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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灑黃沙紅

作者:獨孤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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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妒海生波

第二章 妒海生波

聽畢,獨孤朋翻眼說道:「小伙子,你來長安多久了?」
金大龍笑道:「我這座雙龍鏢局,也請姑娘廣為宣傳!」
金大龍愕然說道:「另三個字,何解?」
俊美青衫漢子截口說道:「當年心願得遂,恐怕是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搏鬥……」
伸手向金大龍的攤。
雪艷芳微微一笑,笑得幽怨,道:「金爺是以為風塵女子都沒有真心話?」
頓了頓接道:「老人家,適才那位唱歌人兒說得好,人生知音難遇,老人家卻先後碰見過兩個,豈非……」
金大龍淡淡笑道:「姑娘,我這三個字俗得很,金大龍!」
俊美青衫漢子點頭說道:「原來如此,說了半天,我還不知道老人家說的是誰?」
獨孤朋道:「沒什麼好交代的,惹事的是我老人家,跟你小子無關!」
金大龍笑道:「難不成我讓人蓬頭垢面,衣粗布,食藜藿,永藏灶下,羞於見人麼?」
有道是:「酒泉酒美泉香,雪山雪白山蒼,多少名王名府,幾番想像,白頭醉臥沙場!」
人群中,一個身材頎長,俊美絕倫,瀟灑飄逸,英挺脫拔的青衫漢子,背著手登上了長安酒樓。
「好話!」獨孤朋點頭凝目,道:「人家都是老字號、老招牌,你不怕沒生意?」
獨孤朋兩服一翻,道:「小伙子,別跟我老人家來這一套了,你若不低頭,我老人家就不會管,你若一低頭,我老人家就非得管不可,因為你丟人沒關係,我老人家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跑來跟你瞎扯,更不該跟你坐個同桌,這個人我老人家可丟不起,你是瞧準了這一點,不對麼?」
瘦高黑衣漢子含笑點頭,道:「老人家,正是!」
金大龍道:「姑娘,既賜邀約,那該知金大龍不是人間賤丈夫!」
雪艷芳道:「您是怎麼個不同法?」
獨孤朋將頭連點,道:「好,好,好,小伙子,心雄志高,令人……」
身形微微向後一仰,獨孤朋招式用老,差一髮落了空,竟然是恰到好處,獨孤朋一震,怔住了!
雪艷芳道:「是莫庸說的?」
獨孤朋「哼」地一聲,道:「小子心智之高,是我老人家生平首見,也令我老人家栽得口服心服,自己上了當,我老人家不怪你,只是你小子也小心些,我老人家總會摸透你的!」
申少青道:「那麼晚輩想請前輩移玉……」
俊美青衫漢子「哦」地一聲,動容說道:「原來是他,老人家。這名號我聽說過……」
申少青卻突然說道:「你老怎麼稱呼?」
俊美青衫漢子呆了一呆,道:「老人家,我何曾裝……」
獨孤朋話鋒一頓,接道:「我老人家先問你,這張素箋是寫給你的?」
獨孤朋一點頭道:「就是他,小伙子,對我六個那麼熟,對慕容奇,你卻怎言僅僅知道,這似乎大大地不通!」
雪艷芳笑道:「金爺丈夫氣概,雄心萬丈,志高令人佩服,固然,大丈夫只患不立志,不患無妻,然,成家而後立業,有一賢內助,對男人家的事業未嘗……」
的確是夠癲狂的!
瘦高黑衣漢子一指金大龍手中素箋,道:「來拿那張素箋!」
金大龍一指瘦高黑衣漢子,道:「就是這位朋友!」
雪艷芳笑容微斂,道:「金爺,世間女子並非人人貪圖富貴榮華!」
「為何?」獨孤朋「哼」地一笑,道:「只因為他第一句話便問我最擅長者為何……」
雪艷芳道:「我不是說過,今天不見客了麼?」
獨孤朋道:「事後我老人家才明白,他是為了保全我這闖蕩半生,得之不易的聲名,一片好用心,好……」
瘦高黑衣漢子笑了笑,道:「這麼說,跟老人家沒關係?」
獨孤朋道:「你這一個人麼?」
金大龍一怔,笑道:「老人家,我豈是六奇中人物敵手?」
俊美青衫漢子詫聲說道:「老人家怎知他是被……」
獨孤朋道:「像你這個一個人,對『落拓青衫七絕神魔』這八個字,怎會是僅僅聽到過?小伙子,報你的姓名!」
俊美青衫漢子想了想,凝目詫聲說道:「老人家,眾人皆喜之事,何以你老人家獨悲?」
金大龍忙道:「金大龍更不敢,我沒把姑娘當長安酒樓歌妓,我把姑娘當做一個相識的朋友,我剛……」
雪艷芳淡然一笑,道:「您說了這麼多,我用不著再問其他了……」
話落,他還沒動,那副座位上,已然站起了俊美白衣少年,他臉色煞白,眼神怕人,嘴角噙著一絲冰冷笑意走了過來,一句話沒說,拿起桌上那根筷子,依著葫蘆畫飄地照樣來了一手,可是,卻聽那桌子吱吱直響。
申少青沒說話,雙眉揚處,冷哼一聲,出掌緩緩向桌上那張素箋伸去,他也知道那不容易,所以他不敢大意,出掌緩慢而單臂凝足了功力。
他,嘴角噙著一絲譎異而冰冷的笑意走了過來。
金大龍一笑,截口道:「那就等到了那一天再說吧,如今,老人家,請向申少鏢頭交代兩句吧!」
瘦高黑衣漢子道:「那麼,麻煩朋友給我們少鏢頭送過去!」
金大龍呆了一呆,道:「不是說晚上麼?」
獨孤朋慢吞吞地舉起面前酒杯,連眼皮也沒抬一下,道:「小伙子,飛來隻無頭蒼蠅,小心弄髒了你的酒!」
輕咳一聲,道:「我老人家不說了,你自己,總該明白!」
獨孤朋確也捉狹,他接過素箋一翻放在了桌面上,字跡向下,想看就得翻過來,然後他道:「少鏢頭,我老人家今天先跟你講個理,免得我老人家落以老欺少話柄,理講不通,你我再作打算……」
接著就把長安兩家鏢局的情形說了一遍。
台大龍含笑道:「老人家,世間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只要功夫深,鐵杵也能磨成繡花針,我不怕難!」
雪艷芳笑道:「果然不同,憑您,這座未來的鏢局將會成為長安第一家,往後這長安酒樓還請您多照顧!」
井賬房緊跟又是一句:「如何?」
到了青衫漢子近前,他又打量青衫漢子一眼,然後開口說道:「小伙子,我老人家可以坐下談談麼?」
獨孤朋道:「小伙子,沒人說不行,只是,你知道長安的情形麼?」
隨聽那低垂珠簾後,那無限甜美的話聲又起:「風流俊俏美郎君,奈何鐵石心腸人……」
獨孤朋搖頭說道:「固然,英雄只怕病來磨,但據我所知,他不是病死的,而是被他那強仇圍攻致死,所以……」
俊美青衫漢子道:「酒!」
那瘦削老頭忙道:「爺,後樓艷姑娘水酒粗餚,恭候多時!」
金大龍微愕說道:「老人家,這話怎麼說?」
金大龍揚臉說道:「什麼事?」
獨孤朋搖頭一笑,道:「看來我老人家沒理好說了,既如此,這張紊箋就在桌子上,誰有自信拿得走,就儘管伸手吧!」
俊美青衫漢子一怔,旋即笑道:「怪不得老人家謬許知音,由此觀之,此人不但名魔實俠,便是文武兩途,當世也無人能企及……」
金大龍淡然一笑,道:「敢情老人家仍不死心……」
一聲銀鈴輕笑響起,那垂簾後面唱歌人兒道:「有道是『千里知音難遇』,又道是『相識遍天下,知心有幾人?』蒙少鏢頭垂青,敢不竭盡所能,一酬知音。」
獨孤朋神色微黯,一嘆說道:「誰說不是!小伙子,他已經死了不少年了!」
雪艷芳美目陡現異采,嬌軀微顫,道:「那麼,我謝謝金爺!」
雪艷芳冷冷說道:「申少青的一切,不比他差!」
金大龍沒有說話,這叫他如何接口?
碰杯仰乾,互覷而笑。
自然,他說給誰聽的誰也聽見了!
雪艷芳轉注門外,道:「是井賬房麼,有話請進來說!」
那兩個身形一震,沒敢動。
也許因為樓外的夜色太以清冷。
俊美青衫漢子道:「那麼是我錯怪了他。」
獨孤朋愕然說道:「小伙子,可惜什麼?」
金大龍淡然一笑,道:「老人家可以看看!」
獨孤朋怒容一斂,搖hetubook•com•com頭說道:「小伙子,我老人家算栽在你手裏了,只是你別得意,我老人家總有一天會試出你的……」
青衫漢子淡淡笑道:「那是老人家誇獎,我不過是勉強學步。」
那青衫漢子很快地就收回了目光,但,適時那矮胖錦衣老者口中自言自語地又道:「看什麼?小伙子,別盡瞅我老人家了,你小伙子已經交了桃花運,留神點兒那會投懷送抱的美嬌娘吧!」
滿樓采聲掌聲大動,東隅裏一個劍眉星目的白衣美少年更是神采飛揚,劍眉連軒,雙目之中大放驚喜異采地舉杯笑道:「蒙小娘子不棄,我也以一杯葡萄美酒敬謝輕歌,聊表心曲。」說著,舉杯就唇,一飲而盡。
俊美青衫漢子笑道:「老人家,我明白了。」
癲狂醉客獨孤朋一點頭,道:「小伙子,我老人家一開始便對你的談吐感到莫大興趣,你說的話,我老人家該沒有不愛聽的。」
金大龍臉上浮起了笑意。
金大龍點頭說道:「那是舍弟!」
獨孤朋搖頭道:「這頓酒後,我老人家馬上就走,沒工夫多停留,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如果沒別的事……」
她嫣然一笑,道:「好美、好雅的談吐!」
金大龍道:「姑娘高矚遠見,實在令人佩服,只是,這件事我不敢擅自做主,得回去跟家父商量商量……」
獨孤朋兩眼一翻,道:「你小子倒會做好人,要我老人家放他他不難!你伸個手,把我老人家這隻手拿開來!」
金大龍淡然一笑,道:「那是我惹的禍……」
那伙計神情一鬆,滿臉堆笑,便要伸手去接。
雪艷芳神色有點幽怨,也有點悲淒,道:「金爺您看見了,這就是歌妓生涯,連……」
獨孤朋苦笑著說道:「我老人家平日自詡海量第一,誰知碰上了他,才知道自己的酒量至少差人十斗,所以……」
雪艷芳嬌靨上神色乍驚還喜,美目一轉,道:「一家三口,這麼說,金爺尚未成家?」
伙計施禮而退,獨孤朋卻呵呵地笑道:「待月西廂下,迎風戶半開,小伙子,你果然是交上桃花運了!」
金大龍含笑說道:「我本來就是要給的!」
獨瓤朋「哦」地一聲,道:「小伙子,你說誰?」
獨孤朋一點頭,道:「好吧,小伙子,就算是個碌庸俗人,就算你叫金大龍,告訴我老人家,你的由哪兒來的?」
矮胖錦袍老者又看了青衫漢子兩眼:「小伙子,你怎知找老人家當年名號?」
那瘦高黑衣漢子與另一名粗壯黑衣漢子,兩對眼神已然瞄向了獨孤朋的背心要穴。
那伙計「哎喲」一聲,蹌踉倒出好幾步去,站在那兒愁眉苦臉發了愣,可沒敢說句什麼!
金大龍點頭說道:「我知道,姑娘,長安城裏的酒樓,也不只這一家。」
那伙計指了指他手中素箋,囁嚅說道:「剛才我送來的這個,我想拿回去……」
井賬房嘿嘿笑道:「但願你也像對付申少青一樣地對付他,不過,我這只是奉命轉,願不願聽,那要看你……」
金大龍笑道:「老人家大概是奇怪我怎對長安的情形知道得這麼清楚,其實,說穿了不值一文錢,是別人告訴我的。」
金大龍面含微笑,坐在那兒一動不動。
「好話!」獨孤朋微一點頭,道:「你找我老人家有什麼事?」
俊美青衫漢子歉然一笑,道:「老人家可知圍攻他的人,都是誰麼?」
金大龍忙道:「姑娘,那不太好,主顧得罪不得,尤其是大主顧,好在我閒著沒事,隨時可來探望姑娘,姑娘還是見見他吧!」
「在後院!」
美目一轉,道:「金爺這鏢局,是打算獨資經營?」
金大龍沒在意,淡淡一笑,道:「哪位申少鏢頭?」
獨孤朋搖頭說道:「沒什麼不好,只是,我老人家覺得,像你這麼一個人物,不該有這麼一個,一個俗名兒!」
獨孤朋道:「我老人家數十年來由來到處閒逛!」
獨孤朋一擺手,道:「我老人家平日最好說話,可是今天心裏有點不痛快,非叫他自己來拿不可!否則他就別想看!」
雪艷芳冷冷一笑,道:「別摸不摸,此人要比衛、申兩家難應付!」
申少青目中閃起寒芒,五指一曲,打算抓起那張素箋,然而怪事倏生,那張素箋既像生了根,又像被釘在了桌面上,申少青這一抓竟沒能把它抓起來。
雪艷芳美目一轉,笑道:「爺,酒樓,東西南北,口味不同!」
俊美青衫漢子驚訝說道:「有這等事,癲狂醉客酒量不如人,我不信!」
桌上多添一個洞,白衣美少年哂然把筷子丟在桌上。
金大龍突然淡淡輕喝:「二位,慢一點!」
金大龍截口笑道:「莫非武揚鏢局的少鏢頭?」
金大龍笑道:「略知一二……」
雪艷芳「哦」地一聲,道:「那我沒看錯,您果然是位武林英豪,只是,您知道麼?長安城裏,已經有了兩家鏢局了!」
獨孤朋「哦」地一聲,凝目說道:「到長安來幹什麼的?」
雪艷芳冷哼說道:「要確定了,獨孤酒鬼出了名的難纏,一旦他插了手,那另幾個絕不會坐視,到那時事情就扎手了。」
獨孤朋兩眼一翻,轉注那伙計,道:「伙計,你說那位申少鏢頭要看這張素箋。」
獨孤朋道:「因為這濁世只有一個藉酒裝瘋賣傻的我,也只有一個名魔實俠,傲立於武林群魔諸醜中的他,你明白了嗎?」
雪艷芳道:「金爺何時再來?」
滿樓酒客恍若大夢初醒,多少羨煞妒煞的目光一起投向了那負手卓立的青衫漢子。
雪艷芳冷冷說道:「似乎?」
金大龍一笑說道:「最難消受,我卻之不恭,受之有愧!」
「為我奏長干行!」
雪艷芳美目一瞟,抿嘴而笑,道:「金爺誠然憐惜人!」
井賬房嘿嘿一笑,道:「有句話,我本來不想說,可是我如今卻不得不說,主人讓我告訴你,別假戲真做,動了……」
雪艷芳道:「金爺,情之一事,絲毫無法勉強,於一個『情』字,金爺高人,所知所領會,該不比雪艷芳少!」
雪艷芳笑道:「我這身歌衫披有經年,閱人良多,自信眼力不差,金爺是我生平所遇第一人,也是……」
金大龍笑道:「事非得已,不然何以能使老人家鬆手,尚望海涵!」
金大龍道:「姑娘,鏢局,在所保的鏢上,該也不同!」
獨孤朋怒聲叫道:「好小子,你敢冤我老人家……」
雪艷芳道:「有客人麼?是誰?」
俊美青衫漢子道:「老人家,按說,這是大功德,為什麼參與其事的人不大大地為自己宣揚一番,也好藉此為自己……」
那伙計忙點頭說道:「正是,正是,爺既知道,那是最好不過……」
雪艷芳冷冷一笑,道:「你由來善於奉承,可曾弄清楚那醉鬼的來意?」
滿樓一陣轟然大笑,只聽又有人說道:「不想武揚少鏢頭,原是深解風流情趣人,小娘子不該不略表心意,以酬知音。」
金大龍微微一笑,把那張素箋遞了過去。
金大龍笑道:「姑娘也不怕申少鏢頭傷心……」
敢情滿樓酒客全被嚇跑了!
雪艷芳道:「謝謝金爺,俠女一字我當不起,但至少我本性未失,至今也是個無羞無慚的清白女兒身!」
「我先敬您一杯,喝過了這頭一杯,咱們再暢談!」
瘦高黑衣漢子一搖頭,道:「不是,我們少鏢頭不想動,特派我來……」
這時,獨孤朋軒了軒眉,放下了酒杯,但他那隻執杯的手,並未離開酒杯。
雪艷芳道:「金爺,我厭倦了這種對人強笑、忍羞念辱的生涯,想脫下歌衫,還我良家女子清白本來!」
金大龍道:「那該是我的榮幸,請帶路!」
金大龍一笑舉杯,道:「老人家,我敬你一杯!」
金大龍笑而不語。
雪艷芳含笑點頭,道:「您知道,鬻歌生涯,全憑色藝,一旦人老珠黃,兩鬢轉斑,紅顏憔悴,縱有絕藝,只https://m.hetubook.com.com怕也難免門前冷落,所以我不得不為下半輩子著想,早做打算!」
忽地一頓,目注樓梯口笑道:「老人家,申老鏢頭來了!」
言畢,哈哈大笑!
獨孤朋道:「這個我老人家當然知道,若是一旦被醋意妒火弄昏了頭,他可不管是誰先找誰,你可要……」
申少青懂這句話,他忙道:「多謝前輩教誨,晚輩定當永誌不忘,前輩駕臨長安是……」
俊美青衫漢子搖頭詫聲說道:「這真令人難信,這真令人難信……」
瘦削老頭兒大喜,連忙應聲轉身帶了路。
金大龍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其實,也因為長安酒樓的酒好,長安酒樓上,不賣什麼燒刀子,花雕、紹興酒、汾酒……
雪艷芳搖了搖頭,淡淡說道:「此人極富心智,也極其機警,很難套出些什麼!」
那固然是因為醉翁之意不在酒,夜夜客滿生意好。
忽聽有人低低「呸」了一聲,道:「不知那申老兒是怎麼教的,吹皺一池春|水,干卿底事,人家明明說他多管閒事,他還沾沾自喜呢!」
「勸君更進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
俊美青衫漢子「哦」地一聲,道:「難不成老人家那頭一位知音已……」
金大龍淡然說道:「隨口問問,說不說,任憑老人家!」
獨孤朋道:「還跟我老人家裝,你想借我老人家這塊招牌壯你即將開設的鏢局的門面,如今我老人家上了你的鉤,難道不對?」
俊美青衫漢子一怔,「哦」地一聲,默然未語。
金大龍搖頭說道:「姑娘,不然,我原在塞外牧馬,此番到長安來,只為討厭了塞外胡地風沙的生涯,欲在此定,創一番事業,像我這麼個人,沒有改換姓名的必要,再說姓名賜自父母,也不容隨便改!」
金大龍笑了笑,沒說話。
獨孤朋神情一黯,道:「誰說不是,自那次邂逅之後,我老人家踏遍四海,窮搜八荒,就沒能再找到他的蹤影,而事隔半年之後,有人竟在塞外涼州的羅什古剎中看見了他……」
話聲甚低,那東隅裏白衣美少年沒有聽見,而那青衫漢子卻有意無意地向著那發話人投過一瞥。
說完了話,他舉杯自喝起來,完全像個沒事人兒!
金大龍笑道:「多年來省吃儉用,只為這座鏢局耳!」
獨孤朋冷哼說道:「小伙子,你該說世道不良,蒼天無眼。」
金大龍笑道:「姑娘,申少鏢頭……」
獨孤朋道:「我沒說不說,告訴你有何妨,就是那姓苗的老偷兒!」
她轉過身,那瘦老頭井賬房就站在眼前,臉上不再是卑下而不安的笑,而是那詭異、奸詐的神色:「走了?」
井賬房一震,忙哈了腰,道:「是的,主母,井立不敢!」
金大龍含笑點頭,道:「是的,姑娘,我這一家三口都來了!」
獨孤朋一怔,訝然說道:「小伙子,你怎麼知道?」
雪艷芳嫵媚笑道:「您怎好意思騙人,這三個字是真姓名?」
獨孤朋道:「這豈不是笑話,素箋在他手裏,你找我老人家說什麼話?」
獨孤朋道:「那墓碑上面,刻有他的名字,旁邊有兩行以金剛指力寫的娟秀字跡,那兩句寫的好:『一坏黃土埋俠骨,世間獨留斷腸人』,不知是哪個多情癡心女子所刻……」
井賬房道:「是的,主母!」
他同時左掌一探,輕易地按在申少青右腕上。
門前車水馬龍,萬頭攢動,樓上鬢影釵光,舞姿婆娑。
俊美青衫漢子道:「可惜他已然作古!」
獨孤朋截口說道:「小伙子,我老人家雖然碰見過兩個知音,但實際上我老人家在當世,只有你小伙子一個知音。」
金大龍手上一頓,道:「怎麼,老人家有何……」
金大龍面有詫異色,伸手接了過去,只一眼,立刻皺起眉峰,向著伙計一擺手,道:「謝謝你,我知道了,你去吧!」
那矮胖老者剎時間滿臉驚容,一巴掌拍上桌子,但突然之間,他又一轉平靜,深深地看了青衫漢子兩眼,忽地站起身形,舉杯走了過去。
雪艷芳點頭說道:「那是一定的,能效勞之處,我定然竭盡棉薄,只是名取雙龍,您已佔了一龍,莫非還有一龍?」
獨孤朋搖頭說道:「小伙子,固然,那因他是我老人家的知音,但真正的原因卻在於他是當世之中的一個『魔』……」
俊美青衫漢子笑道:「那是老人家誇獎!」
雪艷芳黛眉一豎,方待說話。
獨孤朋冷哼說道:「小伙子,你以為那是什麼光采的事麼,眾人圍攻一個,雖勝豈可謂之武,再說,當世有不少人知道他是個名魔實俠的人物,若此事一旦宣揚出去,豈不招來世人的鄙視與不齒。」
她含笑抬腕讓客,坐定,纖纖玉手親執銀壺,滿斟了兩杯,然後眉目含情,嘴角泛笑,舉杯邀客。
雪艷芳嬌靨微酡,也許是那兩杯已然下喉的酒力,笑道:「那是金爺誇獎,尚不嫌粗陋,他日貴鏢局若徵灶下婢,雪艷芳願竭盡所能,侍候金爺!」
金大龍截口說道:「姑娘,行行有苦經,有道是『做天和尚撞天鐘……』」
於是乎長安酒樓夕夕客滿,朝朝熱鬧。
瘦高黑衣漢子面不改色,仍然笑哈哈地道:「老人家怎麼稱呼?」
金大龍道:「不,還有家父、舍弟。」
雪艷芳淡然悲笑,道:「但願金爺說的是真心話!」
瘦高黑衣漢子微微一笑,目注金大龍,道:「朋友,你給不給?」
金大龍清晰地辨別出那股淡淡異香,是由那壁間一副垂簾後面傳出的,垂簾縫中,隱約可見一角紗帳。
金大龍略一沉吟,毅然說道:「姑娘,我不願矯情,姑娘的好意,我甚為感激,然恕我直言,姑娘未免過於輕率……」
俊美青衫漢子道:「此人傲得可以。他擇人長而鬥,想是……」
曾有人為它估計過,只一晚上,長安酒樓賣出的酒,少說也有三百罈之多,這確是個嚇人的字!
突然隔桌探掌,一把點向金大龍當胸。
俊美青衫漢子「哦」地一聲,道:「那卻是為何?」
話雖這麼說,雪艷芳她到底還是依依不捨地送到了長廊盡頭,望著那頎長灑脫的背影下了樓,她那香唇邊突然浮起一絲神秘的笑意,緩緩地轉過了身。
金大龍一旁笑道:「少鏢頭,這位是風塵六奇中的癲狂醉客!」
俊美青衫漢子笑道:「那麼我沒走眼,老人家是那位風塵六奇中的癲狂醉客,老人家,我說句話不知你愛聽不愛聽。」
獨孤朋神色悲痛地道:「就是那位『落拓青衫七絕神魔』慕容奇。」
然而,獨孤朋一聲冷哼,執杯右手一掀,杯中殘酒疾射而出,背後那兩個大叫捂臉而退。
金大龍點頭說道:「是的,姑娘!」
那酒是每月差專人遠赴塞外酒泉東關外大批運回的葡萄酒,在酒泉東關外有古酒泉,方泉八尺,水清甘冽,而能釀製美酒,溪書郡注說:「郡有金泉,味如酒。」
匆匆地轉向金大龍道了一聲謝,帶著那兩個滿臉是血的,飛步下樓而去。
此際那樓後隱透鬢影釵光,陣陣幽香的低垂珠簾後,唱歌的人兒正隨著悅耳絲竹,唱著那:
獨孤朋怔在了那兒,半晌,砰然一聲,拍了桌子,瞪著一雙老眼,神色難以喻地驚嘆說道:「小伙子,高,高,高。這一番話正好搔著我老人家的癢處,我老人家活了這多年,你小伙子該是我老人家生平的第二個知音,小伙子,我老人家本說你是個可人……」
金大龍微笑說道:「姓名賜自父母,豈假得了!怎麼,老人家,有什麼不對麼?」
雪艷芳還待再說,適時步履響動,及門而止,隨即門外響起了一聲輕咳,只聽那瘦削老頭兒輕輕喚道:「艷姑娘……」
申少青大驚,剩下的那隻左手剛要動,倏地,他悶哼一聲彎下了腰,額頭上見了汗,但他卻沒說一句話。
他帶著金大龍進入垂著珠簾的那個門兒,穿過一條長廊,最後停在了兩扇虛掩著m.hetubook.com.com的門前。
書房中央,一張小圓桌上,鋪著一塊潔淨的桌布,桌布上,擺著幾味精美小菜,一隻銀壺,兩副杯筷。
隨手把素箋道了過去。
獨孤朋「哼」地一聲,道:「令人難信的還在後頭呢,他趁我老人家發愣的當兒,談笑指點,點明了我老人家的一切,然後一笑飄然而去,及至我定過神來,他已然走得不知去向了……」
獨孤朋一搖頭,道:「小伙子,你這一手厲害,這個頭你低得,我老人家卻低不得,你是有意拖我老人家下水!」
於是乎長安酒樓首屈一指,名傳遐邇。
金大龍忙面前杯,笑道:「不敢,蒙一紙素箋寵召,榮幸無上,該由我敬姑娘!」
井賬房點頭應聲,哈腰而去。
獨孤朋道:「何止是你,當時我老人家就十分惱火,當即我毫不猶豫地答了他一個字,小伙子,你知道……」
申少青雖然出掌緩慢,但由他立身處到桌面,那距離是伸手可及,所以轉眼間他的五指已按上了那張素箋。
瘦高黑衣漢子站在桌旁,陰鷙目光一掃獨孤朋與金大龍,笑哈哈地道:「適才是哪位叫我們少鏢頭過來的?」
獨孤朋一點頭,道:「不錯,小伙子,你好心智……」
金大龍跟著站起,道:「姑娘,我告辭了!」
金大龍雙眉微揚,笑道:「姑娘青春又幾何?」
長安酒樓,跟長安客棧是長安城首屈一指的大客棧一樣,也是長安城首屈一指的大酒樓。
那青衫漢子已然落坐在那副空座位上,聞歌睹狀,唇邊浮現一絲輕淡笑意,搖了搖頭。
雪艷芳臉色微沉,道:「我不怕得罪他,你告訴他一聲去,我今天人不舒服!」
話聲帶著幾分幽怨,也帶著幾分失望。
俊美青衫漢子道:「想必他是剃渡出家了。」
此時,一名伙計步履匆匆地行了過來,一哈腰,衝著金大龍賠上一臉神秘笑意,遲疑著說道:「這位爺……」
瘦老頭一怔,忙道:「艷姑娘,您別生氣,我……」
金大龍沒說話。
金大龍道:「老人家似乎在問供?」
申少青忙道:「晚輩這就走,這就走……」
突然,金大龍打破沉寂開了口:「姑娘,我尚未請教……」
「君家住何處?妾住在橫塘。停船暫借問,或恐是同鄉……」
獨孤朋道:「我老人家看得出,你是個不凡的人物。」
井賬房忙道:「是,您放心,絕錯不了。」
瘦老忙答應一聲,又向著金大龍千道歉,萬道謝,才哈了個腰,匆匆出房轉向後面。
金大龍淡淡一笑道:「敢不從命!」
獨孤朋點頭說道:「不錯。」
獨孤朋搖頭悲嘆道:「小伙子,那人看見的,只是一座座落黃沙上的青塚。」
此老做事精明,金大龍為之微微一笑。
瘦老頭忙向金大龍哈腰賠笑,道:「那謝謝您了,真對不起,您多包……」
獨孤朋道:「那要看怎麼說了,他給你,那就跟我老人家有關係,他要不給你,那就跟我老人家沒關係!」
獨孤朋道:「我老人家也看得出,你有一身不凡武學!」
雪艷芳道:「那麼,我等著金爺,別讓我望眼欲穿,長盼樓頭……」
瘦老頭賠笑說道:「自然是想見見您!」
雪艷芳笑道:「您會說話,開鏢局開酒樓,似乎不一樣!」
那瘦高黑衣漢子兩個捂著臉,轉身要走。
俊美青衫漢子點頭說道:「那恐怕就不會錯了,像這麼一位人物,竟被人圍攻致死,看來武林事的確是沾不得……」
甜笑中,她道:「爺!我叫雪艷芳!」
申少青煞白的一張臉倏轉通紅,囁嚅說道:「晚輩知過,下次絕不敢再……」
申少青臉色一變,曲指又抓了第二次,奈何,依舊枉然,瘦高黑衣漢子向著那粗壯黑衣漢子一遞眼色,悄無聲息地四掌倏揚,閃電向獨孤朋背心插下。
她嫵媚一笑,道:「謝謝您!您是第一個把我當朋友的人!」
那瘦高黑衣漢子又搶著說了話,他笑著道:「老人家,那有可能是寫給我們少鏢頭的,既如此,少鏢頭他派人來要,有什麼不對?」
獨孤朋沒答理,自言自語地道:「這隻蒼蠅嗡嗡地惹人討厭,若招得我老人家性起,我老人家就一巴掌拍碎它,看看它……」
俊美青衫漢子道:「那是當然,他是老人家的知音嘛。」
雪艷芳道:「論起來,他稱我一聲姐姐,並不算委屈!」
更怪的是,那素箋也沒有一點破損。
那發話人,是個身材矮胖的錦衣老者,話是他說的,可是他如今卻像個沒事人兒一般舉杯淺飲。
井賬房道:「適才派人跟過了,據回報,似乎跟咱位的事無關。」
金大龍「哦」地一笑,笑道:「莫非那位唱歌的姑娘懊悔了?」
俊美青衫漢子淡淡一笑,道:「老人家,我叫金大龍!」
金大龍眉峰微皺,道:「姑娘,方便麼?」
頓了頓,接道:「無人不深深樂道。」
俊美青衫漢子呆了一呆,道:「老人家,這麼說來是真的了?」
那伙計溜了獨孤朋一眼,嘿嘿一笑,自袖底取出一張素箋雙手遞向金大龍,頓時,一陣淡淡幽香醉人!
樓主人不知道是誰,但據說是個來自他鄉的外地人,他在這兒買下了這塊地皮,斥資興建了這座美侖美奐、豪華、氣派、名傳遐邇的長安酒樓。
俊美青衫漢子笑道:「那恐怕就是老人家走眼了!」
獨孤朋聞言轉頭,倏覺左肘一麻,猛悟上當,連忙轉了回來,然而,金大龍含笑而坐,申少青那隻手已抽了出去。
「對了!老人家,」金大龍笑問道:「適才老人家說,有人帶來慕容奇的死訊,但不知那個人是誰?」
獨孤朋心不在焉地點頭說道:「一定到,一定到……」
果然不錯,這是間精雅書房,窗明几淨,點塵不染,雅緻之中,還帶著特有的綺麗,更隱含著一般淡淡異香。
入夜,長安城華燈萬點,熱鬧異常。
瘦高黑衣漢子臉色微變,但笑容不改,道:「老人家……」
金大龍笑了笑,沒說話。
金大龍點頭笑道:「是的,莫非姑娘有意投資!」
「可以!」獨孤朋一點頭,道:「只是我老人家有個條件,叫他自己來拿!」
獨孤朋冷哼說道:「是非只因多開口,福禍原為強出頭,你既不是申少青,我老人家勸你由哪兒來趕快回哪兒去!」
一杯盡飲,美餚入口,金大龍立即點頭嘆道:「姑娘,非我奉承,天廚星、女易牙也不過如此!」
「不!」金大龍搖頭說道:「我願說,我來長安的目的,是越多人知道越好,老人家,我是來謀生的,預備開設一家鏢局!」
獨孤朋道:「小伙子,你說的沒錯,可是你知道武林的情形麼?」
金大龍淡然笑道:「一雙白手,地無立錐,我憑什麼,在聲名未就,事業未成之前,我不敢輕言,也不願委曲人家!」
獨孤朋一擺手,道:「小伙子,別客氣,對他的死,恐怕當世之中,只有我老人家一人感到悲傷,換個人絕……」
唐詩上也說:「葡萄美酒夜光杯」,葡萄美酒指的就是酒泉東關外所釀製的美酒,而那夜光杯卻為上玉所琢,玲瓏可愛,令人難以釋手!
獨瓤朋道:「我不剛說過麼,字跡娟秀。」
獨孤朋舉杯獨酌,也生似未見。
金大龍微怔笑道:「姑娘,有必要以假姓名誆人麼?」
這句話,他話聲提得很高,整座酒樓,每一個角落都能聽見。
她嫣然媚笑道:「我的臥房!」
瘦高黑衣漢子一笑說道:「四海之內皆朋友,相逢何必曾相識,老人家,你說對麼?」
雪艷芳道:「金爺,他還算小孩子!」
接著,那低垂珠簾後傳出一聲低低驚嘆,一個無限甜美悅耳,話聲跟著響起,聞之令人盪氣迴腸,心神撼動。
那青衫漢子眉峰一皺,舉杯就唇,嘴再翕動了幾下。
獨孤朋「哼」地一聲,道:「小伙子,我老人家沒說錯吧,來了!」
門外一聲答應,瘦老頭堆著一臉不安的笑意,推門行了進hetubook.com•com來,近前先向著金大龍一哈腰,然後轉向雪艷芳道:「艷姑娘,有客人來了……」
金大龍搖頭說道:「姑娘料錯了,我是個一竅不通的門外漢!」
那伙計忙一哈腰,一句話尚未出口。
一杯飲乾,金大龍含笑說道:「老人家,不只一杯,日後我那鏢局開張之時,我要藉這長安酒樓邀宴各路英雄,屆時還要請老人家賞光!」
申少青臉色大變,忙道:「原來是獨孤前輩,晚輩不知……」
獨孤朋道:「小伙子,不容易!」
金大龍笑了笑,道:「老人家知道,這是她找我……」
瘦老頭忙道:「是城西的朱大爺!」
金大龍笑問道:「小二哥,又是什麼事?」
俊美青衫漢子「哦」地一聲,道:「果然是這麼個人物,可惜,可惜……」
剎時,這小小的書房中,陷入一片靜默中,隱隱令人窒息,也令人暗感不安……
美目一凝,道:「您打算創什麼事業?」
於是乎長安酒樓一晚要空個三百罈!
獨孤朋搖頭說道:「小伙子,你料錯了,沒有驚天動地的大搏鬥,卻是輕描淡寫的一葫蘆酒,跟幾句輕鬆的談笑……」
俊美青衫漢子「哦」地一聲,淡然失笑,旋即他笑容微斂,凝目說道:「老人家,他怎會客死塞外胡地之中,莫非是病……」
雪艷芳眉峰一皺,道:「是他!他來幹什麼?」
俊美青衫漢子微愕說道:「怎麼,老人家酒量不及他好?」
井賬房道:「這個我知道,不然主人不會請您親自出馬!」
一時滿樓騷動,突然有人朗笑說道:「小娘子,貌比潘安宋玉者,未必全是深解風情人,小娘子何厚彼薄此,區區我就住在這長安城內,小娘子倘若有意,我願以斗量珠,金屋藏之!」
雪艷芳半低螓首,搖了搖,道:「金爺,我不願隱瞞,多少年來,我只在等像金爺這麼個人出現在眼前,如今終於被我等上了!」
瘦削老頭兒識趣地退去。
他轉注獨孤朋,方待開口,獨孤朋冷然說道:「你是申少青?」
那伙計忙搖頭說道:「不,不,不,是,是申少鏢頭要看一看……」
金大龍道:「由塞外來的,原是開牧場的。」
他兩個沒一個在意,在金大龍淡淡一笑,道:「他一番好意,老人家怎麼不去坐坐?」
俊美青衫漢子笑道:「老人家美號癲狂醉客,當然是海量第一。」
那伙計一怔,苦了臉,忙道:「老人家,你行行好……」
獨孤朋一嘆搖頭,道:「想當年,我老人家懷萬丈雄心,遍訪宇內想鬥鬥那個魔,但一直無緣碰上,有一次狹路相逢……」
他近前一哈腰,賠上一臉強笑,吶吶說道:「這位爺……」
雪艷芳擺手說道:「告訴他一聲,我後廳見客,叫他候著!」
她,半側嬌軀,淺笑抬皓腕,擺玉手,那欺雪賽霜,晶瑩如玉的一段,那白皙修長,柔若無骨的柔荑,直令人望之心跳,她輕輕地那麼一聲:「您請!」
但,他聽若無聞,視若無睹,淡然一笑,瀟灑邁步,直向裏面一副猶自空著的座位行去。
在那東大街的長安酒樓之上,更是燈光通明,光同白晝,呼喝歡笑,不絕於耳,絲竹輕歌,透過重簾。
金大龍忙道:「不用了,姑娘,我自己知道怎麼走!」
金大龍倏然而笑,舉步行了進去。
俊美青衫漢子笑道:「風塵六奇中人物癲狂醉客的知音,我不敢當,不過得蒙獨孤老人家謬許為知音,我深感榮寵,足慰平生……」
這時,瘦削老頭兒哈腰擺了手。那裏,兩扇門兒豁然而開,門開處,香風醉人,艷光耀眼,當門而立的,是位紅衣人兒,她,宮鬢高挽,佩環低垂,美艷之中帶著幾分嬌媚,驚喜之中含著幾分羞澀。
獨孤朋老眼雙翻,道:「一個觔斗由九霄雲裏栽下來,摔得我老人家愣在當地,忘記了一身疼痛,怎麼不真。」
說著,他放下了酒杯。
金大龍點頭說道:「是的,老人家,難道不行麼?」
一頓接道:「總而言之一句話,我敗了,就敗在這引以自傲的酒上,一葫蘆酒我若來個點滴不剩,也要有三分醉意,誰知道喝個葫蘆底朝天,他竟然面不改色,令人難摸他的酒量有多深,使得我老人家佩服之餘,大感驚駭羞愧……」
金大龍道:「我把姑娘當成個初見面的朋友!」
井賬房忙道:「回主母,我是據實上報。」
獨孤朋一擺手,道:「行了,少鏢頭,以後收斂點兒就行了,年輕人戒之鋒芒太露,尤其你少鏢頭平日的作為……」
雪艷芳微笑著說道:「那要看怎麼說了,對我,固然無此必要,對別人,那也許就該另當別論,然否?」
井賬房賠笑說道:「這個主人已經知道了,別的您請慢慢摸吧!」
俊美青衫漢子道:「所以老人家獨感悲傷。」
嬌靨上,那笑,能蝕人骨,銷人魂,流波美目那一轉,更能傾城又傾國,稱她為絕代尤物,該毫不為過。
金大龍眉峰暗皺,笑道:「姑娘,你得先認識清楚人,否則會備受虐待……」
金大龍淡然說道:「老人家,我保的是別人不敢保的鏢。保的是別人不願保的鏢,這該不會跟他們有衝突!」
金大龍道:「算賬!」
金大龍心頭微震,道:「姑娘,金大龍不敢……」
金大龍笑而不語。
獨孤朋搖頭說道:「當時沒人看見,參與其事的人,也不會自己宜揚,所以至今沒有知道那些人都是誰。」
獨孤朋冷哼說道:「好意?你知道那小子什麼用意,他跟你的用意一樣,只不過沒你那麼高明、那麼圓滑而已!」
獨孤朋雙眉一揚,道:「你機靈也會說話,我老人家若叫那伙計來問,他定然說是送錯了地方,那唱歌的姑娘想也不敢得罪武揚鏢局的少鏢頭,更不願為此斷送自己一個肯花錢的大主顧,更糟糕的是這素箋上也沒寫上款,不管怎麼說。這素箋總是先送到這張桌子上來的,你憑什麼要?」
金大龍轉望獨孤朋,笑道:「老人家,得放手時且放手,能饒人處便饒人,這位申少鏢頭也許年輕了些,年輕人都氣盛,我看……」
雪艷芳嫣然微笑,道:「賤名已然奉告,金爺當是指敬邀之意!」
俊美青衫漢子愕然說道:「老人家怎知是出自女子手筆?」
獨孤朋一搖頭,道:「小伙子,算你會說話……」
獨孤朋兩眼一瞪,旋即斂態說道:「小伙子,難不成我老人家會自砸招牌放著金不要,硬往自己臉上抹灰,我老人家生性好強……」
雪艷芳搖頭說道:「我不要金爺謝,只要金爺明白我是真心,倘不以風塵見薄……」
俊美青衫漢子淡然一笑,道:「老人家,恕我直言,老人家這鼓大之腹,鮮紅之鼻,不就是絕好而鮮明的招牌麼?」
金大龍遲疑著道:「不敢,這兒是……」
獨孤朋道:「那帶話之人說,他聽當地人說,當時羅什古剎之中,有悲慘的殺聲,事後並在寺內發現血跡……」
獨孤朋冷冷說道:「你兩個,去叫申一鳴來一趟!」
駐孤朋雙眉微聳,哼地一聲,道:「我老人家就不信趕它不走!」
那伙計嚇白了臉,怯怯地抬眼往那裏望去,只一眼,猛然又是一驚,那副座頭上,他適才所說的那副座位上,站起個人,那倒不是居中高坐,臉色白裏泛青的那位俊美白衣少年,而是位瘦高陰沉的黑衣漢子!
之後,他更不惜以斗量金,禮聘南國嬌娃,北地胭脂那些色藝雙絕、檀板名花的歌妓。
而這時,申少青雙眉陡楊,五指一翻,「嗤」地一聲插|進了桌面,他打算連那塊板一起抓起來。
那瘦高黑衣漢子伸手一扒,道:「你真沒用,閃開,讓我來!」
獨孤朋沒接,一搖頭,道:「我老人家怕害眼,只是,小伙子,你得留意那武揚鏢局的少鏢頭,這小子別無所長,只會仗著他爹那點產業,那點聲名,在這長安城中吃喝玩樂,一天到晚泡在酒樓上捧歌妓,同行本是冤家,你要是先得罪了他,只https://www.hetubook.com.com怕今後你那鏢局難開……」
「怎麼?」雪艷芳道:「老太爺也來了?」
金大龍道:「誠然,但至少得有個飽腹,我不敢委曲人!」
獨孤朋雙眉微軒,冷冷說道:「不差,小伙子,把那張箋給我老人家!」
絲竹揚起,一曲輕歌綻破櫻桃:
金大龍道:「莫非六奇中之九指神偷?」
金大龍沒挽留,也沒說話,生似在他意料之中,望著那矮身形下了樓,他淡然一笑,喚道:「伙計!」
「人」字未出,那青衫漢子負手樓頭,目光只一環掃,立即歌歇竹斷,滿樓鴉雀無聲。
金大龍道:「我打算開設一家鏢局!」
「小伙子,你是存心跟我老人家過不去!」獨孤朋叫一聲,隔桌探掌,按上了金大龍肩頭。
金大龍淡然一笑,及時說道:「老人家,有位朋友站在你面前跟你說話呢!」
金大龍道:「謝謝姑娘……」
俊美青衫漢子忙賠上歉然笑意,道:「老人家,抱歉得很……」
雙手一按桌子,就要往起站。
金大龍微微一笑,道:「既然申少鏢頭要看,我不敢不遵,申少鏢頭在長安城中財大勢大,我也不敢得罪,你拿去先讓他過過目吧!」
金大龍笑了笑,道:「老人家,這似乎沒什麼不通,也不足為怪,慕容寄擔上一個『魔』字,怎敢易提他,倒是風塵六奇……」
獨孤朋兩眼一翻,道:「小伙子,別在我老人有面前裝呆了,若論這個『裝』字,我老人家該是拿手,當世挑不出第二個來!」
那矮胖錦衣老者伸手自旁邊拉過一張椅子,坐在青衫漢子對面,舉杯喝了一口酒,瞪著青衫漢子好半晌,始道:「小伙子,好俊的功力!」
瘦高黑衣漢子照舊是笑哈哈地一句:「老人家怎麼稱呼?」
金大龍笑道:「老人家,我本來是庸碌的俗人。」
雪艷芳默然不語,但旋又冷冷說道:「今天算是金爺的面子,他人在哪兒?」
金大龍淡笑說道:「老人家您誤會了,我無意請老人家伸手,我只是為我自己那即將開設的鏢局著想,所以……」
只見那伙計又走了過來,這回他一般步履匆忙,而且兩條腿有點抖,臉色有點白,神色也有點驚慌。
金大龍及時說道:「姑娘,寧可委屈自己,別難為這位井賬房!」
那瘦削老頭兒忙賠笑說道:「艷姑娘急著要見您,反正小號今天已沒了生意……」
獨孤朋老臉一揚,道:「怎麼,你不服氣?告訴你那老小子去。我老人家複姓獨孤,單名一個朋字,如要找我……」
金大龍含笑道:「人家不敢保的,我保,人家不願保的,我保,如此而已!」
「涵」字未出,雪艷芳突然說道:「誰說金爺要走,誰說我又要見他?」
獨孤朋抬起一根筷子豎在桌上,然後用食指按在筷子向上的一頭上,那根筷子像插地豆腐上,不帶一點聲息地插了下去!
雪艷芳一擺玉手,道:「沒有事了,你去吧!」
瘦高黑衣漢子揚眉笑道:「那麼,我還是找這位老人家說話!」
雪艷芳道:「別忘了你的身分!」
雪艷芳冷冷笑道:「別忘了就好,告訴主人一聲去,此人有意在長安開設鏢局,咱們又多了一份,別的我還沒摸透!」
瘦高黑衣漢子一驚色變,忙拱手笑道:「怪不得,我這就去請少鏢頭去!」
金大龍道:「在生意眼上看,該都是為掙錢!」
這種醉人的葡萄酒,再加上那色藝雙絕,個個嬌媚美艷的歌妓,那輕歌,那妙舞,那悅耳絲弦……
獨孤朋道:「你認識我老人家?」
搖頭一嘆,道:「只是那海量第一恐怕得改成海量第二。」
獨孤朋半揚老臉,瞥了瘦高黑衣漢子一眼,道:「是你麼?」
矮胖錦袍老者呆了一呆,大笑說道:「小伙子,看不出你是個頗為風趣的可人兒,不錯,小伙子,我老人家正是那既癲又狂的醉鬼,終日昏迷不醒,長年藉酒澆愁,一日不可無杯中物的獨孤朋。」
說著,抬手便要遞出那張素箋。
金大龍截口說道:「姑娘,由來俠女出風塵!」
獨孤朋一怔,道:「開鏢局?」
只聽那兩扇門裏傳出一個嬌媚甜美的話聲:「有請!」
獨孤朋一怔,翻眼說道:「小伙子,你真叫金大龍?」
獨孤朋瞿然而醒,收手舉杯,老眼凝注,一眨不眨道:「小伙子,我老人家就叨擾你一杯!」
雪艷芳點了點頭。
瘦老頭忙道:「您是交代過,只是,您知道,他是咱們的大主顧,輕慢不得,所以,所以我上來問問您……」
「艷姑娘,貴客到了!」
雪艷芳道:「他該是這世上僅有的一個,不同於現下武林任何一人,該稱得上是頂天立地奇男子!」
雪艷芳截口說道:「金爺,我句句由衷,字字發自肺腑,說的是真心話!」
「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閒引鴛鴦香徑裏,手娑紅杏蕊。鬥鴨欄杆獨倚,碧玉搔頭斜墜。舉頭聞鵲喜……」
瘦削老頭兒忙道:「您總不會不賞個臉!」
她含笑說道:「我只是鬻歌為生的風塵歌妓……」
獨孤朋突然伸手一攔,道:「慢著!」
不用說,那臥房,該在垂簾後的套房中。
俊美青衫漢子笑道:「老人家,人生幾何,對酒當歌,東海水曾聞無定波,世事何須扼腕,北邙山未曾留閒地,人生且一舒眉,藉酒澆愁大可不必,但當此濁世,未嘗不可裝裝瘋癲,名為醉,實獨醒,放蕩形骸,遊戲一番,老人家以為然否?」
獨孤朋道:「我老人家當然要獨悲,因為這世上只有一個我,也只有一個他,這話你小伙子可明白麼?」
那伙計忙點頭說道:「是的,老人家!」
她掩口一笑,道:「爺,這兒是我的書房!」
雪艷芳美目轉動,忽舉面前杯,笑道:「金爺,請飲第二杯,然後試試我這不成氣候的手藝!」
微頓,接道:「我送您出去!」
金大龍道:「姑娘,我隨時會再來!」
雪艷芳格格嬌笑說道:「金爺好會說話,既如此,何以開鏢局?」
話落,絲竹起,隨之曼妙歌聲裊裊而起:
隨即,雪艷芳也轉回了她那書房之中,只是,蓮步輕移間,那嬌靨上,有些異樣神色……
獨孤朋另一手由桌下一撈,把那根筷子撈了上來,往桌上一丟,冷冷說道:「你若能照樣來一手兒,你就把那張素箋拿去!」
那伙計道:「爺請往後看,隔兩席那張座頭上……」
雪艷芳含笑點頭,道:「是有點兒,不過,那另三個字想必不俗!」
白衣美少年申少青剛要張口,他身邊那瘦高黑衣漢子突然說道:「老人家,有可能是那伙計送錯了人!」
雪艷芳「哦」地一聲笑道:「原來賢昆仲都來了……」
站在門前,隱隱可聞見陣陣醉人異香!
瘦削老頭兒忙道:「不敢!艷姑娘說全是她引起的,所以她預備水酒,一方面您壓壓驚,另一方面也想認識認識您……」
金大龍忙道:「不會的,姑娘,我一有空就來!」
雪艷芳淡淡一笑,道:「我一片真心對金爺,金爺又何忍如此對我?」
金大龍淡然笑道:「不知道!但我並不急於知道,一切都是慢慢闖出來的,老人家這名號,當也不是一出道就有的。」
獨孤朋道:「敢不敢那是你的事,跟我老人家無關,你就是再壞也壞不了我老人家的聲名,你回去吧!」
這話只要不是白癡,他就該懂,何況金大龍?他忙道:「姑娘萬莫折煞人……」
青衫漢子淡然而笑,一擺手,道:「老人家,請坐!」
應聲而來的不是伙計,卻是個穿戴頗稱氣派考究的瘦削老頭兒,他快步而至,近前一哈腰,道:「爺……」
獨孤朋未答,反問道:「小伙子,你問這幹什麼?」
俊美青衫漢子微一搖頭,道:「老人家這話過於玄奧……」
推杯而起,轉身下樓而去。
井賬房嘿嘿笑道:「我不信有人能不惑於你的姿色,你的……」
再看樓上,就剩下了他兩個。
獨孤朋道:「你若不願說,我老人家也不便相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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