有太重的負荷,所以才把糧交由陸路運往總舵。
姬凝翠在車裡道:「老單,你知道格格讓咱們怎麼應付麼?」
「是啊。」
「應該行。」
就在東平湖口,停泊著兩艘雙桅大船,不用說,那是看門的。
只聽蒲天義又道:「還有,少俠,如果我沒有看錯她,恐怕她的身分還較哈三為高,權勢也遠較哈三為大,否則她奈何不了哈三。」
艾姑娘立即輕喝:「嬤嬤,閉他穴道止血。」
冷超道:「到那時候,咱們也闖進東平湖了,怕什麼?」
蒲天義這裡讓客。李燕豪那裡跟寧明、祁奇打上了招呼。
「除了他們還有誰?」
馬車出樹林上路疾馳,走沒半里路,忽聽前面約半里許處響起三兩聲直逼長空的嘯聲,緊接著車後半里許處也響起了一兩聲嘯聲。
白衣姑娘點頭道:「我也這麼想,要是他負有摸清咱們的任務,他絕不會這麼急著走。」
李燕豪心中暗想:要阻攔這場殺戮,必須讓那塊「虎符劍令」離開哈三之手,能使「虎符劍令」離開哈三之手的,只有兩種人,一是滿虜之中權勢、官職高於哈三的,一是武功高絕、能輕易制住哈三的。
蒲天義手上一鬆:「幹什麼非吃罰酒不可,說。」
「等他的第二步來了以後,咱們不就明白了麼?」
萬少東道:「昨天晚上有一艘雙桅大船靠到我們船旁,過來幾個人說是金家船幫的,裡頭有一個掌著『虎符劍令』……」
艾姑娘道:「諸位都是老江湖了,難道沒聽說有一種極為歹毒的化骨藥物?」
約莫盞茶工夫,姑娘突然收回玉手,輕啟檀口,似自語,又像告訴大家:「掌中要害,內腑移位,幸得老人家修為深厚,憑一口真氣保住命脈,而百里奔波,真氣略現渙散,性命危在旦夕,幸虧碰見了我,海珠。」
艾姑娘深深地看了蒲天義一眼,道:「蒲幫主不以年幼無知見責,令人敬佩。」
「姑娘要幫我的忙,姑娘是指……」
她要是滿虜之人,要是讓她知道虎符劍令之事,奪回「虎符劍令」,豈不又多了一層阻難。
萬少東說了下去:「那個人要我們把船上的糧食搬到金家船上去,說是為匡復起義儲糧,『萬』家人漢族世胄、先朝遺民,當然該為匡復盡心力,誰知道等我們把糧搬過去後,他們竟亮出兵刃,一陣砍殺,只有我跑得快,帶著傷跳進了河裡……」話說到這兒,萬少東又一陣激動,接著是一陣劇喘。
「四先生,造物弄人,來生——」
單超鬆手站起,兩個窮家幫弟子輕輕放下了萬少東。
「既是回你們總舵去,為什麼非出海經渤海灣呢,北運河也可以直達山東啊,再說那匯入黃河的地方,已經在你們總舵門口了。」
那高大威猛老人聞言一怔,腳下微頓,凝目一看之後陡然滿臉驚喜,一聲「少俠」,帶著八名莊稼漢飛掠而至,恭謹躬下身軀:「原來是少俠俠駕在此,冷超拜見。」
帶路華服漢子上前一抱拳道:「人車帶到。」
艾姑娘道:「單老助他一臂之力。」
「那麼姑娘請說,我洗耳恭聽。」
「當然能,我們姑娘又不是什麼神秘人物,有什麼不能說的?」
黃衣漢子一怔,瞪大了眼。
艾姑娘急急截話:「老人家慢開口,天大的事等會兒再說。」
「讓他走吧!」白衣姑娘道:「他出不了我的手掌心的,我會把他查個一清二楚的!」
第二個感覺是內傷已經不怎麼疼痛了,有隻手隔著衣裳按在他的傷處,從那隻手上透傳出的一陣陣熱力,透過衣裳傳入他體內,使得他感到了全身舒泰無比。
一聲「走」,他搶先一縷輕煙般撲向那條船,蒲天義、冷超帶著幾名「南派窮家幫」弟子緊隨出林。
尉遲峰道:「只不知客商搭的是不是這艘船?」
「我不知道!」
「恐怕蒲幫主沒有看錯,我想起來了,她命單,姬二人擋過北派窮家幫的追兵,而後北派窮家幫的人就沒有再追趕、再攔截馬車了。」
白髮老嫗一雙森冷目光從李燕豪臉上掃過,道:「海珠,你要帶他上哪兒去?」
「好一個對的永遠是對的。」艾姑娘笑了笑,眼波流轉,瞥了李燕豪一下:「那位傅姑娘,她究竟是……」
紫瓊、海珠當即忍下,沒有發作。
李燕豪道:「盡量挨近,他們要是沒動靜,就一直靠過去。」
漸漸地,衣袂飄風聲遠了,聽不見了,這表示他已經逃脫了霍天翔的追殺。
蒲天義道:「救人如救火,阻攔哈三殘害我忠義豪雄,是刻不容緩的事,少俠,咱們是不是要即刻啟程——」
李燕豪悲痛地低下了頭,再抬起頭時,他兩眼之中也閃漾起淚光,他緩緩站了起來,道:「諸位都是為我而死,可是我實在不能交出『虎符劍令』來救諸位,諸位原諒,也請安息,這筆血債,我是一定要討回的。」
李燕豪道:「應該是放長線,釣大魚,轉來轉去,咱們仍會落在他手裡。」
他這裡安排妥當,魏君仁已轉了回來,道:「我挑了四名弟兄自下游下水挨了過去。」
忽聽一個嬌美話聲傳了過來:「閣下,等一等。」
霍天翔轉身面對李燕豪等,一臉懍人殺機。
說話間,老人帶著六名中年莊稼漢子已然走近,老人一拱手,含笑道:「幾位從哪兒來,往哪兒去啊,既是歇腳,就請家裡坐坐喝碗水吧。」
兩老者臉色一變:「我們不認識什麼哈三。」
李燕豪口齒啟動了一下,欲言又止。
蒲天義道:「那也是我們的事,只要他不離開這條水路,我們就不會找不著他,說吧,他在哪兒?」
姬凝翠一指點子過去,閉穴止血。
「我不會給他機會的,嬤嬤,咱們走,海珠,小心看家!」她帶著白髮老嫗往前行去,很快地消失在茫茫夜色裡。
「不要跟我耍這個,你『北派窮家幫』的事,我知道得很清楚。」
「說得倒是,聽說書落淚,我這是替古人擔的哪門子憂啊,只是,你們得很趕一陣了。」
鐵丐道:「那怎麼辦,咱們怎麼摸他的玄虛去。」
「哈三掌握不住李燕豪。」
李燕豪陡然間豪氣干雲霄,武穆的那闋「滿江紅」,險些衝口而出。
李燕豪也舉著火摺子到處找,他看見了一截火把,忙以火摺子點著,石室中立即大放光明,比剛才亮了許多。
馬回回轉眼望李燕豪,顯然是要聽聽李燕豪怎麼說。
艾姑娘含笑望李燕豪:「委屈你了,坐在車轅上喝了一夜的風。」
「好說,我也獲益匪淺。」
白衣姑娘道:「我知道。」
就這一轉眼工夫,算卦的跟馬行雲等已沒入了茫茫夜色中。
姬凝翠點頭道:「格格高明,老奴難及萬一。」
哈三大笑道:「這塊勞什子還是落在了我手裡,李燕豪,多照顧你自己吧。」
「窮家幫」有足夠人手,兩名弟子搶步上前,解開尉遲峰衣衫。擰起滾燙臉布,用力猛擦。
不知艾姑娘是不懂還是怎地,兩排長長的睫毛略一翕動:「略涉不夠,眼前這位傷勢不輕,你恐怕保不了他的命,讓我來吧。」
「妞兒,你是個明白人。」
李燕豪顫聲道:「姑丈,你,你怎麼會變節移志——」
艾姑娘道:「駝老人家身子還差了些,怕什麼,我有馬車。」
艾姑娘滿面訝異,「啊!原來她是傅青主先生的掌珠,傅先生是位奇人,他的女兒,也必是位奇女。」
李燕豪道:「我要打聽哈三的去向,不知道諸位這趟北來,有沒有發現哈三的蹤跡?」
「知道,要不是金家船幫的船,我們還不惹呢。」
艾姑娘道:「聽李少俠說,貴幫的精英已悉數被令高徒帶了去。」
冷超又問:「一船水運不是挺方便的麼,為什麼改陸路呢?」
「艾姑娘問這……」
那漢子入耳一句「窮家幫」幫主蒲天義,猛一陣激動,兩眼閃漾著光芒,嘴張了幾張,才道:「我,我姓萬,是萬順營的少東……」
「就在後頭一間屋裡。」
霍天翔那裡又催促道:「快呀,你知道一旦誅殺了哈三,對咱們有多大的好處。」
馬行雲道:「姓哈的的確不是盞省油燈。」
艾姑娘伸柔荑握了握姬凝翠的手,沒再說什麼。
「不敢說有十成把握,倒也有九成九。」
他知道,這是有人正在用內功替他療傷。
「現在問你們好受點兒,要是等我待會兒再問,可就不是像現在這樣子客客氣氣的了。」
艾姑娘等看得也臉色一變,艾姑娘道:「你們真是心狠手辣啊。」
單超獨目奇光一閃:「聽嘯聲可知修為,只怕這才是當家主事的。」
蒲天義恭謹施禮:「蒲天義見過少俠,不知少俠俠駕在此,有失遠迎,敬請少俠見諒。」
白髮老嫗冷冷地哼道:「有什麼好怕的,這種鬼魅組合我見得太多了,到頭來沒有一個不土崩瓦解的。」
李燕豪沒再說話,一抱拳,飛身掠去。他到了秦宅外,毫未猶豫地提一口氣騰身而起,掠進秦宅。他落入秦宅之內,十分順利,毫無阻攔地落在了秦宅之內,但是他為之一怔。
天剛亮,吃早點的人不多,沒有一兩個。
李燕豪一離開「艾府」,就直奔秦玉嵐的「秦府」,他要盡快地奪回「虎符劍令」,不惜一切,就是犧牲性命,他也不能讓「虎符劍令」落在仇敵手裡。
馬行雲、馬回回把一腔悲憤都發洩在這堵牆上,四掌齊揚,連連劈砍,牆倒了,屋頂搖搖欲墜。
李燕豪道:「咱們還算來早了一步,倘若再遲來個把時辰,等這些黃水乾了,只怕這底艙之中只留這麼一把匕首,別無絲毫痕跡可尋了。」
李燕豪急得大叫:「姑丈,你……」又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我說的是實話,你們要是不信,我就沒有辦法了。」
「姑娘的意思是——」
「沒有人強迫姑娘這麼做,也沒有人能強迫姑娘這麼做,一個人有權保留自己的任何東西。」
「這話也有理,那你們就別等了,快動手吧!」
沒有多大工夫,他找遍了整座秦宅。而如今的秦宅一如往日的馬宅、駱宅,空空如也。一個人也沒有了。
中年漢子左胸上有一處刀傷,深可見骨,許是經時已久,傷口已然泛白,但此刻仍在往外湧血。
那華服漢子出了門,一拐就看不見了。
蒲天義,冷超等為之動容,蒲天義道:「多謝高明指點,姑娘的教導,句句金玉良言,只是蒲天義清理門戶之心太急,那欺師滅祖,賣身投靠的畜生一日不滅,蒲天義便一日寢難安枕,食不甘味……」
「那麼,我這不自覺流露出來的真與純,有沒有引出你的真與純呢?」
「我是不想睡。」
「姑娘指教。」
「艾姑娘是非逼我當著艾姑娘的面獻醜不可了,好吧,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算卦的、馬行雲他們是否能逃脫毒手,這,現在也是未卜可知。
他向著艾姑娘低低說道:「姑娘,只怕咱們有麻煩了。」
蒲天義點頭道:「嗯,對,少俠顧慮的對。」
「不然,我不瞭解她,似乎她也不願讓人多瞭解。」
馬車順著官道疾馳,天亮的時候,正好到了「宛平」。
馬車馳行甚速,沒一刻工夫便已到了城門口,京城一到晚上都是城門緊閉、嚴禁出入的。
「這話有理,而且絕對正確,只是,你要明白,一般人都想得到的,哈三絕不會想不到。」
那名窮家幫弟子道:「弟子打聽過了,沒旗號,不知道是誰家的船。」
馬回回道:「您執掌『虎符劍令』,您說的話就是令諭,我們不敢不遵。」
「他們是欽命緝拿的兩大叛逆,但是大內要追索他們的同黨,密示我跟單超打進他們的身邊,你明白了麼?」
進大門,過影背牆,只見雜草叢生的院落之中站著那白髮老嫗,與那絕色白衣姑娘。
冷超道:「不要緊,可以挑出幾個來,有幾個在水上長大的。」
艾姑娘輕抬皓腕,一攔單超,道:「你們兩個,在北派窮家幫裡,是何職位?」
艾姑娘道:「蒲幫主說得是,多一個幫手,就多一分力量,『窮家幫』耳目敏銳、消息靈通,對打聽哈三的行蹤幫助甚大,而且還可以請蒲幫主以『窮家幫』的身分,示警天下忠義豪雄,也可以減少不少的損失、少俠就答行了吧。」
魏君仁應聲而去。
馬行雲苦笑道:「我倒忘了告訴少爺了,那天夜裡是霍大俠到舍下去把我們召走的。」
艾姑娘對李燕豪分析金無痕繞渤海灣的道理,完全贊同,然而對於這船糧要等過「天津衛」,經渤海灣進入黃河口以後才改陸路運的理由,卻表示了不同的看法。
「『北派窮家幫』投靠官家,是以做些秘密工作為主,哈三是這方面的首腦,『北派窮家幫』自該知道他的行動去向。」
李燕豪強笑搖頭:「未必,咱們還不能確定她的真正意圖究竟何在,也許她是比哈三還難對付的一個敵人。」
「大內來的消息,應該不會錯,要是沒有這個組合,消息只是空穴來風,那是最好不過。」
海珠道:「那麼他們是……」
「我說過,我勉力可以自保,走!」
李燕豪出長劍點開了兩扇石門,石門開處,看得兩人心神狂震,目眥欲裂。
左邊樹林正中央,是一片空地,一前四後站著五個人。
「聽姑娘的口氣,似乎對秦玉嵐知之頗深。」
「怪不得她京裡那麼熟,怪不得她能打聽到哈三已經出了京。」
「走。」李燕豪一聲「走」,偕同馬行雲、馬回回退了出去,「轟」地一聲,塵土飛揚,書房整個倒塌了。
尉遲峰道:「不要緊,船上可能有備帆,找出來用一用。」
姬凝翠伸手接過金牌,道:「可知哈三的去向?」
李燕豪正在心念暗暗轉動。
李燕豪聽得一怔,旋即說道:「多謝姑娘好意,不是我信不過姑娘,只是這是我個人的事,不敢假手他人。」
「少俠沒發覺?」
「我知道,可是要有埋伏,剛才就應該有了。」
白髮老嫗一怔。
冰冷話聲道:「我又不聾,幹嗎不知道,要是有什麼要緊的,能像你這樣隔著老遠嚷麼?」
身後不遠處站著一位姑娘,赫然又是那紫衣少女。
只聽艾姑娘又道:「現在我要是告訴了你我的身分,你還會相信麼?」
李燕豪遲疑了一下,微一點頭。
艾姑娘立即拔起兩根金針,轉臉向外,道:「哪位代勞,請為老人家擦拭上身,越用力越好,必待膚色通紅始可。」
馬回回猛轉回身,神色怕人,兩眼盡赤,目光如炬,直逼李燕豪。
「這條運糧船既是接奉這麼樣一個令諭,若是沒如期趕到黃河口去,必招他們動疑,必引起他們的搜尋,這麼一來,咱們就打草驚蛇了——」
原以為莊稼人吃飯早,這時候莊裡的人正在家裡吃飯,所以路上看不見人影。
「還好。」
這些人都是江湖上跑了多少年的,但趕船夜航的情形卻不多。
艾姑娘淡然道:「我知道。」
李燕豪搖頭道:「這就費人猜疑了。」
魏君仁應聲至前,躬下身去。
「當然,只有在不自覺的時候,姑娘才會流露出這份最真、最純的癡來。」
就這兩句話工夫,眼前又起變化,十餘名華服漢子已倒下大半,他們受的傷不算重,但卻都暫時失去了搏殺的能力。
「是的,這一個在右邊樹上,剛才那個進去報信兒了,這一個還留在樹上繼續監視村口外動靜。」
就這麼,足足走了半個時辰,一片小村落呈現在眼前。
鐵丐急忙俯下身去到處找,而且口中不住地叫道:「朋友,朋友哪位朋友還聽得見說話?」
「我覺得我們不必到處跑,去找金無痕、哈三他們。」
她沒容尉遲峰說話,便一指點上了尉遲峰的「黑甜穴」。
兩名窮家幫弟子緊按住了那漢子。
「蒙艾姑娘搭救,理應當面致謝,同時我也該跟艾姑娘辭個行。」
他鬆了長劍劍鞘。
海珠遞過一個玉盒,通體雪白,毫無一點瑕疵。
艾姑娘看了李燕豪一眼,道:「哈三的去處倒是打聽出來了,只是一時半會兒恐怕不容易找到他。」
就因為這發自心底的顫懍,她說:「我還是回艙裡去吧。」她走了。
蒲天義道:「你剛才說,金無痕的座船,如今已經出海進黃河了麼?」
蒲天義定了定神,肅容抱拳:「多謝姑娘,還請姑娘高明指點。」
只聽艾姑娘在車裡道:「老爹,等等。」
「就算我沒辦法取信於諸位,諸位也無權扣留我們啊!」
艾姑娘語氣平緩,毫不頓滯;如行雲、似流水:「豹皮囊取一顆蠟丸,再取金針備用,另外還要一條臉布,一盆滾燙熱水。」
「那怎麼成,出這種兇事,貴寨不怕不吉利麼?」
蒲天義道:「恐怕也只好如此了。」
艾姑娘道:「他們是昨天一早上的船,順水而下,再加上一帆風滿,差不多走出多遠去了?」
李燕豪不敢瞞這些忠義豪雄,也不能瞞,當即就把這趟返京的經過說了一遍。
車在城裡,一點事兒也沒碰上。
「大內盛傳『虎符劍令』再現,皇上的秘密衛隊高手盡出,到處查訪緝拿,想不到竟撞進了您的手掌心裡來。」
李燕豪、艾姑娘、蒲天義等靜靜耐心等候,不多時,大船停泊方向傳來了一陣彈指之聲。
「據我所知,這座宅第的主人姓秦,叫秦玉嵐。」
「有件事恐怕你還沒弄清楚。」
姬凝翠陡然一驚。
「我要是即時緝捕李燕豪,暴露了身分,還能做別的事麼?」
人車立即停下,蒲天義問情形,前哨說船上沒一點燈火,沒一點動靜,問旗號烙印,前哨說夜黑,看不見,又不敢貿然靠近。
「可以這麼說!」
眾人到了艙後,祁奇掀起一塊船板,有木梯下通,他掌著燈先行下木梯。
「她不計後果?」
「我看得出,她們那幾位,是個很奇怪的組合,單、姬二位能任她驅策,也太不尋常。」
艾姑娘那裡答禮,李燕豪一旁道:「魏老的身分,姑娘已經知道了,這位乃是南派『窮家幫』的總護法冷超冷老,武林人稱『辣手判官』。」
「江湖人都能隨遇而安。」
「姑娘是不是懂,我知道,姑娘自己也明白,只是我要告訴姑娘,『艾府』救過我,我對『艾府』只有感激,姑娘沒有必要跟蹤我,而非探我的隱秘不可。」
祁奇恭應一聲,掌起几上燈火先行而去。
李燕豪邁步跟了上去。
在這些人裡,蒲天義是英雄,是豪傑,忠義可風,但,畢竟他沾的塵俗多了些,他以為姑娘倦了,當即站了起來道:「姑娘就在這艙裡,將就歇一會兒吧。」
要快,只有一個辦法,借助那輛馬車,所以,李燕豪也巴不得姬凝翠跟單超趕快趕上來。
李燕豪心神狂震,挺身站穩,道:「四先生、馬大爺,你們快走,我來擋他一陣。」
蒲天義一揮手,冷超帶著人走了。
這是誰?他忙睜開了眼。
「不能怪他,咱們又何嘗有一句實話。」
「不是因為哈三交代你們,有可疑的人從京裡追出來,就予以截殺?」
後面四名,清一色的白髮銀髯華服老者,一個個神色木然,不帶一點表情。
姬凝翠道:「別客氣了,誰叫你是個受傷的了。」
「嬤嬤,我對我自己知道得很清楚,『北天和-圖-書山』習藝一十八年,論大,我的胸蘊可以安邦定國,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等閒小事;論小,我的絕學可以稱尊宇內,縱橫江湖,睥睨武林,輕而易舉,可惜只可惜,這種驕傲的想法是在我沒碰見李燕豪之前——」
「呃,蒲幫主。」
李燕豪忽然想起了什麼,一步跨過去揪起黃衣漢子頭髮,厲聲道:「那姑娘你們哪兒弄來的,說!」
紫瓊、海珠雙雙上前,各伸一腳踩住了中年華服漢子。
姬凝翠接口道:「窮家幫碩果僅存的四長老都到齊了啊!」
馬行雲忙道:「不,少爺——」
李燕豪抬手一攔,道:「二先生,請等等。」
只聽艾姑娘在車裡道:「順著官道走就是。」
李燕豪、艾姑娘想了想,立即吩咐馬車不動,留單超看守,其餘的人步行挨近河灣,探個究竟。
艾姑娘道:「不管他,單老,什麼時候了?」
李燕豪精神一振,連忙站起。
「嬤嬤說錯了,不是手掌心,是眼前。」
李燕豪沉聲道:「嘉定三屠,揚州十日,又當如何?」
馬回回道:「話是不錯,只是我們怎麼能讓您下去——」
老人立即神情一肅,欠身後退。
李燕豪道:「也許他們根本就不願動咱們,除非咱們有侵犯他們的行動。」
「他是回你們總舵去,是麼?」
馬臉漢子搖頭道:「抱歉,我答不上來了。」
船頭,卻只李燕豪一個人,負手卓立,衣袂飄飄,這正是,乘長風,破萬里浪。近處的河,遠處的山,寸寸都是畫,寸寸都是錦繡。
艾姑娘道:「不敢當,幫主處今日之勢,只有忍耐,不可躁進,找出令高徒所以能驅策幫眾的癥結所在,然後予以破解,必能不戰而勝,自亂之眾土崩瓦解。」
霍天翔眉宇間騰起一片懍人殺機,舉步欺上,揚掌又劈。馬行雲、馬回回、馬淑貞等三人大驚欲絕。
那漢子瞪大了失神的兩眼,點了點頭。
風塵二怪、馬回回的賬房。馬行雲的手下都在這裡,可惜如今他們都已經不在這個人世了。
中年華服漢子沒說話。
「我倒是覺得很有道理。」
「那麼,你是說我平素都不夠真,不夠純了?」
一句傅姑娘,引出了尉遲峰一番驚人心、動人魄,復又會令人切齒咬牙、目眥欲裂的話來:「天可憐駝子命大,碰見了救星,也碰見了您,要不然老駝子拼命衝出重圍,支撐奔波百里,這一趟白跑事小,老駝子也死不足惜,而忠義遺孤傅姑娘——」
艾姑娘截口道:「我知道,我也不問性命危險的都是些什麼人,我既然答應你了,我一定會盡心盡力免他們一死。」
「辦法倒是不錯,只是諸位憑什麼對我們這幾個過路的人這樣呢?」
艾姑娘輕吁一口氣,打破了這分寧靜:「夜很深了。」
蒲天義不客氣,另一隻手扣住他的「肩井」,兩下裡同時用了力,中年漢子受不了了:「我說,我說。」
艾姑娘望著那柄匕首道:「這算不算是打鬥的遺跡呢?」
蒲天義道:「端人家的碗,吃人家的飯,不能不替人家賣命,此去是死是活,那是我們自己的事,你就不必操心了。」
中年華服漢子爬了起來,可沒敢再輕舉妄動了。
只見一名窮家幫弟子飛掠而來。
「可見,你我都不是心智深沉的人。」
姬凝翠道:「多謝少俠關注,我們會小心的,請陪我家姑娘上路吧!」
中年莊稼漢子臉色一變:「不錯,你知道就好,事非得已,還望諸位大度包涵。」
李燕豪道:「二先生請跟在我後頭。」他閃身進入密門,拾級而下,鐵丐忙跟了下去。
白髮老嫗沒容他開口,又說了話:「運氣試試,看看傷勢怎麼樣了。」
「讓我跟你做伴進入江湖,有我這麼個伴兒,打聽起哈三的去向來,要容易得多,相信哈三很難逃過咱們的追蹤!」
紫瓊一旁道:「您請放心,凡是我們姑娘答應人的事,向來沒有不辦到的。」
「那怎麼會,對的永遠是對的。」
李燕豪道:「難說。」
蒲天義想了一下道:「嗯,船頭向東,只怕是北上卸了糧食要回去了,只是人呢?」
十如九算卦的所說,霍大翔是喪失了心智,這,目下還不得而知。
北京城裡真是臥虎藏龍,這麼一戶人家,居然住的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姬凝翠激動地道:「老奴感激,也深為自己跟老單慶幸。」
艾姑娘說的也是理,而且也是絕對正確,甚至不容易駁倒。
原來如此。
正吃喝間,打外頭進來一名華服漢子,李燕豪入目那漢子的裝束,一眼就認出了他是北派窮家幫的人。
李燕豪道:「讓它駛近,讓人登船。」
李燕豪微微一笑道:「人家本不願動咱們,誰讓咱們兩次看見了會輕功的,經過商量之後,決議對咱們採取行動了。」
白髮老嫗突然出現在房門口。
蒲天義點頭道:「不錯,這一點蒲天義不能否認。」
一頓喝道:「魏堂主。」
冷超道:「少俠,那就不會錯了。」
此刻,艾姑娘等已登上了船,道:「蒲幫主,何不派幾個弟兄到底艙看看去?」
李燕豪吸一口氣道:「等於是我親手把傅姑娘送進了虎口,倘若有個三長兩短,叫我……駝老,金無痕小賊現在何處?」
李燕豪掠了過去,道:「芳駕畢竟還是跟來了。」
艾姑娘道:「大半是,咱們下車看看吧。」
馬回回倏然停住。
「沒有,這是我生平頭一回在船上過夜,不習慣!」
魏老三猛可一怔;急急躬下身去:「魏君仁當真是有眼無珠,不知少俠俠駕在此,幸好沒有冒犯,否則豈不百死莫贖。」
艾姑娘道:「多少人,他們都是誰,到這時候已經都無關緊要了。」
老人道:「好意心領,我等沒什麼困難,諸位請吧!」
顯見的,這白髮老嫗有極好的內功修為。
艾姑娘軒動了一下黛眉,美目中閃漾起一種奇光,道:「上面艙裡,用水沖洗過,怎見得不是沖洗血跡、屍首不能扔到河裡去,可以弄到底艙來毀掉。」
中年漢子扯著喉嚨嚷道:「前頭走,讓舵外的船讓讓。」
「我們姑娘知道事關重大,是不?」
艾姑娘的目光由桅頂下移,落在了船頭甲板上,只見甲板上有兩個提著單刀的黃衣壯漢,在來回地走動著,船隻甲板上也有兩名,船艙裡透著燈光,但不見動靜。
顯然,他指的是艾姑娘。
紫瓊施一禮恭聲答應。
艾姑娘看了李燕豪一眼,道:「原來如此,他究竟做了什麼了不得的事了,你們指他是叛逆?」
「不敢耽誤你的正事,就在左近。」
「長得很美?」
艾姑娘俯身為那漢子把了一下脈,然後站起道:「他失血過多,這顆藥只能讓他多活片刻,恐怕保不住他的性命了。」
不過,好在到了黃河口的金家船幫分舵以後,必能把真相弄個清清楚楚。
李燕豪沒等話完,臉色便已鐵青,眉宇也森冷懍人,殺機立呈。
「若是大內知道了——」
李燕豪沒有留她,沒有說話,甚至連動都沒動一下,但是,他感覺到,清晰地感覺到,一絲悵然襲上了心頭。
「那倒是,我告訴你吧,救你的是我們姑娘,她是在半路上看見你躺在黑胡同口,就把你帶了回來,我們姑娘姓艾,這兒就是我們姑娘的家,嬤嬤跟我都是侍候我們姑娘的下人,你滿意了麼?」
事到如今,李燕豪只交代了一句話:「既來之,則安之,只有進,不能退。」
駱家到了,院牆外夜色空蕩寂靜,靜得聽不見一點聲息,看不見一點動的東西。
姬凝翠道:「你只說對了一半。」
那老人一定神,臉色剎那數變,然後一抱拳道:「我等魯莽,老朽斗膽代村主做主,恭送諸位上路。」此言一出,五名中年莊稼漢立即撤了包圍,退回老人身後。
「在下我麼?」中年華服漢子笑道:「在下我只不過是個聽人使喚的小嘍囉。」
「這你就不夠老實了,剛才你兩個同伴不是打算以信號示警告急的麼,你們是向誰告急啊?」
冷超兩眼精芒閃動,道:「這麼說,是劫財殺人,而又毀屍滅跡了?」
海珠忙從藥囊中取出藥瓶,倒出一顆丸藥,在紫瓊的幫忙下,給那漢子服了下去。
話雖不盡真實,倒也能應付眼前這位海珠姑娘了,她道:「那你的運氣真不好。」
「真會說話,一句話捧了兩個,我非要瞻仰瞻仰這位奇女子不可。」
他看見了,他置身在一間很華麗,而且暗香浮動的房子裡,他躺在一張八寶軟榻上,靠裡躺著,靠床沿兒,也就是他身邊,閉目盤坐著一個身著錦衣的白髮老嫗,一從手按在他左胸上,白髮老嫗臉上皺紋遍佈,一頭白髮根根如銀絲,但是臉色紅潤,就像初生的嬰兒一樣。
「你把你的真與純,也隱藏得夠深啊。」
李燕豪道:「有點涼了吧?」
「這我就不知道了。」
那話聲道:「有事有什麼事?」
李燕豪聽見了一陣急速的衣袂飄風聲。
海珠道:「只要能摸清咱們,值得啊,嬤嬤。」
不到片刻工夫,兩條船先後啟碇,順流而下,一同把帆扯滿,借一帆順風,快瀉如箭。
馬行雲道:「李少爺,只怕咱們是上了哈三的當了。」
她跟海珠要出去。
「不錯,這話是我說的。」
獨目老人輕喝道:「紫瓊,別的交給你們倆了。」
鐵丐以內功真氣相助,老賬房有了動靜,一雙老眼合動了一下張了開來,接著就發出了呻|吟,正是剛才在上頭聽見的那呻|吟聲。
單超、姬凝翠都不由為之動容。
冷超一陣風般過來了,臉色鐵青,道:「底下有五六個東西,把個擄來的姑娘糟蹋死了,我把那幾個東西全毀了。」
蒲天義道:「少俠是不是還要問什麼?」
老賬房一雙老眼中,出現了淚光,嘴張了幾張,極其輕微,斷斷續續說了句話:「大夥兒都死了,我還活著幹什麼?」嘴沒合,眼也沒瞪,不呻|吟、不動了。
李燕豪很快地定過了神,倏然一笑道:「我認錯了人,但是我沒有認錯姑娘的來處。」
「我是這麼想的,也許別人會指為荒謬。」
那漢子又點了點頭。
「我剛跟你說過,我知道他們,他們卻未必認識我。」
「只因為你沒辦法取信於我們。」
李燕豪很想折回去探一探,但是他沒那麼做,他也沒那工夫。
李燕豪轉望艾姑娘:「駝老能否長途急趕?」
馬臉漢子沒說話。
「後著?」
「嬤嬤,我知道你要說什麼,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我不得不讓他照萬少東所說的話把話帶到『天津衛』去。」
尉遲峰道:「數日前在運河南頭,此刻——」
「倒不是怕不怕,蒙那位老人家施救,我的傷已經好了,我還能賴著不走麼?」
「何以見得?」
「難道姑娘不是?」
只聽兩聲呻|吟從黑忽忽的石梯下方傳了上來,六人俱是一震。
一名中年莊稼漢轉身飛掠而去。
冷超道:「這就不對了,除非是跑單幫的,要不然船上沒有旗號也該有烙印。」
話落,水響,浪裡鑽駛出大船船頭下水域,往回飛馳而去。
李燕豪道:「恐怕只有這樣了,只是單、姬兩位老人家——」
「他是叛逆,我們奉命截殺他,而且他跟『北派窮家幫』作對,也是我們北派『窮家幫』的死敵。」
單超冷哼一聲道:「足證單某這隻老眼還管用。」立即收韁停住馬車。
李燕豪心急如焚,脫口說道:「說不得我只有闖入禁宮,找他們的主子了。」
李燕豪道:「大家幫個忙,看看是不是能把艾姑娘的馬車趕上船來。」
「你要是能告訴我一點,我也許能阻攔這場殺戮。」
順水而下,行船快速,正說話工夫,外頭弟子的話聲傳了進來:「稟幫主,看見船了。」
姬凝翠、單超恭聲答應。
黃衣漢子急急說道:「真的,真的,剛才要放信號就是通知那條船。」
艾姑娘凝目深注李燕豪:「原來你是『虎符劍令』的傳人,怪不得一身所學那麼高絕,我倒是失敬了。」
有了他這一句,五名華服壯漢立即閃動身軀,動作快捷如電地圍住了李燕豪。
「我不懂你這話什麼意思?」
李燕豪接著又道:「還有,救傅姑娘要緊,救我忠義豪雄更要緊,倘若金無痕船經渤海灣入黃河口是另有什麼用意,以便讓哈三施展什麼陰謀,咱們若是到東平湖去等他,豈不又造成一項損失。」
李燕豪聽得出,那是「獨目天尊」單超發出的長嘯,果然不愧是當年縱橫一時的人物,這種裂石穿雲、歷久不散的長嘯,沒有幾十年的精湛內功是辦不到的。
霍天翔木然道:「是的,拿到了。」
蒲天義道:「不要緊,咱們帶他一起走。」
前頭一個,是個中年華服漢子,後頭四個則是華服壯漢,剛才去吃早飯的那個也在當中。
只聽艾姑娘在車裡道:「老爹,別為難他,跟他去。」
兩條人影一合,砰然聲中,馬回回狂噴鮮血,面如金紙,踉蹌暴退。
鐵丐兩道白眉聳起,道:「小伙子,不妙。」
「真的麼?」
單超答應一聲停下了馬車。
李燕豪道:「那位楊夫人深有悔意——」
蒲天義「嗯」了一聲。
李燕豪心裡一跳道:「是啊,我為什麼不說實話?」
中年華服漢子一指李燕豪,道:「這小子是我們的死對頭,跟我們結有樑子,我們得先把他給收拾了,才能上山寨去。」
中年華服漢子呆了一呆,旋即目閃寒芒,笑道:「好,我這是生平頭一遭兒碰上這麼爽快的姐兒,咱們這就上山寨去,不過在動身之前——」
李燕豪望著那名黃衣漢子道:「我重複一下蒲幫主的話,你最好有一句說一句,金無痕的座船,現在在什麼地方?」
算卦的道:「二哥,什麼都別說了,叫大哥他們去就是了,如今正經大事當前,我也要把私人的事暫時擱在一旁,追隨李少俠,放手大大地幹它一番。」
李燕豪忙蹲了下去,道:「老人家,是我,李燕豪。」
李燕豪沉吟未語。
她說,金家船幫此舉並不是為避萬家人耳目,而是這條運糧船另有任務,而交付任務的地點,必是黃河口那處分舵。
只聽甲板下傳來砰然幾聲大響,震得船身都為之晃動不已。
「三大家之一,哈家的哈三爺,誰人不知,何人不曉。」
李燕豪道:「話不但有幾句好話,而且是幾句實話,諸位若是不信,我就莫可奈何了。」
「哈三的智取,我比哈三兜的圈子還要大,放得線還要長。」
艾姑娘微頷螓首道:「我也這麼想。」
瘦小老者面如死灰,頹然嘆道:「栽在你們兩位手裡,不算冤。」
「二先生,這些人因我而死,我眼睜睜看著他們被殺,只有我能救他們,但是我不能那麼做,我心中的悲痛,千百倍於二先生,只是,哈三,在這裡的勢力很大,咱們絕不能跟他正面衝突,絕不能再做任何無謂的犧牲。」
一行人銜枚疾走,盞茶工夫,河灣已到,挨河灣長著一大片垂柳,一艘雙桅大船就停泊在垂柳叢中,加上濃濃的夜色,要不是有心人,還真難發現它。
霍天翔兩眼寒芒暴閃:「糊塗,你跟我去能欺得哈三,快拿來,我沒有多少工夫。」
李燕豪心頭一震。
霍天翔何等修為,何等功力!
紫瓊道:「您坐會兒,我們不陪您了。」
海珠道:「姑娘,消息是不是可靠,究竟有沒有『青龍社』這個組合?」
等到海珠付完賬出來,幾個人上了馬車,獨目老人趕著車往南門行去。
只聽一陣急促輪聲、蹄聲傳了過來。
就在這互相凝視一笑中,艾姑娘又情不自禁地流露了她一直深深隱藏著的,那是一雙明眸中綻射出來的動人異采。
單超道:「冷判官別客氣,老單我仰慕你也不是一天了。」
黃衣漢子忙道:「這是金家船幫的船。」
李燕豪道:「江湖上陰惡,小心謹慎是對的,但閣下卻未免太多疑了。」
艾姑娘道:「幫主這麼說,我就不敢當了——」
蒲天義道:「事關普天之下的每一個忠義豪雄,更關係著我匡復的命脈,少俠萬勿推拒。」
「姑娘高見,我自當遵從。」
李燕豪倏然一笑道:「艾姑娘真好用心。」
李燕豪道:「諸位哪位知道,由渤海灣進黃河口,到東平湖這一段水路之上,可有我什麼忠義豪雄活動麼?」
蒲天義道:「未必,咱們不懂他們的旗號,也不能離他們太近,只要他們一打旗號,或者是挨近一點,咱們非被拆穿不可。」
「他不會知道的。」
李燕豪遲疑了一下,道:「有件事,我不能不奉知四先生一聲。」
救人如救火,誰也不敢怠慢,幾個人立即登上馬車,單超抖韁揮鞭,趕動馬車,如飛馳去。
艾姑娘那裡又說了話:「你們這是幹什麼呀,人家誇咱們長得好,還不愛聽麼,難道你們愛聽人家說咱們長得醜不成!」
「那就煩請哪位帶路,這就上貴寨去吧。」
李燕豪懂她的意思,見她沒什麼反應,也不由心中一鬆,道:「那沒有用,性命危險的人到處都是。」
艾姑娘道:「恐怕讓您說著了,要是哈三在這條船上,他絕不可能讓金家船幫的人擔任警戒。」
冷超道:「就是有,他已經進了黃河口,咱們落後他這麼遠,怎麼追得上、趕得及?」
她顫懍了,在心底顫懍,只有她自己覺得出。
「幫主,駝老現在何處?」
蒲天早神情凝重,道:「少俠,咱們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哈三他們往下游去了,一旦捨船登陸,受害的範圍更大,咱們不能再耽誤了……」
蒲天義道:「少俠——」
白衣姑娘凝立未動,淡然道:「不錯,我姓艾。」
冷超神色一肅,默然未語。
先前那話聲沉寂了。
李燕豪遲疑了一下,道:「煩請姑娘帶路?」
艾姑娘道:「名為化骨散,其實毛髮、指甲無一不化,屍首凡是被灑上了化骨散,頂多兩個時辰,就會化為這種帶著腥味、中人欲嘔的黃水。」
正談論間,華服漢子站起身往外行去。
單超呆了一呆,道:「我明白了,老婆子,還是你行,就這麼辦吧。」
蒲天義道:「是的,姑娘請看桅頂的那盞燈。」
「要是沒有我做伴,你很難打聽到哈三的去向,救人如救火,耽誤一天就可能耽誤很多條性命,你要是不怕耽誤,你盡可以試試看。」
就在這時候,從水中登船的四名窮家幫弟子已分別制住了船頭、船尾的四名金家船幫帶刀漢子。
李燕豪下了車轅,道:「有什麼見教?」
艾姑娘道:「他們的組合裡有人生了病。」
「呃,姑娘能阻攔?」
瘦小華服老者道:「我們根本不知道他已經出了京。」
「虎符劍令」掌握在哈三手裡,如今又找不著哈三他們的人了,隨時隨地會發生事故,犧牲忠義豪雄。
駱宏勳的書房,坐落在駱宅後院東,窗戶對著荷花池,跟水榭遙遙相對,往日是個相當清幽的地方。
李燕豪一眼認出,那是馬回回的賬房,忙一步跨了過去。
蒲天義道:「呃,姑娘的意思是——」
「只能說我又出來了。」
姬凝翠、單超兩張老臉上,掠過了一絲異容。
這片霧,擋住了他的視線,也蒙蔽了他的敏銳聽覺,直到蒲天義走到他身邊說了話,他才猛然警覺到:「少俠。」
李燕豪把剛才在那條船上的情形,以及所採取的對策告訴了艾姑娘,想聽聽艾姑娘的高見。
「班門弄斧,只怕有污姑娘法眼。」
蒲天義道:「呢,黃水、匕首。」
艾姑娘道:「嬤嬤跟單老過去幫忙,有海珠跟紫瓊照顧我就行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我要是反過來被他網住了,那也是大清朝廷無可彌補的莫大損失。」
好在只是看門,並沒有擋住門,湖口寬闊,那兩艘船一東一西,距離至少在五十丈以上。
艾姑娘道:「別跟我客氣,艾家的錢用不完,你身上帶的未必夠用,還是留著吧。」轉身向外行去。
「少俠執掌『虎符劍令』,為普天之下先朝遺民、漢族世胄的希望所繫,豈可輕易涉險。」
既是要趕得快,蒲天義立即派出前哨,然後步行的步行,坐車的坐車,向著運河下游趕去。
後頭八個,清一色的中年莊稼漢。
六個人站在書房門口,略一打量,書櫥就在右邊牆邊。
艾姑娘掀去盒蓋,盒底襯墊紅絨,幾支金針排列整齊,艾姑娘提起一根,眼望李燕豪:「抬起老人家的胳膊。」
艾姑娘道:「當然要看看,此地不該有這麼一艘空船。」
「我們少主的座船現在在哪兒,我不清楚,不過我知道我們另一條大船現在在下游一里外。」
蒲天義道:「姑娘是指——」
「姑娘沒睡?」
「少俠,不管怎麼說,她對您總是一大助力。」
李燕豪道:「二先生說得是,四先生請放手。」
李燕豪兩眼精芒一閃:「萬家的船,是你這條船劫的?」
白髮老嫗突然開了口,語氣冷冷的:「別張嘴,現在還不是你說話的時候。」
只聽冷超道:「至少這些人會知道,金無痕的座船停在哪兒,哈三那幫鷹犬現在何處。」
冷超立即指揮幾名弟子,把幾名黃衣漢子拖向艙後。
「少俠,那就離我的看法更近了。」
「暫不跟他計較。」艾姑娘話鋒微頓,望著兩名老者道:「你們派高手來了,我們還在這兒,你們打算怎麼辦呢?」
「虎符劍令」是在那麼個情形下丟失的,已經完完全全地掌握在了哈三手裡,而如今哈三他們又不見了,天下忠義豪雄隨時都有性命危險,他怎麼能不著急。
「舉手之勞,算不了什麼,用不著耿耿於懷。」
「怎麼個明白法?」鐵丐問。
紫瓊道:「海珠,姑娘交代,要李少俠在家裡等她回來,請李少俠廳裡坐吧。」
「謝謝姑娘的好意,我有不能不找他們評論的理由。」
他心急如焚,一路上腦海裡盤旋的淨是兩件事。
艾姑娘往他腳下看了一眼:「急,於事無補,徒亂方寸。」
鐵丐道:「你們在這兒分吧,我要飯的可沉不住氣了。」他閃身要動。
李燕豪收回手,尉遲峰合上嘴。
「他怎麼是這樣一個人。咱們救了他,他連一句實話也沒有說。」
冷超道:「先把馬車趕上船來再說吧。」
李燕豪向著獨目老人道:「老人家請。」
馬行雲鬚髮暴張:「少爺——」
冷超道:「我想了半天,就是想不通。」
艾姑娘眉鋒微皺,道:「那得很趕一陣了。」
李燕豪道:「冷老,怎見得他一定進了黃河口?」
冷超道:「還沒來得及下去看呢,不過看吃水的深淺,不像是載有糧食。」
這是目下唯一可行的路,李燕豪焦慮之際,無可奈何,只有一點頭道:「為今之計,也只有煩勞姑娘了。」
蒲天義哼了一聲:「這還成什麼世界。」
「相信我,二先生,這筆血債我會代他們諸位討回的,我在他們諸位面前發誓,我一定代他們諸位討回這筆血債,但是我絕不是逞血氣之勇,二先生,我們眼前還有更多的人,更多活著的人。」
艾姑娘騰身掠起,飛射不見,白髮老嫗忙騰身跟去。
姬凝翠凝目深注,道:「『皓首神龍』的威名我們是久仰了。」
「疏忽,你知道該受什麼罰——咦,你是哪兒來的,我怎麼沒見過你?」
李燕豪道:「我進京之初跟這次出京,先後兩次遭到他們的攔截,可惜我都是因有要事在身,沒辦法做長時間的逗留,只有任他們去了。」
李燕豪用劍,霍天翔則是一雙肉掌,按理,李燕豪是穩可佔上風,但是李燕豪已受了不輕的內傷,加以他知道霍天翔是心智喪失,可能真傷了霍天翔,所以他們是處於挨打地位,沒有幾招他又一連中了霍天翔兩掌。
李燕豪沒說話。
話剛說完,衣袂飄風聲傳到,只見一個中年莊稼漢子從另一邊村子疾奔而至,手裡提了一包藥。顯然他是沒想到這村子中央打麥場上有外人在,及至他看見李燕豪等,臉色陡然一變,停住奔馳,加快步履往適才李燕豪等來時方向行去。
到了河灣,隱身在河岸外的樹林中看,果然有一艘單桅帆船靜靜地停泊在河灣裡,桅頂高掛一盞燈,上頭寫的是個「金」字。
「這個——」
尉遲峰道:「金無痕的座船比這條船豪華,也比這條船大得多,傅姑娘跟申大娘絕不會在這條船上。」
李燕豪道:「好說。」
算卦的道:「很明顯是個陷阱。」
艾姑娘望著李燕豪道:「跟他們諸位打聽一下,說不定從中能打聽出些眉目。」
「可是您有沒有想到,已經有人在『虎符劍令』之下喪失性命了啊。」
「怎麼說?」
李燕豪過去一抱拳道:「芳駕想必就是艾姑娘了?」
「的確,我最近一直很不如意。」
鐵丐搖頭道:「要是照這樣做法,咱們豈不是處處被動,處處挨打了麼?」
白衣姑娘道:「咱們吃虧到現在為止,還沒能查明『青龍社』的組織分子都是哪些人,所以就算咱們碰見過『青龍社』的人,也不會知道他就是咱們要偵查、要除滅的人。」
艾姑娘道:「看眼下的情勢,是由不得我們不答應,是吧?」
李燕豪他不能逃脫,也沒有逃脫,他必得趕快想辦法奪回那塊「虎符劍令」,必得趕快想辦法。
李燕豪急伸手把脈,老賬房已經沒脈了,他心往下一沉,道:「二先生,不必耗費真氣了。」
「你知道哈三走的是哪條路?」
眾人當即屏息凝神,望著幾十丈外河岸邊,船頭船尾那四名黃衣漢子。
冷超忙跟了上去,道:「少俠是要打聽……」
艾姑娘轉望李燕豪:「你看怎麼樣?」
姬凝翠人在半空,一聲恭應,一個懸空觔斗翻了回去,輕飄飄落回了車轅之上,適時,馬車馳到打麥場停住。
艾姑娘道:「哈三的動靜會不讓你們知道,實在令人難以相信,就算他有理由瞞著你們,你『窮家幫』的耳目敏銳,消息靈通,哈三出京必經過此地,又怎麼能瞞得了你們?」
兩行老淚灑落,尉遲峰鬚髮微張,目光如炬,怒火外射:「少俠,黃河幫那股小賊與滿虜有勾結,竟是衣冠禽獸、滿虜鷹犬,傅姑娘申婆子身陷賊窟,金姑娘無垢雖深明大義,不惜捨身翼護,但孤掌難鳴,也為小賊拘禁,幸得老駝子這兩條腿還算快速……」
中年華服漢子沒理李燕豪,抬手一指獨目老人,道:「還有你跟車裡的,都給我下來。」
兩名華服老者低頭不語。
艾姑娘淡然道:「你是說那華服漢子?」
李燕豪與蒲天義窮家幫英豪步行前走,艾姑娘的馬車疾駛在後,剛離開村子,艾姑娘便道:「駝老,外頭風大,請車裡坐吧!」
算卦的道:「少俠,你一身眾望所繫——」
鐵丐道:「哈三那個畜生,他究竟是什麼意思,只為讓咱們看看這個?」
李燕豪雙眉微揚,道:「我下去看看——」
李燕豪還在船頭站著,一動不動,一陣晨風拂動衣袂,像座挺拔的石像。
望著那些人,單超道:「姑娘相信他們了?」
中年華服漢子開了口,話聲都帶著顫抖:「我,我真不知道。」
蒲天義答禮道:「這是什麼話,供少俠差遣乃我等分內之事,事不宜遲,我這就派人傳話天下。」
蒲天義道:「君仁,挑幾個會水的弟兄,由水裡挨近,從那邊登上船去,先制住頭尾那四個。」
黃衣漢子臉色變了一變。
「我領教了。」
艾姑娘道:「那麼咱們在這兒打算——」
可是剛出南門不久,就碰上事了,官道穿林而過,前一進入樹林,左邊樹林內人影閃動,一個華服漢子從樹林裡掠出,落在官道上擋住了去路,道:「車上的,借一步說話。」
艾姑娘道:「目下我還不敢斷言,也無法猜測那是什麼,只是問幫主是否同意我這種說法?」
鐵丐道:「對,還是我去吧。」他要動。
先前話聲道:「劉爺,您不知道——」
艾姑娘道:「我自知交淺言深,但請恕我直言一句,諸位若是不及早回頭,一旦讓令高徒他們發現,到那時候再想撤就來不及了,恐怕要不了多久,武林中就沒有南派『窮家幫』這一稱號了。」
李燕豪禁不住心裡一陣狂跳,道:「那位老人家高抬我了。」
「這我就不知道了,上面怎麼交代,我們就怎麼做,也許是為避萬家人耳目吧!」
李燕豪乾咳一聲道:「兩位姑娘請等等!」
蒲天義五指猛一用力,那漢子「啊喲」一聲又矮了半截。
蒲天義嘆道:「單這操舟的手法,就夠咱們這些陸上跑的學上好幾年的。」
「你是這麼想的麼?」
哈三仰天大笑。
艾姑娘道:「讓他去。」
白髮老嫗道:「姑娘,他是個高手,遣紫瓊跟蹤行麼?」
馬回回提氣聚音,石梯下傳來陣陣的嗡嗡的迴響,卻聽不見有別的聲息。
大門口停著一輛雙套黑馬車,馬車不算豪華,但十分精緻高雅,兩匹套車的牲口,也是清一色的蒙古健馬。車旁站著一個人,是個男人,但卻是個老人,一個身材乾瘦的獨目老人,他看上去有點龍鍾老態,然而那隻獨目卻精光閃射,隱隱逼人。
李燕豪道:「應該的,這位老人家不也在車轅上麼,倒是累姑娘幾位出京奔波,我很不安。」
蒲天義立即吩咐了下去。
只聽中等身材華服老者道:「那麼這位姑娘是——」
繞著這間屋子,十幾丈外有座小茅屋和*圖*書,坐落在一片樹林之中,門口站著兩個中年「莊稼漢」。
李燕豪心中一急,猛一跺腳,鋪地青石即為之碎了一塊。
紫瓊又道:「您請寬心坐下喝茶吧。」
李燕豪很快地就想到了「艾府」。在這種情形下,任何人都會這麼想。
艙外弟子默然未答。
為首那人,卻是個高大黑壯、威猛已極的老人。
「煩請幫主快帶我去看看。」
李燕豪道:「為今之計,也只好如此了。」
海珠怔了一怔:「你真這麼急著走?」
冷超道:「為什麼?」
艾姑娘道:「我看你的神色,再加上他不時往這邊偷看,就料到了幾分,他是——」
剛走沒幾步,一名清癯老農已率領著十名年輕莊稼漢急步迎了過來、正是名震天下的「窮家幫」幫主蒲天義跟「窮家幫」的「十俊」、小叫花祁奇跟他的二師兄寧明都在其中,還有一位李燕豪見過,但不知姓名,其他七個李燕豪則沒見過。
「說句話嬤嬤別不愛聽,你跟單老雖然跟『虎符劍令』都是同一輩的人物,你們倆一正一邪,當年也都震懾武林,但是如今,只怕你們倆在這位『虎符劍令』傳人的手下,難以安安穩穩的走完十招。」姬凝翠臉色一變,沒說話。
蒲天義道:「不錯,就此打住吧。」
艾姑娘笑笑轉望兩名坐在地上的華服壯漢。「他,我暫時留下了,去叫你們能說話的來帶他回去吧。」
獨目老人把馬車停在離城門一箭之遙處,過去跟京城門的步軍嘀咕了幾句,城門卻開了,獨目老人折回來登上馬車,沒說一句話,趕動馬車就出了城門。
石門之後,是間石窟,看得出,原是間豪華臥室帶客廳,如今擺設、家俱全撤走了,地上橫七豎八躺著幾個人,身旁都是鮮血,有的已變紫黑,都已經凝固了。
「怎麼,你要走?」
李燕豪道:「姑娘,這是實情,我來京的時候,他們曾經攔截過我。」
「那是當然,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我們自然要跟金無痕討取一個公道。」
兩名窮家幫弟子立即把那漢子平放躺下。
艾姑娘看了李燕豪一眼:「剛才他們是找你,現在他們連我也找上了,這麼一來我就不能閒著了,嬤嬤、老爹,你們活動活動筋骨吧。」
霍天翔手一圈,拍出一掌,算卦的硬被逼退,而就在這時候,哈三已把那塊「虎符劍令」拿到手中。
霍天翔他還有什麼信不過的,能誅殺哈三,又何樂而不為,只是……
蒲天義接道:「你最好有一句說一句,船上只你們這幾個人麼?」
「不。」李燕豪雙眉一揚道:「請蒲幫主通知前船,咱們直駛東平湖。」
李燕豪道:「這是他們什麼時候下的毒手?」
「只有一種力量能促使她這麼做。」
五名華服壯漢齊動,疾閃中,對面兩名首先發動攻勢,四掌齊揚,當胸劈到。
馬行雲道:「那麼眼前……」
李燕豪心頭一跳:「怎見得我是有事急著辦?」
艾姑娘知道,她一再地流露出了她那份「癡」,可是她卻不明白她為什麼會一再流露,一再情不自禁。這些,都是她隱藏了多少年的。
蒲天義忙打手勢,臉布、熱水,自有南派窮家幫弟子去辦,這裡俏婢海珠已雙手呈過一顆蠟丸。
中年華服漢子指了指李燕豪:「姑娘,我們只是奉命攔截他。」
蒲天義道:「艾姑娘,這不用問他,誰都知道,金家船幫的總舵在山東境內的『東平湖』裡!」
那中年莊稼漢子臉色一變道:「那倒是幾句好話,只是叫我們怎麼信得過你?」
艾姑娘道:「我等著你說話呢?」
姬凝翠道:「可不是麼,咱倆同為『辣手』,你跟老單又同佔一個『超』字,咱們三人可說有緣分啊。」
只聽身後傳來哈三一聲厲喝:「追!」
白髮老嫗上前一步道:「稟格格,此人分明叛逆。」
李燕豪揚起雙眉道:「國仇已非一日,家恨也不只這一樁,這筆賬總是要算的,不必急在這一刻。」
姬凝翠鑽出車篷登上了車轅。只見車前站著五名華服老者,十六名華服壯漢。
蒲天義道:「底艙有糧食麼?」
獨目老人怒喝道:「你找死。」
紫瓊忙道:「對呀,您這麼一提我才想起來了,那幾戶人家裡,真沒看見一個女人,連小孩兒也都是男孩子,這是怎麼回事?」
「有勞動問,我來找個朋友,辦點私事。」
冷超道:「那要看他們夜裡有沒有停泊,就算夜裡停泊,如今恐怕也在百里之外了。」
人站在門旁,舉目仔細打量,地上二三十具屍體,沒一個人動,肌膚冰涼,顯然死去多時。
「目下我還不敢說。」
李燕豪一顆心登時往下一沉,聽這口氣,顯然蒲天義根本不知道哈三已出了京,忙道:「是的,據艾姑娘的打聽,哈三已出京了。」
冷超沒再多問,由他跟魏君仁陪著李燕豪、艾姑娘、姬凝翠、單超、紫瓊、海珠往來路行了過去。
「他要的是『虎符劍令』,他殺這些人,也是為『虎符劍令』,『虎符劍令』沒到手,他豈會甘心。」
霍天翔抬手把「虎符劍令」遞了過去。
李燕豪忙凝神等著聽。
李燕豪轉身揚掌,向著書櫥後那堵牆拍去,砰然一聲大震,牆裂了,書房一陣搖,撲簌簌落下一陣灰塵。
海珠忙道:「您派紫瓊跟他去了?」
「『青龍社』也是個叛逆集團,唯一的不同是它隱藏在咱們內部,只要我常跟李燕豪走,總有一天他們會來搭這條線的。」
李燕豪道:「大爺跟馬叔不要以為上頭比下面安全,我下去探究竟,諸位在此擔任警戒,咱們所冒的險應該是一樣的。」
尉遲峰那裡敘述,艾姑娘臉色連連變化。
李燕豪高挑雙眉,目射奇光,道:「蒲幫主,貴幫弟兄是否能即刻拔營?」
算卦的道:「只怕到那時候就太遲了,哈三這個人不能等閒視之,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如今是敵暗我明,他對咱們瞭若指掌,咱們則完全處於被動地位,對咱們大不利。」
於是,大家都沒再說話,靜等船隻靠近那艘雙桅大船。
「沒事兒你幹嗎這麼急著走哇?」
霍天翔沒說話,左手接過「虎符劍令」,右掌疾快遞出,一掌拍向李燕豪心口。
「你客氣,要是個小嘍囉,嘍囉們也不會稱你一聲劉爺了。」
兩名華服壯漢如逢大赦,咬牙忍痛爬起身來,連滾帶爬地跑了。
十餘名中年華服漢子個個太陽穴高高鼓起,目中冷芒外射,顯然,都是內外雙修的一流高手。
秦玉嵐帶著八名黑衣人分兩路奔馳。李燕豪長劍一捲,兩名黑衣人倒地,再欲出劍時,霍天翔已然出了手,他只有應付當面強敵,眼看著秦玉嵐帶著六名黑衣人奔入夜色中不見。
一聲「走」,姬凝翠、單超雙雙躍上馬車,單超揮起一鞭,趕著馬車飛馳而去。
明知道,金家幫的總舵,讓這幾十艘大小船隻擋住了,可是,這幾十艘大小船隻,稍時怎麼通過去。
算卦的道:「好說,少俠有什麼話儘管說就是。」
艾姑娘笑了:「行了,等我說兩句話,你們就動手吧,哈三出京的事,你們知道麼?」
「一點也不,對他,我瞭解得也很透徹,我跟他同屬跟隨異人習武,但習武與習藝就有那麼大不同,論天賦,我跟他在伯仲間,應是並稱一時瑜亮,但我的師父對我的要求,就遠不如他的師父對他的要求嚴格——」
「顯而易見,我貴為皇族,自小難免嬌生慣養,吃不下多大苦,礙於我的身分,師父也不便督促過嚴,他就不同了,『虎符劍令』身負血海深仇多少年,他的衣缽傳人不只是繼承他的絕學而已,還要繼承他領導匡復大業,他選繼承人,自然是嚴得近乎苛,一旦收徒,即便是塊凡鐵,也要在烈火爐中把他錘煉成一塊精鋼,何況李燕豪他並不是一塊凡鐵,這麼一來,習武與習藝就不同了,這也就是我為什麼會遜他一籌的原因所在。」
顯然,這五個人配合得很好,後頭的發難於李燕豪蓄勢待發之前,使得李燕豪顧此失彼,顧前顧不了後。
艾姑娘道:「對了,這一層咱們倒沒想到,真到那時候讓他們把船鑿沉了,咱們就自身難保了,還想幹什麼別的。」
「這種情形恐怕也有例外。」
「行麼,四弟?」
「那是當然,姑娘要是我,姑娘也會問個明白,是不是?」
艾姑娘道:「我正是這麼想!」
李燕豪陪著艾姑娘,偏南繞過了北派窮家幫高手的攔截,往北運河方向前進。
「蒲幫主是說——」
中年漢子沒吭聲。
「不錯,也還有別的!」
艾姑娘含笑道:「你最好說實話吧,免得自找苦吃。」
鐵丐鋼牙碎咬,鬢髮俱張:「好個狠毒哈三,這些人跟你們何怨何仇,你竟這麼狠毒,你就別撞到我要飯的手裡。」
艾姑娘道:「哈三他們可真夠神秘啊!」
「四先生——」
「少俠不累?」
白髮老嫗道:「姑娘,根據他的傷勢,咱們能推測出些什麼?」
冷超道:「不像,船上沒打鬥的痕跡,再說這一帶地近虜京,漕運水師經常來往河上,絕少聽見有劫船的事。」
艾姑娘拍醒了尉遲峰,笑問:「駝老?睡得好麼?」
單超獨目中奇光一閃,道:「對了,姑娘,哈三要是往『通州』走了『北運河』的水路呢?」
姬凝翠沉聲道:「你不配,交給索飛。」
「要不要進艙裡去?」
蒲天義道:「這個,這個……」
「有這種說法麼?」
「不會的,二先生!」李燕豪道:「這只是頭一步,他必有後著。」
李燕豪眼明手快,一把拉住了他:「二先生哪裡去?」
算卦的臉色一變,「呃」了一聲。
「那我就逼他試試。」
馬回回厲聲喝道:「你們走。」他就要再次撲上。
李燕豪道:「二先生,咱們看看,剛才呻|吟出聲的是哪一位?」
「也許時機還沒到,不過也有人不願意過於表露。」
李燕豪道:「不要理他。」
「你們金家船幫的老幫主,現在什麼地方?」
李燕豪微一怔:「姑娘發現了?」
甲板上控制住後,李燕豪立即命冷超、魏君仁帶一部分人手撲向底艙查看,然後他招呼坐來的船停船。
李燕豪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乾脆不說話。
剛到石門前,一股血腥味從石前縫隙中透了出來。
「是的。」
艙外一名弟子揚聲叫道:「有事。」
白髮老嫗、獨目老人、紫瓊、海珠勃然變色,就待動手。
艾姑娘點頭道:「嗯,對。」
「沒有。」
就這麼決定了,後船改為前船,李燕豪等坐的船在前,冷超等的船在後,橫渡黃河向東平湖口行去。
「少俠怎好這麼說,覆水難收,破鏡難圓,她能這麼做,遠比能離開楊鳳樓值得,我一向錯怪了她,也幸好聽了少俠的勸阻,沒有殺她。」
「那麼咱們現在……」
李燕豪道:「這,這——」
蒲天義道:「能盡量小心還是盡量小心的好,水上搏殺,咱們吃虧很大,萬一再讓他們把船鑿沉了,只怕咱們一個也跑不掉。」
艾姑娘蛾眉微皺,道:「有這種事……」
六個人都聽得出來,那不是人在行動,而是狐鼠驚走。
「艾姑娘的身分,她究竟上哪兒打聽哈三的下落去了?」
李燕豪已然說道:「艾姑娘所言極是,十年生聚,十年教訓,人家那麼久都等了,為長遠大計,貴幫又有什麼不能等的。」
蒲天義道:「少俠應該聽說過此人,『大漠駝龍』尉遲峰。」
艾姑娘道:「不要緊,看情形他們遲早會自動找上咱們的,到時候再說吧,海珠去會賬,咱們走。」她站了起來。
只聽一個震人耳鼓的話聲傳了過來:「魏三弟讓讓,待冷某來會會幾位高人。」
海珠跟紫瓊一直盯著適才那中年莊稼漢子,此刻忽聽海珠道:「他進了左邊第三家。」
「你要問誰?」
尉遲峰還待不肯,姬凝翠探出身堅邀:「都一把年紀了,還講什麼避諱。」
鐵丐一怔,緩緩收回右掌。
李燕豪呆了一呆道:「艾姑娘太關注了,我有急事,不能遠離。」
艾姑娘微一點頭道:「有理,看來我是不能不相信了,不過有一件事你一定知道,你們為什麼要攔截他?」
「目下不敢斷言,只有慢慢的往後看了。」
寧明跟祁奇對這位執掌「虎符劍令」的少俠是打心眼兒裡敬佩而樂於親近,早就想奔過打招呼了,但是礙於幫主在前,不敢這主動如今李燕豪這一招呼,他兩個立即雙雙奔到躬身見禮,祁奇道:「少俠,想死我們弟兄了。」
這話也不盡是實,霍天翔雖說是位絕世高手,未必傷得了他李燕豪,主要原因還是李燕豪絕沒想到霍天翔會對他出手,一點沒有提防。
李燕豪心頭為之一震。
「我知道你是不得已,所以我要幫你這個忙。」
李燕豪笑笑,沒說話。
只聽白髮老嫗道:「姑娘,他們的人來了。」
「你就是殺了我,我也是不知道。」
李燕豪過去伸手拿起茶壺晃了晃,裡頭有茶水,只是涼的,他道:「這壺茶至少沏了好幾個時辰了。」
艾姑娘道:「哪兒來那麼大的布啊?」
片刻工夫之後,尉遲峰著衣下床,拜倒塵埃。
「不錯!」李燕豪道:「根據我們大家的猜測,霍大俠可能已受哈三控制住心智,以至身不由主——」
「剛走沒多久,不過以他們的腳程來看,應該是離京相當遠了。」
「別跟我耍這一套,惹火了我先碎你的右肩骨,你是個練家子,你該知道骨被碎的後果。」
算卦的冷笑一聲,挺掌迎上,砰然一聲,算卦的硬被震得踉蹌後退,霍天翔舉步欺上,馬氏三人看直了眼。
獨目老人怒喝聲中,揚鞭就要揮出。
「一個人不自覺表露自己的真與純,必須受外來的影響,否則他不可能不自覺地表露出來,而也只有在這種情形下表露出來的真與純,才是最感人的,如果常表露真與純,我不敢說它不感人,但絕不會感人至深。」
「你不也沒睡麼?」
艾姑娘道:「固然,叛亂之眾難抵正義之師,恕我打個最壞的譬喻,若是貴幫主的令高徒使得跟隨他的那些人已個個喪失了心智,正邪難分,是非不辨,貴幫主這正義之師又奈他何?」
李燕豪心膽欲裂,大叫一聲「姑丈」,他就要撲過去,可是算卦的比他快,脫弩之矢般撲了過去。
李燕豪搖頭道:「不行。」
鐵丐切齒咬牙,神情怕人:「我要找哈三那個畜生去。」
李燕豪,算卦的俱是一怔。
李燕豪大步出艙。
艾姑娘突地目現奇光:「金家船幫已投靠滿人,哈三行蹤隱密,至今不知所在,咱們推測他可能走水路,如今——」
索飛勃然色變,猛抬頭:「你是『乾清宮』御前侍衛?」
李燕豪道:「有勞了。」跟了上去。
「你有把握阻攔這場殺戮麼?」
那漢子也看見了李燕豪,也許是他不認識李燕豪,跟沒看見似的找個座頭坐了下來。
艾姑娘道:「留他有用。」
那麼,這位艾姑娘究竟是屬於那一種人呢?
「我不知道水上的夜這麼靜,這麼美。」
海珠獻上了香茗。
艾姑娘道:「我們等的朋友到了。」
「哎喲,你們要殺人啊?」
姬凝翠微一怔:「格格的意思是——」
「假如艾姑娘她真是富貴中人,那麼她的身分就用不著多想了——」
「沒有。」
李燕豪道:「是啊,京畿一帶,可真是臥虎藏龍啊。」
「姑丈,您……」
魏君仁道:「船隻夜泊,為防別的船隻夜行撞上,不該不掛一盞燈火。」
「我沒有看見過,不過我聽說少主在『通州』附近接了幾個朋友上了船。」
艾姑娘想解釋,但她沒解釋。
他帶著寧明、祁奇隱入柳叢。顯然,是他要往近處探探去。
蒲天義道:「不容易,『天津衛』『萬順營』是個大糧棧,水陸都有人押運,押運的人是『萬順營』專門養的,個個都不是庸手,而且人數又多,只怕很難一上船就能制住他們。」
獨目老人怪笑一聲,躍下車轅,白髮老嫗上前一步,站在了艾姑娘身前。
艾姑娘道:「咱們已經深入了,只不知是福是禍。」
李燕豪暗運氣試試,左胸的內傷居然一點也不疼痛了,他忙道:「我的傷已經好了,多謝老人家援手之德。」
「索飛省得,索飛遵命。」
不用說,這些莊稼漢都是「南派窮家幫」的弟子了。
蒲天義道:「金老頭不是這種人啊。」
蒲天義忙打個眼色過來。
李燕豪忙往外望,只見一名婢女打扮,明眸皓齒的青衣少女走了過來,她一見李燕豪看著她,就笑著說:「嬤嬤說你醒了,我過來看看,傷都好了吧?」
隨聽艾姑娘又道:「紫瓊、海珠,掀開車簾,咱們下去。」
那老人輕咳一聲道:「閣下請不要誤會,這不是扣留,而是……」
李燕豪、蒲天義跟艾姑娘、姬凝翠、單超,海珠、紫瓊二婢,則坐後頭那條船。
李燕豪道:「我想不礙事,真要起了搏殺,咱們且戰且走,真等他們鑿沉了船,恐怕咱們已經上了他們的總舵了。」
「兩位都是人間奇英——」
艾姑娘這位神仙般人兒,為這美而寧靜的一刻,長長的吁了一口氣。
李燕豪道:「我問你,京裡出來一幫人,由個姓哈的帶頭,你看見過麼?」
突然一聲冷喝傳了過來:「霍天翔,等等。」
李燕豪五指一鬆。
李燕豪剛交代完,只見一艘浪裡鑽,從那一堆船隻中駛出,破浪疾進,駛了過來。
李燕豪回身,卻只艾姑娘一個人,艾姑娘一雙閃著光亮的清澈眸子遠望著。
李燕豪明白這種力量是什麼力量,臉上一熱,道:「我一直沒有覺出什麼來。」
突然,李燕豪疾快地閃出胡同口,截住了黑影的去路,道:「海珠姑娘。」他以為準是海珠。
「原來是海珠姑娘。」
李燕豪猶豫了,擺在眼前的事實與利害,似乎已不容他拒絕這位艾姑娘同行,艾姑娘很快地打聽出哈三等出了京,足證她所說在江湖路上能打聽出哈三的去向,也是可信的,那麼,為了早一天打聽到哈三的去向,早一天找到哈三,奪回「虎符劍令」,拯救天下忠義豪雄,他又有什麼理由拒絕人家一副熱心腸,主動願意幫這個忙。
紫衣少女上前施了一禮,退向一旁。
算卦的一點頭道:「對,我就是這意思。」
艾姑娘道:「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覺得他們做事、守密的功夫相當到家,我一向很注意這種事,居然會一點都不知道。」
李燕豪等一行六人的來臨,打破了這份寂靜,引起了院牆裡的一陣輕微騷動。
顯然,單超、姬凝翠指的是四名白髮銀髯的華服老者。
「燕豪,難道你還信不過姑丈,良機稍縱即逝,快把『虎符劍令』借我,頂多半個時辰,我就會拿來還你。」
「嬤嬤能推測出什麼?」
天天有一個夜,但是少有今夜這麼美,寧靜的美。
由黃昏趕到了天黑,一夜工夫人不歇腿,馬不停蹄,四更天左右,前哨來報,前頭河灣處停靠著一艘雙桅大船。
只聽一聲沉喝從岸上傳了過來。
秦玉嵐領著八名佩劍黑衣人撲了過來,李燕豪大喝出劍,劍如長虹,硬把秦玉嵐跟八名黑衣人擋了回去。
艾姑娘道:「咱們進來一會兒了,怎沒見他們有什麼動靜?」
白髮老嫗冷然道:「姑娘,這老奴才該死。」
獨目老人也跨步迎上,與白髮老嫗一人對上了一個。
李燕豪望著紫衣少女不見,他認為紫衣少女不會再跟蹤他了,飛身往前掠去。
黃衣漢子到底不夠硬,忍著痛道:「前頭,就在前頭,是個在河邊洗衣裳的——」
海珠沉吟了一下道:「這麼說他是……」
冷超道:「何必怕他們發覺,乾脆來個迅雷不及掩耳,一擁搶上船去。」
艾姑娘道:「你們都是直接聽命於他,他有什麼動靜,你們怎麼會不知道?」
艾姑娘淡然道:「你所說那些性命危險的人,都在何處?」
「辣手素心」姬凝翠道:「能讓我跟單超俯首聽命的人,你們自己去琢磨吧,別多囉嗦了,答我們姑娘問話吧。」
「不錯!」
蒲天義道:「身受重傷,倒臥荒野,至今仍昏迷未醒。」
而艾姑娘卻表現得弱不禁風,一直由紫瓊跟海珠在左右攙扶著,使人覺得,讓這麼一位姑娘走路,是一種天大的罪過。
艾姑娘道:「老爹先吃,吃完了外頭跑一趟打聽打聽去,我們在這兒等你。」
李燕豪微一怔,沒做聲,欠身退後。
「呃,那麼姑娘也知道此宅的真正主人是誰了?」
李燕豪神情一肅,向著蒲天義抱拳道:「既是如此,那就只有偏勞貴幫了。」
李燕豪道:「這不是那位金少主金無痕的座船,只怕傅姑娘跟申老人家不在這條船上。」
算卦的搖頭道:「馬二兄,目下言討還血債,尚非其時,憑咱們這些人,跟哈三他們正面衝突,實力過於薄弱,到頭來吃虧的總是咱們。」
姬凝翠道:「可是這麼一來,那『虎符劍令』不就失去效用了麼?」
「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找的是什麼人,辦什麼事?」
「怎麼樣?」
「也許是吧,我們少主要幹什麼,是不必事先告訴我們的。」
艙裡站的站,坐的坐,都盡量避開燈光,以免把人影映在窗戶上。
蒲天義道:「往後看吧,不過,奇女難得,我衷心希望她是友不是敵。」
海珠道:「嬤嬤,他要走,我送他出去。」
李燕豪避重就輕,奈何這位艾姑娘不是那麼好應付的,她毫不放鬆。
姬凝翠一怔:「怎麼把這條路忘了。」
白髮老嫗深深看了李燕豪一眼,道:「好吧!」後退一步,讓開了出路。
李燕豪也沒再多說,登上車轅,坐在了獨目老人身旁。
單超道:「老婆子,你看不出來麼,恐怕當家主事的還沒到。」
海珠、紫瓊應聲而去。
艾姑娘道:「遠近看不見有停泊的船。」
李燕豪深深看了艾姑娘一眼:「可否讓我先知道一下,姑娘跟哈三、秦玉嵐……」
「呃,謝謝艾姑娘,艾姑娘可否說明白些?」
冰冷話聲揚聲說道:「船停在兩丈外,不要挨太近。」
蒲天義白眉聳動,道:「劫財不傷人,傷人不劫財,劫財後又傷人,已違江湖規矩,復又以這種歹毒藥物毀人屍體,那行兇之人該殺。」
獨目老人答應了一聲。
「哈三以欺詐起家,如今他要的是你的『虎符劍令』,我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誅殺此賊。」
其他的華服漢子未料有此,接不好,不接也不好,就在一分神間,被紫瓊、海珠擊倒了兩三個,那兩個華服漢子沒人管了,砰然摔在地上,一時沒能爬起來。
蒲天義道:「船上有燈號麼?」
艾姑娘道:「這倒很可能!」
黃衣漢子臉色變了。
李燕豪道:「告訴你坐來的船,讓他前行開道,通知讓路。」
「恐怕你也聽出來了,村口樹上還躲著一個。」
艾姑娘道:「我故意支開李燕豪,讓他走路,這樣咱們好說話。」
海珠未置可否,花朵綻放似的笑了笑,道:「時候不早了,餓了吧,想吃點兒什麼?」
一聲「走」,李燕豪等,還有南派「窮家幫」眾英豪,全部出了屋。
艾姑娘道:「這位老人家,我們等的朋友到了,像是對你們諸位有所不利的麼?」
「回您,不知道。」
「不可能。」李燕豪道:「『北派窮家幫』的人,沒有理由做這種打扮,住在這麼一個小村落裡,而且也沒有必要派出樁卡在村外瞭望。」
兩名華服老者俱皆面泛驚怒之色,暴喝聲中一齊出手,加入了戰圈,首先撲向紫瓊跟海珠。
車行甚速,說話間,半里許路程已然遠拋在車後,一片亂石巖呈現在眼前。
算卦的道:「有辦法,引他動,只引他一動,咱們就可以速謀對策,制他於採取第三步行動之前。」
中年華服漢子笑道:「這個妞兒倒是蠻可人兒的啊。」
「當然知道,此宅的真正主人姓哈。」
黃衣漢子到底怕死,忙道:「我說,我說。」
眾人又復一驚,冷超道:「對啊,化骨散。」
窮家幫的人都改變裝束,如今都是莊稼人打扮,是以黃衣漢子沒看出來。
就在這時候,身後響起艾姑娘那甜美、輕柔的話聲,如從天而降的一串仙樂:「水上的夜,好靜。」
李燕豪跨前一步擋在艾姑娘身前,雙掌疾探,抓住了兩名華服漢子的腕脈,沉哼一抖,兩名華服漢子離地飛起,直向其他的華服漢子撞去。
「姑娘,我無意誇口,哈三他們若不是施鬼蜮伎倆,他們未必傷得了我。」
「還好。」
「不錯。」
她帶著白髮老娘向外行去。
冷超道:「看見烙印了,三個字『萬順營』。」
他轉身要進秘密門戶去。
馬臉漢子猛吸一口氣,臉色變回來了。
紫瓊、海珠收腳退後。
哈三大笑道:「畢竟還有聰明人啊!你們要是沒有人能破解,就等死吧。」
冷超道:「對,找找看。」
「老婆子,我看你是老糊塗了,表明了咱倆的身分,不就等於把格格的身分也抖露了。」
李燕豪道:「我不問姑娘是何許人,事關無數性命——」
他出了黑胡同,出是出來了,奈何他畢竟支持不住了,眼前一黑,什麼也不知道了。
哈三冷哼一聲道:「不知死之將至,趕他退後。」
「老奴敢問其詳。」
「家學淵源,應該不差。」
「只能表明咱們倆的身分,不能讓他們知道艾姑娘是位格格。」
他到京裡來,為的是救霍天翔,他為霍天翔,不惜把那位傅姑娘託給別人。
「兄弟!」馬行雲大叫。
「馬叔分得太清楚了。」
「除非怎麼樣?」
「走。」
「這個我清楚,嬤嬤告訴我了,你有一身高絕的修為,可是你只有一個人,一雙手。」
「走?哪裡去?」
李燕豪知道艾姑娘為什麼吁這一口氣,但是蒲天義已經站了起來,艾姑娘都沒說什麼,他又怎麼代人解釋。
這些人一個個都是高手裡的高手,功力高絕,行動快速,尤其,是在這種出敵不意、攻敵無備的情形下,撲過去只一轉眼工夫便控制住那條雙桅大船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李燕豪幽幽醒轉,醒過來頭一個感覺就是眼前有光亮,而且相當亮。
只見艾姑娘帶著白髮老嫗行了進來。
「遵命!」蒲天義立即領命而去。
蒲天義遲疑了一下,點頭道:「姑娘言之有理,不容蒲天義不同意。」
「笑姑娘太癡。」
「我相信,你們兩位都不會讓彼此失望的。」
「姑娘,這個人沒一句實話。」
這一來看怔了那位魏老三,他訝然道:「總座,這位是——」
他叫的是他兩伙計的名字。
艾姑娘道:「你別這麼說,我也是為救人啊,裡頭坐去吧。」
艾姑娘道:「駝老,普天之下,使用這種化骨藥物的可不多啊。」
託天之佑,那兩艘守門船沒動靜,居然順利地混進了東平湖口,可是一進湖口,大家就怔住了。
單超閉上了兩眼,那漢子卻忽然睜開了兩眼,失神的兩眼滿是驚恐之色,略一張望,要動。
「在他們之中,身分比哈三高的,不在少數,只是權勢比哈三大的卻不多,她會是——」
艾姑娘也未多讓,當即就帶著白髮老嫗、紫瓊、海珠登上了馬車。
艾姑娘口光一掃,道:「你們這是幹什麼,這有什麼不能聽的。」
瘦小老者道:「知道不知道,你們不配問。」
李燕豪橫劍當胸,黑暗中拾級走下石梯,越往下走越暗,走了十幾級之後,簡直就伸手難見五指,儘管李燕豪目力超人,仍然難看出三尺以外的事物。
「什麼事讓姑娘這麼勞神費心?」
李燕豪倏然一笑道:「好俊的輕功身法,我們又一次的開眼界了。」
蒲天義面有難色道:「這個——」
艾姑娘這一聲「走」如同大赦,幾名華服漢子忙過來扶過兩位堂主,帶著那些受傷的,急急忙忙撤走了。
「真不知道?」
鐵丐默默地點了點頭,抬頭看了最後一眼,疾快地行了出去。
「別以為你不說,待會兒你照樣忐得了,你要是這麼想的話,那你就錯了,我要是說個不,誰也帶不走你。不信的話你可以試試看,要是沒十成把握,我也不惹你『北派窮家幫』了。」
卻聽「獨目天尊」單超冷然道:「這個你不配問。」
「少俠不用煩,該得到的,是絕丟不了的。」
蒲天義道:「看這情形,要想不被他們發覺登上船去,似乎不大可能。」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有多少就是多少,這還能錯得了。海珠姑娘問得天真,但是天真裡卻藏著犀利的詞鋒。
「跟我們走一趟。」
「不吉利,妞兒,你錯了,殺人濺血見紅,這是大古大利呀。」
的確,李燕豪明白,「獨目天尊」、「辣子素心」,都是與「虎符劍令」的同輩人物,一邪一正,邪的是蓋世魔頭,正的是一代奇人,如今這兩位竟同時在這位年紀輕輕的艾姑娘面前稱僕稱奴,聽候差遣,這位艾姑娘究竟是何許人,有這麼大的能耐,同時馭駕正邪兩大頂尖兒人物。
尉遲峰背生死駝峰,難以仰躺,必得側臥,李燕豪伸手托起尉遲峰一條左臂。
「噗」地一聲,紅白之物四濺,屍身倒了下去。
李燕豪沉喝道:「我勉力還能自保,你們趕快走。」
「少俠!」蒲天義道:「哈三行蹤飄忽,咱們不容易找到他的,尤其是在水上,運河四通m.hetubook.com.com八達,更能到海,有長年活躍在水上的金家船幫跟他狼狽為奸,咱們上哪兒找他去,等到出了事再趕去,總是遲人一步,還是阻擋不了他,與其如此,何如照艾姑娘的釜底抽薪辦法,來個先發制人。」
「不會。」
「格格忘了,您身邊還有老奴跟老單。」
海珠一直把李燕豪送出了大門口,很大的前院,很氣派的大門。
艾姑娘道:「我也願意等會兒再問,可是現在問對你們有好處,我是為你們著想,知道麼?」
冷超道:「說不得只好冒險了。」
紫瓊、海珠答應聲中,車簾掀起,她倆先下了車,隨即艾姑娘由白髮老嫗攙扶著,也下了馬車。
與此同時,那四名華服漢子由於李燕豪躲閃開去,變成了自己人打自己人,收勢不住,互相震開。李燕豪把握住這一瞬良機,在一剎那間攻出兩掌兩拳,四名華服壯漢中,兩名當場斃命,兩名重傷後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整座秦宅沒有一點燈火,靜悄悄的,靜得像死了一般。
冷超大步走了過來:「少俠,底艙裡裝的是『天津衛』萬家的糧食!」
眾人神情一震。
只見祁奇從艙後走了進來,他一欠身道:「稟幫主,底艙也沒見人,只是有不少腥臭的黃水,聞著其噁心,另外還有一把匕首泡在黃水裡,弟子沒撈上來。」
「那你說怎麼辦,認了?」
用力一推,整座書櫥轉了方向,原來面向南的,現在卻面向了東,書櫥後頭,露出一個黑忽忽的門戶,一道石梯通往下去,下面沒有一點光亮。
鐵丐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艾姑娘道:「當然。」
李燕豪道:「說不得只有趕了。」
霍天翔一句話沒說,就要追擊。
獨目老人道:「沒想到還有人記得單超,他如今就在你眼前。」
在場不見得每位都是行家,但卻都是武林中的一流好手,誰也看得出,也都懂,姑娘是手緊脈象,心繫病情,是以誰也沒敢打擾,連大氣兒也沒敢喘。
艾姑娘道:「我讓嬤嬤跟老爹坐著馬車應付他們,你我帶著紫瓊,海珠避開他們,繞道前行,等嬤嬤、老爹他們來追咱們好了。」
李燕豪道:「看來,這位劉爺也只能告訴咱們這麼多了。」
李燕豪一邊揣測那位艾姑娘的身分,一邊著急。
紫瓊,海珠鬆了手。
原來這位正是南派『窮家幫』的總護法「辣手判官」冷超。
「是的。」
蒲天義道:「老叫化子省得。」
「宛平」離京城不過咫尺之間,吃喝跟京裡差不多,也是粟米粥、燒餅、油炸果子等,幾個人坐下來隨便叫了幾樣。
蒲天義道:「老朽是窮家幫幫主蒲天義,有什麼話你盡可放心的說。」
冷超道:「不管多少年前是一家,至少現在都是我們仰慕了許久的高人,『窮家幫』今天接著鳳凰了,艾姑娘,單、姬兩位,請屋裡坐坐去吧!」
只聽艾姑娘道:「他之所以出京,定然是跟你所說的,很多人的性命發生危險有關,是不是?」
李燕豪道:「幫主這麼說,李燕豪就更受不住了。」
好雅緻的客廳,四壁都是名人字畫,琳琅滿目,美不勝收,可是李燕豪沒心情欣賞這些。
李燕豪心神猛震,脫口說道:「糟了。」
艾姑娘唇邊掠過一絲奇異的笑意,是那麼甜美、那麼動人:「將來有那麼一天,我會用一張看不見的網網住他,綑得他死死的,到那時候,他本人,那塊『虎符劍令』,還有藏在每一個角落、數不清的叛逆,就都是大清朝廷的人了。」
石室裡一亮,自然也就看清楚了不少,鐵丐一眼瞥見有個老頭兒動了一下,動得極其輕微,簡直跟沒動一樣,可是鐵丐看見了,急道:「小伙子,在這裡。」
卻之不恭,尉遲峰只好轉身鑽進車裡,他剛坐定,艾姑娘又道:「駝老傷剛好,體力尚未恢復,請打個盹兒睡會兒吧,等到了北運河我再叫醒駝老。」
鐵丐道:「也許是他明知道沒有用。」
姬凝翠道:「呃,原來你就是蒲天義的那個好徒弟。」
「哈三,往那兒去了,什麼時候從這兒過的?」
「你不相信?」
冷超道:「少俠,咱們這就追下去——」
隨聽一陣疾速的衣袂飄風聲從車旁掠過,海珠掀開車篷一角後望,只見一名窮家幫的弟兄絕塵而去。
算卦的腦際靈光一閃,急叫道:「少俠,只怕霍大俠已喪失了心智——」
李燕豪無從躲避,只好說道:「那倒不是,或許我碰到了能傷我的人。」
李燕豪心裡一鬆,但也恨到了極點,鬆了黃衣漢子頭髮,道:「萬惡淫為首,難道你們就沒有妻子姐妹,該死。」
「咱們現在就假定她是。」
「蒲幫主,我認識她還沒多久。」
「把金牌呈過來。」
李燕豪忙道:「謝謝姑娘,已經好了,姑娘是——」
艾姑娘沉吟一下點頭道:「嗯,這倒是理。」
算卦的道:「他此舉必有深意。」
中年漢子大吃一驚:「你們——」
「我也不知道誰知道,不過,總出不了上頭的幾位大頭。」
姬凝翠轉眼望向艾姑娘。
「我不瞞你,可以這麼說。」
鐵丐道:「哼,好地方。」
「呃,為什麼?」
這道石梯不算高,只有二三十級,但卻是盤旋下降,走完石級,眼前是一條筆直的甬道,長不過兩丈餘,甬道的那一頭,兩扇石門虛掩著。
「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
李燕豪忙迎了上去,道:「艾姑娘,可曾打聽出哈三的下落?」
中年莊稼漢子道:「處在此時此地,我們不得不如此。」
蒲天義道:「倘若他們在船上劫持著那位傅姑娘,在救下傅姑娘之前,絕不能讓他們發覺。」
「文人,尤其是傑出的文人,都有他天賦的靈性,否則,他就無以成為傑出的文人,他的軀體縱然已隨草木同朽,但是他的靈性是長存不滅的,既然靈性長存不滅,還有什麼他不知道的。」
艙外弟子低低答應一聲。
李燕豪霍地站起:「駝老他,他怎麼了?」
瘦小老者道:「丫頭你還不配問。」
「姑娘真能打聽出哈三的去處?」
東平湖水中央,聚集著幾十艘大小船隻,那裡是金家船幫的總舵。
他這裡把話說完,艾姑娘等臉色連變之餘倒還能鎮定,蒲天義等卻驚得說不出話來了。
蒲天義讓李燕豪跟艾姑娘坐上座,李燕豪不肯,艾姑娘自也謙讓座讓了半天,分賓主落了座。
李燕豪一念及此,強提一口真氣,全力一劍逼得霍天翔往後一退,然後他脫手擲劍,直取哈三,逼得哈三也側身一躲,他把握這稍縱即逝的一瞬良機,轉身飛掠而去。
冷超突然道:「少俠剛才在外頭說要打聽什麼,不知是……」
蒲天義道:「這個少俠就不要操心了,我派人給送回『天津衛』去。」
「好極!」李燕豪道:「事不宜遲,遲恐有變,倘若是傅姑娘輾轉落進哈三之手,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李燕豪罪孽深重,百死難贖,叫我怎麼對得起忠義傅先生,咱們即時出發,趕往運河。」
馬行雲忙答一禮道:「馬行雲兄弟不敢當,事已至今,霍大俠還說這個幹什麼,我兄弟自會把這筆賬記在哈三頭上。」
「你又為的什麼?」
白衣姑娘目光一凝:「你是說『青龍社』?」
蒲天義臉色凝重,默然未語。
獨目老人應變極速,變掌為指,一指點出,正中中等身材老者左胸,中等身材老者翻身栽倒,沒再動彈。
他一揮手,十幾名華服漢子立即縱躍飛騰把艾姑娘、李燕豪等圍了起來。
冷超道:「怕隔日漂起來讓他們發現,乾脆都扔進底艙了。」
姬凝翠道:「那是你窮家幫的家務事,老身懶得過問,既然有你這個自稱幫主的人出頭。事情就好辦,接住這個!」姬凝翠手一揚,一片黃光飛向索飛。
「不錯。」
兩個人再一次地互視而笑,這一次,兩個人都流露了那一直隱藏著的,只是,艾姑娘的流露,比頭一次的時間略微長久了一點。
跟蹤的人,行動相當輕捷,也很會掩護身形,顯然是個不俗的好手,這是何許人?
海珠道:「您要試探什麼?」
蒲天義大步走了過來。
那話聲道:「問你們話呢,聽見沒有?」
白髮老嫗等立即又忍了下去。
海珠,紫瓊陪李燕豪進了廳裡。
李燕豪沉聲喝道:「馬叔。」
李燕豪道:「我也萬萬沒有想到幫主率領座下豪雄,已然深入北派『窮家幫』的勢力範圍之內。」
「不敢當,你叫我海珠好了,還沒請教,貴姓?」
冷超轉臉道:「進艙找燈點上。」
祁奇道:「什麼都好,就是想您想得太厲害了,少俠,您交代的事,已經給您辦妥了。」
蒲天義當即挑選了六名弟子,穿上了那套黃衣裳,也提起了單刀。
魏君仁道:「保定咱們找對了路了,就是金家船幫的船來接應哈三的。」
單超平素冷漠,難開金口,如今開起門來倒是挺美的,把冷超、魏君仁等聽得都笑了。
一指馬車:「『辣手素心』姬凝翠婆婆,『獨目天尊』單超單老人家。」
鐵丐道:「忘了問那位駱姑娘,書櫥是怎麼移動的了。」
冷超道:「祁奇舉燈帶路。」
好,敢情說人家是佔山為王,落草為寇,坐地分贓的強盜。
海珠訝然道:「那麼這會是個什麼樣的組合呢?」
姬凝翠截口道:「你們不知道這哈三的去向?」
艾姑娘在紫瓊、海珠的攙扶下,與姬凝翠下了馬車,道:「李少俠也請下車來吧。」
「不癡的人是絕不信這種說法的。」
「我也是這麼想。」
「嬤嬤,我是個實事求是的人,說他高我一籌,憑的不是這些,我試過他,確確實實,我遜他一籌。」
一聲「走」,李燕豪、蒲天義、冷超、魏君仁,尉遲峰、姬凝翠、單超,還有窮家幫大部分弟子,分從前後撲出船艙,一眼就看見有艘雙桅大船停在丈餘外,眾人停都沒停,騰身便掠了過去。
李燕豪笑了,艾姑娘也笑了。
李燕豪躲開兩名華服漢子一擊,一步跨到艾姑娘身邊。
紫瓊道:「那可不一定啊,要是您問的是我們能說的,我們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姑娘別誤會,我是自己要走的。」
蒲天義道:「兩位讓蒲天義汗顏,快請屋裡坐,讓蒲天義好生親近親近。」
「你也知道他們的身分,當知道京城之內,他們無處不可去。」
於是,一行人離開底艙,到了頂艙之中,剛進入頂艙,一名窮家弟子闖進來躬身稟報:「啟稟幫主,河中一人身負重傷,已被魏堂主救起。」
中等身材華服漢子勃然色變,一時沒說話。
「少來這一套,只你們這幾個沒法操作這條船,人呢?」
海珠道:「這是幹什麼?」
算卦的過去幫馬行雲、馬淑貞架住馬回回,轉身奔去。
「哈三、秦玉嵐,算是你的朋友?」
李燕豪以劍鞘點開了書房門,「忽」地一聲,一片黑影迎面撲來。
「請跟我來。」紫衣少女轉身行去。
「對姑娘,我又多認識了一層。」
算卦的道:「他要是真放人,應該不會騙咱們空跑這一趟——」
艾姑娘道:「怎麼,宅空了,沒人了?」
冷超道:「寧明、祁奇,跟我來。」
冷超道:「幫主,找兩個會說話的去,還要費口舌解釋一番——」
儘管腦海裡盤旋著這兩件大事,但他敏銳的耳目以及警覺性並沒有因之減低,很快地,他就發覺身後有人跟蹤了。
那中年華服漢子臉色大變,一聲沒吭,轉身要溜。
「那麼格格……」
蒲天義臉色大變,猛一抓,黃衣漢子殺豬般一聲大叫。
「你不已經說話了麼,睜開眼吧!」白髮老嫗的語氣永遠冷冷的。
蒲天義臉色一寒,道:「這是實情,不過蒲天義已不認那個棄宗欺祖的畜生了。」
尉遲峰道:「既是卸過糧了,船上就該有不少的銀兩,會不會是遭劫了?」
魏君仁應聲出門而去,冷超突然道:「少俠適才說,是霍大俠奪去了『虎符劍令』——」
李燕豪忙道:「告訴他有事。」
艾姑娘道:「這跟我的猜測不謀而合,哈三既能控制霍大使的心智,自然令徒索飛也會以同樣的手法控制『窮家幫』的幫眾。」
李燕豪雙眉微揚:「姑娘是讓我回頭?」
李燕豪又道:「冷老、魏老,再為兩位介紹兩位前輩異人——」
蒲天義冷笑道:「弄清楚了,我們是南派『窮家幫』的,跟那幫棄宗忘祖、賣身投靠的東西不一樣。」
「我知道,嬤嬤你要瞭解,真正信服『虎符劍令』的人,他們是認令不認人的,只要誰掌握著『虎符劍令』,他就有至高無上的權威,他說的話就是令諭,他們會赴湯蹈火,雖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別人說什麼也沒有用,可是若是『虎符劍令』不夠信服的人,他們會為『虎符劍令』做事,但卻不見得會為它捨命,所以,李燕豪有沒有做那些交代,並無關緊要,我實在沒有必要阻攔。再說,在那種情形下,我也想不出理由阻攔。」
李燕豪橫劍一攔,道:「二先生請留在上頭幫忙警戒,擔任守護吧。」
難道真如李燕豪所說,這是受了外來的影響,可是為什麼自她懂事以來,就從沒有遇見過這種外來的影響呢?
只因為「虎符劍令」已落入哈三之手,哈三要用以召集,或者調動天下忠義豪雄,其後果豈堪設想。
中年華服漢子陰陰一笑:「聽見了沒有,妞兒催咱們動手了。」
馬回回突然大叫:「哈三——」轉身欲奔。
由是,對有她為伴能打聽出哈三去向的事,立即增加了幾分信心。
冷超、魏君仁雙雙抱拳躬身:「冷超,魏君仁見過艾姑娘。」
蒲天義道:「我派他回去聯絡些事去了。」
派人去找,沒一會兒工夫就從底艙裡找來了一塊備帆,抖開來蓋上了馬車。
「艾姑娘召喚,不知有何見教?」
「我不懂。」
走在前頭的雙桅大船,由冷超、魏君仁、尉遲峰坐鎮,冷超發號司令,負責指揮。
紫衣少女道:「閣下,可否借一步說話?」
「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急著辦?」
李燕豪伸手攔住,道:「馬大爺,不要再下去了,他們諸位都在下頭。」
「但願如此了。」
姬凝翠道:「後生,你是何人?」
「不瞞姑娘,傅姑娘是傅青主先生愛女。」
「那麼我可以放心地告訴姑娘,這位老人家為我療治的傷,就是哈三他們所賜。」
蒲天義老臉上的凝重神色加濃了三分,道:「艾姑娘高明指點,李少俠更頒下令諭,蒲天義焉敢不遵,稍待送走諸位之後,蒲天義立即率眾撤返河間。」
算卦的倏然一笑,誰都看得出笑得勉強,誰都為之心一酸:「少俠,賈四從今後不再做他想,也不再為這些私情羈絆了,昂藏鬚眉七尺軀,該做的事情還很多,是不?不要在此地久留了,咱們走吧。」轉身往外行去。
獨目老人單超道:「老夫當年的大對頭,如今卻成了一家的『辣手素心』姬凝翠。」
忽聽車外單超兩聲輕咳傳了進來。
李燕豪暗一咬牙道:「姑丈,我跟您一塊兒去。」
他先開了口:「姑娘起來了?」
李燕豪肅然抱拳:「姑娘,李燕豪不敢言謝,告辭。」一抱拳,騰身掠去。
李燕豪一張臉煞白。
「好吧,我相信,可是你要告訴我,誰知道。」
幾句話工夫,急促輪聲,蹄聲已近村口,轉眼間,單超、姬凝翠並坐車轅,趕著馬車出現……
中等身材華服老者看了李燕豪一眼,道:「他是我們奉命截殺的人,以前從本地面經過。」
艾姑娘又道:「續命金丹,天地奇珍,沾水即化,頃刻順喉而下,攻內腑、走經脈,再輔以金針度穴,再重的傷也能霍然而癒。」話落伸玉手向海珠。
這倒是,李燕豪猛然醒悟,立即邁步行去。
海珠、紫瓊一聲失陪,雙雙走了出去,把李燕豪一個人擱在廳裡。
兩名窮家幫弟子扶起了那漢子。
艾姑娘道:「按說是不行,不過他已經活不成了,不問也是白不問,請扶他坐起。」
「我想問的,恐怕兩位不能說。」
瘦小老者冷笑道:「丫頭,你也未免太狂了。」
李燕豪道:「姑娘,剛才那北派窮家幫的人,一定知道哈三的去向。」
蒲天義道:「看出是誰家的船了麼?」
蒲天義道:「只是這條運糧船非經到黃河口才改陸路,金無痕不走運河,非出渤海灣不可,這兩件事啟人疑竇。」
邁步就要走下去。
冷超猛一跺腳,「哢嚓」一聲船板斷了一塊:「好個該殺的哈三匹夫……」
李燕豪霍地站起,道:「停住,小心撞船,走。」
「艙裡有燈麼?」
蒲天義等定過了神,冷超霍地站了起來:「少俠,這,這件事關係太以重大,若不及時阻攔,只怕普天之下的忠義豪雄就要被慘殺盡淨,這是我們匡復的力量與命脈啊……」
「格格跟哈三不同,格格『北天山』習藝十八年——」
「只是,她以不離開楊鳳樓的諾言,換取了楊鳳樓告訴我秦玉嵐的住處。」
李燕豪道:「那些人怎麼處置了?」
「哈三?」
艾姑娘道:「江湖上的人與事,我略有隔閡,不太熟悉,只是我久居京師,卻知道……」
「拿塊什麼令符的人,也在金無痕船上了?」
接著,是片刻令人窒息的寧靜,這份寧靜,也使得兩個人微微有點不安。
馬回回道:「應該不難明白。」
華服漢子騰身掠起,撲到了兩名老者跟前。
李燕豪道:「我倒不是信不過艾姑娘,只是……」
兩下裡相向而行,都夠快,浪裡鑽尤其是快,不過轉眼工夫,兩下裡已來近,忽聽一個話聲傳了過來:「停船。」
「畢竟以我這種身分出現方便,可以輕易地偵知很多事,執掌『虎符劍令』的是李燕豪,這不過是其中的一件,是不是?」
艾姑娘道:「絕對可靠!」
眾人聽得又復一怔,蒲天義立即吩咐魏君仁帶著一部分人留在岸邊警戒,然後偕同李燕豪、艾姑娘等登上船頭。
「呃!」
「是的,聽那位老人家說,府上都是女眷,我不便過於打擾,而且我的傷已經蒙那位老人家療治好了,也該走了。」
李燕豪吩咐道:「別理他,近兩丈距離告訴我們一聲。」
艾姑娘對哈三瞭解得很透徹,可是這時候誰也沒注意到這一點。
算卦的走上前去,手按著書櫥正面,微用力一推,書櫥竟動了,算卦的推的這一邊往後移,另一邊往前移。
李燕豪道:「姑娘幾位請吧,我跟這位老人家坐在車轅上好了。」
中年華服漢子吐出了一口氣,身軀一晃,落在了草地上。
李燕豪道:「咱們已經經過了幾戶人家了,姑娘有沒有發現什麼可疑之處?」
姬凝翠冷冷一笑:「索飛,想必你還有什麼疑問吧?」
海珠忙道:「姑娘。」
「這不就是了嗎?」
鐵丐在身後道:「小伙子,我這兒有火摺子。」光亮一閃,鐵丐打著火摺子遞了過來。
馬行雲、馬淑貞父女急伸手扶住。
須臾,李燕豪覺出白髮老嫗的手離開了他的左胸,而且還挪身下了床,他忙道:「老人家,我能睜眼說話了麼?」
李燕豪走了,他是認清了兩扇大門以後才走的。
李燕豪道:「不,不必解釋,照萬少東的話帶到。」
艾姑娘隨後說道:「快把他放躺下。」
就在這時候,中等身材老者被獨目老人一把抓破了左肩,衣裳破了,肉也被抓下了一塊,鮮血淋漓,悶哼暴退。
李燕豪心中一緊,忙道:「姑娘這話——」
李燕豪微怔,旋即一笑:「姑娘,沒有你的真與純,哪來我的真與純。」
艾姑娘倏然而笑,笑得好美、好動人,連李燕豪都看得不禁為之一呆,只聽她道:「你這一問問得太不高明,很明顯的,你是怕我跟哈三他們是一路的,我如果是的話,還會告訴你實話麼?」
「天塌下來自有我頂著。」
「那職位相當高了,連你們兩個都不知道哈三的動靜,那麼北派窮家幫裡該不會有知道的人了,只是,你們為什麼攔截我的人車呢?」
姬凝翠道:「格格高明,多少話憋在老奴肚子裡,再不說出來就——」
向著馬行雲、馬回回一抱拳道:「兩位馬兄,霍天翔一時糊塗受人利用,致使那麼多位忠義弟兄慘遭毒害,自感罪孽深重,愧疚萬分。」
冷超道:「不知道。」
李燕豪霍然轉頭:「蒲幫主是提『虎符劍令』?」
他知道秦府防衛森嚴,可是他不能不進秦府去,暗一咬牙,他就要動。
「客商?」冷超問。
不管怎麼說,他自己總算逃脫了。他是逃脫了,但他不能。
冷超道:「恐怕比強盜都不如。」
李燕豪怔住了,暫時不讓問,她也不肯說,這兒究竟是什麼地方,這白髮老嫗又是什麼人?
「姑娘賜告的夠詳盡了,那位老人家有一身絕高的修為,艾姑娘是神人,姑娘你,自也不弱。」
李燕豪跟艾姑娘轉眼一看,只見五六名中年莊稼漢子由一名老人帶領著,向著打麥場走了過來。
中年華服漢子目閃厲芒:「小心風大,閃了你的舌頭,殺!」
艾姑娘舉步上前,到了兩名華服老者跟前,道:「我不願意多說什麼了,你們現在是不是願意答我問話了?」
李燕豪道:「好,咱們也可以準備行動了,請注意船上動靜。」
算卦的點頭道:「少俠說得不錯,他的第二步恐怕要接踵而來了。」
艾姑娘美目異采閃動,深注冷超:「『辣手判官』的威名,我是久仰了。」
姬凝翠登上馬車,單超躍上車轅,趕著馬車往前馳去。
「不敢,我只想問問你,如此深夜,到這兒來幹什麼?」
冷超道:「那麼這條船仍有對付的價值。」
黃衣漢子已知不妙,心膽欲裂之餘,張嘴要叫。
顯然,這又是位內外雙修的好手。
「那麼諸位究竟是要——」
冷超答道:「衣物、吃喝應用的東西樣樣俱全,就是沒有人,姑娘跟少俠要不要進去看看?」
艾姑娘道:「那麼事不宜遲,咱們上車吧。」
一轉眼工夫,冷超從艙中出來,道:「少俠,船上恐怕只這幾個人了。」
「我聽嬤嬤說了。」
蒲天義白眉軒動,道:「畜生的膽子不小,居然連『虎符劍令』也不認了——」
艾姑娘在車裡接口道:「咱們不能再跟他們歪纏了,老爹,把車停一停。」
這個人看得李燕豪一震,脫口叫道:「莫非『辣手判官』冷前輩在此?」
艾姑娘道:「我們看法跟李少俠相同,但略有出入,要說令高徒有過人之能,他或許能領導幫眾叛幫,但卻無可能領導所有精英背叛整個漢族世胄,幫主以為然否?」
艾姑娘道:「也可能會發生這麼一回,要是有誰能上船就制住全場的人,自然不會留下什麼打鬥痕跡。」
蒲天義道:「是的,此地離碼頭遠了些,也不是泊船的地方,只要能打聽出金家船幫的船隻是順流而下,抑或是溯水而上就行了。」
一個馬臉陰森的中年黃衣漢子,控制在李燕豪手裡,他就是那冰冷話聲漢子,而且看樣子他是這條船上的首腦人物。
李燕豪道:「事實上他絕不會是真放人。」
李燕豪道:「我要利用這條船走水路,賺他們一賺,對了,貴幫弟兄有懂操作船隻的麼?」
獨目老人硬生生沉腕收勢。
李燕豪笑笑道:「要是沒見過姑娘,只聽說姑娘文才武學都很好,也未必認為姑娘是位奇女。」
「如果她真是,她怎會跟我出京來,聯手對付哈三?」李燕豪問。
「姑娘可知道他什麼時候出京去的?」
單超立即盤膝坐在那漢子身後,伸右掌按住那漢子後心,閉上了兩眼。
一句話工夫,那窮家幫弟子已來到,向李燕豪一躬身道:「稟少俠,里許以外,昨天一早有批客商登上一艘雙桅大船。」
眾人逐一隨後走下,只見艙底廣大,空無一物,地上還灑落不少麥子,另外就是一灘灘的黃水,腥味撲鼻,一把雪亮的匕首就泡在黃水中。
獨目老人沒說話,看了李燕豪一眼,轉身登上了車轅,剛才有龍鍾老態,此刻卻矯捷利落。
李燕豪會意,點頭道:「不錯。」
艾姑娘道:「咱們走吧。」
李燕豪道:「不問什麼了,不過,請幫主留下六套衣裳來。」
艾姑娘探深地看了姬凝翠一眼,柔聲道:「同一族類,血濃於水,嬤嬤的心情我是能夠體會的,你們兩位都請放心,我不會採取激烈的手段的,我一向也反對採取激烈的手段,我剛才說過,各為其主,人家也有人家的立場,國仇、家恨,他們想匡復,想把滿人逐出關去,這是天經地義的事,並沒有錯,在這種情形下,只宜安撫,不宜壓迫,更不宜施暴,否則不但收不到效果,反而徒然加深這種仇恨。」
姑娘不敢怠慢,玉手微捏,蠟丸立裂,一顆豆大赤紅丸藥,放進尉遲峰口中,旋即輕喝:「放手。」
這種感觸是,江湖廝殺,爭名奪利,所為何來,誰都沒說出口。
左邊中等身材老者道:「叛逆一夥,格殺勿論。」
這一來引開了霍天翔,霍天翔疾快半轉身,向著李燕豪拍出一掌,李燕豪為攔霍天翔,不得不硬接這一掌。
突然,一個話聲遙遙傳了過來:「嗯,誰讓你們啟碇過來的?」
李燕豪道:「諸位不失為明理的朋友,這種朋友值得一交,諸位若是有什麼困難,我等願略盡綿薄。」
忽聽紫瓊道:「只怕他們要動咱們了。」
「算算行程,恐怕如今已經出海進入黃河口了。」
馬車跟著進城的人群進了城,獨目老人開口說了第二句話:「姑娘,要停下來歇會兒麼?」
冷超道:「少俠打聽哈三的行蹤幹什麼,難道少俠尚未找到霍大俠跟霍姑娘?」
「學問很好?」
眾人聞聲一怔,冷超道:「幫主,岸上有動靜了。」
「換了哪條船,金無痕的座船?」
尉遲峰道:「這種狠毒手法令人髮指,不知這是哪一路的匪類幹的?」
蒲天義道:「『萬順營』難不成是『天津衛』首屈一指的大糧棧,『萬順營』的船。」
李燕豪道:「金無痕走遠了?」
只見索飛高舉金牌過頂,恭聲說道:「索飛有眼無珠,不識金牌侍衛,罪該萬死!」
獨目老人霹靂股一聲暴喝:「誰敢動!」
「你們想追上我們少主,算這筆賬?」
馬回回身軀暴顫,低下頭去。
黃衣漢子沒說話。
一個意念泛上心頭,李燕豪心頭為之一陣猛跳,他急急往畫廊上撲去。
一頓接道:「冷老、魏老,請來見見,這位是敝友艾姑娘。」
一名華服漢子撲了過來,白髮老嫗揚手一掌劈出,砰然一聲,那華服漢子狂噴一口鮮血踉蹌後退。
蒲天義望向李燕豪。
紫瓊、海珠跟前那華服漢子,趁眾人分神的一剎那,閃身就要撲過去。
「那你豈不是多此一問。」
李燕豪定了定神,驚喜地急步迎了上去:「姑丈,您……」
「嬤嬤別不服,你盡可以找機會試試。」
「什麼情形?」
獨目老人答應一聲,收鞭冷問:「哪裡去?」
「那麼諸位打算怎麼辦呢?」
鐵丐、算卦的,馬淑貞都沒說話,行了出去。
「是麼?」
單超微一怔,旋即點頭:「對極,到底是老太婆心細又會說話,不是你提,我還想不起這些個呢,真是巧啊,老太婆跟冷判官同佔兩個字『辣手』,我老單又跟冷判官同佔一個『超』字,人家說同姓五百年前是一家,這,咱三個應該是兩百五十年前是一家吧。」
只聽蒲天義的話聲傳了過來:「艾姑娘說的是理,我贊成。」
「可以,我不知道你是否知道,這座宅第裡,住的不是普通人。」
「不錯,可以這麼說,喜怒不形於色,就是其中之一。」
蒲天義道:「對呀,適才那姓劉的說的話,未必全可信。」
冷超道:「他們還認什麼『虎符劍令』,恐怕已經把『虎符劍令』當成了眼中釘了。」
而李燕豪則鋼牙暗咬,是以誰也沒敢插嘴。只聽萬少東帶著喘又道:「我知道我不行了,老天爺有眼,讓我在臨死之前碰見諸位,萬請諸位給我帶個話到家裡,不可再輕信『虎符劍令』,並請家父知會同道——」身子猛一陣抖,頭一歪,氣絕了。
艾姑娘淡然一笑道:「這樣好不好,我不再多問,你也別再多說,要是你信得過我,我讓紫瓊為你帶路,你到我那兒等著去,我去見見哈三,保證阻攔這場殺戮,怎麼樣?」
馬回回轉眼望向李燕豪:「少爺……」
李燕豪吩咐道:「停船。」
「艾姑娘,朋友二字有很多解釋。」
李燕豪隨紫瓊回到了艾宅,剛落地,人影一閃,海珠已悄立眼前,訝然道:「喲,您怎麼又回來了?」
李燕豪揮劍鞘掃了出去,「叭」地一聲,那片黑影落了地,毛茸茸的一團,沒再動,原來是一隻蝙蝠。
李燕豪聽得心頭一震。
這時,尉遲峰身軀忽然顫抖,臉色轉紅,口發呻|吟,渾身汗出,衣衫盡濕。
艾姑娘道:「我敢保證,哈三確已出了京。」
旁邊五名老者中,那矮胖的一名飛掠而至,伸手抄住了那片黃光,凝目一看,臉色煞變,急抬眼望姬凝翠:「你是——」
話鋒一頓,目光環掃,接著又道:「窮家幫以忠義立幫,不想卻出了你們這些寡廉鮮恥,喪心病狂的不肖弟子,我就藉著這機會替蒲幫主懲治不肖,清理門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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